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见——May_月见草
时间:2018-08-02 08:38:48

  “没有,”甄从容莫名其妙地看过来,“是你自己跑到我的剑前。”
  她穿这一身象牙白的短打,头发像个街边常见的少年侠士一般,简单的束着,被一支乌漆麻黑的簪子固定,配上张黑脸,倒是难辨男女。
  甄从容言语里的漫不经心,像发生的不过是小孩子玩闹间无意的磕碰,但方才一瞬间似乎接近死亡的恐惧和心悸,大概只有荀司韶自己清楚了……
  他才不管甄从容说什么,只觉得对方只是报复之前在荀老太太面前他嘲笑她皮肤漆黑,这是故意吓唬他。
  冷哼一声,荀司韶一脸鄙夷地正对上甄从容的眼睛。
  她以为这样他就怕了?
  仗着武功好是吧,过几天他的武夫子到了,不就是剑法么?他也能学,今后指不定谁吓唬谁呢!
  “姑娘,姑娘!”
  两边正僵持着,刚才门外那个小丫鬟总算追上来,她惊慌失措地跑到甄从容身边,眼神却是放在对面的荀司韶身上,见他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
  真的快把她三魂六魄都给吓散了,这位四少爷久闻不如一见,身份矜贵得很。她们家姑娘练剑的时候,那杀伤力,她自然清楚,这万一把四少爷磕着碰着了,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好在,这位爷平安无事……
  荀司韶被她那眼神一看,再想起刚才门外她支支吾吾的模样,就知道这小丫头的心思。顿时恼羞成怒地冲这主仆二人吼道:“在家里练什么剑!没个规矩!不知道荀家练功要去习武堂吗?”
  “可,可这是荀老夫人准许我家姑娘在院子里练功的……”小丫鬟小声嘀咕。
  “主子没问,有你这下人说话的份?”荀司韶真是气笑了,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一个乡下冒出来的穷丫头,身边的丫鬟也敢顶撞他了?
  “好了念叶,”甄从容抬手挡了挡小丫鬟,直视荀司韶,一本正经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很平淡,但终归是出乎他意料地道歉了:“是刚才惊我练剑的时候到你了,我给你赔不是。”
  “放屁,谁说爷惊到了,”荀司韶皱着眉不太高兴地嘀咕一声。
  可对方已经先道歉服软,他也得给对方台阶下,到底人还住在他们荀家,太为难她了到时候传出去,说他们荀家没有待客之道就不好了。
  想到那正德钱庄的银子,还得靠她露个面才能拿到手,荀司韶又觉得心里气的慌。当下不是吵架翻脸的时候,和王小六都约好了,得先戴着这黑碳脸出门才行。
  “既然你都道歉了,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懒得跟你计较了,”荀司韶别过头,也不看她,漫不经心地说:“母亲叫我带你出去逛逛,给你添些自个儿喜欢的物什。我看也好,见识见识金陵城,免得你跟着大伯母他们出门做客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让人看了笑话。”
  这话说得有些狠,荀司韶说完也后悔了一下。他本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只是讨厌甄从容,所以便挑着她的短处讽刺她。可现在似乎过了,余光不动声色地看过去一眼,发现那叫念叶的小丫头当即就红了眼睛,想争辩又怕给自家主子惹麻烦,咬着唇硬是憋着不说话。
  甄从容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依然是黑着那张脸。听完荀司韶带刺的一番话,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声音波澜不惊:“既然如此,替我谢过三夫人好意,待我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赶紧去赶紧去,”荀司韶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就等你一柱香。“
  甄从容不再多说,带着念叶回了卧房。
  可其实根本一柱香的时间都没用掉,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她便换了一身青灰色男装束着男子发髻,利落地带着同样是男装的念叶出来了。
  荀司韶看着她这身打扮也是一愣。
  甄从容本就比同龄女子高挑许多,因为皮肤黝黑以至于五官没有豆蔻少女的只能,没有刻意修饰的眉毛,再加上还没有发育的偏瘦弱身材,让一身男装的她,看上去俨然就是个少年郎。
  若不是之前在荀老太太那儿见过她梳过女子发髻,荀司韶还真会以为面前站着的就是个少年。
  不过在他看来,甄从容就是丑,丑的人不管怎么折腾,男装还是女装,都是丑。男装么,至少带出去不会那么丢脸,不然真让人看到荀家四少带了个那么丑的丫头在身边,岂不是拉低他的品味么!
  “行啦行啦,赶紧走吧,爷今天就带你开开眼界,“荀司韶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跟上。
  刚走两步,他却又回过头来,一双眼眶微深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警告道:“爷丑话说在前头,你既然穿了男装,一会儿在外头,就不准说是我什么表姑姑,我可还没认你。“
  “嗯,“她对这个本来就无所谓,淡淡应了一声,”放心,我会说自己是荀家借住的旁系。“
  “算你识相。“
  荀司韶抬了抬下巴,满意地点点头,终于放心得带着甄从容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有错别字明天再修么么哒
 
 
第6章 冲突
  自□□从外夷手上抢回这金陵并自此定为国度,金陵城的风气一向如□□的脾性般,随性风流。
  当年金陵各大街上,不忌男女,早市夜市,热闹非凡,繁花似锦。甚至有专门的跑马道,以便那些鲜衣怒马的少年,可以恣意扬鞭,看尽金陵花。
  打从十几年前金陵城南安街的纵马伤人重大事件,伤了先皇最爱的太长孙,所有跑马道便在一夜之间,夷为平地,金陵城也再不能骑马上街。
  荀司韶当初听到这事儿,就忍不住在旁唾了一口。
  那太孙是什么货色大伙儿都知道,皇家宠坏的纨绔膏粱,德行!纵马伤人?指不定是谁先闹的事。到头来,害他们这些晚出生几年的受苦。
  尤其是他荀司韶,金陵城谁都认得的面孔,出门上街吧,走路上惹眼,坐马车有娘们儿兮兮的……
  秋辞堂离荀府不近,今日出门还带了甄从容。荀司韶嫌他那一张黑脸丢人,巴不得坐马车。
  如今金陵世祖无论男女,都以肤白唇红五官清秀为美,稍微黑点儿的,都巴不得多敷几次铅粉……
  马车上炉子还热着茶,他拿起一旁磁石为底的茶具。看旁边甄从容一直好奇地盯着那套青瓷茶具看,差距黑磁石制底,底下的托盘也是同一材质,定在马车里,就是为了一路上晃晃悠悠不会打翻。
  如今这样精制的磁石,尤其贵重,虽然有些讲究,不过在金陵世家里倒也不是稀罕物。
  见她看得认真,荀司韶“切”了一声,斜眼看她:“愣着干嘛?想喝茶自己倒啊,还要少爷我伺候你不成?”
  甄从容倒是半点不见生气的模样,她黝黑的脸上,两颗同样黑亮亮的眼睛钉死在茶具上。一听他发话,便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茶杯,却没有给自己沏茶,而是拿在手上把玩。
  沉思了片刻,她另一只手从袖中拿出一枚细小的叶状铁片,看起来像是一种暗器。一凑近茶杯,她松开手指,“啪嗒”,暗器便死死贴在了茶具上。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茶杯,眼底有一丝探究。
  荀司韶身后陪着的听风见了,忍不住小声笑了下,撞了撞旁边的梧桐,小声嘀咕:“土包子。”
  梧桐胆子小,不敢接话,只抬眼扫了荀司韶一眼,就他像是没听到一样,便松了口气,拉了拉听风的衣摆,示意他谨言慎行。
  刚才自甄从容掏出那支暗器,便吸引了荀司韶大半好奇心。
  他之所以对荀老太太又怕又敬,就是一直知道这位老人家曾经是江湖上混的。江湖上混就意味着,接触过各种旁门左道,还有许多他们这些待在金陵世家贵族里一辈子接触不到的东西。
  可惜荀老太太半点儿都不肯传给荀家人,但甄从容也是甄家人,想来这方面定然也有接触。
  不过,即便有心询问,听风的话也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低头把茶杯放在案几上,“听风。”
  “少爷?”听风笑着探头凑上来。
  “爷想吃柳记的流汁小笼包子,你现在马上去给爷买来。”
  听风看了眼外面越来越近的南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噎了一下,问:“少爷,可,柳记在,在北街……”
  “所以?”荀司韶似笑非笑地看他,漫不经心地说:“看你手脚闲得话也多了,不如找点事儿做,去吧,跑着去,快点儿,爷要吃热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听风还哪里不知道荀司韶这是惩罚他多嘴多舌。说起来,甄从容再怎么惹荀司韶看不顺眼,到底还是荀家的客人,甄家的主子。
  哪里轮得到一个下人评论是非?
  仔细想想,就想清楚这里头的严重,听风白着脸,顿时不敢多言,麻溜地跳下马车直奔北街。
  坐在案几对面的甄从容却似乎从头到尾都不受这一出影响,她试探完磁石杯子,已经不动声色地把暗器收了起来。
  正要问问她,那暗器什么来路,就停外头车把式一声高呵,拉车的马儿陡然止了步,车里主仆二人差点儿没被掀翻出去。
  看着对面不动如山面不改色的甄从容,荀司韶默默把脱口而出的呵斥憋回去,故作波澜不惊。
  旁边的梧桐被他看了一眼,立马很有眼色地提声,冲外头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车怎么驾的?差点没摔着爷!”
  他一面问一面推开马车的门,外头的光景映入眼帘:
  只见车把式为难地坐在前头,这会儿看听风出来,便侧了侧身,小心翼翼对里头的荀司韶道:“爷,前头的让我们给他们让个路……”
  “我呸!”梧桐不等荀司韶发话,便怒目而视,想也不想地骂道:“什么东西?在金陵城,你见过我们爷给谁让路了?”
  “可,可……”
  车把式瞥了眼对方马车上大大的“顺”字,沉默了。
  梧桐显然也看到了,脸色一变,转而立即对里头的荀司韶禀报:“爷,是顺亲王府的马车……”
  荀司韶冷哼一声,侧头看了他一眼,起身出了马车,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语:“顺亲王府?哦,所以呢?”
  梧桐不敢发话。
  顺亲王,说起来也是个颇为倒霉的亲王。
  作为先王嫡亲的弟弟,据说早年被锦衣卫查出了他私下在进行某些足以诛九族的勾当。被先王发现之后,念在一母同胞,便早早封了亲王,发配到远远的封地,还严令,没有传召,不得回京。
  一来二去便是二十年了,先王直至驾崩,都忘了这个皇弟的存在,以至于顺亲王也是二十多年没回过金陵。
  如今先皇驾崩,太皇太后想念这个唯一的儿子,才逼着当今太后和年轻的皇帝,下了圣旨,特地召他回来。
  名义上是给太后祝寿,可说到底,顺亲王早于金陵城里如今的士族勋贵们断了矫情,更出身世家之首荀家的当今太后也毫无交集,何来祝寿一说?
  不过是太皇太后想见他一面罢了。
  顺亲王当年野心勃勃,如今是什么心思,还真没人清楚。
  不过就凭着当今圣上还年幼,荀司韶的亲姑姑孝贤太后在宫中也是步步为营,这个最容易威胁皇位的顺亲王,就不得不提防。
  所以,荀司韶能给他们好脸色看也就有鬼了。
  他还未让梧桐上前问,对方便下来个气势汹汹地小厮,马脸蒜头鼻,带着几个人臭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过来,冲着站在马车前头的荀司韶问:“瞎了吗?没看见我们爷的马车不知道让开?好狗不挡道不知道?”
  梧桐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回敬他几句,却被荀司韶抬手阻止,后居高临下看着这顺亲王府的下仆,不怒反笑,“世子?那个门路的世子?”
  “咳我劝你说话放尊重点!”那蒜头鼻小厮冷笑,“我们主子可是顺亲王府长子嫡孙,当今圣上的亲侄子!太皇太后的嫡重孙,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
  “我是什么东西?”
  荀司韶唇角一勾,他那张面容虽不似如今金陵世家子弟常敷铅粉那般白皙,却也透着多年浸淫钟鸣鼎食的从容和贵气。
  如今他本就站在车辕前,高高在上往下睥睨,那微抬的下巴不见傲慢,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让人情不自禁肃然起敬。
  “巧了,爷可不就是你家主子皇帝叔叔的表兄,论辈分,你家主子怕不得也叫我一声叔叔?”
  “什么跟什么?”蒜头鼻被荀司韶一套叔叔侄子绕远了,不耐地呸了一声,直到旁边有人扯了下他的衣襟,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才脸色一滞,表情僵住了。
  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平民百姓,这自打进了金陵城,不出三天,必然知晓金陵一霸——荀司韶的名号。
  他额头上滚落下来一滴汗,此时再看荀司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越看越是瘆得慌,一时之间居然连对视都不敢。
  正酝酿着怎么说,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个小厮,凑上来说了几句话,才让这个蒜头鼻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爷说兴致都被你们给败坏了,不出去了,打道回府!”
  蒜头鼻说完根本不敢看荀司韶,转头就走。
  荀司韶道也没为难他,只是抄着手,满眼讽刺地看了眼闭着门的马车,冷笑不语。
  顺亲王府的马车上,少年把手垫在脑后,手中握着本书,专心致志地看着。
  身边的谋士观察他的脸色,小心翼翼,试探性问到:“公子爷,是不是应该您亲自出去,见见这个荀四?”
  少年淡淡一笑:“不必了,本就是想做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这时候再出去赔礼道歉,岂不是显得太能屈能伸,成大事不拘小节做派了吗?”
  “可……”
  谋士还欲多说,少年却打断他,继续道:“有些人希望我什么样,那就什么样。你以为这个荀司韶很威风很值得结交?某些方面来说,他和我一样,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第7章 试探
  当王淰之第三次不由自主地转头,朝着他们后方打量的时候,走在他身边的荀司韶眉头跳了跳,额角的青筋终究是没有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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