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贵妃的后宫日常/贵妃怎么还没死——元子吃桑葚【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02 18:06:08

  二月下旬的夜风尚还冷冽,萧晟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又回想起福阳宫胡氏的话语。
  “——乾宁三十一年五月,陛下尚在晋徐二州巡视水利,先皇携众人往京郊避暑山庄,就在流波湖的小亭外,妾与丽太妃一起,发现贵妃与庶人萧旭举止无状,妾不敢多看……”
  “……事后丽太妃寻到妾,以金银珠宝并那只绿釉狻猊香炉为饵,嘱咐妾三缄其口,勿要生事……”
  “……妾害怕揭破此等皇家丑事,会被承平大长公主刁难,甚至会被先皇和陛下厌弃、丢了性命,因此答应了丽太妃,始终不曾说出口……”
  随侍身旁的盛安手里捧着镶银丝流云纹雪狐斗篷,偷偷觑了眼皇帝的神情,小心翼翼道:“陛下?”
  萧晟抬手揉了揉眉心,问道:“那几个宫女怎么说?”
  盛安低头躬身:“上了刑,其余人都说不知道这事,只有个叫白术的宫女交代说去年五月确有此事,不待再问就触柱自尽了。”
  萧晟沉默片刻,目光凝视沉绿色的湖面,思绪却转到少年时候。
  那时众皇子都还未开府,被先皇拘在崇文馆念书,安宁郡主姜蕙是馆内少有的女子。
  她生得美丽,有父母娇宠,又得先皇喜爱,常常穿着一身红衣在校场与人打马球,笑容明媚、眼神狡黠,带着少女的轻快肆意,是众皇子都愿意偏疼几分的小表妹。
  萧晟细细回想,那时,她是和岐王走得近吗?
  不是。
  他又否认了这个假设,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崇文馆的时日,姜蕙还不知儿女情思。
  不满金钗之年的安宁郡主把所有人,元徽太子、太子伴读安国世子、岐王,还有他这个心中汹涌着遐思的三皇子,都真切地当成了自家哥哥。
  再后来,她年岁渐大,皇子们也大都入了朝堂,渐渐不再亲密往来了。
  更何况,岐王好武、性子直率,虽然不善谋略,却尤重情义,他一向惟元徽太子马首是瞻,与安国世子陈羡鱼称兄道弟,万万不会对同陈羡鱼有婚约的姜蕙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萧晟轻舒一口气,终于觉出夜间凉意,扯过盛安手中的斗篷自己穿上。
  盛安一瞧,面上露出恰如其分的笑意,请示道:“陛下,这瑶华宫还去吗?”
  萧晟睨他一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到亥时正。“盛安立即道。
  “贵妃身子弱,这时辰应该已经安置了……摆驾回建章宫。”
  想了想,萧晟又道:“宝庆殿伺候的人处理干净,派人把二公主送去凤仪宫,就说福阳宫走水,让皇后看着善后,莫要让母后忧心。”
  “是。”盛安道。
  御辇调转方向,渐渐消失在太液池边。
  转过又一个宫道,萧晟抬眼望见皎洁月色,忽然心中一动,又忍不住思索:
  岐王无意,那安国世子陈羡鱼呢?
  陈渊陈羡鱼与她是自幼的婚约,朗月清风、素有才名,若是他还活着,姜蕙还会嫁给他吗?
  乾宁二十八年元徽太子薨逝,陈羡鱼也一命呜呼,听闻承平姑母带着她亲往吊唁……
  萧晟还记得新婚之夜,却扇过后,他望着烛光中眉目如画的女子,少见的不像应该春风得意的新太子,忍不住问她,是否甘愿嫁入东宫。
  那时她是如何回答的?
  摇曳的烛火下,姜蕙身着侧妃的水红嫁衣,眸若点星,望着他道:
  “难道三哥哥不愿娶我?”
  *
  瑶华宫。
  偌大的琼华殿外,姜蕙带着贴身侍婢们站在廊下。
  她披着双色织锦暗花羽缎斗篷,提着一盏嵌珠琉璃八角宫灯,已等了有一会儿了。
  其实,她并不是非演这场戏不可。
  身边出了被做过手脚的物件,即便查不出来路,只要原原本本告诉陛下,他是一定不会容忍的。能对他的妃子下手,谁能保证哪天不对他这个皇帝下手呢?
  若姜蕙果真如《女诫》教导那般贞静柔嘉,做到这里就可以了。
  但她不是。
  她已有了年儿,年儿身体孱弱,她不想整日里提心吊胆、千防万防。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难道真信了花团锦簇姐妹和睦,奢求后宫女子不对她这个皇帝宠妃、皇子生母下手?
  所以她必定是要反击的。
  这场戏只有一个问题:当某天皇帝陛下不再爱重于她,回想此事,他就会认为贵妃操控太医、戏弄妃嫔、心机深沉。
  檐下宫灯微暗,小太监轻手轻脚地将灯油填进铜管,陛下的御辇还不见影子。
  “主子,夜里风大,进屋等去吧?”石榴上前替她整理好被风吹得略有杂乱的额发,低声劝道。
  姜蕙看了看天色,没再坚持,应了一声,往内室走去。
  庆丰便在这时从宫门边疾步行来,到得姜蕙面前,一边行礼一边禀告道:“主子,陛下回转建章宫了,瞧着,今夜应是不会再往瑶华宫来了。”
第13章 请安
  福阳宫深夜被围,阖宫都打探不到什么消息,天色还没亮,许修媛就带着石美人出了广阳宫,想要到凤仪宫来探探皇后的口风。
  她们到得早,空荡荡的凤仪宫鸣鸾殿只有几个小宫女伺候。
  许修媛抬步上前,坐到凤座左手边第二个红木雕花团纹圈椅上。
  等了一会儿,既看不见贵妃的人影,又听不见嘉妃前来的通报声,忍不住招来奉茶宫女问道:“现下什么时辰?”
  奉茶宫女穿着件青绿色坎肩,眼下略有青黑,冲许修媛福身行礼,道:“回修媛娘娘的话,寅时正刻。”
  寅时正刻?
  许修媛后知后觉自己来得太早了,讪讪地挥退宫女,侧身去看坐在下手绣墩上的石美人。结果这一看,才发现石美人虚着眼睛,鬓边云头银步摇打在侧脸,已是迷迷瞪瞪了。
  许修媛一顿。
  若是以前在东宫的时日,见了石美人今日这样子,她定是要闹将出来,让皇后娘娘罚她抄书、掌嘴或者直接禁足一段时日,总归不会让人好过。
  但是自陛下登基以来,石美人跟着在广阳宫住,这住得近了,许修媛就发现了石美人的好:
  人虽然木木呆呆的,却也有意奉承她,她往东石美人不敢往西,平日里无聊了还陪着打打叶子牌,最最要紧的是,石美人姿色普通,又是人事宫女的出身,早就没了宠爱,现下宫中人少,很是个闲来做搭子的玩意儿。
  有这样一层心思在,许修媛端起手边赤漆蟠螭小几上的茶盏,重重咳嗽两声,然后才轻抿一口茶水,将做成梅花样式的瓷杯搁回几案上。
  石美人已经惊醒了。
  人还迷糊着,身体却麻溜地从绣墩上滑跪在地,半旧不旧的撒花袄裙团在地上,慢了半拍,嘴里才道:“妾无状,请修媛娘娘责罚。”
  “起来罢。”许修媛当然不会说是自己来得太早了。
  见石美人欠着身子坐回绣墩,又恢复了木雕样子,顿觉索然无味,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灌了半肚子茶水之后,门外终于传来贵妃驾到的声音。
  福阳宫一出事,贵妃病就好了?
  许修媛暗自瘪嘴,见门口打帘子的两个宫女已经福身问好,收敛了神色,规规矩矩低头请安。
  “妾请贵妃娘娘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一前一后两道声音响起,正是许修媛和石美人。
  “起来罢。”
  眼前一截丁香色碧霞纹曳地裙不紧不慢地掠过,雪色银绣暗花披帛随着来人步伐在裙摆间飘动,许修媛正盯着贵妃裙摆细看,便被叫起,坐回圈椅往上手边一望——
  多日不见,贵妃容色依旧,虽略有清减,还是那副令人心折的样子。
  凤仪宫大宫女春燕从里间暖阁转出来,笑吟吟道:“奴婢给贵妃娘娘、修媛娘娘、美人小主请安,劳各位主子稍待,皇后娘娘有些要事处理,随后便来。”
  说完,春燕又福了福身,离开了正厅。
  小宫女们上前添茶,一时无人说话。
  许修媛往上瞥一眼贵妃冷淡的面色,往下看一眼木头模样盯着地面发呆的石美人,暗啐一声,复又端起青瓷梅花杯呷了一口茶,略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怎的嘉妃姐姐还没过来?”
  贵妃吹着茶盏不说话,石美人依旧发着呆,半晌,似乎是意识到冷落了自家主位,石美人将目光从地上织锦蝠纹羊毛毡上收回来,小声道:“妾也不知,许是路上耽搁了。”
  许修媛嫌弃她说了句废话,撇过头去,直接道:“贵妃姐姐可知道些什么?妹妹听闻,昨夜福阳宫好似不大安稳?”
  姜蕙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道:“昨日嘉妃抱病,或许跟皇后娘娘告假了。”
  许修媛还待再问,呼啦啦一群宫女开道,皇后娘娘终于驾临鸣鸾殿正厅。
  “妾请皇后娘娘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厅上只三位妃嫔,显得室内空旷,请安声寥寥。
  “都坐下吧。”
  皇后落于凤座,先关心告病许久的贵妃和先天体弱的大皇子萧烺。
  “贵妃身子可好些了?眼见的入春了,一早一晚,时气易变,大皇子又体弱,贵妃多多看顾才是。”
  “劳皇后娘娘忧心,妾已无碍了。”姜蕙温和道,“年儿还见不得风,待他大些,再来凤仪宫请安。”
  “不急,大皇子身体要紧,还是不满半岁的奶娃娃,怎么仔细着都不为过。”
  两个人轻言细语、你来我往,走完了后妃和睦的流程。
  皇后这时才肃了表情,冷然道:“昨儿福阳宫不慎走水,胡氏福薄,已经去了,陛下有口谕,胡氏行为不端、祸乱宫闱,废其妃位,以庶人制下葬。”
  嘉妃死了?
  姜蕙心中一动,面上仍是冷淡的表情。
  嘉妃有二公主傍身,皇上又是个顾念旧情的人,姜蕙原本以为,最多是将她贬为庶人、打入长门宫永世不得出,谁知竟然死了?
  依旧例,妃嫔去世,葬礼大都会提一级规制,甚至时有追封,以示皇家恩义,可嘉妃不仅没有追封,还直接被废去妃位、贬为庶人,可见是惹了皇帝厌恶,以至于未曾考虑其亲女二公主的声名。
  昨夜福阳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胡氏又做了什么触怒皇帝,让陛下面有愠色、欲要深夜摆驾瑶华宫?又是因为什么,陛下最终回转建章宫?
  姜蕙这边思量,那边许修媛却被这消息震到了,她当然知道福阳宫走水是个幌子——福阳宫虽与她的广阳宫相距甚远,可要是真的走水了,会有慎刑司的人围着?
  虽是这样想,许修媛到底不敢出声问一句:胡氏做了什么,以至被陛下评为行为不端、祸乱宫闱?
  皇后说完了这个消息,见底下人都不说话,继续道:“至于二公主,往后就送到凤仪宫抚养。”
  许修媛一听,抬头急道:“二公主?皇后娘娘,这也是陛下口谕吗?”
  她多年无子,连个怀孕的音讯都没,很是愿意抱养一个孩子。
  皇后知道她的这番心思,微一点头,断了许修媛的念想。
  许修媛不说话了,厅内又安静下来,皇后环视一圈,目光掠过空着的大半红木圈椅,宣布了第三件事。
  “各州府秀女已经入京,复选过后,就要住到储秀宫去,由内使司派教养嬷嬷教导,届时,望尔等无事勿要前往储秀宫,平白生些事端。”
第14章 流言
  春日里细碎的阳光铺在玉璧一般的池面上,微风送来淡淡的桃花香。
  锁月池边,纷繁的桃花树下,姜蕙坐在风来亭中,半倚在沉褐色的木制围栏上,静静看山楂碧云两个丫头摘桃花。
  风来亭四周悬了半透的浅青色纱幔,亭内一方独礅石桌,桌上铺着十样锦银光素缎,上置一朱漆雕花双层食盒,此时盒盖已经掀开,露出里面装着的几样吃食。
  云片糕、豌豆黄、枣泥酥、白糖糕、水晶芙蓉糕,一盅银耳羹、一盅紫苏饮。
  平姑姑将这些小食一样一样端出放在石桌上,恭敬请自家主子享用。
  姜蕙收回望着桃树的目光,拿起象牙箸捻起一块枣泥酥。入口甜而不腻,略带一丝山楂的酸味。
  “平姑姑手艺愈发长进了。”姜蕙赞道。
  “主子您喜欢就好。”平姑姑道。
  姜蕙略吃了几块便放下筷子,目光追着外头几个小丫头,含笑看她们指挥小太监来回搬动木梯。
  见主子一派轻松毫无忧色的模样,平姑姑忍不住道:“主子,这几日宫里的流言……”
  陛下已经十日不曾踏进瑶华宫一步了。
  十日并不是很长,只是,当今陛下后宫寥寥,总共就这么两三个人,十日不去曾经宠爱非常的贵妃宫里,便是一件能够引发阖宫侧目的事情了。
  要知道,往日里,就算贵妃怀孕或者月中无法侍寝的时候,陛下也少不得过来探望。
  就有流言说,贵妃娘娘怕是失宠了,等到往后新主子们入宫,又是一代新人换旧人。
  虽然贵妃身居高位,还育有陛下唯一的儿子,宫人们无论如何不敢怠慢,可背地里传些闲言碎语,却是再难管束的。
  平姑姑能约束瑶华宫众人,却管不着阖宫上下的嘴,如今见姜蕙这副全不在意的模样,怎能不急?
  秋葵同红缨留在琼华殿内照顾大皇子,此时只有晚菘跟石榴随侍在侧,听到平姑姑的话,晚菘朝她使了个眼色,想要阻止她再说下去。
  可平姑姑不管不顾,趁这会儿都是自己人,愈发恳切起来。
  “主子,陛下是君、是夫,若是有什么不对,忍了便是,这后宫的女人,全指着陛下过活,您可不能任性啊!”
  “本宫知道的。”姜蕙朝平姑姑安抚一笑,淡淡道,“不急,时机未到。”
  时机确实未到。
  姜蕙早猜到自己是陛下年少慕艾之人,又曾与他人有过婚约,这种身份,怎么能上赶着恳求陛下多多宠幸呢?
  她已经明白陛下为何会有如此反常之举。
  慎刑司只围了福阳宫一日,宝庆殿的宫婢们全都死于“走水”,再加上去世的胡氏,已是明晃晃的灭口了。
  胡氏因她而死,必然对她恨之入骨,那么在死前对陛下说了些什么,让陛下对她心生嫌隙,也是可以想见的。
  她有什么,是胡氏知道,且会引得陛下暗生不满的?
  一位帝王,会因为什么忽然冷落宠妃,却又迟迟没有任何处置之举?
  陛下不是昏聩之人,平白无端的构陷不会放进心里,什么样的话,会让他不惜灭口?
  必然是有关女子清誉了。
  只是,这样一来,被构陷的“奸夫”又是谁呢?
  姜蕙嫁于皇帝当夜,他曾问过她是否甘愿。
  姜蕙说不上愿或不愿,不过谨遵圣旨而已,只是在萧晟面前,当然要做出心中只有他一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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