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家的忧伤地说道:“二奶奶不知,我第一胎生的就是闺女却没有留住,如江是第二胎,如河后边又小产了一个也是女胎。我喜欢女孩儿却没有喝酒的命啊。要光算女孩的话,这一个已经是第三个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领养。”
启明家的说:“精明的秀才,糊涂的阎王,阎王小鬼还不好糊弄?给孩子取一个猫蛋、狗鸡巴的名字,那小鬼还真以为是个猫蛋、狗鸡巴,自然就不过来索命了。”
香莲白她一眼说:“如江娘生的是个女孩儿,你说的名字怎么叫得出口?”
启明家的笑道:“我不过做个比喻,别起个凤啊、玉啊的好听名字,或者就叫个丫头、妮子什么的,小鬼也分不清。”
长庚家的点头说:“大苑娘说得有道理,我也这样想过,这丫头最小,不如叫姐儿,阎王小鬼不知道是谁的姐姐,自然找不上门。”
香莲惊讶道:“如江娘这个主意不错,姐儿不是名字又是名字,叫起来也好听啊。”
三个人又是一阵发笑。
这天半夜,香莲醒来喂孩子奶水,看见外边的月光很亮,透过格子门照在屋子的地上,像一块块油豆腐。香莲感觉肚子翻动,想着白天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拉肚子,就从床上下来,借着月光把鞋穿上。本想坐在马桶上大便,想着拉肚子一定很臭,便趁着月光明亮出门往厕所走去。
刚走过墙角,忽听见院墙外有声音,仔细听听像是有人喘息,她不由得一惊,半夜里会有什么人站在墙外?于是,轻手轻脚走过去,慢慢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吓得她猛地关门,转身回到屋里,肚里那一泡屎瞬间也消失了。
原来,她看见门外两个人正赤着下身做着苟且之事,男的是韩家柏,他把裤子脱到大腿以下,直直地站着。女的是琼草儿,她蹲在地上正用嘴啃着一个脏东西。
香莲回到屋里越想越觉得恶心,掀开马桶盖子呕吐起来。她与韩家松无数次做爱,从来没有想过用嘴,也不知道男女之间是可以这样玩的,平时看他们一个正襟危坐,一个冰清玉洁,真想不到能做出这样不堪入目的下流事来。
她恶心了几下,并没有吐出东西,于是起身上床,越想越觉得刚才的一幕不是真的,想想自己可能又在做梦。但明明自己是出了门的,明明是往门外看的,又怎么能看错呢?心里乱得如麻。
忽然,格子门上有个人影晃了一下,她慌忙下床走到门前向外边轻声问道:“谁?”
门外声音一样很低:“开下门,我有话跟你说。”香莲听出是大哥的声音。
“我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我只想跟你说,你看见的事不要往外讲。”
“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见人影忽然消失,又仔细听听,门外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这才转身回到床上。
第二十八章 外边租房
第二天一早,香莲抱着孩子来到堂屋,她将孩子递到韩母怀里,装着随便问下:“义清娘怎么没有过来?”
韩母这才想起琼草儿没有来堂屋吃饭,面无表情地说:“天天让人去喊,习惯了呗。”
“要不我去喊她?”
老太太吃了一惊,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吃你的饭,理她干什么?”
香莲没有听老太太的,还是转身去了西耳房,这一回她没有犹豫,快步来到门前,往门上拍了两下:“姐姐,老太太让我喊你吃饭呢。”
忽听屋里义清说话:“娘,吃饭了。”
这时琼草儿才说:“跟老太太说,我不舒服,早饭不吃了。”
香莲站了一会儿,想她定是为了夜里的事不好见她,必须想个办法让她放心,便向屋里说:“义清把门打开,我跟你娘说一句话。”
义清开门,香莲走了进去,来到琼草儿床前说:“姐姐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转身去了。
回到堂屋,殷氏问她:“你去叫义清娘了?”
“她有点头疼,不想吃饭。”
“好端端的怎么又头疼了,我前天才给她的药又吃完了吗?”
香莲看大嫂匆匆去了西耳房,心里想,大嫂果然热心肠,这个家里若没有她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过了没多会儿,殷氏拉着义清过来,后边走着琼草儿,香莲看她眼睑水肿,脸色苍白,跟昨天下午从帐子里出来的仙女判若两人。
吃过早饭,香莲给义爵喂了几口奶水,把孩子又交给了韩母,独自走出院子在庄子里转悠起来,她想找一间空房子搬出去住,不想住在韩家大院了。
要搬出院子的想法早就有了,起先是想着要不要回城里住,她实在不想跟老太太住在一起,韩母虽然不再骂她,可也不怎么跟她说话,或许是她不爱说话,跟别人的话也少,可她的冷冰冰的脸却让香莲看着心烦。
有几回跟老太太说,想带着孩子去城里看看,其实就是想在城里再租一间房子,老太太说:“你想去哪儿你去哪儿,没必要跟我说,义爵不许带,哪里都不许带。”
香莲打消了去城里租房子的想法。
昨天夜里,她突然撞见大哥和琼草儿偷情的事,让她翻来覆去地想,必须离开这个院子,就算不去城里住也要在庄上租间房子。
香莲的性格就是敢想敢做,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从韩家大院出来,在庄子里转了一圈,不是没有闲房子,是别人看了她都害怕,知道她的厉害,敢拿着刀砍人,谁敢把房子租给她住?
韩圩村由三个庄子组成,韩家松住的庄子叫后寨,周围有围沟围着,这里是最早的庄子,后来人口发展,在后寨的前面又建一个庄子,人们叫作前庄。以后,前庄住满了人,又在西边兴起一个庄子,叫作西庄,西庄有点远,前庄离后寨很近,只隔了一条大路。
香莲来到前庄,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一处地方,这里位于前庄的西南角,是两间草房,外带一间厨房,房子有些破旧,需要修缮一下。
令香莲最满意的是这里与周边邻居较远,显得清静,她不想住在人声嘈杂的环境里,一则是非多,二来跟那些人说不到一块儿去。
香莲站在草屋前的空地上,向南边望了一眼,不远处有一片池塘,由东向西再向北拐一个弯,把门口的南边和西边围了起来,形成一个自然院落。
院子有很大一块地方,可以种些蔬菜。香莲想,这一片地方光种菜一大家子人吃不完,如果婆婆不管她了,她卖青菜也饿不到自己。
此时,她又想起韩家松,如果他回来,他们住在这里,就如世外桃源。
她来到池塘边上,看见池塘的水清澈,一直望到水底,能看见水下的莲藕。
池塘里满是荷叶,这时荷花盛开,飘散着花香,荷叶在微风吹拂下就如层层波浪,站在塘边一种温馨油然而生。
她正陶醉花香之中,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过来,男的走到她面前问:“你是家松媳妇吧?”
她点头说:“你认得家松?”
老人笑了一下说:“前庄挨着后庄,哪一个人不认识啊?家松这小子哪都好,就是爱往外跑,听说现在又跑得没人影了,亏得你能守住他,换着别人早不跟他过了。”
老太婆白他一眼说:“你满嘴说些什么,家松可是个好孩子,知道孝顺他娘,他媳妇更是懂事,就你尽说些瞎话。”
香莲笑了一下说:“这房子是你们的?”
“房子是我弟弟的,他一个人没结婚,几年前去世了,房子一直闲着,你想住你就收拾收拾,住多久都行。”
香莲问他们租金,老头说:“我和你公公都是本家兄弟,家松是我的侄子,你说给我多少钱?”
香莲没明白什么意思,往身上掏钱,老太婆摁住她的手说:“你叔公是说不要你的钱,你就别掏了。”
老头也说:“你若拿钱还不如朝我脸上拍两巴掌,自家的孩子住两间破房子还要钱,我到了阴曹地府怎么见先人啊?怎么见你的公公和你的公公爷啊?”
香莲说:“你不要钱,我就不住了。”
老人说:“房子是住人的,没人住就会倒塌,你住进去它就不会倒了,帮我们看着房子我还得感谢你呢,你说我怎么要你的钱?”
老太婆拉住香莲的手说:“你叔公说的都是实话,没人住真的会倒,你就随便住着吧。”
香莲看他们说得诚恳,就不再客气了,答应修一修就搬过来。
回到家里,殷氏问她去哪里了,她跟殷氏说:“我到前庄看房子去了。”
“你看房子干什么?”
“我想搬到前庄住。”
“这里住着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搬到前庄啊?”
“我一个人清静惯了,一大家子不太习惯。”
“你跟老太太说了吗?”
香莲摇了摇头。
“这事恐怕老太太不会同意。”
“我的事情我做主,管别管不了我。”
韩母抱着孩子在屋里听见外边说话,突然冲出来问:“你做什么主?”
“我在前庄租了房子,我搬前庄去住。”
韩母的肺快要气炸了,怒气冲天道:“你跟我唱的是哪一出?你清静惯了?在烟馆能清静吗?想躲着我就躲远一点,离开韩家,离开韩圩村,走得越远越好,别叫我看见。”
香莲不想跟她吵架,夺过孩子扭身就走。
韩母愣了一下,看她真的走了,便从厨房门口抓起一把笤帚扔了过去,刚好砸在香莲的头上,又从头上弹到地上,香莲头都没回,抱着义爵直管往门外走去。
“快拦住二奶奶。”殷氏在后边喊了一声。
仇长庚从屋里跑出来,他的腿长,个子又高,一把将香莲拽住,将她拉回到垂花门。
殷氏赶过来拉住她说:“老太太不想让你走,你没看出来吗?我早跟你说过,她是脸跟心不一致,你跟她计较什么呀?”
香莲也感觉到这一点了,半推半就被殷氏拉回到东耳房里。
中午吃饭,香莲没有去堂屋,她与婆婆的矛盾既然公开了,没必要再迁就她,也不想再看见她那张半阴半阳的死人脸。
殷氏看香莲没到堂屋吃饭,让启明家的把饭送到东耳房里。吃过饭启明家的来抱孩子,香莲说:“你跟老太太说,我的儿子谁都不许碰。”
启明家的转身出去,一会儿殷氏过来,进门就说:“干嘛要闹得那么僵啊,孩子也不让别人碰了?”
香莲生气道:“谁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
殷氏见识过香莲的厉害,知道她此时还算克制的,如果惹毛了说不定还会动刀,便劝了几句走开了。
晚上,香莲到前院找到仇长庚,跟他说:“你明天不要下地了,跟启明帮我把房子修一下。”
二奶奶要搬家的事全家上下都听说了,也知道老太太不同意,长庚问:“要不要跟老太太说一声?”
“不用管她,你就听我的吧。”
长庚家的说:“老太太不同意,过后又该骂我们了。”
“我让你们干的,她怎么会骂你们呢?”看长庚一副为难的样子,又说:“要不,你去问一下老太太,她不敢阻拦你们。”
长庚与他老婆对看了一眼,都伸了一下舌头。
香莲回到后院,不敢确定老太太会不会同意,便走到韩母房间,跟婆婆说:“我明天叫长庚和启明修理房子,你不要为难他们。”说完转身就走。
韩母想说不行,扭脸没看见人,往门口唾了一口,叹口气,又在心里骂了几声夜叉精。
长庚问他老婆:“明天帮不帮二奶奶修房子?”
长庚家的说:“她不是让你问问老太太吗,你去问一下吧。”
长庚来到后院,跟韩母说:“老太太,二奶奶让我明天帮她修理房子,要不要过去?”
韩母正生着气,回他一句:“她的事我管不着。”
长庚回来跟老婆一说,长庚家的说:“这个二奶奶比阎王还凶,她能搬出这个院子更好。”
第二十九章 郎中诊秘
香莲虽搬出了韩家大院,平时经常回来,和老太太的关系也缓和了很多,两人也能坐一起说上一会儿话,真应了亲戚远来香那句俗语。
和琼草儿的尴尬也消除了,有时香莲也去西耳房坐上一会儿,只是琼草儿的话不多,都是香莲问一句她答一句,不问她,坐上半天也没有话。
香莲感觉琼草儿就如林黛玉有着病态的美感,尤其皱眉,可谓西子捧心,楚楚可怜。
“我看姐姐不停地皱眉是怎么啦?”
“头疼。”
“看大夫了吗?”
“看了,不管用。”
“大嫂给你的头疼散管用吗?”
“稍微好点。”
香莲想起,在烟馆时经常有人去找大烟壳,说大烟壳熬水喝,能止各种疼痛,便跟琼草儿说:“姐姐以后熬点大烟壳的水喝,看看能不能管用。”
琼草儿点了点头。
脸面前的话说完,香莲再找不出话题,便回到堂屋,见大嫂正在里屋翻着一只木匣子,进屋问:“大嫂忙什么呢?”
“你二嫂头疼,我给他找点药,平时扔得到处都是,要用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二嫂一直都有这个毛病吗?”
“不是呀。”殷氏放下木匣子说,“就从你把家松拉走那天起,她说她夜里睡不着,天天头疼。我让他看大夫,前庄的涂大夫说,是焦躁不安引起的气血不畅,最终才导至偏头痛,拿了药也不见好。西庄有个胡郎中是个神医,就是老不着家,偶尔回来,我就备一些药,他的头疼散特别管用,上回买了不少,这一回却找不到了,可能让她吃完了。”
忽然,听韩母正在外屋说:“看,义爵爹带什么回来了?”
香莲猛地一惊,赶紧冲到堂屋向外边看,并没有看见韩家松的影子,回头跟韩母说:“娘干吗要骗人呀?”
“咋骗你啦,马上就过年了,他还能不回来呀?”
香莲这才想起,韩家松走了刚好一年,这一年里,她天天梦见韩家松回来,醒来后再也睡不着,望着窗外只想哭一场。
有时候想,韩家松是不是去了督军府,如果在督军府一定会来信的,或是去了别的地方也可以来信,为什么这么久连一封信都没有呢?
每回想到这些,她就心急如焚,是不是韩家松出了什么事,很想去省城看看,可义爵正在哺乳期,一时走不开,她计划好了,过了年开春就去省城,韩母也同意了。
乡下人过年,中午比晚上重要,也最热闹。
这天中午,要在堂屋的当间摆放两张桌子,饭菜做好后先不上桌,然后一下子端上来,所有人都坐下后才放鞭炮吃饭。这是韩世荣定下的规矩,他说,韩家没有仆人,所有人都一样,必须一起吃年饭。韩世荣死后,殷氏改规矩,这一条没改。
殷氏和琼草儿坐一排,她夹一块鱼片放在琼草儿碗里,琼草儿夹起来刚要往嘴边放,突然一阵恶心,慌忙推开椅子往门外跑去,在走廊的东头一个下水道口,琼草儿弯着腰往下水道口里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