见他终于放弃攻击自己马腿的意图,虞煜也知道自己的谋划成功了。
对于自身在对战上的弱点,他自然很清楚,但单凭王耀祖还不足以将他逼得破绽百出,只是他太清楚这类人急功近利的心思了,所以在与其对战之际,刻意放大了这个弱点。
此一战,他追求的不仅是来日的师出有名,还有当下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眼馋王耀祖的盾兵很久了,要是能在斗将阶段就将他拿下,那么就完全可以得到自己所期许的结果,收拢他的残部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让王耀祖逐渐丧失理性,就是他的目的。
“想杀我,你不行。”
唯恐对方的怒气值还不够,虞煜在轻而易举躲开他这一击之后,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一副你也不过如此的表情。
“受死吧!”
事实证明火上浇油果然是有奇效的,话音刚落,虞煜就看到王耀祖的双目变得赤红,挥舞着手中的钩镰枪缠斗过来,枪在他的周身直接舞出一片幻影,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让在旁观战的玄甲军一众忧心不已,纷纷将目光投到岑柘的身上。
在虞煜陷入苦战,众都尉又不在的情况下,他们默认了此刻官职最高者的岑柘成为他们的临时指挥,期待他做出下一步的指令。
然而岑柘看着再次陷入缠斗的两人,他总觉得太子今日给他的感觉不同往日,似乎暗地里还藏着点什么东西,手中的剑握了又松,到底没有发出让己方先行破坏斗将的指令。
“岑大人在做什么,还不下令总攻,殿下危矣!”
城墙上的城门校尉本以为在枪影笼罩太子那一刻,岑柘会发出全面进攻的指令,但没想到他居然会按兵不动,狠狠垂了一下城墙,正准备违背太子之前的指令,以弓箭手协助克敌之时,却被敲鼓的韩破山阻止了。
“且等等,我能感觉到殿下应对王狗娃并不吃力,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用出全力。”
“你还能看出这个?”
不是城门校尉不信韩破山,只是他战绩可查,零蛋偏负,实在是轻易相信不得呀。
“这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
神经大条的韩破山倒是没有听出城门校尉话语中透着的意味深长,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询问一句。
“很容易吗?”
城门校尉暂停指令的下达,再次将目光投向战场中央的两个人身上,确切的来说只能看到一个人,他们太子在对方的枪影之下模糊不清。
他怎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殿下!杀呀――”
再次侧首看向韩破山时,却发现对方不知为何突然满脸喜色,手下战鼓的声音再次雷动,一边敲一边对着城楼之下大声呼喊,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喜事一样。
“这是怎么了?”
骑马一路奔驰行至半路的姜泽也意识到了鼓声中的不对劲,唯恐太子出现不测,夹着马腹再次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他现在已经完全确定前方是有战事发生的了。
而坠在他身后许久都没追上他的步伐的傅泓等人则是驻马倾听了片刻,却无法从突然激昂的战鼓声中听出什么,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先赶到阵前再做打算,不要在路上多做耽搁。”
最后还是傅泓拿定主意,催促着快快赶路。
第56章 掩藏在不世之功中的陷阱……
而正在全神贯注等待着已经上钩的王耀祖露出破绽的虞煜,则被韩破山突然激昂的鼓声和助威声吓了一跳,若不是分身乏术外加无法飞翔的话,他只怕已到城楼上捂住他的嘴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打草惊蛇,这就是打草惊蛇!
还好王耀祖没从他的呐喊声中察觉不对,反而因为韩破山声音的加入,变得更为愤怒。
倒也算歪打正着,虞煜就决定让他暂时功过相抵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险些坏了虞煜大事的韩破山,依旧无比兴奋的敲动着战鼓,不时还有节奏的喊着“太子必胜”的口号,惹得玄甲军一众也随着他呼喊了起来,士气再次大振。
可把王耀祖气得直咬牙,这大傻子何德何能可以拜在太子的麾下,估计是全靠献城的功绩攀附上的,而且他觉得太子也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物。
没看到他们太子都快死在他的手下了,还在那里得意个屁,等他杀了太子,攻入城中就把他的皮剥来做灯罩,看他还能不能再得意了。
对了,灯罩还要画成他跪地哭泣的模样,方能解心头之恨。
王耀祖这样想着就觉得无比开心,手中的动作也不由得缓慢了一下。
就是现在!
虞煜抓住王耀祖这一瞬间的迟缓,迅速加重了手中长剑的力道,二者兵刃相交,“当啷”巨响中,王耀祖的钩镰枪已被挑飞至十数米外,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怎么回事?
除了大概看出其中端倪却不确定的岑柘,还有完全看不出太子谋划但一眼看出王耀祖武力不如太子的韩破山,其他人都觉得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向了战场之中。
明明上一刻虞煜还被王耀祖压制的狠狠的,怎么突然就逆转了战局,但王耀祖的武器确实已经不在他的手中,虎口处还在“汩汩”的流出鲜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不可能!”
王耀祖也对突然被逆转的战局感到难以置信,他不明白上一刻还被自己压制得毫无出路的人,怎么在下一刻就能打掉他的武器,虎口传来的疼痛却偏偏又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他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输掉了。
还输给了眼前这个一副病秧子模样的太子,他一点都不甘心,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你快死了。”
虞煜并不打算给他太多复盘的时间,提着剑就向他斩去,却被他及时躲开了。
“想杀我,你做梦!”
此话一出,王耀祖又顿住了,这么耳熟的话语,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一抬眸,果然看到虞煜似笑非笑的神情。
风水轮流转,这不是对方刚刚说过的话吗?
“你是故意的!”王耀祖暗恨,然而虞煜并没有回答他,失去了武器的他不敢稍作停留,转身策马就开始逃命。
只是他还没跑出多远,虞煜就又提着剑追了上来,两人在战场你劈我躲,俨然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
不得不说,虞煜估测的没错,王耀祖真的是一个很会逃命的人,总能凭借着自身的本能反应,在千钧一发之际,从他的剑锋之下逃走。
终于,因失去兵器逃窜得有些疲倦的王耀祖马失前蹄,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虞煜长剑挥过,直接斩下了他的一条手臂,鲜血当即喷涌而出,洒落在黄色的尘土之上。
“殿下威武!”
玄甲军顿时高声喝彩,而王耀祖一方的士卒尽皆面如土色,退意频生。
失去一臂的王耀祖痛喊出声,又见虞煜挥剑而来,失去战马的他无法快速逃离,只得几个懒驴打滚,靠着马上马下的距离差距,暂时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剑。
这么能躲!
虞煜都被他的操作惊呆了,失了坐骑,又断了一臂,没想到逃命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快,他终于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能在姜泽的治下求生了,甚至还能熬死姜泽后盗了原主的陵墓。
此人作恶多端,决不能让他逃脱,这样想着,虞煜加快了对他的追击步伐。
看着踞牢关一役之后就没有上过战场的太子殿下大显神威,比历州之时还要勇猛,玄甲军这边喝彩连连,就连城墙上的韩破山也是目光灼灼。
“没想到殿下的武功这边厉害,得找个机会和他切磋一下。”
“……”
城门校尉正欣慰于太子的表现,冷不丁听到他这一句话,满脸无奈。
眼见军心即将大乱,主将也还在对方的马蹄之下生死难料,若再不反抗,只怕今天就要全部折在这里。
王耀祖的副将把大旗负在后背,策马而出指挥全军。
“全面进攻,救出都尉!”
随着他高声将命令呼喊了三遍之后,有些乱做一团的士卒才像找回了主心骨,拿好兵器跟在将旗之后冲锋。
然而士卒们跟着将旗跑出不足十米远,就看到飘扬在队列前方的将旗突然坠落在地。
怎么回事?
不仅冲锋的士卒们选择了驻足观望,就连背负将旗的副将也是一脸懵懂,直到看到对方阵营中有一人正缓缓的收起弓箭。
正是岑柘,看到对方竟然率先发动总攻想要破坏斗将的规则,为了保护太子不受其大军的正面冲击,他一边指挥玄甲军冲锋抗敌,一边换剑为弓,对着此刻作为敌方指挥的副将射去,怎料没射中副将,而是将对方的将旗一箭射断了,但也略微阻挡了一下对方冲锋的步伐。
“嘿呀!岑大人这准头不行呀,差一点就能射爆那老小子的脑袋了,要是换了我,哎!”
城墙上的韩破山看到岑柘一箭,又是一阵捶胸顿足,哀叹连连。
一场战斗未完就接受了他无数心灵摧残的城门校尉此刻已不愿再给他任何的眼神了,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战场,寻求射出箭矢的时机,可惜现在双方先头部队已经相遇,在战场中心混战成了一团,此刻若下令射击,必定会伤及己方,他只能耐心等待。
但耐心等待的他心里想的也是,岑大人那一箭要是准头再好一点就好了,那说不定就可以鸣金收兵了。
虞煜虽然正追击着王耀祖,但对方将旗被岑柘一箭射断的事情,他自然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一剑再次斩向满地打滚的王耀祖时,不忘出言夸奖了一句岑柘。
“厉害!”
他心中想的可没有其他人那么多,甚至并不觉得岑柘射断将旗是失了手,他以为岑柘的箭本就是奔着将旗而去的,毕竟一个副将有什么好射的,将旗断了才更有操作的空间。
虽然此刻的双方混战已打破了他最初的期许,但战场的局势本来就是如此变数不断的,唯有把握住了最佳时机,才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对方既已发起进攻,我方也只能迎战了,而岑柘下令的时机,也恰到好处,没有辜负他提前对其做出的部署,不愧是能辅佐姜泽戍守锦州的人。
岑柘之所以能在阵前下令指挥玄甲军作战,是来路上虞煜早已做下的安排,否则战场之上主将无令,哪有副将出令的道理。
对面除外,因为他们的主将快要完蛋了忙着逃命没有时间下令呢。
听到虞煜百忙之中还不忘给自己的夸赞,岑柘也感到有些羞愧,他自己都被这大失精准的一箭给震惊到了,素日里的准头,明明没有这么差呀。
还有他们殿下,真的是在夸奖而不是反讽吗?
觉得自己是被讽刺的岑柘内心郁闷,憋着一股气本想提剑向对方的副将劈砍而去,但考虑到自己此刻身负作战指挥的职责,生生忍住了,继续留在大军中央以军旗指挥作战。
“岑大人果然是文臣,这个时候就该趁着他们慌乱冲锋的呀。”
再次捶胸顿足着哀叹的依然是韩破山,他觉得岑柘错过了最佳的冲锋时机。
“……”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城门校尉,他本来是不打算接话的,但他深感韩破山只会冲锋的思想要不得,又起了他此前打得稀烂的那一战,到底担心下一次再让他上阵又重蹈覆辙,让士卒们白送性命,还是选择出言提点而来一句。
“韩将军,很多时候身为作战指挥的将领,不是用来冲锋的。”
“不冲锋那能干啥?殿下刚刚也是冲锋呀。”
韩破山不解,他此前听戏时戏中的将军们都是一马当先的,万夫莫敌的,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落草为寇后也喜欢这样的作战风格,觉得十分畅快,上次的失利让他吸取的一点教训,在他看到虞煜也是单枪匹马的去挑战了王耀祖时又完全散去了。
他觉得自己的战法应该没有问题,只是运用的不太得当。
“殿下那是斗将,不是在冲锋。”
城门校尉提醒他。
“我觉得和我那天也差不多呀。”
韩破山说着,还远眺了一下战作一团的战场,示意城门都尉看看。
“当我没说……”
差不多个屁!你又没有安排一个像岑柘这样的人为你指挥后方的大军,而且殿下虽然看着一意在追击王耀祖,却始终没有带着他脱离大军的作战范围,甚至还在隐晦的将他逼进我军的包围圈,和你直冲进敌方的包围圈那能一样吗?
第57章 (三合一更新)孤乃大雍……
看着韩破山不理解的眼神,城门校尉都想爆粗口了,不是听说裴副尉已经给他讲了很多天的兵法了那,怎么还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心累。
“你说了的。”
“我没说!”
城楼上发生的对话官司战场上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两军相距本就不远,最初只是先头部队相遇,紧接而来的大军也直接对上了。
王耀祖大军的整体装备远不及玄甲军的精良,但抵不住他的盾兵着实坚固,以至于玄甲军一时难以突破盾兵的防御,对其后的软甲队伍进行攻击。
玄甲军一时无法突破对方盾兵的防御,倒是敌方的队伍可以从他们的防御下出来突袭,所用的战术是先防后突,打完就跑,仗着己方过硬的防御,虽没对玄甲军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但却十分烦人,在他们的持续侵扰之下,玄甲军一众都开始有些烦躁,两军陷入了胶着之中,这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对方的战术运用,在正在指挥大军作战的岑柘看来十分眼熟,但是他作为文臣,直接上阵的机会很少,一时竟没能想起是在哪里见到过。
“这些人的战术,怎么和水匪所用的那么相似?”
而在历州时经常跟随大军上阵的城门校尉,则一下就看出了端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王狗娃本来就是常年游荡在曲汜二水之上的水匪,只是前些年不知为何突然被朝廷招安了罢,他的副将也是他身为水匪时的得力手下,自然对水匪的战术应用得当。”
倒是韩破山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打破了他心中的疑惑。
“倒是听说他当了官后也不改为匪时的作风,背后又有靠山依仗,所辖之地的百姓苦不堪言,不知道到哪个昏了头的竟会招安他,可见得也不是什么好官。”
韩破山说完依旧碎碎念了几句,可见他对王耀祖被招安一事多有抱怨,毕竟这样残暴的一个人,为人尚且不配,既然还能当官,百姓真的太难了。
水匪出身,那就难怪了。
韩破山一语道破王耀祖此前的身份之后,城门校尉豁然开朗,难怪王耀祖身为朝廷命官却满脸匪气,缘由在此呢。
对付水匪,他们玄甲军可太有经验了,哪怕他们将水中的战术搬到了陆地之上,也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城门校尉也看出了岑柘没有发现这是水匪战术的情况,正打算提醒之时,却听到战场上传来一声清喝,是太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