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下雨？下什么雨，我这晴空一片
手机铃声大作，带着十足的气势催促着迟悦。
迟悦手忙脚乱地丢掉烤箱手套，小心翼翼地控好温度，赶忙往客厅赶。
看到屏幕上的人名，她神色稍缓。弯腰捞起茶几上的手机，她按下接听键。
“你最好是有事。”点了扩音键，迟悦边往厨房走，边对许诺抱怨。“我都不记得时间了，这锅烤南瓜又要报废掉。”
“我的天。”许诺惊呼，非常不淡定。“你居然在做饭？！”
“嗯。”迟悦轻飘飘的应一声，重新戴上烤箱手套。“找我什么事？”
“也、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都消失好多天了，慰问你一下。”许诺说着，十分谨慎地顿了顿，“那个...你做的是什么？”
迟悦在ipad上把教烤南瓜的视频重新拉到头，降低音量之后按下播放键，听许诺这么问，她轻蹙起眉毛。
“刚不说了烤南瓜么。”
“哦，哦，哦。对，烤南瓜...”许诺干笑得很明显。“好吃吗？”
迟悦眉头皱的更紧，又“嘶~”一声，“你怎么了。有话就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墨迹了。”
“我能怎么啊...我是怕你怎么。”吸气一声，许诺又快又闷的说：“行为越来越反常，你倒是说说，好端端的，你怎么敢做饭了？我可记得你之前炸年糕吃，那油溅到脸上，整整半个月脸上都是红点，要不是当时是冬天，你就差点毁容了。之后别说吃饭，就连叫你吃烤肉你都不去...”
迟悦盯着ipad屏幕，不知道是被屏幕前的内容吸引了注意，还是因为许诺说油炸年糕弄得神思恍惚。
许凡心在的时候，她煎鸡蛋，似乎也是油溅到手上。
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往手背上不经意地一撇。迟悦笑着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许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倒如数家珍。我总不能因噎废食吧？你是不知道我家附近的外卖有多难吃。”
“所以说呀，你干嘛天天宅在家里。”顺势说出了自己本次通话的核心目的，许诺仿佛松了一口气，“你已经突破了自己近年来宅家的最高记录了，又没人给你颁奖，你跟谁耗呢？我可得提醒提醒你。‘女人一枝花，不能宅在家，宅家不如烂泥巴’这话，可是你自己说过的。”
“没有‘巴’字。”
烤箱“叮”一声，像是给两人的对话助兴。
迟悦打开烤箱门，被热气烘的“嘶~”了一声。
“你怎么了？！不会又烫着了吧？？迟悦！”
迟悦手背下意识抬了抬，挥散空气后，她偏头对电话喊：“我好的很。”
即便是隔着电话，许诺也能感觉到她的双关带着赌气，心口不一。
端出黑了一半的金黄色烤南瓜，迟悦拿起叉子，犹犹豫豫地选中一块看起来卖相不那么差的，轻轻吹凉。
“迟悦，许凡心找过我。”
许诺的话让她的动作立即静止。像是没听清，她头又稍稍往手机凑近了一点。
“也没说什么，他只是说，答应过要请我吃饭，谢谢我的。”
话虽是从许诺嘴里说出来，可明显的许凡心语气，让迟悦不由得弯了弯唇。笑容一闪而过，也无心再尝试南瓜，她将叉子往洗手池一丢。“他怎么会联系得到你。”
“互联网时代，社媒，朋友打听...”许诺有些惋惜地叹息一声。“只要真心想找，就不存在完美的隐身。”
迟悦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你们吃什么了。”
“日料，你经常去的那家。”像是为了应景，许诺那边传来了低缓的音乐。
迟悦低低的“噢”了一声。“你在咖啡馆？”
“没聊你，全程都没聊。甚至我主动提及，他也会笑着岔开。”许诺完全不理迟悦的回避，娓娓道来里带着浓浓的不忍。“可是迟悦，他虽然在笑，眼睛却一直都是凉凉的，无神，像在哭，看起来好可怜…”
捏着鼻骨，迟悦沉默，久久的沉默。
“他跟你之前接触的那些人不一样。”许诺仍在尝试帮许凡心说话。
“我知道。”像是在厨房待不下去，迟悦熄掉ipad屏幕，拿上手机，头也不回地丢下了还在散发热气的南瓜。“你别管了。过阵子他就会回归正轨，再想起我，他的笑也会发自内心。”
“你真这么想？”
“要下雨了。”迟悦低头，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底气。“打雷别打电话，会被劈死。”
“你知道就好，坏人都会遭雷劈。”许诺愤愤地说。挂断电话之前，她还是没忍心。“你自己保重，外卖不好吃，说明你该出门了。”
视线匆匆向外一瞥，浓墨一般的乌云厚厚地堆叠在一起，迟悦理直气壮：“下雨，我出什么门。”
“下屁！晴空万里！”许诺的语气比阳光还热烈。
迟悦闻言，将信将疑又往外看了一眼。“那你想去哪？”
“谁说要跟你一起了？”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劝说起效，许诺的话听起来也轻松了很多。“我在加班，不过如果你需要人陪你，我晚上可以...”
“不必了。”迟悦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骨。“我不想听一整晚的数落，你忙吧。挂了。”
窗外乌云遮蔽了半片天空，而且这巨大的阴影还在缓缓移动。
迟悦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要下雨的天气。
“出就出。”话虽这么说，她却翻身一躺，瘫在沙发上刷起了朋友圈。
刚开始的滑动是缓慢的，每出现一个新的头像，她的神情都会变得不平静。几次过后，仿佛脱了敏，她手上的动作流畅顺滑了很多。
像素头像的季航，发了几张小松鼠在吃坚果的照片，毛茸茸的小东西，站着，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季航配文，“下次再坠落，记得要往人怀里跳。”
评论区很热闹，不过迟悦的关注点却在…
“没删我啊？”嘀咕了一句之后，她给季航点了个赞，又回复到【替它说声谢谢。】
打完字，她往下滑了几条，忽地，像是记起了什么，她又往上翻，取消了点赞也删掉了评论。
“省的许凡心看到，我还是再消失一阵子比较好...”迟悦自言自语完，又继续往下拉。
点赞，评论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朋友圈之后，她正要收手，就看到了向晴的朋友圈。
一张设计很独特的对戒，看造型是雪花跟樱花的结合，菱形切割的粉蓝宝材质，男款被摆在一个特殊的角度，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一片雪花和樱花的刻印，女款就是甜甜的雪天樱花。
向晴给这张照片的配文是“老客户的定制款。今天就会去守护他们一辈子的承诺啦，订婚快乐。”
指尖若有似无地扫过下唇，怀着好奇，她又点进向晴的相册。
很多都是一眼就能看出花了心思的独特设计感首饰。
植物元素的耳钉，复古磨砂质感。还有巴洛克珍珠做的猫咪的吊坠，三颗巴洛克珍珠搭建起来一个舒适又华丽的猫窝，猫咪身上的毛发感也很清晰的拉丝，在自然光线下熠熠生辉。
在一张照片下面，迟悦看到了一个地址，是一家高级珠宝定制的门店。锁上屏幕站起身，她似乎有了目的地。
在衣柜里找了条料子垂感很好的法式连衣裙，收腰A摆廓形，纯白，穿在她身上中和掉了不好亲近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乖乖的，但又因为收腰的剪裁设计凸显身体曲线，让原本纯净的感觉里又多了点令人遐想的欲望。
站在全身镜前整理细节，迟悦忽然倾身凑向镜子。
暗青色的吻痕，深深浅浅，碎地铺在她裸露的肩颈上。她偏着仰起头，指腹轻轻碰着脖子上最清晰的一处痕迹，“这么久都没消吗。”
不可能顶着这样的痕迹出门，她转向衣柜，找了一件黑色半高领修身斜纹无袖针织衫换上，又随便搭配了一条浅蓝包臀牛仔半身长裙。
搭配好银色饰品，迟悦拎了个帆布包，边扎头发，边出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着本该放在原地的白色拖鞋似乎不见了，她又借着在鞋柜拿鞋子，看了一眼柜子里。
也没有。曾今给过许凡心的白色拖鞋，就这么在她家消失了。
长长密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两片蝴蝶一样的阴影。迟悦握着门把手站了一会，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仿佛被唤醒，她低头拿出手机。
季航【撤回了什么。】
拉开门，迟悦微垂着头，边在屏幕上打字，边往电梯口走。
【撤回了松鼠的道谢。】消息发出去，她按下电梯按钮，忽地又往家走。“垃圾。”
太久没出门，加上许凡心走之后，她清理出来了一些他留下的东西。
最后从门里出来的时候，迟悦手上拎着两个大大的纸袋。
…
浮云悠哉的在文艺街区上空飘动。
按照向晴朋友圈定位的地址，迟悦走到一条租界长街。街道幽静，但有特色的建筑还是引来了不少拍照打卡的人。
迟悦也不着急找地方，慢悠悠地在整条都是二层砖木结构的别墅式小楼与梧桐树下溜达。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走路，她感觉自己的腿几乎都已经有些退化，脚步轻轻的。
于是，在经过几家设计很打眼的潮牌店铺之后，她停在一个百年建筑工厂基础上改建而成的时尚创意产业园前。
第四十七章 第一次尝试回头
钢琴曲门铃，清远悠扬。
迟悦等在两扇玻璃门前，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绑着利落马尾的女人跑过来给自己开门，她适时地弯起唇角。
“您好？请问有预约么？”拉着门，女人并没着急放迟悦进去。
“没有。”迟悦看着女人，用尽量温柔的目光。“向晴在吗。”
“你找老板啊。”了解迟悦的意图，女人的神情明朗了许多。“请进，我们老板在二楼，我去叫一下。您在这边稍微坐会儿。”
说话间，迟悦被女人引到一个光泽感柔和的半封闭珠帘里坐下。
粉白色沙发，软软的，桌上摆着新鲜的绣球花，还有一面亮的几乎快要发光的直立镜子。
“迟悦？！”穿着米白色知性套装的向晴看到迟悦的一刻，瞳孔呼吸般地亮了一瞬。“好巧。”
迟悦应声回头，笑得很缓却很甜。“不巧。”
向晴对带她来的女人无声道谢后，又对女人说：“沏壶花茶。”
“好的老板。”
女人对向晴打过招呼，又朝迟悦笑笑才离开。
“看你朋友圈，来碰碰运气。”视线跟着向晴坐下随之移动。
向晴噗嗤笑出声：“原来是有预谋的邂逅。”
迟悦笑而不语。只是那一丝为表礼貌而牵出的笑容，都显得格外勉强。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选了这个地方当目的地。
向晴轻易就看出来了她的不对劲，等女人把茶盘端到桌上，还没倒，向晴就示意她去忙。
“跟许凡心吵架了？”向晴把白瓷杯摆到迟悦面前，边倒茶，边和缓地看着她。
迟悦不发声，很快地说了“谢谢”两个字之后，轻碰着茶杯。
“我们分手了。”
声音又轻又虚，不仔细听，很容易注意不到，不过，向晴还是捕捉到了。抬杯至唇边，她并不惊讶的抿了一口，“这么快。”
“这么快？”迟悦迟疑的一挑眉。
向晴笑得不太明显地放下茶杯。“是因为季航？”
一口水没顺气，迟悦呛地咳嗽起来。
“对不起，不该在你喝水的时候问。”向晴靠向迟悦，边拍她的背帮她顺气，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很明显吗...”迟悦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刚咳嗽过，还是因为情绪，总之，她现在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像她。
“不算明显。”向晴笑着先给迟悦吃了个定心丸，然后又坦诚地补充，“男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还好当天女人并不多。”
迟悦很轻微的松了下肩膀，像是暂时放心了。
“而且你特意出来问我季航的事。”向晴等迟悦缓过来才继续说：“如果你跟季航之间没什么，你会直接问许凡心，而不是舍近求远，来找一个还不熟悉，不一定能给你可靠信息的人来问。”
“因为我觉得你可靠。”迟悦回答得很快，似发自内心，没有一丝恭维的意思。
向晴悄悄笑了笑。“人一旦开始有异常表现，就说明她此时有所隐瞒。”
“不愧是做老板的，眼毒心亮。”迟悦轻轻抿了一口让她呛到的茶。
“好吧，不是心毒眼亮就行，夸奖我收下了。”向晴对迟悦浅浅一笑，然后看向落窗外正拿她店的外墙当背景板拍照的人。“其实那天我就觉得你们三个挺有意思的。季航呢，铁树开花，结果又碰到铁板。许凡心...”收回视线，向晴不自觉地牵起唇，笑得有点苦。“许凡心也是难得身边出现伴侣，却惴惴不安。”
“我至今都没想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迟悦故作轻松地笑笑。“这么说是不是很烂？”
手指悬停在茶杯上，向晴认真的看了迟悦一眼。“你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吗。”
迟悦抿着嘴唇，幅度很轻很轻的眨了下眼。“硬要分手…算不算。”
“我觉得...不能算。”垂下睫毛，向晴眉头不经意地皱着。“不过，是为了什么？我那天看着，你们的关系很好啊。”
像是被向晴的问题困住。迟悦手肘撑在桌上，视线飘忽如心绪，忽然看到一束光，她笑。“那边拍宝石还蛮合适的。天气好的时候，能还原本色。”
向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随即笑了。“摄影师确实喜欢在那拍。不过昨天他生病了，你会拍照？”
“会。”迟悦坦然地点了一下头。“有需要我拍的吗，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就当我回馈你吧。”
“你是摄影师啊。”视线匆匆撇过她说的好光线，向晴眼睛更亮了一些，“那正好，后天朋友的订婚party，你有档期吗？”
迟悦有些错愕的蹙起了眉头，仿佛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事情，让她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回应这个问题。
“后天下午。我们的摄影师得流感了，我也不太放心他刚好就来开工。所以，你要是有空的话，欢迎你来玩。拍照其实不需要全程记录，是给他们的婚礼积累素材。每个人都会有伴手礼，你来的话，我会再额外给你准备一份不亏待你的回礼。行吗？或者咱们直接报价也可以的。”
向晴在迟悦思考期间抛出了问题的全部解决方式，以示自己邀请她的诚意。
迟悦微张着嘴，呼吸之后，迟疑的问了句，“会有许凡心跟季航吗？”
向晴顿了顿，随即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季航那天，大概率来不了，他一直没给维枫确定答复。许凡心...”放下手机，她神色严正的缓缓摇头，“他不会来。他家最近事挺多，维枫都说最近很难会碰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