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年笑着扶正头上的绢花:“梁婆子,既然这样,不如我给你家儿媳妇找几个男人,生下来孩子都得管你家儿子喊爹呢~”
梁婆子脚步踉跄差点绊倒在地,听听哪家的大娘子说这般的话,真是对牛弹琴,不开窍以后有罪受。
梁婆子恼怒的一甩袖子,似笑非笑,嘲讽道:“夫人有功夫管我家中的事,不如懆懆自个儿的心。”
池年不欲与她争执,后头的宋母才是大佛,一着不慎还要被反咬一口划不来。
进了屋子,梁婆子恭恭敬敬的为她上茶、
移凳子,认定了池年不会把这茬说出去,面上功夫足足的。
宋母瞥了一眼梁婆子,也没计较她的逾距,外面的声音再小也瞒不过她去。
宋母的意思明显,她昨晚落了宋余的面子,今天是来找场子了,给她施压。
池年稳得住,悠哉地端过方才的暖茶呷一口,浑身的寒气驱散至无,暖意流淌,无比舒适。
宋母几次给她施压,比如她做的高位,池年做的是半矮的凳子,她眼神扫过去,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早给她服软了。
无果后,宋母开始表面客套:“年姐儿,夜里休息的还好?我年龄大了,不如你们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了,近些日子都寝食难安。”
池年笑笑,只点点头。她就不信宋母这里没得到信,她压根没歇下就被她折腾着过来了。
“劳娘惦记,做了个好梦。”
宋母等着她接后半句,谁料她也不接话茬。梁婆子见势不妙替宋母开口,“老夫人啊,为你们担心着呢。”
池年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游移,“娘年纪大了,乌糟的闲事还是少操心,心神不宁,对身体不好。梁婆子,枉费我平日对你多尊敬,你竟让母亲受累,该狠狠的罚。”
梁婆子颤巍巍的跪下,这夫人真不是个善茬,难不成还有发卖了我去?
宋母面色阴沉,眼神不善:“年姐儿,老婆子我还生龙活虎这呢,轮不到你替我教训院里的下人。”
池年装作知错的样子,“母亲教训的是,儿媳知错。”
宋母碰了个冷钉子也不再兜圈了,把话撂在这:“你嫁进宋家,一直无所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已,书香那件事你还是要应下,你还能继续做你得夫人,一个婢子翻不起来风浪。”
池年眉头上扬,终于装不下去露出真面目了。
她也有来有往,直截了当:“这事儿媳想的清楚,也跟老爷商量好了,我自请下堂,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宋余匆忙地赶过来,眼神黑的发亮,冷冷的扫过屋子的众人,话音掷地有声:“我不同意。”
第68章 068 真不要他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皇帝也不例外。皇帝活动了下筋骨,捋了捋胡子,对身边伺候的大伴也多了几分好脾气。
失散多年的原配妻子找回来了, 还有意料之外的女儿,皇帝开心的遮掩不住。
大伴跟着皇帝有几十年了, 眼瞅着找夏夫人寻遍天南地北, 也不见踪影。他们底下的人都不敢再劝, 谁料竟然找到了。
大伴也替皇帝高兴,见他现下开怀, 想着皇帝处理奏折忙到三更,担心龙体的康健, 不由劝慰道,“陛下饿了吧?小厨房有刚煨好的银耳莲子羹,您要不进食些,公主一会儿回来, 可要担心了。”
皇帝盼着窗外有些迫不及待,夏氏前段时间被陈怀瑾从地牢里救出来, 将养许久, 身子骨才硬朗两分。
现下养在颐和宫, 那些烦心事他都替夏氏遮挡下去, 近日夏氏才松口透露了女儿的存在。皇帝喜不自胜立马派人去探听, 谁料到成婚已一载有余了。
皇帝感慨乱世的动荡, 让他们骨肉分离许多年头。不过也无碍, 他的女儿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 要谁哪个不长眼的看中池年身份低微就欺负她、辱骂她,哼,自有她老子给她做主。
那宋余他最初就看好, 近一年他也连升数级,若是与女儿感情如胶似漆,他也不是不能再提拔提拔他的女婿。
听到大伴这话,皇帝冷眼睨一眼:“你这老东西倒是会揣摩朕的心思,这回就绕了你,再有下次,就自己下去主动去领板子吧。”
大伴知道皇帝没有真的生气于是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陛下,那我去吩咐传膳?”
皇帝开玩笑的踹他一脚,“传膳,女儿回来了,定要唠叨朕不保重自个儿的身体。朕倒是盼着陈将军快些把她接回来,一晃神都嫁人为妻,做儿媳了…”
“朕还没有好好瞧过她呢,底下人你代朕去敲打敲打,若有谁皮痒了,慎刑司地方大装的了他们。”
“遮。”
话说此时,架撵早已备好,随行的宫人立在两侧,眼神不敢乱瞟,都知晓接回来的这个主子是个金贵的。皇后都因为这事与皇帝闹翻天了,指不定这位的母亲还要翻身做皇后的宝座。
陈怀瑾手持着圣旨,清点一百骑兵,立即出发。他在前头快马加鞭,就奔着宋府而去。
后头宫人抬着的符合规制的架撵,缀在后头,排场之大,百姓都晃花了眼。
陈怀瑾有些讶然,倒是没想到宋余娶的妻子不是别人就是当今皇帝的亲生女儿,怪不得他之前见池年的时候有几分熟悉,尤其是那皱眉时的神态,活脱脱另一个皇帝。
裴三那个误事的家伙,被他一打岔竟是今天才弄明白。
*
宋府的气氛凝结成冰点,池年与宋余互不相让。
宋母倒也不愿意瞧见家宅不宁的样子,先劝说儿子:“玉溪,你与书香那事娘都知晓。你正值壮年,身强力壮,就是一时没忍住开了荤也不要紧。书香就是个妾室,回头不喜欢了发卖出去,能有什么事?再者,年姐儿身体不适时,也有人替她照顾你,年姐儿还能轻松两分。”
“当务之急还是你和年姐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谈,好好商量商量,夫妻和睦家宅才能安宁,别做一对怨偶。”
宋母保养姣好的面容,眉心泛起愁云,似真心实意为二人担心。宋母清楚的很,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东风压倒西风,儿子是她的宝,何必娶个不下蛋的母鸡,就是高门贵女也娶得。
宋余厉喝:“娘,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被人听见还以为我宋余多嫌弃我的糟糠妻子,咱们宋府不过是个暴发户,什么高门贵女,我宋余配不上也不想配。”
宋母讪讪,没再发声,在宋母的心里儿子哪都好有什么配不上的。宋母朝梁婆子摆摆手,去了里间,留出单独的空间给小两口谈话。
宋余森冷的双眼平息怒气,心中的酸涩翻滚,“池年,我们好好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
宋余眼神里充满悔恨,身子顿了顿,嘴里泛苦:“你不能乖一些吗?就乖乖的躲在我的身边。为什么不安分?”
宋余的语气低喃:“我真的保证绝对没有碰书香,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池年坐下看着他惶恐的神情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她翘着二郎腿,“宋大人,想必你想多了,我们最初就是搭伙过日子而已,现在过不下,自然桥归桥,路归路。对您来说,投怀送抱的女人多着呢。”
她放下腿,前倾身子,放松又自在:“我,不过无知村妇,没有家族助力,又无丰盛家私,不如您再娶一房端庄秀丽的夫人,为您操持庶务,孝顺婆母。”
池年淡淡的眉眼刺痛了宋余的心,宋余拽住她的手,声音嘶哑有说不出的疲惫:“再给我一个机会。”
…
屋里的宋母看向梁婆子,“这么说来,书香和宋余压根没成好事?”那她盼的大孙子岂不是压根都不存在。
此时宋母有些后悔跟年姐儿闹得如此之大,可后悔也晚了。宋母被书香哄骗的闹了这出,她现下有些下不来台。
宋母和梁婆子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
“放开。”
池年挣脱不开他的辖制,对视着他的眼睛:“宋大人是听不懂人话吗?那我就再说一次,我要和离。你娶谁、纳谁我不管,咱们以后看见也别说认识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
她说罢,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宋大人,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宋余没站稳顿时磕碰在弧度凹凸不平的桌角上,旁边摆放的花瓶、多宝架子都倒落在地。
噼里啪啦的闷响,动静大的吓人。
一地残瓷碎片中,宋余脸色煞白,他护着身后钝痛侵蚀的腰。
池年迟疑一瞬,“你没事吧。”
宋母听到大骇,步子飞快的忙扶起来宋余,声音关切“玉溪,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宋母的手指着池年,“你这个毒妇,玉溪待你不薄,你看你把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宁。”
宋余眉心紧皱,十分不满宋母讲池年划分成外人,他拦住气势汹汹的宋母,“母亲,一家人。”
宋母刀子般的目光在池年身上剜过,复又埋怨道:“娘是为你好,你怎得不懂娘这份心呢?就她这种毫无教养,目无尊长的村妇,娘做主了,给你休了她。”
宋余抢着挡在池年面前,宋余的嘴唇有些白,笑着摇摇头:“母亲,我能有什么事,您就别隔这添乱了。”
池年松了一口气,虽说这个狗男人不是东西,但是她是真没想到让他半身不遂。
池年巴不得赶紧和离,“母亲既然厌烦我至此,我就不再与您相看两厌了。你儿子签了这份和离书,我绝不贪图你们宋府的荣华富贵。”
宋余眼睛猩红,一字一句:“我不同意。你就绝对迈不出宋府大门一步。”
他对立在外头的小厮招招手,声音冷漠:“母亲,我二人的事就不劳你烦心了。那书香还是清白之身,你给她些银钱,许诺个好人家,就将她送走吧。”
“咱们宋府这座小庙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宋母自讨没趣混个没脸,看着仆从说是押送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招惹年姐儿分毫,直叹气,儿大不由娘啊。
“罢了,罢了,娘老了,不得不服老。”
*
这时,宋府的大门被侍卫扣响。
“开门。”
侍卫声音洪亮,敲击声如鼓。门房吓了个半死,赶紧派人通知老爷,这阵仗别是抄家吧。
粗暴的侍卫转脸换了个谄媚的神色,“陈将军就是这儿了。”
陈将军率领着人迈进宋府,环顾四周,地方与国公府比不了,就是连四品官员府邸的规制都达不到。
陈怀瑾收回视线,加快步伐,圣旨已降,公主他必须接回去。
通风报信的小厮,两条腿跑出残影,那一行人黑压压的,瞧着就是来者不善。
于是待小厮跑到宋母的院子,提着衣袍,飞快的迈上台阶寻着宋余,直接就在院子里畏惧地说:“不好了,不好了,有侍卫领着人创进来了。”
“手中还拿着圣旨...奴才怕是...”小厮话语未尽,押送池年的人转头等着老爷发话,手也慢慢放下来,众人脸上皆是慌乱。
池年坦然的抻抻衣摆,反正要死一起死,总不至于她一个人吃牢饭。就是有些可惜,都要和离了,还要与那负心汉纠缠。
小厮话音刚落,陈怀瑾就踏着大步,浩浩荡荡挤满了宋家窄逼的院落,围了个里外不通。
陈怀瑾察觉到氛围不对,不过再也不是他考虑的范围。
陈怀瑾上前抖落圣旨,缓缓展开,瞧见宋余还立在原地,眼神落在宋余身上,“宋大人,皇恩浩荡,接旨吧。”
宋府的人跪了一地,池年还是第一次瞧见电视剧里的场面,不由愣神一秒,后反应过来就要跪地聆听圣意。
陈怀瑾对她眉梢一挑,补充一句:“宋夫人不用跪。本官今日就是为您而来,如若日子过的不顺心,和离就是,何必困于一隅。”
池年身子一顿,揣着一肚子疑惑站在原地,听完了龙纹黄卷的圣旨,不由觉得荒谬。她呆呆地张口问:“我是公主,我爹岂不是…皇城里坐着的那位?”
她曾经还有过找爹的念头,后头一寻思,找爹也许还有后妈,划不来,还不如就此好赖的过着。
陈怀瑾细致地解释:“不错,按照亲缘关系来讲,你得叫我一声表哥。”
池年看着陈怀瑾,这人先是欠自己钱,又是救了自己,一报还一报两人也是平账了,又成了表兄妹。这句表哥她可喊不出来,池年按照礼数唤他:“陈将军。”
陈怀瑾走到宋余面前,两人身高相差无己,气势却浑然不同。
陈怀瑾身上是肃杀冷煞之气,宋余身上却是带着书卷气的清冷,此时高下不分,但也已分明。
两人的眸子都有着势在必得般的锐气,而那位决定局面输赢的无疑就是池年。
陈怀瑾率先擦过宋余的身子,撞了他一下,嘴角微勾,这局他赢定了。
“宋夫人,哦不,我想是该叫您表妹亦或是池姑娘。”陈怀瑾在别人的主场也依然傲然自信,他推开围在池年周围的仆从,自然地站在池年旁边,与宋余对立而站。
“池姑娘,圣上惦记您许久,不如您收拾收拾,我们尽早出发?”
池年沉默地应下无疑是给宋余一个大的耳光。
陈怀瑾:“宋大人,圣命难为,你知道轻重。”
宋余也不示弱,“内人从未见过天颜,本官理应陪同一起面圣。”
池年摆摆手,“宋大人,我们方才那出已说得很明白了。等我回来再跟你掰扯,陈将军咱们走吧。”
宋余紧紧的攥紧拳头,还是意有所指的对陈怀瑾说:“陈大人,男女七岁不同席,您还是有些分寸的好。”
此人狼子野心,那日陈怀瑾与池年间隔不过片刻,再加上玉佩的原因,宋余对他早有怀疑,像他这种卑鄙小人,谁知道他会不会趁虚而入。
池年再未回头,潇洒地抛去所有烦恼,兴冲冲地奔向新生活的喜悦,与孤寂苦涩的宋余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