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亡国太子乱世苟活的可行性——棠落辞【完结】
时间:2024-12-19 17:15:03

  除了极少数的晚睡之人,城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听到军队集结的声音后从梦中惊醒的,百姓们还在疑惑的时候,官吏们就觉察到了不对劲,白日里王都尉带大军赶往古渡郡“驰援”未归,深夜城内就开始集结剩余士卒,这是要做什么?
  迎接都尉回城?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当即就安排人员出府探查,却无一例外的被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士卒挡了回来。
  所有被严加看管起来的官吏,都嗅出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但大多也猜到了今夜的事情多半涉及了穆郡守和王都尉的交锋,无法出门的他们,只能通过门窗的缝隙,暗自查探外面的情形。
  可惜士卒们已全都集结在了城门之处,他们无法窥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反正这两位的斗争已经持续很久了,哪怕是今夜这场看似声势浩荡的变故,也无非就是东西风的互相倾轧,和他们可扯不上半点关系,在谁手下做事不都一样吗?
  反正只要身在扶风的翁州牧和苟都尉没有彻底的撕破脸皮,这下面的人哪怕打破了头,也是翻不了天的。
  思及此,众官吏都按捺住自己满心的好奇,静静等待着尘埃落定的到来。
  在城内士卒集结大概半个时辰后,城门处突然传来几声高呼,似是来人和守城的将士交代了几句,具体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随着交谈的结束,就是城门被打开的声音。
  完全没有众人猜想的拒之城外的事情发生。
  难道穆郡守准备玩的是瓮中捉鳖?
  据他们所知,王都尉可是调走了郡中五千余人的士卒,现留在城中的不过一千余人,穆郡守到底是依仗了什么,居然放弃了以城门拒敌的大好优势,将他们放了进来。
  一千人对五千人,怎么看穆郡守都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呀。
  想到这,原有些失望的众人不由得竖起耳朵,准备细听双方何时图穷匕见。
第60章 (二合一)入城和往事……
  然而他们凝神细听,却没有听到任何的争吵打斗的声音,倒是从城门外奔驰而入的马蹄声,逐渐逼近了城池的中央,响彻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
  是大批骑兵入城正赶往郡守府的声音。
  难道他们猜错了,穆郡守调军深夜集结,真的只是为了迎接王都尉的到来?那可真是太隆重了,一点都不像他以往低调的作风。
  穆郡守到底作何打算?
  而且王都尉就算回城有事要找穆郡守商讨,也该先遣大军回营休息,然后再独自一人前往郡守府,顶多带上二三亲信,哪有像现在这样带着乌压压的大军直穿入城的情况,完全有悖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原本已经淡定的众官吏,又开始在马蹄声靠近自家府邸之时,透过门缝向外看了。
  只见长街寂静,月色斑驳的洒落在石板路上,有一支一眼看不到头的玄甲骑兵,整齐划一的从他们眼前奔腾而过,位于队伍最前排的,是一位身着银袍的将领,虽然看不到他的具体样子,但从其清隽挺拔的身姿,就知道不是王耀祖。
  在其之后,还跟着一位手持银枪的玄甲将军和一个身披布甲的人,他们不认识玄甲将军是何人,但身披布甲之人一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竟然是他!
  乐镇!
  在王耀祖未到广通任都尉一职之前,广通郡的大小军务事宜,都是由身为副尉的乐镇处理的,只是王耀祖一来之后,就仗着苟都尉的势力,将出身不好的乐镇直接罢黜了,怎么此刻又会出现在军兵的行伍之中?
  而且眼前这支队列整齐,装备精良的队伍,一看就不是他们普通的军队,难怪除了乐镇,其他两个将军都是陌生的面孔。
  郡中恐要有大事发生了。
  发现了这一点的人,心情都不似最初的那般淡然了,他们开始因为未知军队的入城而惶恐不安了起来。
  不知道早已被罢黜的乐镇,怎么会有权利做出开门放贼的事情,而穆郡守至今,也是毫无动静。
  难道穆郡守终于忍受不了来自上层和同僚的层层挤压,在邻居古渡郡的鼓励之下,终于打算自立了?
  不,不可能,穆郡守没有这么大的魄力,不然也不会在有州牧作为依靠的前提下,还被比自己位卑一阶的王耀祖所压制。
  众人一边不切实际的想着,一边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但眼前这支陌生的军队却是真实的路过了他们眼前,粗粗估计一下,足有三千余众,是他们郡中留存士卒的三倍有余,而且满披战甲,皆配骏马,就算是扶风的苟都尉,也很难凑齐这样一支精锐的队伍。
  家中养有私兵本打算强行突围着,看到对方队伍的那一刻,就完全歇了这个心思,毕竟对方人数众多又装备精良,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存在,纷纷悬着心猜测这支队伍是从何而来的,他们在锦州之中,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
  而乐镇为什么又在城中兵力空虚之时突然冒出来,还为这些人打开了城门,并亲自引路前往郡守府?
  他这是为利卖城了?
  想想其被王耀祖逼迫得都快家破人亡,顿觉他做出这种事情也是极为可能的。
  就在广通郡众官吏浮想联翩之际,在郡守府中听着大军逼近的穆郡守已是满脸的颓唐,曹桂才和何代文依旧侍立在他的身旁,要不是府邸门口突然多出的士卒驻守,和他们此前议事的情形一模一样。
  时至此刻,他已经知道自己被最得力的下属出卖了,出卖的还不仅是他,而是整座城池。
  他很想问为什么,却最终选择了沉默,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为什么。
  骑马跟在虞煜身后的姜泽也是满脑子的疑惑,探究的视线不停地流转在虞煜和乐镇之间,期待可以获得一个完美的解释,偏偏这两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完全忽视了他满是疑问的目光。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进了城,在他原本的设想中,哪怕对方城中的兵力再空虚,遇到他们夜袭之时,怎么也要射上几波箭雨,打上两场战斗才能获得城池的所有权,此战不难打。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竟然打都不用打,就直接进了城。
  就在他们大部队抵达城墙不足百米之时,预想中的反击并没有到来,反而是虞煜又像踞牢关那般策马前行了几步,把姜泽吓出了一身冷汗。
  正打算下令紧急防御之时,他就听到虞煜对着城楼之上端详了片刻,就高喊了一句。
  “卿所等待的主公已至,还不开门迎接吗?”
  不是?这么直接的吗?
  他们星夜来袭,连太子专属的旌旗都没有带着,在对方不知道你是何人的情况下,直接上来就让人家开门,这难道就是上赶着找揍吗?
  姜泽急忙指挥着玄甲军的盾兵部队上前将虞煜团团围住,确保虞煜能在对方的箭攻之下万无一失,虽然不知为何对方此刻的城楼之上也并未安排弓弩手就位,但做好了防御总归是有备无患的。
  然而城楼之上的人在听到虞煜的喊话之后,非但没有下令攻击他们,而是伸头向下看了一眼之后,就让己方的士卒直接打开了城门,邀请他们进入,全程没有一句询问他们身份的话语,仿佛已经等待他们许久了一般。
  星夜奔袭至对方的城楼之下,却是这样神奇的展开,莫说姜泽难以理解,就是跟随而来的玄甲军也都看呆了。
  姜泽觉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似乎几个月前他们进驻古渡郡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流程。
  只不过当时为他们引路的,除了陌生的韩破山之外,还有一个熟悉的裴安翊,而且他们入驻古渡郡是经过深思熟虑安排妥当的,而这次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没有一丝丝的前兆,他们就这样被毫无阻拦的进去了。
  两次入城的经过十分相似,但心情却是完全不同的。
  虞煜安排了两千人马留在城门处守城之后,就带领着他们浩浩荡荡三千人,在对方将领的引领下,入城直奔郡守府而去。
  在城门处没有劝住虞煜的姜泽,一路行来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时刻都在提防着看不清的暗处,担心这是对方刻意设计的瓮中捉鳖,偏偏行在他前面的虞煜对此视若无睹。
  队伍就这样沉默的前行在通往郡守府的道路上,唯有“哒哒”的马蹄声响,直到行至城池的中心点,才陆续看到一些建造精美的房舍之前,有身着广通郡甲胄的士卒正在围守,看到他们打马而过,也只是缄默的俯首行礼,姜泽才有些开始相信了乐镇降城的真实性。
  难怪他在城门之处并没有看到太多的士卒,还以为是埋伏了起来等待偷袭己方,没想到全部都安排在这里看守了。
  走过这一段堪称重兵把守的街道,深夜中依旧灯火通明的郡守府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和古渡郡的精致华美不同,广通郡的郡守府从外表看来,就质朴了许多,甚至还比不上周边一些规格不如它的府邸来得精美。
  “乐镇,穆郡守此刻可在府中?”
  勒马停在府邸之前,虞煜侧首询问身侧引路的将军,姜泽也是在此刻才知道了他的名字,很少见的姓氏,听着也有些耳熟,可惜他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禀殿下,穆郡守确实正在府中恭候,随侍的还有郡中的两名文吏。”
  从他们入城为止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守将,却在这时翻身下马,恭敬答话。
  “你怎么知道是孤?”
  听其称呼自己为太子,虞煜也有些惊讶,他可以完全肯定自己在信件中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有关自己身份的东西,传送各地的信件也是由计枢亲手所写,在此之前他和乐镇也从未见过面,对方怎么就知道自己是太子呢?
  “草民家世代为官家铸器,殿下所着之甲,为函人乐鉴所制,是锦州州牧献给当朝谢太尉的寿礼,颇得太尉喜爱,函人乐鉴一族也因此得以脱去贱籍,转为良民,听闻后来太尉长女出阁之时,此盔甲正在陪嫁之列。”
  乐镇说罢,再次叩首请罪,原本收到计枢的来信之时,他是不打算理会的,后来随着王耀祖的逼迫日深,整个家族几乎都没有立足之地,他才开始思索要不要寻找一个新的出路,才想到了曾经接到的这封信,所以找来了一向和他有着过名交情的曹桂才来分析利弊,毕竟出身显贵的曹桂才,有着远超于自己的眼界。
  果不然,曹桂才通过信件,一眼就得出了此刻计木区的身后,站着的绝不是一般的匪徒,所以建议他可以铤而走险,试上一试,才有了今夜的种种谋划。
  但哪怕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站在城楼之上的他,内心深处也是纠结的,难道自己真的要这样叛国了吗?
  只是所有的纠结,都在看到喊门之人身着那副曾经出自他祖父之手制造而成的盔甲时,就瞬间消失无踪了,是老天眷顾,在他选择另寻明主之时,前来接纳他投降的,是当朝的太子。
  “殿下行至城门之时,草民已经通过盔甲认出了殿下的身份,但城楼之上还有广通士卒,担心喊破殿下身份会招来不测,所以未能及时向殿下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原来如此,你为我安危考虑,何罪有之,起来吧。”
  虞煜听完,一时难以消化他话语中的信息量,但也听清楚了他是通过自己所穿的盔甲才认出自己身份的,至于行礼及不及时这一点他倒觉得乐镇所做的没有什么值得指摘,当即就示意他起身。
  但是谢太尉是谁,她女儿陪嫁的盔甲,为何最后会到了自己的手中?
  这让虞煜一时有些想不通,他明明记得朝中太尉一职空置已有二十多年了,怎么在乐镇的口中,突然冒出一个谢太尉来,正打算悄悄询问另一侧的姜泽之时,却看到对方正看着乐镇,满脸都是恍然大悟。
  “你认识他?那你可知谁是谢太尉?”
  虞煜自认为声音压得很轻,但还是被正在起身的乐镇听到了,瞬间就眼神复杂的看向自己,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仿佛自己不知道谢太尉这个人,是一件多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
  听到他的询问,姜泽也是满脸难以言喻的沉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又或者该从何说起,两人如出一辙的反应,显得他这个问问题的人很呆。
  可他算了算原主的年纪,今年也不过堪堪二十出头,不认识一个大概在他未出生前就不在了的太尉,不是很正常吗,一个个的有必要表现得这般无言以对吗?
  虞煜表示费解,正打算跳过这一点直接去见郡守之时,突然憬然有悟。
  等等,太尉,姓谢!难道是……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姜泽,对方沉重的点了点头,“殿下,谢太尉是孝德皇后与承恩候之父……”
  这都能忘记,殿下的脑子里到底想的都是什么?
  姜泽无语,姜泽叹气。
  所以他刚刚是没有认出别人口中描述的外公和母亲吗?也正是因为这套盔甲是原主母亲的嫁妆,才会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就尴尬了!
  看着正一脸探究的看着自己的乐镇,虞煜战术性的抿了抿唇,恨不得脚下的路面能够被自己的尴尬砸出一个大坑,让他钻进去躲一躲,但要是真的这样做的话,好像就更尴尬了。
  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这一下没有听出来真的不能怪他,实在是这两位去世的太早了,原主的舅舅承恩候又没本事,早已被被皇帝厌弃,虽有候位却不能上朝,寻常都摸不到他的跟前,才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母家姓谢的这个事情。
  默默暗示了几遍不行后,虞煜就放弃了,他承认是书里没有详细写过这一点,而原主对于母家的记忆又实在太少,导致他一时就没想到其中的关联。
  等到今年大祭之时,一定要给这两位多烧点祭品,不然真是罪过了。
  “你们随我进去,看看穆郡守对广通郡今后的建设规划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其他人在外做好警戒,防止有人趁机突围或反攻。”
  虞煜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做好玄甲军的后续安排之后,便带着姜泽、乐镇以及少量的甲士进入了广通的郡守府中,要不是起步的姿势有点顺拐,姜泽险些以为他的脸皮又进化了,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情还能若无其事,原来也只是表面看着稳定而已。
  看着尴尬得都顺拐了一下的虞煜,姜泽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乐镇此人或许就是他当日和皇帝争论脱籍良民无错不该罢黜而被赶出上京的源头。
  姜泽当时并没有在太子和皇上争论的大殿之上,他正骑马跟着姐姐的凤轿之后前往皇宫,到了宫门没看到亲迎的太子,才听说皇上与太子在行醮子礼的时候吵了起来,现以下令让太子即刻出发前往历州荡寇。
  他当时真的是整个人都懵了,自家姐姐的轿子尚未抬进宫门,太子就要被皇上赶出上京了,那这婚还成不成,一国太子的婚事可以这么儿戏的吗?
  就在他护着轿子在宫门口进退两难之际,传闻被皇帝驱逐的太子还是匆匆赶来,虽然神色看起来有些黯然,但还是礼数周全的将他姐姐的轿子迎进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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