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姚颖怡
时间:2019-02-06 09:37:33

  反而是自从有了阿裳,她才似是重拾昔日时光,像是回到了儿子们小的时候,一个都不缺,齐刷刷地在她身边,今天这个闯祸,明天那个挨罚,忙碌而又幸福。
  展愉回来得很快,接到展怀的飞鸽传书就赶到了西安。
  展怀在鸽子腿上的小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字:有事,速归。
  没头没尾的四个字,却更让人心慌。
  展愉不是没有经过风雨的人,他本身就管着一批查子,可也是这种人最是多疑,别人看到这四个字可能只会猜测是有事要商量,可是展愉就不是了,他瞬间就能有十几二十种想法。
  且,西安有老母亲。
  霍柔风也没想到展愉会来得这么快,她冲着展怀竖起大拇指,展怀笑着摸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
  果然,当展愉耐心地听完钟夫人的一番话后,他只是摇摇头,淡淡地说道:“不用了,我不觉孤单。”
  钟夫人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生气地说道:“那等阿怀夫妻出征以后,把他们的狗和狼给你做伴吧。”
  钟夫人觉得自己一定是给气糊涂了,否则怎会把小九的孩子话给说出来了呢。
  没想到展愉却道:“好啊。”
  钟夫人挥挥手,打发了展愉出去,自己对着墙壁发呆,许久,外面传来阿裳咿咿呀呀的声音,她这才缓过神来。
  门开了,霍柔风抱着阿裳进来,钟夫人连忙接过阿裳,在脸蛋上亲了亲,道:“还是我们阿裳最乖,不会惹祖母生气。”
  霍柔风像是不会看人脸色,笑嘻嘻地问道:“母亲,二哥说了想找个什么样的吗?我好去和薛夫人说去。”
  “不用了,他说他不觉孤单。”钟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其实当时她还可以继续劝劝的,可是她没有,因为展愉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神情和那口气,完全是不想让人再提的样子。
  霍柔风暗地里吐吐舌头,找个借口出来。
  晚上和展怀躺在床上,霍柔风便说起这件事来:“我看二哥应是忘不了芳仪公主的。”
  展怀皱眉:“不是吧,二哥走的时候都没有告诉芳仪公主,真若是有情,怎么都会说一声吧。”
  霍柔风叹了口气:“唉,话本子里没有这种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二哥不想另娶是真的。”
  展怀失笑,一定是他做得不够好,才让小九对于情情爱爱的事情要从话本子里找经验。
  他伸手把霍柔风的小脑袋按到自己胸前,低声问她:“话本子里有没有我们这种情况,明明是好兄弟,后来却成了夫妻的?”
  霍柔风把脸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探进展怀的中衣,抚摸着他越发厚实的背脊,口齿不清地说:“有啊,有好多,不过都是男的和男的,不能生孩子的。”
  “男的和男的?”展怀一时没能明白过来,他还想再问,霍柔风已经张开小嘴,在他胸前咬了一口。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胸前蔓延到全身,一股热流从下腹涌了上来,展怀轻声笑了,凑到霍柔风耳边低声说道:“小坏蛋,敢咬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是这句话刚刚说完,霍柔风的手已经从他的后背上移了下来,把某处握在手里……
  次日天光大亮,霍柔风仍然不肯起床,展怀在外面练了一趟刀回来,一边擦汗一边在霍柔风耳边说道:“小九,二哥昨夜一晚没睡,独自在茶房里坐了一夜。”
 
 
第六九八章 幸运
 
  霍柔风猛的坐起身来,反倒是把伏在她枕边的展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住了她的腰。
  霍柔风被展怀抱着,问道:“茶房?客房旁边的那个茶房?”
  自从离开京城,展愉也只来过西安一次,上次便是住在客房里。霍柔风已经和展怀商量过了,府里住着谢红琳,又有阿裳这个小孩子,即使他们起兵离开后,展愉回到西安恐怕也不想住在这里,于是霍柔风便交待了安海,在西安城里选处清静的地方,给展愉另外置办一处宅子。因此现在展愉回西安,便暂时住在客房里。
  展怀和霍柔风都会在府里议事、会客,府里又住着两位上岁数的女眷,因此便设了四处茶房。
  霍柔风之所以会问起客房旁边的那处茶房,是因为那处茶房平时是最清闲的,管茶房的是以前在京城四时堂的老崔头。老崔头在四时堂里就是烧水煮茶的,他本就是京城人氏,年轻时给行商当伙计,天南地北十多年,后来去杭州时拉着货物的大车翻到沟里,他的一条腿从此废了,行商给他结了工钱就走了,四时堂的大夫给他看病,见他断了生计,便和掌柜说了,让他在四时堂里打杂,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四时堂在京城开分号,老掌柜来京城时也带上了他,原是想着让他落叶归根,可是京城里原有的两房亲戚也不知搬去哪里,他在京城里待着没有意思,待到四时堂在西安开分号时,他便跟着又到了西安。
  有一次霍柔风在四时堂看到他,那么大的年纪,拖着一条瘸腿还在送茶水,便让他来到自己府里,一来他是老伙计,人也可靠;二来也让他安度晚年,不用再日日辛劳。
  虽然离京多年,但是老崔头说的一口京片子,乡音未改。整座府里,也只有这一个人是京片子。
  见霍柔风问起,展怀也想起来了,那个一口京片子的老崔头,他是有印像的。
  他苦笑:“二哥恐怕是觉得他的口音熟悉,才在茶房里坐着的吧。”
  如果不想睡觉,在哪里不行,堂堂展家二爷,寒冬腊月里,又何必跑到茶房里坐着。
  熟悉吗?当然熟悉了,京城是展愉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霍柔风身子后仰,偎依在展怀的臂弯里,展怀拉过锦被,一直盖到她的肩头,忽然问道:“小九,你对二嫂还有印像吗?”
  自从那一年在通州,芳仪公主不惜失仪,为了他和锦衣卫理论之后,展怀提起芳仪公主时,偶尔会称她二嫂。
  霍柔风想了想,道:“上次见她时,我还刚到京城,只有十一岁吧,隔了很多年了,再想起她来有些模糊,记忆中她长得很漂亮,是那种看着很舒服的漂亮,对了,她说的就是一口京片子,非常好听,我怎么也学不会。”
  当年初到京城,霍柔风也跟着黄显俊学过官话,可惜她和李烨一样,虽然说得也是官话,可是任何人一听就知道他们是江南来的。
  两人不约而同,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外面传来镶翠的声音,说是阿全让人送公文来了,展怀这才把怀里的霍柔风放到枕头上,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正要站起身来,脖子忽然被抱住,霍柔风抬起身来,在展怀耳边轻轻地说:“我们太幸运了。”
  展怀轻轻嗯了一声,把霍柔风拥到怀里,紧紧抱了抱,这才转身出去。
  比起展愉和芳仪公主,比起很多人,他们都是幸运的。
  初相遇时,他们都是少不更事,在天真任性中彼此亲近,成为好朋友;在他们最美好的年龄,相知相爱,成亲生女,虽然也有风霜雪雨,但是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在亲人的祝福和期许中结合,迎来小生命。
  霍柔风拿起床头的几册话本子,话本子里有口蜜腹剑的继母、虎视耽耽的庶妹、与夫君夹缠不清的纤弱表妹、还有偏心的祖母和挑剔的婆婆,以及一大堆该死的妯娌。
  啊,人生真是艰难,霍柔风打个哈欠,重又睡下。
  她的人生绵长甜蜜,这是她的,她会紧紧拥住,别人的人生,她管不了,随他们去吧。
  京城里的国公府,桂伯正在诧异得看着手里的信,信是展怀让人写来的,询问当年高太夫人的往事。
  桂伯好生感慨,五爷终于也对这些往事有兴趣了,记忆中,这么多年了,只有那年常来做客的霍家小哥喜欢和他谈论这些。
  可惜那小哥小小年纪就死了,桂伯还记得那小哥听他说故事时,闪闪发光的眸子。
  想起早早夭折的霍九,桂伯心里酸楚,那可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提笔给展怀回信,司徒大娘撩帘进来,端着一锅肉燕,嘴里嘟哝着:“我这是犯贱啊,好心让人当成驴肝肺。”
  桂伯有些年头没有拿过笔了,刚写几个字就觉得别扭,听到司徒大娘说话,他便放下笔,问道:“怎么了?”
  司徒大娘指指东路的方向,道:“今儿个听说那位又有两天没怎么用饭了,我一时心软,想着人家毕竟是给二爷守节呢,便巴巴地做了送过去,结果就给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人家说公主不进荤食。”
  桂伯哈哈大笑,端过那只砂锅,道:“没事没事,人家不吃你的,还有我呢,我可不守节。”
  司徒大娘一把夺过砂锅,没好气地道:“大夫说了,你岁数大了,也要少吃肉!”
  说完,端着砂锅就往外走,桂伯忙问:“大娘,你把锅端哪去?”
  司徒大娘头也不回:“拿去喂狗!”
  桂伯怔了怔,像个孩子似的跺跺脚,还是写信吧,至少五爷不会把他的信拿去给狗看。
  可是他才写了几个字,司徒大娘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那口砂锅,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桂伯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这人是谁:“咦,这是花四娘啊,你什么时候从西安回来的,五爷好吗?”
  那女子叹了口气,道:“桂伯,您又认错了,我是花三娘,四娘还在西北呢。”
 
 
第六九九章 偷
 
  司徒大娘把手里的砂锅放到八仙桌上,笑眯眯地对花三娘道:“三丫头,快点,趁热吃了。”
  花三娘笑着答应,掀开盖子看了看,惊喜地道:“扁肉燕?我好久没有吃过了。”
  这是福建小食,花三娘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了。钟夫人刚到西安时,霍柔风本想给她找个擅做闽菜的厨子,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钟夫人到了北方就迷上了吃锅子,一年四季吃锅子,但凡是她能想到的食材,全都要放到锅子里涮着吃。她是长辈,展怀又不挑食,整府就他们两位算是福建人,他们不吃,自是也就不用请专门的厨子了。
  花家几代都在福建,花三娘算得上地地道道的福建人,司徒大娘的这锅扁肉燕让她吃得眉开眼笑,砂锅很快就见底了。
  对于花家的底细,桂伯和司徒大娘全都清楚,隔了好几年,花三娘忽然又出现在京城,两人都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三丫头,外头是不是有什么事了?”桂伯问道。
  花三娘拔下头上的发簪,发簪是空心的,她从里面取出一个纸卷,交给了司空大娘。
  司空大娘把纸卷展开,拿到灯下,看完便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那两个人呢?”司空大娘问道。
  “明日就到了,两人都是生面孔。”花三娘道。
  司空大娘想了想,对不明所以的桂伯道:“你明天找人牙子过来,买几个人。”
  桂伯指指放在桌上的文房四宝:“我要给五爷写信。”
  司空大娘的脾气立刻就上来了:“那你还不快点写,明天去买人,买人!”
  桂伯摇摇头,他就想不明白了,展家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凶巴巴的婆娘。
  花三娘忍住笑,起身告辞,消失在夜色中。
  她悄悄回到史府。
  昨天史云刚刚给她腾出来的单间,她告诉史云,自己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男人赚了几个钱,就和邻村里的一个寡妇好上了,那寡妇手里有钱,给男人置办了一间铺子,男人索性住到了寡妇家里,她上门找了两次,次次都被打出来。婆家的亲戚听说以后,非但没有帮着她,反而说她是不会下蛋的鸡,活该被嫌弃。
  她一气之下就跑回了京城,原先的鱼摊子早就没有了,听史家厨房的刘大娘说缺个烧火的,她就过来了。
  史云听了又惊又喜,没想到花三娘居然和家里的男人离了心,更没想到竟然求到史家来讨生活。
  可是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别说是去烧火了,就是在厨房那种遍是油烟的地方站一站,他都觉得心疼。
  史家兄弟一向不管后宅的事,如果他忽然过问,一定会被人说三道四。
  大嫂御下不严,府里下人爱嚼舌头,妻子为此还和他哭诉过,说是前天才给娘家送过去两筐桔子,第二天大嫂就知道了,把她气得半死。
  史云可不想让人知道,他对花三娘的那点心思。
  花三娘毕竟是有夫君的人,虽说两人离了心,可是他是有官身的,若是传扬出去,被御史知道了,他的名声就毁了。
  史云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好办法,眼下能够做到的就是让花三娘离开厨房。
  他偷偷塞给刘大娘十两银子,让刘大娘装病告假回家,过完年再回来。
  刘大娘管着厨房里的采买,也是因为这个,花三娘早前才和她搭上的。
  刘大娘一眼就看出二老爷对花三娘有心思了,再接过三两银子,心里就更清楚了,她的月例也才一两,每个月加上捞的油水也不过二两,史云一出手就是十两,刘大娘高兴还来不及,当即就向大太太告假,说是老家的婆婆病了,她要回去照顾几天,并且大公无私地推荐了花三娘,说花三娘以前是卖鱼的,最懂菜市的行情,让花三娘代替她,她最放心了。
  大太太一向宽以待人,当即便准了假,并且给二太太上了一课,告诫二太太要怀着菩萨心肠对待下人,这样才能让下人也有一颗仁慈之心,你看现在多好啊,刘大娘请假还不忘推荐一个合适的人。
  二太太被恶心得差点吐了,想找史云诉苦,可是没有找到史云,叫来史云的随从,说是二老爷政务在身出去了。
  花三娘初来乍到就得了厨房采办的好差事,虽说是暂时的,可是一个月下来,也能捞上一两半两的银子,厨房里人人眼红,花三娘哭得眼睛都肿了,史云见了,便立刻让人腾出一个单间来,让花三娘住了进去。
  史云觉得,有了单间,就方便他和花三娘增进感情了。
  可是这正中花三娘的下怀,她经常要出去,自己住一个屋子,才不会惹人怀疑。
  就像今天,她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七转八拐,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屋子里。
  屋子很小,在下人房的一角,原是堆放杂物的,好多年都没有人住了。
  屋子里冰冰凉凉,花三娘出去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正想装到汤婆子里暖暖手脚,就见屋子里站着一个人,她吓得叫了一声,手里的铁皮壶噗通一下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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