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灵犀1
时间:2018-10-09 09:33:46

  他的话如一根根针,深深刺进心口, 浓浓的苦涩从心尖上蔓延开,初晴苦笑着摇摇头。原来,祁衡已经看出了容珏的用心。他算计的是祁衡,成全的却都是别热,或许,他为他自己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可以了无牵挂的从容赴死。
  不过,祁衡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终究该为此感到庆幸。
  她的目光从祁衡身上移开, 淡然道;“说什么让我放心,还不是不能奈何他,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 至少你能坦白告诉我,你不会伤他性命。”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他?”祁衡看着她,眼神似笑非笑,“我和北疆遣使联络,容御并不知道。如果我杀了容珏,幕淮远向我发难,就算我西凉挡不住他几十万慕家军和南宫家的联合进攻,到时容御绝不会坐视不理。当然,他不会白为我出力,一定会借机提出我完全不能接受的条件,比如让我将你送回去。”
  听他提到容御,初晴的心又是一颤,而泛起的波澜又转瞬即逝,她的心境在片刻后又变回如水般麻木的平静。
  祁衡深深看着她,心中竟有些紧张,“初晴,我知道你心里怪我……”
  初晴摇摇头,“你有你肩负的责任,我没有资格怪你。只是你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你当大周皇帝的诏书是儿戏么?他既然为你我赐婚,用什么理由召我回去。”
  祁衡笑了笑,“城下之盟只有强弱之分,没有道理可讲。容御需要西凉,只要我提出的条件不算离谱,他就会答应。我知道他下这道诏书不过是想暂时稳住我,让我与他合作。而反过来,一旦我有求于他,也要答应他提出的条件。”
  他说的头头是道,初晴听的漫不经心,只是不知不觉间,胃里突然涌出一阵翻腾。她后退几步,突然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祁衡上前扶住她,见她皱着眉,脸色愈发苍白,看起来很不舒服,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而地上只有一滩淡淡的水迹。他意识到,她此时的不适并不是因为吃错了什么东西。
  他有些惊愕的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来不及掩饰的痛苦与绝望,“你是不是非常讨厌我,只要看到我都会感到恶心,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他握住她手臂的力道越来越紧,初晴吃痛,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祁衡,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看到我身子不舒服还说这些疯话,快放开我!”
  祁衡又是一怔,手慢慢松开,声音带着愧疚;“我不是有心的,只是你看起来不像吃坏肚子,倒像是见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初晴甩开他的手,用帕子擦干嘴角,长出了一口气,抬头迎上他关切的眼神,想到他可能是真的误会了,心中的火气消去大半,“我也不清楚,就是突然很不舒服,想吐又吐不出来。”
  祁衡定定看了她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复杂而阴郁。他沉声说;“还是找大夫瞧瞧吧。”
  初晴点了点头,“我带来的张太医就在驿馆里,不必舍近求远,就找他来吧。”
  张太医为初晴看过脉象后,突然露出惶恐的神色,跪伏在地,颤声禀道;“禀国主,公主的脉象,是喜脉啊……”
  祁衡的脸色愈发阴郁,一字字问;“你是说,公主有了身孕?”
  张太医吓得面如土色,“是是,如果臣没诊错,公主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初晴惊愕的看着张太医,却见祁衡突然拍案而起,对室内其他人道;“不得将你们听到的泄露半字,否则,杀无赦!”
  众人惶然跪下,颤声应道;“是……”
  祁衡又喝令左右;“将此庸医拿下,押入天牢待审!”
  张太医一声声喊着“冤枉”,被两名西凉官兵拖下去。然后,祁衡又屏退了室内众人。他不断来回踱着步。而初晴已经从无以复加中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怀孕,着一定又是有心之人的故意陷害,而要害她的人,一定不是容御。
  孝期有孕,就是莫大的不孝。大周重视孝道,她听说过曾有一个臣子被人弹劾在为母守孝期间与人有染,还逼着那个女子服下堕胎的药以掩饰罪行,在查明一切属实后,那个大臣被皇帝革职,在未被任用过。
  虽然她早已将卫皇后视为自己的母亲,却不愿认容楚天为养父,可她是容楚天的养女却是事实。在没有解除这层关系之前,她必须为容楚天守孝。守孝期间怀孕,不忠不孝两层罪名,轻则被废黜长公主封号,重则会被处死,还会牵连到洛氏满门,甚至会影响到卫皇后的声誉。
  她还是完璧之身,当然不可能有身孕。她不是第一次被人算计,对这种伎俩早就见怪不怪了,可让她感到寒心的是,张太医可是容御的人啊,他竟然背叛了容御。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祁衡突然走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初晴知道他在为自己查脉,习武之人都重视筋脉,尤其是武艺高强内力深厚的人,对脉象的了解不逊于一般的大夫。
  片刻后,他的手慢慢松开,嘴角浮出一丝讽刺的笑,一字字说:“祁雅怀孕的时候也有过这种反应,太医说这是有身孕的正常反应。”
  初晴气结,“你的意思是我真的有了身孕?”
  “你的脉象确实是喜脉,”他的目光阴郁而痛苦,“三个月……三个月前你还在彭州吧?”
  初晴站起来,坦然与他对视,“没错,三个月前我在彭州,但这就能证明我怀了他的孩子?我根本不可能有身孕,你不信可以多找几个太医来查。”
  祁衡双手微微颤抖着,压抑着心中的恼火,声音在隐忍下微微颤抖;“你想让全西凉的人都知道你有身孕吗?”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紫凝一直守在门外,虽然听不清室内的交谈,却知道初晴是被人算计的。她不放心让初晴和祁衡独处一室,犹豫再三,还是闯了进来。
  “我听说有一种药,能使服下它的人有怀孕的症状。”紫凝走到初晴身边,“公主,奴婢曾做过多年杀手,所有□□和罕见的奇药都知道。”
  紫凝死死盯着祁衡;“自从来到邺城,我们从不敢掉以轻心,虽然驿馆里的都是自己人,千防万防,没想到竟会有人用这样下成的手段来算计公主。”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一旦事情传开,公主的名节就彻底毁了,还会连累太后的名声。国主和公主的婚约也会取消,这分明是一个局,张太医已经变节,参与的人一定不止一个张太医。恕奴婢斗胆问一句,国主真的完全不知情吗?”
  祁衡怔住,定定看着初晴,“世上真的有这么神奇的药?”
  初晴冷冷的说;“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你不信就个我一碗红花,这样就能证明清白了。”
  祁衡忙道;“这怎么行,就算真的没有,喝这种药也会损害身体吧……”
  初晴摇摇头,“算了,先从太医张藻德查起,我要亲自审他。”
  祁衡道;“这是自然,不过,如果这真是一个针对你的阴谋,不可能全靠一个大夫完成。”
  初晴道;“张藻德有一个帮手就够了,先从张鲁查起,捕风捉影的怀疑只会搞得人心惶恐。”
  
 
    
第102章 惊变
  天牢设在行宫中, 牢里只关押涉嫌谋害王族的犯人, 翌日早晨, 祁衡派人将初晴接到行宫。初晴并没露面, 只让紫凝和另一个护卫审问,她在牢房外, 看不到审讯的场景, 却能听到牢房里的声音。
  冰冷的牢房里充斥着刑讯人的审问和犯人的惨叫,暗人或许不怕死, 却怕生不如死。张藻德被关入天牢后,几次自尽未果,在受刑时更不可能自尽。过了一道道生不如死的酷刑,张藻德终于招供。
  他自称效忠幕氏, 他在驿馆的同伙是一个名叫香翠的侍女。香翠在初晴的小厨房做事,在几天前被张藻德用重金收买。每当初晴用膳,香翠便将张藻德交给她的药粉放入膳食中少许。此药只会让服用它的人产生怀孕的反应,却不是直接要人性命的毒/药,所以根本查不出来。
  初晴听完这些,便命人将那名叫香翠的侍女带入天牢,与张藻德当面对质。
  香翠被带入天牢,见到张藻德的惨状, 下的还没上刑就招了供。
  祁衡问;“你要如何处置他们?”
  初晴叹了口气, 说;“张藻德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那个香翠,将她赶出去就行了。”
  回到驿馆, 紫凝愤愤不平地说;“那个香翠和张藻德一样该死,公主真的要放过她?”
  初晴有些唏嘘,“过去我没注意过她,她终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何况她不会再威胁到我,没必要赶尽杀绝。话说回来,香翠只是贪财,张藻德又是为了什么,当初岑心行刺,御哥哥为了铲除幕氏余党不惜血洗宫廷,张藻德到底受过幕氏的什么恩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如果他没受过幕氏的恩惠,对幕氏的忠心又是哪来的?”
  紫凝道;“公主不妨告诉国主,继续审他,说不定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初晴淡淡道;“不必了,如果张藻效忠的不是北疆幕氏,继续审问也没有意义,他是死都不会招的。我已经派人前往彭州,将此事告知御哥哥,这还关系到我义母的名声,御哥哥不会坐视不理的。”
  而就在几天后,祁衡给了她答案。
  这日,祁衡来到驿馆。初晴见他脸色微沉,便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祁衡先让初晴屏退左右,当暖阁中只有他和初晴两个人,他道;“那天在你走后,我又审了张藻德。”
  “你……”初晴惊讶的看着他,省去了“你”字之后至关重要的一个“也”字。“你不相信张藻德的供词?”不等祁衡回答,她又追问;“既然这样,那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张藻德要害的人是我,你反而自己审起来了。”
  祁衡道;“你别误会,那天我只是想,容御那么精明的人,张藻德要有二心,怎么可能瞒过他?当然,我也不是说他就是听命于容御,就算他对容御有二心,也是在到达邺城后才被人收买。”
  “我明白。”初晴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初晴,张藻德的供词已经还了你清白,至于他背后的人是谁,和你的关系并不大,所以我没告诉你。你离开后,张藻的供出他是被端木柔收买。我用了几天的时间,查出端木杨一直在暗中和容御做着粮草和铁器的交易。”一丝杀意从他眼中闪出,转瞬即逝。他看着初晴,严肃的说;“初晴,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
  初晴心底一震,“这是真的吗?”而心底的震惊转瞬间又化作无奈的苍凉,祁衡背着容御与幕淮远结盟,容御暗中收买西凉重臣,这就是帝王之间的权术游戏,从不讲一丝情面,讲的,永远都只是利益。
  “可端木杨为什么要害我,我名声尽毁,卫太后的名誉也会被连累,端木杨这么做不是连御哥哥都得罪了吗?按你的说法,端木杨私卖军粮和兵器当然不是一两日的事,难道他要投靠北疆?”
  祁衡冷冷一笑,“他暗中为容御做了那么多好事,还好意思投靠北疆,不怕幕淮远将他凌迟么。如果我没猜错,陷害你的人只是端木柔,端木杨并不知情。。”
  初晴问;“你打算怎么做?”
  祁衡定定看着她,一字字说;“初晴,我不能再纵端木杨,但如果我要治他的罪,以你为由并不能服众,只能将他过去的罪行公开,这就意味着与容御彻底决裂。”
  初晴定定看着他,片刻后,目光渐渐涣散开,她平静地说;“祁衡,不管你站在哪一边,我都没有资格阻止你。我只希望你让我离开,你不能拉着我一起和他决裂,我不能连累洛家,你明白吗?”
  祁衡微微怔住,随即,他痛苦的合了合眼,嘴角浮出一丝嘲笑,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你是不是就盼着这一天?”
  初晴苦笑一下,“你知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请你别将我逼上绝路。”
  祁衡目视前方,许久,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她身上,“如果我以你的名义处置端木柔,对端木杨只能从轻发落,如果重罚,朝臣会以为我惧怕大周,只怕会寒了人心。害你的人没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会不会怪我?”
  初晴摇摇头,“我想端木柔只是一时糊涂,你不该娶我,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们的婚约取消了,你可以迎娶别人,可她以后该如何嫁人呢?”
  祁衡深深看着她,“你真是这样想的?”
  初晴在心里无奈的叹息,她当然不想留在这里。就算她对容御已经绝望,可大周毕竟是她的家啊。
  “别问我愿不愿意,没人愿意背井离乡。”她淡淡道。
  祁衡摇了摇头,来到她身边。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他温热的气息如一阵阵清风,拂过她的脸,“如果你爱我,我们在一起还不会牵连到你的家人,你会愿意留下来的……”
  初晴垂下眸子,她不愿留下来,说到底还是因为不爱。
  他双手扶上她的肩,不敢太放肆,只是维持着一个虚空的怀抱,虽然自信终有一日能够得到她的心,却也知道她并不喜欢别人强迫。
  “我会一直等你,就算过了三年,你还是不爱我,我也会一直等着你。”他看着她,一字字认真的说。
  初晴抬眸看他,迎上他眼中的赤诚,心底涌出一片暖意,要说不被打动,也是假的,只是与爱无关罢了。
  他说给她时间,那么现在她就没必要坚持,一再说拒绝的话伤他的心。一抹温和的微笑在嘴角绽开,她望着他明亮的双眼,轻声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你先去忙吧。”
  祁衡看着她,心中渐渐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似乎,他和她的距离,在此时又近了一步。他拍拍她的肩,笑着说;“那我去忙了。”
  当晚,祁衡再次来到驿馆,告诉初晴,他已经将端木杨革职。然而,又过了一日,祁衡再找到初晴,却是来向她辞行的。
  上京传来消息,老国主祁邯遇刺受伤。祁衡于当晚离开邺城。
  初晴想,行刺西凉祁邯的主谋一定不是容御,否则不需要真凭实据,哪怕是蛛丝马迹的线索,祁衡就会决然与容御反目。而端木柔算计她也与容御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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