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玩野了,知道回家了?”蓝头发男人往前走了一步。
“那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乌眼青女人挑眉道。
“不然就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白衣公子瞄着霓月。
一股更凛冽的邪风扑面而来,霓月暗中握紧了背后双刀,悄声往后滑退几步,余光瞄到身后人群疏散处,立刻倒退闪身撤退,速度之快在人群中划出了一道白色气旋,面前三人抻开武器迎面追来,霓月加速撤退,飞快观察三人招式,预判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一路引着三人到了镇子外戈壁处,蓝发男人兴奋地敞开了身手照着霓月一顿狂砍,乌眼青女人的长鞭则像条毒蛇一路纠缠着霓月撕咬,几个汇合下来戈壁石峰崩裂,霓月在混乱中吃力躲避着攻击,刚躲过蓝发男人的砍刀接着被女人长鞭卷住腰,狠狠摔在了石壁上。
“噗――!”霓月吐出一口血,喘着粗气看着面前三人,居然身手这么厉害,本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焰影门都是些什么人啊!
“不行啊你,这才几招?我记得你以前很厉害的,是不是最近谈恋爱分心了,武艺倒退了啊。”蓝发男子刚要蹲下审看霓月,霓月一拳击中他心口窝,将他打了出去。
“哈哈哈哈对对对!就得这样!白先生!再给她来点!”蓝发男人招呼白先生。
白先生死眉耷拉眼抬起了唢呐,唢呐声一响,一股撕心裂肺的痛钻进头皮,霓月捂着耳朵满地打滚。
唢呐还真是……
什么时候一响,都会把人送走啊!
“咚”霓月摔在地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被马颠得浑身颤抖,牵马的人猛地一停,霓月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眼前似乎是个废弃的医馆,约莫八层高的木楼几十间房,一间间全都有人,拥挤怪异的房里传出嚎叫和怪笑声,霓月看了眼诡异破旧的匾额,安济院?
似乎是仿照大宋医馆建造的专门收治瘟疫病人的医馆,很显然这里早就荒废,病人也怕是被焰影门全都杀光了,只留下了每间房里的病床和破烂柜子,大堂的台面后面挂着也是各种兵器和战利品。
一群怪胎还住上正经楼了。
墙上挂着的那些牙齿和骨头越多,代表着干的脏事越多,相应的赏银就会越高。
管理很严格啊。
霓月找到了一公一母的名字,居然只排在中段,这业务水平不太行啊。
撑着身子刚要起来,被蓝发男人揪着头发就要上楼,霓月厌恶地甩开他。
“没时间跟你们废话,我问你,谁给我喂毒?我戒了之后是谁又给我下毒?谁三番五次派杀手来杀我?这里面有没有宋人?你们是不是在机宜司安插了人?”
“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你,这严肃的小模样,出去这么久真把自己当官差了,还审问上我们呢?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宋机宜司的人了?你练手时期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宋人,你别给自己找归属感了。”蓝头发张狂大笑。
“别跟她废话蓝爵,到点吃饭了。”乌眼青女人揪着霓月把她扔进了一黑黢黢的房间,“这就是你的屋,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别瞪我,再瞪我扇你。”
“乌眼青,你欠骂。”霓月当着面骂。
“叫我缁娘。”缁娘扇了霓月一掌,霓月扇了回去,缁娘还想扇,蓝爵拉着她出去了,低声道,“别为了她惹了虎倌。”
霓月打量着狭窄的旧屋子,很小一间,墙角堆着零散的物品,还有件小女孩的衣裳,霓月立刻抓起随身背的花布袋放在一起比对,花纹一模一样,她真的在在这里待过,可是怎么都不记得了?
霓月又开始扒拉其他东西,白先生那唢呐声虽然催人头疼,但头皮的抽搐似乎让脑子更清晰了,眼前逐渐浮现从前的回忆,在一片死人的荒地差点被饿死后,有个辽人将军虐待养了她一阵,然后她就跑了,被人抓到一个什么地方,像是马厩,围栏都是暗蓝色的,霓月猛地起身趴向窗外,楼外一圈装杂货的马房围栏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所以,我只在这里待了一年多就被门主送出去当赏金杀手,到处游蹿,一直到二十五这年,机宜司缺个给祁国公女儿当替死鬼兼保镖的人,被二处的肖崧找到?
肖崧怎么会找到我?他之前认识我?
肖崧……知道我是焰影门的人吗?
霓月翻找着有价值的物件,狭小的房子很快被翻得一团乱,蓝爵和缁娘扒着门口的窗户盯着霓月,窃窃私语。
“她都想起来了?看着挺灵光一人,这会儿怎么跟个痴儿一样。”
“她那批小孩都是那么被喂大的。脑子有点不正常不知道尊老爱幼也是正常的。”
“真是命硬啊,被喂了那么多底野伽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其他那些死的死,疯的疯,就她还活蹦乱跳。”
“那谁不是给她戒了吗?”
霓月耳朵一竖,瞬间闪到门口,一把揪住了蓝爵的领子,“这哪里?是在辽还在宋?”
“这里哪里都不属于,这里是三不管。哦,不,焰影门就是这里的老天。”
“你们是哪里人?”
“高丽国。”
“白先生是辽人。”
蓝爵张狂大笑:“我……可能是夜郎人?不过不重要,我现在不是人啊哈哈哈哈!谁也管不了我!”
“那我是哪里人?”霓月掐着蓝爵脖子问,“我有家人吗?”
“焰影门的人从来不会问自己是哪里人,只有被抛弃的人才会被招募进来,你问这些有用吗?你要是有家人,他们不会找你吗?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不要,放着你在外面风餐露宿、杀人喝血,这种家人有用吗?”
霓月听罢,眼底闪过一丝凉意,紧接着将蓝爵摁在墙上。
“谁给我喂的毒?”
蓝爵懒洋洋地推开霓月,准备和缁娘下楼。
“我问你谁给我喂的毒?!”霓月一拳打过去,蓝爵头磕在地上喷出口鲜血。
“谁想害我?谁还想让我死?不说,今天你俩都死在这。”腰后双刀已经出鞘,临行前李鸦九特意给改制过,双刀按下机关会飞出八片刀叶,只要霓月正常发挥,眼前这一公一母即刻化成肉泥。
缁娘按着霓月的刀,这霓月就是个倔驴,谁给她递的信儿,到底谁让她回来的?偏要回焰影门是什么意思?!焰影门到底有她谁在啊?“我劝你不要多问了,知道的越清楚,活着越难,回来了你就找准你的位置,想脱离焰影门的人没有好下场,想过好下半生,除非……”
缁娘没再往下说,拉起蓝爵白了霓月一眼下楼了,“以后别跟老娘打官腔,老娘最烦这一套,明晚别出门,在屋里老实待着,好听的话我只说一次,你爱听不听,若是惹出什么事,没人救得了你。”
第64章 .死间篇九 “先保证自身安危,若有必要,放弃完颜拓”
又有三辆马车的货物从其他各寨运来了黄崮山东北寨,卫聿川和邓玄子跟在一群辽商后面陆续整理着货物,卫聿川趁人不注意刚想撬开一箱子看看里面装得是什么,立刻被过来的一个领队猛得扣下了箱盖。
领队瞪了卫聿川一眼,卫聿川行礼道歉,去搬另一箱货物。
“快点!快点!”领队用鞭子抽打为奴的辽人,众人不敢说话,只听见匆匆的脚步声。
邓玄子拖过来一张巨大的油纸布,向空中一扬,和卫聿川一起覆盖货物,卫聿川拉紧了绳子,凑到了邓玄子身边。
“有霓月的消息吗?”
“孙有虞朋友说霓月最后出现在鱼茂台镇,后来没信儿了。”
“怎么会没信儿?”
“他朋友一直在暗中跟着她的,但是鱼茂台镇经常有沙尘暴,那日沙尘暴过后,霓月就在街头消失了。”
卫聿川听罢面色有些低沉。
“机宜司还不知道霓月去辽了,一个官府的人还是情报衙门的人,私自去辽没有向上通报,这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你可就被死死拿捏住了,要是她真的不回来,你想好怎么交代了吗?”邓玄子瞄了眼卫聿川。
“她会回来的”,卫聿川系好了货箱另个一角的绳子,拉着马车往前方去,“她一定会回来的。”
这话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有个盼头,但其实卫聿川心里一点都没有把握。
“算了,若是在辽能找到害她的人,灭了这人,她能过得比现在自由,那就别回来了。进三处后她遇见过一件好事吗?朝廷给封的功名对她而言没什么用,她不是会被这些东西禁锢住的人。”
邓玄子没再说话,他见卫聿川这样,猜出卫聿川也拿不准,前方木屋里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人在吵架,卫聿川和邓玄子对视,悄声放下手里的活,贴近了完颜拓木屋后方,阿克丹正愧疚跪倒在完颜拓脚下。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完颜拓厉声问道。
“主不必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阿克丹?”
“回主人,二十年。”
“今年是第二十年,我对你问心无愧,若你想走,你现在就可以走,我还你自由之身,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奴隶。”
完颜拓掏出了一张奴籍,扬手就要烧掉,卫聿川和邓玄子爬在窗外一惊,阿克丹扑进火炉里抓出了奴籍,完颜拓一脚踢翻了火炉,愤怒地摔门离开。
卫聿川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火,“机会来了。搞清楚阿克丹背着完颜拓在做什么,间离完颜拓和阿克丹。”
阿克丹接着从木屋里出来,端着火炉指挥路过的邓玄子,“你!去给我打盆水来!”
邓玄子抓起水桶去河边打水,桶刚撒下去,河里流淌的水在隐约咕噜咕噜冒泡,邓玄子疑惑蹲下,这才发现草丛里有细蛇一闪而过,再回头看,寨子里的几条看门狗明明周边没有生人,也在不安地咆哮着。
邓玄子皱眉思索着什么,拎着水桶回寨子,卫聿川迎上来,“怎么了?”
“可能是我多虑了,似乎有些像地动的兆象,不过这里山本来就多,又是戈壁和山城连接处,水流有异常很算正常。”
卫聿川看了眼太阳:“距离二处行动还有不到两个时辰,机宜司的线人有没有传回情报?万一行动失败,完颜拓和阿克丹到底能不能就地暗杀?我现在觉得,似乎是阿克丹背着完颜拓培育霸州百姓做细作。你看阿克丹。”
卫聿川指了指在寨子后方谨慎盘点军需的阿克丹:“那一排排最大的箱子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他查了一早上了。”
“跟上跟上!”一个小太保驱赶着寨子里的宋人百姓,拖着扫把和镰刀往通往辽界的土路去,看起来准备去清扫路面,准备撤离了。
卫聿川一惊:“怎么?不对啊!现在就要走了?!他们的货不是还没到齐吗?!”
“你拖住他们,我去放烟通知机宜司。”邓玄子说罢越过围栏钻进了草里。
大依楼今日没开铺,柳缇正在后院兵器库紧张缝制着几捆布,李鸦九正在桌上凿着什么链条,孙有虞从炼钢炉里揪出一张人皮一样的东西,扔给李鸦九,转头套上内里护甲,换上了一身暗绿色的行头,往里衣和袖口按着李鸦九做得暗器。
“我得去司里了,你们抓点紧。”
“会打仗吗?”柳缇惴惴不安,忍不住问了一句。
自那晚无意间闯入孙有虞家中的禁地后,柳缇一直小心翼翼避着孙有虞,生怕和他单独接触,本来接住他家已经够不便了,还多管闲事惹了他不悦,好几日不知该怎么跟他交流。
孙有虞就当没有那回事儿一样,平日该怎么着怎么着,反倒弄得柳缇更好奇他那个小隔间里究竟是什么。
“看完颜拓这小子识不识数了,话我都已经跟他说的很明白了,虽然有和平盟约牵制,但辽人动作一直没断,谁先开火谁就是孙子,老子只当过爹,不想当孙子。”
李鸦九一听打仗瞬间热血沸腾:“我也要上黄崮山!霓月教我功夫了!我也能打仗!”
“你上啥山,你上炕都费劲儿老实待着吧你!”孙有虞说完抓起佩剑离开了。
赶到机宜司时二处的人马准备整装待发,肖崧虽然被撤掉了二处管辖的职务,但这种重要行动还是得有经验的老人来,他正和大家最后确认着黄崮山东北寨二处人马带离百姓撤离据点,见孙有虞一个人来了,略有诧异把他喊过来。
“其他人?”
“都在寨子里。”
“都在?你们怎么安排的?”肖崧略有质疑,“我好几天没看到霓月了。她去哪了?”
“她和卫聿川在寨子里。”孙有虞从二处一个将士手里拿了一块云腿啃了一口。
“行。那晚些时日撤离点碰头。”肖崧平静地看着孙有虞,点了点头。
“好。晚些时日碰头。”孙有虞也云淡风轻点了点头。
马匹和武器已经准备完毕,吴祥之和徐慎一前一后出来送别二处和孙有虞,徐慎嘱咐着二处一定要注意行动尺度,千万不可动静太大,此次机宜司暗中行动并未告知其他任何衙门,之前去巡边府要人手保护相关百姓也是打着调查失踪人口、补给粮油的名号,胡胤只知道机宜司要在商贸上帮朝廷争取一个地位重要的辽人皇子,叫宋净女去送宅院也是走过场,并不知道案子背后牵扯如此之深,行动若是通报各部反倒会束手束脚,政出多门,事以成密,在这个每个衙门都有自己的心思的时局,保密就是致胜的法宝。
吴祥之将一块机宜司信号烟交给了孙有虞,叮嘱道:“这是卫聿川当上提辖之后带领的首次行动,黄崮山位置特殊,要严格服从命令!切不可节外生枝,先保证自身安危,若有必要,放弃完颜拓。”
“是!”
守卫横向将机宜司大门拉开,一众人马即刻出发,岂料还未经过门口九龙壁,一个铿锵有力又清脆的女声传了进来。
“诸位且慢,巡边府急令!”一身鹅黄色华衣的宋净女踏进了机宜司大门,本要搜身的正门守卫见是个女官,她走得又急,根本不敢近她身,只好后面紧跟着。
机宜司院中众人一愣,这个时候有什么令?莫非巡边府知道机宜司要偷摸行动了?
孙有虞疑惑地打量着宋净女,趁人不注意不动声色悄悄撤到了二处人马身后,众人好奇上前张望,他还在小步往后撤退。
“宋谋士前来可有要事?”吴祥之诧异地问。
“机宜司整装待发这是去哪?”
“小练武罢了。”
“那正好,借人马一用。”宋净女不慌不忙上前,一袭流水般的华贵衣袍在黑压压气势逼人的众男兵将士面前显得特殊又扎眼,“机宜二处人马听令,即刻随我带队去城门官道护送纳贡岁币队伍入辽。”
“护送纳贡队伍?!”众人大为诧异,确实是到了每年一度给辽进贡岁币的时候了,巡边府前些月份一直在归拢十万两白银,可是这运输车队往年都不走霸州啊!
“碧澜河上游桥梁被冲断了,江南过来的运送二十万匹丝绢的马车已经快要到城外了,诸位也知道纳贡岁币的车队向来不走霸州,今年本事要在安肃军和我巡边府的银两车队汇合,如今桥梁毁坏,只能改远道走霸州城附近,脚辅前不久刚刚递来的消息,我们也是刚收到,胡大人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之前犀象案的状况,特令机宜司人马支援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