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先进去？我听说你在外面已经待到快熟了。”向晴用手遮住眼前的太阳，笑得又甜又软。“季航让我务必把你劝进去。我们去他的游戏室，那里面没蜥蜴，也安静。怎么样？”
“行。”迟悦又看了一眼酸梅汤，“你带路吧。”
“他们今天本来想给季航一个惊喜。”向晴边引路，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迟悦。“听说布置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结果季航居然在家。”说着，她眼神暧昧地看向迟悦。“后来发现你在，他们也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走进房间，感受冷气迅速驱散暑气之余，迟悦抬眼，只一瞬，就看到在厨房跟人讲话的季航冲她微微抬起头，还轻挑起眉毛。理直气壮承认的样子，像是一点没觉得自己给她一杯酸到不行的酸梅汤有错似的。
迟悦无声的骂了他一句，转脸看向晴的时候，迅速换上一副和善的笑脸。
“所以他们今天要给季航提前过生日？”
“嗯。”向晴推开游戏室的门，回头看着迟悦。“你不是为了给他过生日来的吗？”
“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生日。”感觉游戏室比外面还冷一点，而且幻彩格调的灯饰，营造氛围感的同时，在视觉上也起到了降温的效果，迟悦扫视一圈，顺手捞起凳子上的毯子。“要吗？”
“不用。”向晴笑笑。“所以你们现在已经发展成，无需特殊的日子，也会到家里做客的关系了。”
对于向晴的结论，迟悦耳朵热了一下，“不是。我之前捡了只松鼠，碰巧季航会养，就放他这了。我今天是来看松鼠的。”
“那还挺不巧。”顺着单面玻璃，向晴瞄了一眼客厅里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我估计…要不是因为给季航过生日，许凡心大概率不会过来。”
“嗯？”收起打量洞洞板上挂着的各式各样游戏手柄的视线，迟悦有些疑惑的看向向晴。
向晴莞尔一笑。“他不来，你们不就不会碰上啦。”
“我还好。”坐在柔软的地垫上，迟悦抱住双腿，微微缩着身体，“而且...除非我再也不跟季航来往，脱离这个圈子。不然以后也难免会碰上。他早点知道，也好...”
“所以你潜意识里，还是想跟季航在一起的？”看着壁柜里的手办，向晴仿佛是挖掘到了什么秘密，眼神亮了一下。
“我...”迟悦眨了眨眼。想反驳，但是好像也没有反驳的必要，于是她默默低下头，也算是点头承认了向晴的说法。
向晴似乎很惊讶，她看着迟悦，很轻很轻地倒吸一口气。“居然是我猜对了。”
“嗯？”迟悦微仰起头，看着坐在电竞椅上轻轻转向自己的向晴。“猜对？”
向晴还没开口，门外就忽然有人敲门。
“进吧。”迟悦挽起毯子站起身。
季航推门进来，刚巧碰上侧过身，贴着门缝站着的迟悦。他及时反应过来，一只手撑住门框。
“抵着门干什么。”季航轻微皱了下眉，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心。
“我乐意。”迟悦神情一如往常，只是声线变得跟屋子里的冷气一样，凉飕飕的。
季航笑着一低头，“怎么，生气？”看到迟悦身后的向晴也在笑，他重新拉开门，对向晴稍一偏头，“开饭了。”
“好、好、好。”向晴会意的站起身，“我走，不打扰你们。”
扶住门把手，向晴给季航递了个眼神，很贴心地帮他们带上了门。
冷气拂过，撩动那垂在额前的浓密黑发，如雕塑一般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霸道的凑到迟悦身前。
“你干嘛。”迟悦抱着毯子往后退了一步。
手臂绕过她身侧，季航拿起那杯被她嫌弃的酸梅汤。“解暑的。”说着，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递给迟悦。“怕你晒傻掉了，特调。”
发丝若即若离擦过手背的酥麻感觉似是还没完全褪去，迟悦看一眼那杯被他喝过的酸梅汤，又抬眸看着他。
“你的特调，都这么难喝的吗？”
“不难喝啊。”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季航又痛痛快快地吞了半杯。
迟悦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有些担心的皱起眉。“饭...因该不是你做的吧？”
“有些是。”拎着杯口，季航有点不解地轻挑起眉。“怎么？”
“你没味觉。”迟悦白了他一眼，很诚实地告知他自己的想法。“我担心...”
“不好吃？”季航立刻理解，却还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他打开门。“走吧。”
迟悦鼻腔轻叹，一脸没辙，默默跟上慢悠悠往外走的宽阔背影。
整顿饭的氛围都很轻松，没有迟悦想得那么难熬。除了给季航点蜡烛，过生日，他们还会聊往年给彼此过生日时发生过的趣事。
唯一不一样的是，上次跟他们一起吃饭，迟悦坐在许凡心旁边。而这次，她坐在向晴跟肖遥中间，季航跟许凡心坐在一起。这样的安排，帮她避免了不必要的询问，好像他们也不在意她为什么会单独出现在季航家了。
...
傍晚时分，金乌西坠，夕阳的光辉透过层层云雾，将远天涂抹上片片红霞。
饭后，迟悦约向晴一起，坐到露台的摇椅上，面朝壮美的落日，吹着阵阵微风，陶醉在如画一般的景致之中。
“立秋了。”迟悦微微仰着头，看着天上好看的颜色，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向晴对靠在露台另一侧，正跟季航，许凡心聊天的楚维枫微微一笑。“总感觉时间不够用。”
不远处，季航背靠着围栏，碎金夕阳落在那墨黑的眼中，几缕碎发随风抚过张扬的侧脸。
“今天麻烦你了。你开店那么忙，如果不是因为帮我解围，你因该还在守店。”收回视线，迟悦笑笑。
“那你下次得来陪我守一次店。”向晴甜甜的一点头。
“行啊。”靠着椅背，迟悦扬了扬眉毛，“还能顺便帮你拍点钻石。”
“那我不是赚了？刚刚看到季航客厅的照片，他说那些都是你拍的。”停下摇晃的动作，向晴转头望着迟悦，眼中闪着动人的光芒。“真的很美，很有生命力。我不太懂拍摄，不过就是感觉跟别人拍的不太一样。”
“过奖。”迟悦有些不自然地牵唇笑了，看着天空的瞳孔有些不确定地转来转去。“你看到了，那许凡心...不也知道是我拍的了...”
“嗯？”向晴面露疑惑。“看到什么。”
迟悦下意识去看不远处的许凡心，又慌忙地转过头，避开了和他的对视。
“唉...”迟悦沉沉地叹着气。
异常的摸样很快被向晴发现端倪，望着许凡心，她放缓了声线。“你还是放不下他？”
“嗯？”这下，轮到迟悦疑惑了。她稍稍坐起身看向晴。“什么？”
“许、凡、心。”仿佛是怕他们的对话被那群人感知，向晴特意对着迟悦，不发出声音地暗示她，自己的意思。
“他...”迟悦又叹了口气，才慢慢地解释。“他有一种会让人莫名心疼他的魔力。”
“那季航...”向晴手撑在迟悦大腿边，微微侧过身，看着她，像是真的很在意她的看法。“你对季航的感觉是...”
迟悦沉吟片刻，盯着前方的小花，缓缓地说：“第一眼就惊艳的人，不管多久，再接触都还是会很心动。不过他真的很烦。”
向晴眼神瞬间从认真变得忍俊不禁。特别是听到迟悦说季航烦，她更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迟悦也不阻止，只浅浅的弯着唇，看到季航看了过来，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完全不理会季航回应给她的不理解的眼神。
“心疼也属于爱的一种。”笑过之后，向晴温柔的看着迟悦，“至于心动，这个就更是无解了。”
“唉...”很快的看了一眼许凡心和季航，迟悦低下头，有些懊恼地又叹了一声。
两人并肩坐着，沉默了许久。
久到摇椅也不再动了，向晴温暖又柔软的声音才不紧不慢地传来。“你跟许凡心分手，是因为放不下季航吗？”
似乎是怕给迟悦压力，向晴没去看她。视线漫无目的地浏览，等了一会，才听到身边，迟悦不太清晰的回应。
“跟季航无关。我选许凡心的时候，是真的想要认真的跟他相处。”迟悦微微吸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呼出。缓了一阵子，才再度开口。“甚至也做好了不跟季航来往的打算。不过后来...他家里的事我没过问，但是自从我第一次知道他们家安排他相亲，我大概就猜到了结局。”
第五十九章 男人，还是得长点心眼
“原来...你是因为他相亲才跟他分手的？”薄薄的蚕丝面料贴着向晴的胸口，感到自己的脸渐渐有点热了，向晴喝了一口饮料，然后假装无意地看着迟悦。“可据我所知，许凡心都一一拒绝了呀...”
“无关忠诚。”被人盯着，让迟悦有些不自然。她把目光移到梦一般的灯芒上，看着它们在楼宇间华丽又孤独的闪烁。
“那是...”从迟悦眼里看到忽明忽暗的光亮，向晴眼中渐渐有些朦胧。
“我之前有个男朋友，富二代。”迟悦低头闷笑一阵，然后又轻轻抬起视线。“我们相处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我一度以为会跟他长久地在一起，直到他家里让他去相亲，然后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次，他还是妥协了。”
向晴看着迟悦，虽然她并不清楚迟悦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可她从迟没有故作轻松，平静陈述的神情上看出，她放下了那段感情，也放下了那个人。
可过去遇到过的事，她放不下，告别不了困住她的东西，也许就成为她心中永远无法回避的痛。想到这，向晴神情有些复杂，她下意识朝许凡心的方向瞄了一眼。
注意到向晴的表现，迟悦双眼含着微妙笑意地对她示意许凡心。“你看他。他那么好。他家里一定会给他安排更适合他的。”
像是知道自己在被讨论，许凡心靠着栏杆，拎起饮料和季航碰杯，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迟悦身上。
“想推开，想逃离，想要克己。想退后，想放手，想要保全。”眼神交换，向晴笑着看向面前的鲜花，在迟悦长久地，带有松动的眼神中，缓缓开口：“其实你是不是有点，会因为太喜欢一个人，所以就会怕拥有？”话在彼此间转了个弯，向晴很快又改了个问法。“或者说，是怕无法一直拥有。”
视线有些不确定，迟悦扭头看向晴，轻轻点头，又很快地摇头。“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每次有人靠近我的时候，我都会数他第几天放弃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迟悦迎上许凡心的注视，“是不是有点乱。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她苦笑着低下头，再次避开许凡心温柔又炽热的目光。
“你需要被坚定的选择。”看到季航挡在许凡心眼前，用自己的身体遮住许凡心的视野，向晴闷声笑笑。“死缠烂打，用爱束缚住你才行。因为你的内心其实要的是依赖、痴迷和融合。”
迟悦对着季航与许凡心重合的身影微微皱起眉，不一会，又对着季航有些霸道的背影轻笑了声。“可能吧。”
“你的假性疏离，也许还真得他才能治好。”向晴没有任何指向的看着迟悦，又从迟悦的眼中看到了答案。“怎么样都会后悔，不过爱能让人重新活过来。但是迟悦...”
“嗯？”原本就在看向晴的迟悦，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精神更集中了些。带着隐隐的期待，她屏蔽了向晴之外，一切的声音。
“怎么选都会有人受伤，可你不能让人反复受伤。频频回头的人，注定走不远。”说完，向晴对她眼神示意许凡心。“在真正做决定之前，有些关于他的事，我想你应该要知道...”
呼吸不由自主地微微凝滞，眼睛也随之睁大，迟悦看起来已经是极度重视与期待向晴接下来要说的。
可挑起话题的向晴，此时，却轻轻低下了头，似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说。
向晴越是这样，迟悦就越是紧张。她反复捏着自己的指尖，视线也在季航的背影，跟许凡心若隐若现的身影之间，来回徘徊。
“你知道吗？许凡心自己出来创业了。”
向晴平和的语调拉回了迟悦的注意力。看着向晴温柔的眼神，迟悦不由自主地轻轻“嗯？”了下。
向晴转过头，看着繁华的夜色，语气带了些如释重负地解脱。“他的创业，可跟季航不一样。季航刚起步的时候有家里的支持，他没有。因为促使他创业的原因就是要跟家里划清界限。所以这段时间，他不仅需要处理事业上...”
“我明白。”似乎不忍心听下去，迟悦没让向晴说完就硬生生接下了话茬。
她垂眸，沉默了一阵子。
“他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就不能乖乖相亲去吗...”近乎低到让人听不清的埋怨。说完，仿佛再不觉得这个地方惬意，迟悦碰了一下向晴的胳膊，示意她跟自己往季航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走。
向晴意会到之后，立刻跟来。“上次我说季航铁树开花，许凡心难得有伴的形容，其实有失偏颇。真说起来，许凡心才是那个铁树开花的人。你知道在你之前，他们都开始怀疑他的性别取向了吗？”
迟悦吸气又带笑，稍偏一下头，看向晴的同时，也在考量跟季航他们的距离够不够远。
“去那边。”指着露台的最角落，向晴边带迟悦过去，边缓缓继续道：“每次出去玩，他身边真的从来没有过异性。当然，怀疑性取向只是个调侃，他对伴侣是有自己的追求的。这样一个清晰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当他心里有了那个人之后，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得去了。”
脚下一个不稳，迟悦抓住面前的栏杆，吸了一口侥幸的空气，她又转头看向晴。
“你想想，这么多年他都能保持单身不乱玩，更何况现在有了真正爱的人。”长篇大论之后，向晴站到她身边，对着满眼的霓虹，甜甜的声音里带了些指责的意味。“你让他去接纳新人，对他来说，真的会有点残忍。也会有点不尊重他对你的感情。”
承受不了的自责，从迟悦不再冷淡的眼睛里跑了出来，她抿紧嘴唇，仰着头。一呼一吸之间，她对着空气说：“怪我。都怪我。”
“我说这些，不是想帮许凡心。我说这些，是告诉你，之后如果你选择季航。你就一定要对他狠下心。”向晴故意不去提那个会让人揪心的名字，关心的目光游移在迟悦苦闷的眉眼间，她看着迟悦，像是生怕自己的话会令她更苦恼，她特意又轻又慢地说：“因为你的一点点关心，看在他眼里，都会是希望。”
“好...”其实迟悦根本就没想明白，却下意识的应下了话。没什么精神的看着忽然亮起的楼宇，她的声音轻几不可闻。“我知道了...”
说着，迟悦还点了点头，像是真的在肯定自己说的话。
向晴见状，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后来，像是能够理解她的难处，向晴顿了顿，还是说出了自己犹豫许久的话：“你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