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顿时一张脸红透了。
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如蚊子一般嗡嗡地问道：“莫大哥，真的那么说的吗？”
“可不是嘛！他一大早起床，看见太阳出来就一直在叹气，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的，买菜的时候，还漏了一筐菜呢。”
“还有，他都不敢当面和你说，路上他一直念叨着早点回来吃你做的大饼，催促我们走快点，生怕大饼冷了不好吃了。”
看见学徒咽下口水，巧娘笑起来，摸了摸他们的头，说道：“走吧，去吃大饼吧！早就做好了，看见你们没有回来，一直在锅里温着呢。”
“太好了，巧姐姐留下来喽。”
学徒们高兴地叫起来，麻利的将她卷好的被褥放回床榻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前厅走。
老莫手足无措地站在前厅的门口，看见他们一起过来，也笑了起来。
“巧娘，我们……”
“莫大哥，我去给你们盛粥，快点趁热吃吧。”
学徒们在巧娘的身后，对着老莫挤眉弄眼，他作势一抬手掌，故意严肃地说：“闹什么？还不赶紧去帮忙！”
等他们笑着跑去厨房，他才放下手掌，背着手，迈着轻快的步子去饭厅。
其实，他对巧娘也是很有好感的。
不仅仅是因为巧娘长得漂亮，更因为她勤快大方，对几个学徒也是照顾有加。
这个简陋的小店，正因为多了一个妇人，才显得有点生机。
阳光下，窗边的小陶罐里，插着几支桃花的枝桠，整个屋子香气扑鼻。
老莫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的春日似乎到来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沉思：“莫大哥，快趁热吃吧，不若，明日早上就不吃大饼了吧？”
巧娘转过身，带出一股清香的气息，让老莫有一瞬间的迷醉，随即，他缓过神来，紧张地问道：“为什么？不是说好了留下来嘛？还是，你明日就不想为我们做大饼了？”
“就是啊，大饼可好吃了，巧姐姐，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看着学徒们着急得都要哭出来的表情，一个个捧着碗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巧娘粲然一笑，说道：“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想着明日给你们做面片儿汤，好不好？”
第179章 血腥巷子
大伙全部愣住，随即会意过来，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平日里老莫也会做早饭，但是，为了尽快开始做事，一般都是敷衍应对几口，哪会有巧娘这么细致？
没有想到的是，除了香喷喷的大饼，巧娘还有其他惊喜带给他们，所以，大家都满意地开始吃早饭了。
老莫咬了一口香酥的大饼，悄悄地看了正在给学徒盛粥的巧娘一眼，心里想着，就这么过日子也是很不错的。
连续几日，过来吃午饭的人都对老莫的手艺赞不绝口。
“老莫，最近手艺飞速进步，菜肴简直美味得可以开大酒肆了。”
老莫站出来，在围裙上擦擦手，还有点不好意思：“感谢老主顾光临，好吃就常来啊。”
“依我们看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就是，老莫肯定有了爱情的滋润，所以炒菜都更加用心了。”
“放心，我们常来，给你多存点成亲的本金。”
“看你们说的，我……”老莫很想反驳不是什么爱情的滋润，但是，巧娘还在后厨洗碗碟呢，他可不想说错话被她听到了。
所以，老莫只是傻笑，炒菜的姿态更加得意洋洋起来。
翌日，巧娘提着梳妆盒子出门了。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老莫叫住了她，递过来一把油纸伞。
“今儿个晌午前后会下雨，你还是带一把伞，如若出门的时候雨下大了，就找一处屋檐先躲避着，等雨下小一些再回来。”抓了抓后脑勺，他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如若，晌午时候没有什么食客，我去接你。”
巧娘也笑起来：“不用，店里忙，你招呼客官们，我去去就回，或许都不会等到下雨就回来的。”
目送巧娘走远，老莫才转过身来。
几个学徒笑嘻嘻地看着他，最小的学徒还凑过来问道：“师傅，咱们很快就会有师娘了吧？”
“去去去，大人的事情，你们这群小崽子们知道什么啊？赶紧去择菜。”
驱散了学徒们，他也笑起来，“师娘”啊，这个称呼很不错，听起来甜蜜蜜的。
巧娘今日工作十分顺利，很快就完工了，她收拾好梳妆盒子，走在小巷子里。
由于巧娘的手艺比较好，口碑还不错，小巷子里的好几个风月小娘子都认识她。
看见她婀娜地走过去，背后就传来了伎子们的议论声。
“也不见得手艺有多好，无非就是有点狐媚子手段罢了，否则，怎么那些贵夫人们只是找她呢？”
“就是，她会的那几种妆容，咱们姐妹哪个不会？看看她走路的样子，那些男子看不出来，咱们都是女子，还有什么看不分明的？扭动的那个弧度，就是在招摇。”
“哎，听说她很早就死了相公，因为不正经，被婆母扫地出门了？”
“可不是嘛，看看她那张脸，听说相公还没有死透，堂兄过来探望的时候，她借着端茶倒水的名义，当着病鬼相公的面就和相公的堂兄勾搭上了。”
“你是亲眼所见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我的表兄就是她所在的那个村子的，知道她的全部事情，她本以为搭上相公的堂兄，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堂兄，不过是看见她有几分姿色顺水推舟罢了。事发之后，堂兄对着族老和婆母说都是她主动的，所以，还没有等她的相公满七，婆母就将她赶出来了。”
“真是不甘寂寞的小寡妇啊，那她过得了这种天天给人梳妆打扮的日子？”
“你们傻吧？她有心机得很呢，不过是借着给贵夫人们梳妆打扮的名义，看看她们的家世，如果遇到合心意的，顺势就勾搭住她们的相公。”
“那倒是，即便是当不了侧夫人，哪怕是无名无份地跟着，也是吃喝不愁的。”
伎子们啧啧有声，摇头叹息，对巧娘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这个时候，伎子们斜对面的小酒肆里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双鹰一般的锐目扫了她们一眼。
伎子们顿时噤了声，内心有点感叹这个男子的英俊。
回过神来，她们立马展开了笑意迎上去，纷纷拉住男子的衣袖，娇声劝道：“公子，来奴家这里喝酒吧？”
男子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也不说话，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匕首，猛然一抬手。
一阵风扫过，伎子们觉得手臂有股凉意。
男子瞬间就疾步走远了，她们低头一看，衣袖已经裂开，手腕处还有轻微的血痕。
“真是一个贱男人，不愿意就说一声嘛，下手这么狠。”
她们烦躁地抱怨着，回到各自的小院里去了。
男子跟了上去，很快就追上了走在前方的巧娘。
听到有点沉重的脚步声，巧娘一怔，随即往路边靠了靠，给后面的行人腾出超越的地方。
男子走到巧娘的面前，看着她美貌如花的脸庞，沉声问了一句：“是不守妇道的寡妇吗？”
哪有陌生人劈头盖脸这么问话和羞辱人的？
巧娘白了脸色，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她不想对陌生人解释自己的过往，更不想继续和这个男子对话。
她加快了脚步，左手挎着梳妆盒子，右手缓缓抽出油纸伞。
只是，她的动作看在男子的眼里，就是心虚，更是逃避。
男子默默认为，方才几个伎子说的话很有可信度。
等到晌午的最后一名食客都走了，学徒将碗碟都清洗干净后，巧娘还没有回来。
老莫有点坐不住了，他突然感觉心慌，很不安的情绪席卷全身，他迅速起身往巧娘说的小巷子走去。
天空下过了一阵雨，血水流得满地都是。
路过的行人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大叫出声。
一股很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整条巷子都被禁止通行。
那个时候，李锦元从金器铺子取了孩儿们的手镯，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一阵嘈杂，锣鼓声“哐当”一响，有衙役大声喊着：“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到两边，不要挡道。”
第180章 怎会如此
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莫走到巷子口，看着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内心的慌乱感加重了。
“真可怜，那个小娘子被人杀死了。”
听到人群里有人这么说，老莫一怔，再也顾不上其他，奋力拨开人群挤进去。
他望着不远处躺在血泊里的巧娘，身上的衣衫还比较完整，梳妆盒子被打烂了，显然是抵御的时候被人摔了出去。
脖子上有褶皱状的淤痕，应当是折叠着的油纸伞打的。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心让她带上一把油纸伞，以防回程的时候下雨，最后却成为了巧娘的催命符。
“巧娘――我对不起你！”
再也忍不住了，老莫长吼出声，准备扑过去抱住巧娘。
一听见有人骚动，衙役们蜂拥而上。
“拿下！”
老莫才抚上巧娘的脸，上面全是水渍，冷冰冰的。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笑盈盈的，此刻却一命归西，她甚至都还没有听到老莫的表白，让老莫情何以堪？
可是，一旦被衙役抓住，哪里还有辩驳的机会？
老莫心如死灰，准备束手就擒的，可是一想到巧娘被歹人所害，死不瞑目，如若自己含冤莫白，还有谁能够帮忙？
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学徒们还小，邻居们都是穷苦人，食客们不过是过客……
没有人可以帮忙，自己怎么能够被捉住？
拼尽全力，老莫挣脱了衙役的牵制，慌乱中再次回眸看了巧娘一眼，就仓皇逃走了。
幸好有人群的阻拦，衙役们的追捕受到限制，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老莫逃脱。
认识死者，又害怕被抓住，这就是做贼心虚嘛。
最重要的是，衙役们查出，原本死者是有自己的屋子的，但是因为雨水冲垮了屋子，被老莫趁虚而入，接到自己的小店里住着。
问过邻居了，说老莫曾经带着工具，说是去帮死者修缮屋子，结果却将死者的家当都抱了过来，强迫死者住在小店里。
死者每日不仅要帮贵夫人梳妆，还要在小店里做饭洗碗，累死累活赚回来的银子都被老莫没收。
大理寺少卿吴文龙捂着口鼻，看了看简陋的小店，又扫了一眼几个瘦弱可怜的学徒，低声问道：“这个老莫平日里是如何压榨你们的？”
“没有，师傅待我们很好。”
“很好？每日做工，他给过你们银子吗？”吴文龙看看他们穿着的粗布麻衣，上面还有好几处缝补的痕迹，衣袖和裤腿都短了一大截。
“无需给银子的，我们都吃住在这里。”
“好了，画押吧。”
衙役拿着写满文字的纸张过来，学徒们都不认识字，懵懵懂懂地按照衙役的意思按下了手印。
“你们几个小鬼，如若老莫回来了，第一时间来衙役报一声，一个消息值一两银子，知道了吗？”
“师傅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巧娘死了，衙门需要他回来问清楚情况。”
学徒们点了点头，然后面面相觑，他们不敢相信听到的事实，更不知道老莫会不会回来。
开始的几日，学徒们还出门寻老莫，可是，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都没有老莫的影踪。
布告栏里贴着老莫的画像，有人读着布告，说是在追捕这个杀人的嫌疑犯。
夜里回到店里，发现还有人守在店子外面，学徒们就有点不安了。
他们都不肯相信是老莫杀了巧娘然后逃逸，毕竟，两个人的为人怎么样，学徒们最有发言权。
曾经以为的美好日子，在一夜之间就被打破了。
妇人的故事讲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她看着一脸震惊的李锦元，小心翼翼地说：“小娘子还是早点离开吧，老莫暂时不会回来，你在这里呼唤，也容易引起衙门的人的注意。”
其实，上一世，李锦元就知道老莫因什么大事情突然逃走了，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会牵扯到一件这么复杂的案件里，而且，死的还是老莫喜欢的人。
老实且深情的老莫，怎么可能杀人呢？
最关键的是，这个事情在这一世怎么还是发生了呢？
“他逃走得好，只要人还在，日后还可以翻案，只是希望他躲得更安全一些。”
妇人听到李锦元这么说，也点了点头，应和道：“是啊，我们左邻右舍的，都不相信老莫是那样的人，而且，巧娘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和他们都相处得非常融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都撮合着老莫和巧娘搭伙过日子呢。”
李锦元心里清楚，既然老莫逃开了，暂时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她还比较放心，只是很遗憾，巧娘就这么没有了。
失魂落魄地走出巷子，她上了马车，一句话都不说，红素有点担心，不由得问道：“大小姐，您还好吧？”
“红素啊，咱们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气神来应对了。”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听见李锦元这么说，红素还是很严肃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马车径直回到了永宁侯府。
春兰已经在枫叶苑门口等着她，看见她回来，急忙迎上来：“少夫人，老夫人说等你回来了，去一趟她哪儿，有很重要的事情交代您。”
“你等了许久了吧？”李锦元微微一笑，转身示意红素。“本夫人换件衣衫就过去。”
红素急忙取了一小罐玉肌膏，悄悄地塞入春兰的手里，压低了声音说：“少夫人特意交代要送一罐给你，可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春兰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就攥入掌心，她自然知晓这是好东西，还差点准备夜里等刘氏睡熟了之后去偷一些的。
“谢谢少夫人，也谢谢红素姐姐的提点。老夫人接到了书院讲学的邀请贴，说是要请少夫人去听《女德》，老夫人十分开心，也准备趁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少夫人。”
李锦元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插了一支白玉祥云簪子，从梳妆盒里翻出一张借据，塞入衣袖之后，整了整发髻，她笑着朝着菩提苑走去。
第181章 再加难度
看见李锦元进门，刘氏冷冷地笑了一下，随即正襟危坐。
“娘，您找儿媳妇可有什么事情？”
刘氏点了点头，神色带着一丝哀愁：“今日收到了书院的邀请贴，原本，咱们侯府还没有满七，准备辞去，但是，听闻这个活动得到了皇太后的大力支持，全京都的未亡人都参加听学，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