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灵犀1
时间:2018-10-09 09:33:46

  这两件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却彻底改变了祁衡,甚至整个西凉国的命运。
 
    
第103章 担当
  半个月后, 老国主祁邯的死讯传到邺城。
  一个不祥的念头自从生出, 就一直徘徊在心底, 如阴云层层覆在心上, 越积越多。初晴猜想刺杀祁邯的幕后主谋并不是容御,然而, 她对自己的猜测并没有多少把握。容御做过许多她认为不明智的事, 可后来的结果都只是证明了她的天真。每一个看似荒唐的决定,最终的受益者都是她自己。她越来越看不透他, 也越来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她甚至不明白容御为什么将她送到这里,想利用她牵制祁衡,还是另有目的?或许,祁邯遇刺, 幕后的主谋真的是容御,容御并不在乎祁邯的立场,他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在祁衡的死讯传到邺城的第三天,初晴又接到消息,端木杨曾经统领过的五万将士公然谋反,制造容御派人刺杀老国主的舆论,煽动暴民袭击军营。一些士兵不明真相, 被传言煽动加入到了叛军中。城内已经一片混乱, 距驿馆最近的北城门的守军正在与叛军厮杀,并已经处于败势……
  这个在北城门的战场上杀出重围的士兵向初晴禀报着当前的形势。初晴静静听着,端木杨虽然被接触兵权, 并被祁衡带回了京城,可一个领军多年的将领在军中建立的威望不会因为兵权旁落而消失。祁衡虽然解除了端木杨的兵权,但对方多年培植的势力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瓦解。端木杨的部将公然发动叛乱,而不是来捉拿她,这至少证明了祁衡并没有怀疑容御,或者,即使他怀疑容御,也暂时没想过迁怒于自己。
  这并不是最坏结果,至少她现在的处境还不算是四面楚歌,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离开邺城。所以,她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祁衡。
  就在初晴和五千护卫离开驿馆之后,端木柔率一万精兵将驿馆团团围住。她没有招降,也没下令进攻,直接一把火烧了驿馆。不管驿馆中有多少人,不管里面有什么样的埋伏在等着他们,都会随着大火的蔓延化为灰烬。
  大火从斜阳西下持续到夜幕降临。北风呼号,冲天的火海发出“噗噗”的吼声。端木柔双目赤红,眼底沉积着嗜血的杀意,恍惚间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哀嚎声阵阵入耳,她眯着眼睛,美丽的面庞上带着残忍的微笑,幻想着洛初晴在火海中垂死挣扎……
  火光笼罩的天空下,铅云翻滚。不知何时,北风不再猛烈,空中渐渐飘起细碎的雪,密密麻麻的雪粒子冲淡了远处的火海。火光越来越弱,最后一抹火焰在雪雾中消失。士兵撞开了驿馆的大门,昔日华丽的驿馆在此时已经是一片废墟。端木柔没有放过一个角落,在废墟中仔细搜查。然而,这里不但没有洛初晴,就连一具烧焦的尸体都没有。可想而知在端木柔赶到之前,这里就已经空无一人。
  晨曦划过天际,撕裂云层,在山谷上空形成一团金色的雾霭。七天前的傍晚,在端木柔率军赶到驿馆之前,初晴已经率领五千护卫离开了驿馆,从北城门突围而出。几千人遭受了几十场袭击,几经辗转,昨晚进入这个山谷,原来的五千人只剩下了三千人。虽然这三千人依然保持着警惕和高昂的战斗力,初晴却明白,如果没有援军,只凭他们的力量是无法离开西凉的。
  她不敢小觑叛军的势力,想当初李信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为她招募了三千精锐,还是在小心翼翼不被人发现的前提下。而端木柔却用了公然散播谣言的手段,声称祁邯是被容御派人刺杀而死,祁衡被她迷惑,将复仇抛于脑后,何况祁邯的死讯传到邺城后,祁衡并没有下达对她不利的命令,使谣言看上去有了几分真实性,成功的调动起西凉人对大周甚至对他们现任的国主祁衡的不满。在舆论的帮助下,如果端木氏有足够的钱财,在短短几天里招募十几万军队并不是难事。叛军在攻占邺城后,还攻占了几座城池,他们离开了邺城,却仍在叛军的包围中,城外的地势更容易寻找藏身的地方,这就是出城的好处了。端木柔除了派兵追击他们,还要分出兵力攻占别的城池,她能控制的叛军不会少于二十万。
  而她手下的三千人,如果不断与叛军起正面冲突,再不出几天,兵力就会消耗殆尽。初晴早已派人给烟霞关的守军传信,就算消息传不到烟霞关,烟霞关的守将也会很快知道邺城发生的事,派军队来接应他们。谷中野物丰富,坚守几天不成问题。
  “报!”派去查探的护卫策马返回,在几米外停下,来到初晴面前,跪下禀报道;“启禀公主,叛军越来越近,人数大概在四五万之上。”
  初晴握紧拳头,“再探。”
  叛军的前锋部队刚进入山谷,迎面扑来的是一轮轮箭雨。
  两万叛军四于乱箭之中,而他们的箭也已经消耗殆尽。双方展开了白刃战。上千的护卫围住初晴,形成一个保护圈子。初晴看着她的护卫在杀死数不清的敌人后一个个倒下去,双眼在不知不觉间已是一片潮湿。上午阳光笼罩着一地的尸体,呈现出刺眼的苍白。
  厮杀持续了半日,初晴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远远望去,端木柔骑在高大的坐骑上,目光如剑,秀美的脸上笼罩在阴骜的杀气中。看来,端木柔是一定要杀了自己。她绝望地想,如果她真的死在这里,而那个远在彭州的人,终于如愿地等到了他想要的结果,那他是否会后悔将她送上这条绝路?
  不,她不要他的后悔,也不屑他的难过,这样的手段太卑鄙!即便她活着,也绝不会原谅他!
  护卫形成的防线防线突然被冲开一个口子,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无数叛军挥舞着长刀冲向初晴。初晴手中的剑没有瞬间停滞,一个个想要她姓名的叛军被她的长剑刺穿,从马背是昂栽倒,变成没有生命的尸体。这是她第二次亲手杀人,第一次还是她带人去襄州救裴晔。而现在的场面比上次更加惨烈,她的心情比上一次更加绝望。她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她没有退路,只要还想多活一刻,就要不停的杀人,杀死所有新想杀死她的人……
  “公主小心!”初晴又杀死一个叛军,突然听到紫凝的呼喊,下意识回头,看到紫凝浑身是血,整个人从马背上坠落。她本能的伸出手,却连紫凝的披风都没抓住。
  “紫凝!”痛彻心扉的呼喊冲破喉咙,瞬间,她的心一阵阵抽痛,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眼前刀光晃动,刺得她睁不开眼,随即,又是长刀刺入身体的声音,那个叛军被护卫一刀刺穿,栽下马背。
  她的剑狠狠刺向另一个叛军,在心中说,紫凝,我会为你报仇。
  就在这时,有一队不知从何处来的骑兵突然冲入厮杀中,和初晴的侍卫一起斩杀着叛军。身先士卒的将领身着金色铠甲,几乎与金色的阳光融为一体,一个个叛军倒在他的剑下,腾起的血雾遮不住那张熟悉的面孔,初晴怔了怔,他不是祁衡又会是谁!
  而祁衡带来的军队并不多,叛军的数量却似乎越来越多,山谷的出口都被叛军封死,他们奋力拼杀,却无法突围,只能拦住叛军的一次又一次进攻。
  天黑之后,端木柔终于停止了疯狂的进攻。祁衡和初晴一起被困在谷中。这一战持续了一整天,从早晨到天黑,初晴的护卫只剩下不到五百人,祁衡的军队损失了一半。
  初晴让人找到紫凝的尸体,亲自将她埋葬。然后,初晴在紫凝的墓前就地坐下,祁衡坐在初晴身边。
  他告诉初晴,他已经处死了端木杨,并调集重兵平乱,叛军号称有三十万之众,大部分士兵都是新招募的,和身经百战的军队比起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等他的军队赶到,粉碎叛军易如反掌。端木柔指挥的这几万军队是叛军中唯一的正规军,表面上他们被困在这个山谷里,事实上,援军很快会到,而端木柔却没有外援,已经是穷途末路。
  初晴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祁衡笑了笑,说,“不巧遇上你派出查探军情的护卫。”
  初晴看着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端木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的行为连容御都得罪了,还想要以她为人质来要挟容御吗?很明显,端木柔不会这么傻。站在端木柔的角度,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越过重重防线去投靠祁彻,纵然他要以自己为人质,威胁的人,也一定不是容御。
  而她似乎真的得救了,可心情却越发沉重,那种近乎于绝望的悲伤如铺天盖地的寒风,在心口疯狂的肆虐着。她的心仿佛已经血肉模糊,无以复加的痛,她却呼唤不出。
  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如果祁衡在听到他父王遇刺的时候就将容御列为嫌疑人,并公布端木杨私卖军需的罪行,果断将他以叛国罪处死,并强行将她押回京城。那么所有谣言都会失去说服力,端木杨昔日的部将也不会人人自危,被端木柔挑唆,走上叛乱这条路。
  她知道,祁衡何尝不想这样做?只是一旦付之于行动,他还有什么理由善待她?
  “你不该来这里……”她突然憎恨起自己,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她能对他说的,只是这些苍白的话。
  祁衡握住她的手,看着含泪的眼眸,双眼布满血丝,平静的声音里带着沙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私,你就不会来到这里,不会被卷入到这些纷争中。我种下的果,就该由我自己承担。你不怪我,我已经很知足了。”他苦涩的笑了笑,继续说;“你千万别认为是你拖累了我,就算是给我留一点尊严吧。”
  “祁衡,”她颤抖的手反握住他的手,是,她本不该来这里,可现在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宁可王位不稳也不肯牺牲她,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担当,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等我们出去,我就派人送你回烟霞关,”他简单地说,而内心的煎熬却如正在经历一场酷刑。
  他不确定祁彻是否会趁虚而入,以祁彻的性格是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或许,他即便平息了端木氏的叛乱,却不能阻止西凉陷入更长久的动荡。或许他会失去王位……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他想得到她,这只是他对她的一厢情愿,是他将一切都搞砸了,她是无辜的,他何德何能,有资格让她与自己共沉沦?
 
    
第104章 挽回
  两个人都想着心事, 只听着寒风索绕着枯枝, 发出沙沙声响, 清晰而繁琐, 一下下挂在心上。祁衡打破沉默,“初晴, 我是不是很没用?” 
  初晴看着他, 她仿佛还是第一次从祁衡的眼中看到这样无奈而苍凉的眼神。她想起多年前,在京城秦王/府的密室里, 那时的祁衡还是大周的人质,在回首流年的囚徒生活与面对未知的未来时,他的眼中似乎也没流露出这样的消沉。
  她心中充斥着浓浓的苦涩,勉强一笑, 说;“你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顶天立地?”他自嘲的笑了笑,父王临终前对他说的话依然回荡在耳边,父王失望的眼神,生命消逝却还是不能合上的双眼依稀浮现在眼前。父王已经离开了人世,他的灵魂依然在如影随形的注视着他,一次次为他震怒,对他失望……
  他合了合眼,嘴角带着一丝绝望, “我真庆幸, 你现在还不喜欢我。即便你心里的人是我,也还是什么都不能改变。”他早该明白,她的人和她的心都是他要不起的。他以为他可以任性一次, 追逐他所爱的人和他向往的幸福,他以为可以担起江山社稷的同时还能担起她的人生,却发现,这不但只是他的一线情缘,还是他的痴心妄想。
  初晴紧握住他的手,“你别这么悲观,我知道你担心祁彻。不过祁彻那边还有顾言牵制,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们的婚约还算数,而端木杨过去为他做过的事都是见不得光的,他没有理由不站在你这一边。”
  祁衡微微摇头,乞求的看着她,“你千万别为了我求他,也别为了我和他置气。当年他为了救你与幕淮远合作,他对你的感情不会比当年少。你真的没有必要,也不值得为了我和他置气。”
  她的心狠狠一颤。是啊,他不会置她的性命于不顾,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为了自己的霸业让她受委屈啊……
  她无声地苦笑,泪水夺眶而出。这还是卫翎对她说的话,她每次对容御失望,都会想起卫翎的这句话,心里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安慰,只会变得越发难受。
  她有自知之明,容御只会从利弊上考虑祁衡的存在意义,他的深谋远虑不会将她的感受纳入其中。她只希望在容御的布局中,祁衡还是一枚有利的棋子,这样他才会对祁衡伸出援手。
  而祁衡有他的自尊,这样的话,她不能对祁衡说,只是一字字地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你。”
  祁衡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说;“那就想点开心的事,当年在秦王/府的密室里,你天天给我送饭送药,陪我说话,那些日子想想也挺开心的。”当年她可怜他背井离乡,前途未卜。而他还没喜欢上她,只当她是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那么难熬的时间,只有在和她聊天斗嘴的时候才会过得快一些。
  而他将她请到西凉,只是看中了她在西凉没有背景,虽然不是怀着害她的心思,却也存了太多的私心。
  这样想来,他们的这段过往,从一开始就不完美,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初晴吸了吸鼻子,点头道;“好、”
  谷中的平静并持续到天亮,凌晨十分,叛军重新发起猛烈的进攻。端木柔也知道祁衡的主力军队会很快赶来,她必须速战速决。而他们利用山谷的地形暂时挡住了进攻,可双方兵力相差悬殊。叛军就像决堤的洪水,新补充的兵力踏着死去同伴的尸骨源源不断地发起猛攻,他们的人却越来越少。
  还是叛军先失去了进攻能力。石竞率领的大周军队突然出现在叛军后方,对叛军发动猛烈的袭击。谷中的守军趁势反守为攻,与大周军队对叛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战斗又持续了几个时辰,最后以叛军惨败告终,端木柔仅率不到百名残兵败将逃离。
  叛军的势力已经土崩瓦解,端木柔即将面对的,是铺天盖地的追捕。
  战斗结束后,初晴和祁衡就在战场告别,随大周军队回到了烟霞关。
  从烟霞关到彭州,她再也没听到过祁衡的消息。冬季的雪为彭州覆上一层银装,除此之外,彭州和她离开时完全一样,她的营帐依然在皇帐附近。初晴回营的时候,容御并不在营中。到了晚上,容御主动来看她。她的心情并无波动,也没有表现出久别重逢的惊喜。反而是容御将她拥入怀中,眼里的炽热几乎要将她熔化。
  他的怀抱让她感到很不适应,她近乎于木然的被他抱着,他手臂的力量稍微松懈,她立刻离开他的怀抱。
  她看着他俊美无暇的脸,他的样子明明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可她却仿佛已经找不到那种熟悉的安全感。她在绝望地等待着,等着他毫无愧疚的坦白,等着他轻蔑的告诉她,她在他心中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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