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避开他的眼睛不去看他的迟悦，回过头，却发现他又是一副淡淡的从容模样，她又不笑了。“那也不能要。”推开季航，她自顾自的靠在沙发上。“看电影吧。”
季航也不再坚持，靠回了沙发上，看着她，似乎是笑了一下。
“我周五回来。”
身后的语气温柔缓和，稍低的嗓音里带着不似平常的懒倦和无奈。迟悦偏过头，下意识轻“嗯？”了声。
“等回来，再到我这练拳？”季航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深沉地看向她。
整整一周见不到了，迟悦默默地又数了一遍日子，确定是一周之后，她垂眸，呼吸缠绵，心跳加速，像是带着某种希冀。
“好啊。等你回来。”
第六十三章 回头
立秋以后仍然十分炎热。
中午的太阳煌煌地照着，迟悦甩了车门，拿起相机就走进老旧厂区的文艺街区里。
珠宝店的门铃再一次响起。
熟悉的音乐，熟悉的场景，只不过今天，向晴没在。
“你来啦。”还是上次的服务人员接待了迟悦。“我们老板出差去了，她有跟你说么？”
“说了，我今天是来拍产品的。”迟悦对她轻抬了一下相机。“她没跟你说吗。”
“老板交代过，东西她提前从保险箱拿出来了。”
服务人员领着迟悦走到储物间。一进去，迟悦就看到摆在托盘里的几款戒指和耳环。
“拍这些？”她扭头看向服务人员。
“对，图片跟视频都要拍。”服务人员冲她笑。“今天拍得完吗？有几款是客订，今天就要取走了。”
迟悦数了数，约莫估算了个时间，对服务人员肯定地轻点了下头。“拍的完。”话刚落，她又问，“你们几点关门？还是六点吗。”
“对，六点关门。”服务人员点点头。
“那得抓紧时间了。”她利落地挎上相机，“你帮我把这些拿到靠窗的桌子上行吗。”
对服务人员眼神示意托盘里的珠宝，她转身去拿相机支架和一些拍摄需要用到的道具。
“没问题。”服务人员端着托盘，要出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迟悦。“你喝水还是喝茶啊？”
迟悦闷头找东西，没看她，随意地“嗯”了声，“水就行。谢谢。”
东西准备齐全，迟悦绕过储物间，在拍摄地点架好灯光，又观察了一下产品。
“这个红宝石很罕见，细节需要多展现一点，你看它的这个光泽...”
服务人员不知道从哪晃过来，看迟悦在踌躇，于是上前主动跟她沟通拍摄的重点。
迟悦拿起红宝石为主石设计的戒指，“这，能换二线城市的一套房吧。”
“差不多。”服务人员发出爽朗的笑，“都挺贵的，要小心一点。”她看着迟悦，又转身要走。“我去拿擦银布来，拍之前可以先擦擦。”
“好。”迟悦点着头，将红宝石稳妥的放到托盘里。又继续去布置拍摄场景去了。
一段时间后，光线，场景，一切准备就绪。
迟悦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正巧收到季航发的微信，是一家餐厅的名片，跟一条【这家你吃过没】的消息。
迟悦点开那家餐厅，看了眼名字，又往下拉了拉。然后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唇角弯着的弧度，快速打出【还没去过】
对方正在输入...几次提示后，他说【那等我回来一起去试试】
【有人心都已经飞回来了吧】迟悦边笑，边打字【还有那么多天，就开始看这的吃的了】
“给你拿了块擦银布。你可以放那...”
服务人员的声音让迟悦压了压笑意。
迟悦应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熄灭的屏幕上，是季航新鲜发来的消息【归心似箭】她垂眸，看了一眼漏掉的另一条【你在干嘛】
像是被迟悦的笑影响，服务人员也笑容灿烂地把擦银布递给她。
“辛苦了，水我给你放这里。”她很快地放好东西，也不去打扰迟悦，转身离去。
有人说，当别人问“你在干嘛”的时候，就是他在想你的下意识反应。
迟悦看着对话框里，那条自己还没来得及打完的【你在干...】又看了看季航几乎是同步发来的【你在干嘛】纤细的手指，微微压着嘴唇，另一只手很快地回了条【在拍摄，任务重，我先忙了，晚点跟你说。】
消息发出去之后，她锁上手机，顺手把手机放进口袋，迅速地进入到工作状态。
接连拍了几款产品，她叫来服务人员。
“你看一下。”迟悦取下相机，边审片，边把相机屏幕往服务人员的方向递了递。“拍这样的可不可以。”
在迟悦一张张地翻页间隙，服务人员发出惊叹。
“你拍得好稳啊。”她眼中闪着惊喜的光泽看向迟悦，“珠宝看起来更贵了，而且那个是有瑕疵的，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你很好地避开了。”
迟悦笑笑，收起相机。“行，那拍完的可以拿走了。现在还剩...”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迟悦重新回到拍摄的桌子前。“你去忙吧，我把剩下的拍了。”
“好的。”服务人员跑向大门，“我等会来收拍完的。”
迟悦稍稍侧首，笑了声，又继续专注于拍摄。
门铃音乐停止。
外面进来了两个男人，一个嗓音冷淡又低沉，另一个说话的时候语序慢一些，音质也挺好听的。
本来迟悦没有注意他们，还以为是顾客，却听到服务人员说了声老板，她以为是向晴回来了，还没撤开相机，又听到冷淡又低沉的男人声音。
“我也联系不上。”
声音离迟悦有点近，像是只隔了一根柱子。
“我一直都没联系上他。”另一个男人明明说话慢条斯理的，可语气里却有种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着急。“会不会出事？上次他的身体就不太对劲。最近，他还忙着处理开公司的事情，但是他已经有阵子没去过公司了，连他秘书都联系不上他。”
越听越玄乎，迟悦挪开相机，稍稍抬起头。
楚维枫跟叶言正要上楼，视线向下一瞥，就看到了迟悦。
四目相对。
迟悦微微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哎？”叶言似乎一眼就认出了她，但还在犹豫。
楚维枫冷冷一眼过后，偏过尤显凌厉的侧面。
“迟悦。”楚维枫对叶言低声提醒。
“对，迟悦。”叶言笑容和缓地对楼下的迟悦打了个招呼，然后不经意地皱起眉。“迟悦，你联系过许凡心吗？”
迟悦仰着头。不知道是不是被楚维枫的冰块脸给冻住了脑子，她沉默了好一会。
“就是...”叶言被她的沉默给弄得有些无所适从，他看了看楚维枫。
楚维枫随手拿了一本画册，像是并不关心他们的对话。
拿着相机的手有点酸，迟悦换了个姿势，重新看向叶言。“他怎么了？”
见迟悦终于有所反应，叶言松口气般的笑了，随即动身下楼，边踩台阶，边看迟悦。“我们都联系不上他，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彻底失去联系了。”
“噢…”默默点了点头，迟悦释然地笑了。“应该是有事吧，他忙起来就这样。”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她微微低了低头，不过很快，又抬起了头。
“他确实偶尔会玩失踪，但是这次是真的不太对劲。”叶言皱起英气的眉毛，脸色也开始变得有些凝重。“以前最多也就几天，不会超过一周。但这次...”
“他上回不是还去了季航家一起过生日吗。”迟悦心里算了下日期，接近一周。
叶言摇了摇头。“他病了。上次身体就不太舒服，我主要就是担心这个。”
“病了？”许凡心那张苍白的脸，瞬间就出现在她脑子里。“好像是...上回看他气色不太好，怎么回事？”
“不清楚。”叶言无可奈何的一耸肩膀。“他也搬家了，没人知道他住哪。唉...”
“我问问。应该不会有事吧...都成年人了...”也许是被叶言担忧的目光注视着，她越说也越没底气。
叶言闻言笑了，略显烦闷的神态，俨然一副“你还是不了解他”的样子。
“反正你试试吧...先试试...”说完，他小声嘀咕着上了楼，边走，还边回头看迟悦。
桌上摆好的钻石戒指，在阳光的自然照射下发出炫目的光彩。
迟悦给许凡心发完消息，顺手将手机揣回口袋。再次投入到拍摄中。
阳光渐渐没那么强烈了，迟悦打开补光灯，看了一眼托盘里剩下的一枚蓝宝石项链，活动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脖颈。
她走向托盘，取出最后一件商品。
“他回你了吗？”
头顶再次传来叶言的询问。迟悦抬起头，借着抬头拉伸肩颈的同时，她下意识腾出手去掏手机。
没有，许凡心的消息没有，季航的消息倒是有一条。
“还没回。”看了一眼叶言，在叶言无声地注视下，她点开季航的聊天框。
两个小时之前，季航说【忙吧。我去谈合作。】
【谈得怎么样？】回完季航的消息，迟悦抬头。
叶言跟楚维枫正好要下来，视线再次撞上。
“你们都不知道他住哪吗。”叫住两人，迟悦面色平静地问他们。
楚维枫很小幅度的摇摇头，算是回应。
“他新家的地址，没人知道。”叶言拿出手机，当着迟悦的面给许凡心拨了通电话。“唉...”
看见叶言挂断电话，迟悦也拿出手机，还是没回应。
滑着跟许凡心的聊天记录，迟悦心里也开始渐渐没底。他确实在陷入一些情况的时候就会主动切断跟外界的联系，自己熬着。
所以是为什么呢？公司？家庭？还是...
“我们先走了，要能联系上他，麻烦你让他给我们回个电话行吗？”叶言扶着楼梯围栏，微微倾向迟悦。“兄弟们都挺担心他的状况。毕竟跟家里都...”
“走了。”楚维枫冷声打断叶言，对迟悦微低了下头，算是告别。
“拜拜。”送走那两人，迟悦有些心烦意乱地熄了屏将手机丢进口袋里。
第六十四章 隐隐酸涩
不算是富人区，跟许凡心之前住的地方有很大区别的小区里，迟悦的步子走得很快，很急。
不久前她总算拨通了许凡心的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问题，甚至还比之前的嗓音更加充满活力。可无论许凡心怎么装，就是异常的让迟悦敏锐的察觉到，他是在跟自己演没事。
而他越这样，她心里就越是没底。
两人几番拉扯，许凡心才妥协似地发来了自己的新住址。
于是，根据他提供的地址，迟悦把车开到了这个小区里。
让她很意外的是，许凡心的新家，距离她家，只隔了一条街。明明挨得这么近，她却一次也没见过他。
思绪在门铃响起时戛然而止。
许凡心没有立刻来开门。迟悦站着静静等待，意识迷离之际，看到客厅的灯光从门缝里泄出，接着，是许凡心低低的声音响起。
“怎么真的来了。”
他的眼神不那么清朗，好像失明了一样，那双好看的眼睛不聚焦地望着迟悦，声线也干涩得让人揪心。
迟悦抬头看着他，只一眼，就确定了他别扭的原因。
“迟悦。”苍白削瘦到有些凌厉的下颌线条，微微露出脆弱的姿态。许凡心垂眼盯着她。“怎么不说话？”他一手撑住门，仿佛是不敢和她继续对视，脑袋也垂了下来。
似是应付不了他这副模样，迟悦轻仰起头，闭着眼深深地吸了吸气。调整片刻后，再次看向那被碎发遮住的精致眉眼。“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浓密的眼睫轻颤了下，撑住门框的手扣得更紧了些。而后，许凡心微微抬眸，用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注视着她。“你真的要进来吗？”
迟悦望着许凡心那双眼睛，很奇怪，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那双眼好像藏了很多情绪。
悲伤，爱意，不舍，全都交织在一起，组成了复杂的光。
走廊暗了下来，唯有他的眸光在渐渐亮着。
“你什么意思。”沉着脸，迟悦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许凡心慢慢低了眼帘，声线飘忽地开口：“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说完，他笑了。浅浅浮在唇角的笑里有失落，有难过，也有故作坚强之后的回避。
迟悦清楚地知道，许凡心说得有道理。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此刻站在这里才会如此煎熬。
“你看到了。”他不去看迟悦，低下泛红的眼尾，湿漉漉的眼睛里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没事，我很好。”仿佛是为了配合自己的语境，他勾着唇轻笑，“你不用担心我...你回家吧。”
明明许凡心已经笑成了往日的模样，却让人感受不到他的丝毫欢欣。
走廊亮起灯，望着眼中已经蒙上一层雾气，可怜兮兮的许凡心，迟悦推了他一把。
“装吧你就。”
许凡心顺势握紧她的手，将其压在心口，稍一抬眸。“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住哪。”
他看着她的眼睛，若有似无得感情里多了几分可怜的意味。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像在附和自己的话，迟悦看到许凡心的眼睑也开始红了起来。不想去分辨这次的脸红是为了什么，她接下门框，冷着脸进了屋。“你的住址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现在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许凡心低着头，在她看不到的瞬间，捂了一下自己的胃，紧皱的眉，又在她看过来时，很快地恢复到平缓的样子。
关起门，才发现屋内跟走廊比起来，其实也没亮到哪里去。
迟悦微微仰着头，即使被他的阴影罩的严严实实，也还是一眼不错的看着他。“说话啊。”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眉头已经皱到了自己绝对不会喜欢的程度，可看着许凡心这幅明明就有事，还要云淡风轻压住事态的样子，她真的控制不了，没办法保持平静。
“怎么这么凶...”许凡心轻轻嘟囔着，肤色发白的脸上浮出一抹不符合话语的微笑。
知道许凡心在因为自己的担心而感到高兴，迟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就不要做让人生气的事啊。”她直勾勾地瞪着许凡心，“你得回关心你人的电话啊。玩什么消失？叶言他们一直在找你，你不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
许凡心靠着墙，微光把他的身影虚虚地投到迟悦的身上。
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迟悦冷了片刻，稍稍叹气。
“我也是有病，在这跟一个病人吵架。”没法忽视他眼角抹不去的苦涩，她态度放软了些。“过来，扶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