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快跑,你是炮灰[快穿]——叶鲜
时间:2019-02-15 11:17:50

  方机又到东宫告知成果。
  “彦彦,我把王贵的狗头砸了。”
  “爽了吗?”
  “爽了。”方机把扇子一挥,无比惬意。
  金子彦把他的扇子扯过来,丢到暗处:“我劝你这几天最好变个扇子,在我宫里蹲一蹲。”
  “哈哈哈哈,我是太白金星,我怕谁?”方机神清气爽的狂笑。
  朝堂上,御史弹劾丞相倨傲无礼,无故殴伤内廷太监,目无君上,响应者寡。
  “方卿,不解释一下?”皇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发问,面沉如铁。
  方机坦荡抬首:“臣无可辩驳,的确是臣做的。”
  皇帝怒气更炽,哪怕他装装样子辩解一下也好,现在这副态度,说他目无君上,一点也不过分。
  皇帝并没有料到,当初在朝堂上被众臣攻讦手忙脚乱的丞相,如今能只手遮了半边天。
  一个懦弱无能的丞相和一个手眼通天的丞相,都不是皇帝想要的。如今尾大不掉,想罢黜他恐怕没那么容易,得费一番周折。
  皇帝眼里闪着寒光,心里藏了一把刀,议事后平平静静的退了朝。
  “陛下,丞相又入东宫了,还提了一个青竹筒,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酒,气味飘了一路。”
  皇帝沉着脸,吩咐摆驾,左右无事,不如去走走。
  东宫前殿,方机把竹筒掀开,往两只酒盅里注满了酒液,二人举杯。
  “你皇帝爹要杀我。”
  “这话你说了几个月了。”
  “不,我今天闻到了杀气。”
  金子彦两杯酒下肚,把酒盅一放,表情怔怔的:“你变个扇子。”
  方机咽下第三杯酒:“我跟你说过,活着要痛快,要爽。”变个扇子被皇帝坐屁股底下,那样的经历,才不要再重来一次。
  值守的小内侍又慌慌张张跑进来:“小爷不好了,陛下朝这里来了,刚过二门。”
  方机笑问:“有杀气吗?”
  小内侍点头:“好像有一点。”因为他窥见皇帝的脸色,并不太好看。
  金子彦把手一挥,小内侍退下。他认真的望着微醺的方机:“来,变扇子!”
  方机咽下第四杯酒:“不变。”
  金子彦锤桌子:“你变不变?”
  方机喝下第五杯:“我就不变。”
  金子彦走到他身边,掐住他的脖子摇晃:“变一个!”
  方机轻轻一扒,就把他的手拨开,端了一杯酒送到他的嘴边:“你喝了这个我就变。”
  “不喝。”
  “来嘛来嘛!陪我喝!”方机嘴里喷着酒气,把金子彦肩膀一按,一盅酒灌下去。
  眼前黑色的影子一晃,面前站了个人。
  皇帝一脸惊怒,目光如刀。
 
 
第41章 重生爸爸穿越儿
  皇帝气得话都懒得说了, 眼刀一剐便拂袖而去。
  方机放下酒盅, 神智清醒了一半:“完了,这下死定了。”
  金子彦一眼就把他看穿了:“你是故意的?”
  方机呵呵的笑着:“怎么会呢?我又不是活腻了。”
  “可是你这个作死的样子, 看起来就是活腻了呀,不如辞官, 回家养菊花。”
  “我没有家。”方机惆怅的叹气。
  金子彦被他弄得有些伤感:“你怎么会没有家?天为父,地为母,风花雪月为妻, 鹤鹿雁雀为子, 离开这朝堂, 你可以更快活。”
  “你说的对,但我已经来了, 就得有始有终, 就算死,也得把尸体给他们看看。”
  但是金子彦不希望他以如此凄惨的方式离开,他觉得方机应该像风一样飘走,潇洒自由,如果能留下一些异象就更好了。
  “你走的时候能不能下一场流星雨?”现年二十二岁的金子彦天真的问。
  方机哈哈笑了一阵:“彦彦, 为什么你还是那么可爱?你可以为我哭一场吗?你一哭也许流星雨就来了呢。”
  “不哭就没有吗?”
  “我想看彦彦为我哭。”方机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开心。
  金子彦回以微笑:“好啊,我保证哭的好看一点。”
  金子彦突然亢奋起来, 叫内侍添酒备菜,两人开怀痛饮,直到子时过了, 金子彦打着酒嗝说道:“这么晚了,不如就宿在这里。”
  他热情过头,好像方机明天就要赴刑场一般。
  方机也来了个自暴自弃:“好啊,咱们抵足而眠,君臣夜谈。”规矩和礼仪都变成了神马和浮云。
  两个人在配殿的床上并肩而卧,方机醉了,却没有睡意:“彦彦,我给你讲故事。”
  这一世因为是个成年人,金子彦没有听到父亲的儿歌和睡前故事,前世的记忆汹涌的灌入脑中,他心口发热:“好啊。”
  “就讲一个风花雪月的故事。”
  金子彦闭着眼,期待一个美好缠绵的爱情传说。
  方机的声音响在耳边,像缓缓流动的水:“从前有一阵风,它爱上了一朵花,花却不爱它,它爱的是雪,可惜这朵花不是梅,它不能开放在冬季,这就注定它和雪无缘无份。”
  金子彦轻笑:“原来是一个狗血三角恋。”
  “并不是哦。”
  “就是。我接着下面讲,可惜雪不认识这朵花,它爱上了月,高贵的月不喜雪的冰冷,它爱上了风的潇洒自由。”
  方机笑道:“变成天雷四角恋了。”
  “换一个,讲个柴米油盐?”
  “好,柴与米一对夫妻,柴在灶中烧,把生米煮熟了。”
  “好听,可惜太短了。”
  金子彦带着熏熏然的笑意入睡,梦中他表作了一团火,熊熊的燃烧着,把一锅白米煮成了熟饭。
  他的梦中头一回出现了身边活生生的人:他美丽温婉的太子妃。
  次日醒来,方机已经走了,这一日没有大朝,皇帝遣了个内侍来宣他去乾泰宫。
  他把自己打扮整齐,衣冠俨然,一脸平静的去了,他做好了承受怒火的准备。
  大殿里静谧无声,只有一炉檀香静静的燃着,宫人尽数退去,大门合上。
  皇帝坐着,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昨夜方机灌你酒了?”
  “是儿臣叫他灌的。”
  “好的很,原来朕的儿子喜欢找虐!”皇帝气得把一只盏子掷到地上:“晚上他没有出宫?”
  “对,方丞相宿在儿臣宫里,是儿臣叫他留下来的。”
  皇帝暴跳:“成何体统?!”
  金子彦表情淡淡的:“只是有些话要说。”
  “白天不够你们说?都说了些什么?”
  金子彦如实回答:“讲故事,讨论丞相死去的一百种姿势。”
  被道破心事的皇帝怔了一下,冷声道:“他的死法,你们讨论不算,朕说了才算。”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方丞相必然欣然领受。”
  皇帝又是一怔:“你不为他说情?”
  两年之间,父子俩不知不觉换过了称呼,是何时换的,为何事换的,没人记得,也没什么要紧。
  隔日早朝,都察院半数御史一起上疏弹劾内阁首辅方机十宗罪。
  方机面容平静,似乎还带了一点笑:“臣领罪。”
  皇帝没有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文武众臣也没有想到,他们的丞相就这样将自己置于死地,连挣扎一下都欠奉,连旁人想求情都无法开口。
  接下来的局面完全出乎皇帝意料之外,只有几个大臣出列为丞相开脱,谏言陛下三思。之后朝班就没有什么声音了,有正事要奏的大臣们看气氛不对,也都闭了嘴。
  原本以为丞相会巧言自辩,大臣有半数以上站在他的身后与帝王抗争,一场罢相之战将会持续数月。
  皇帝设想了多种情形,以及应对之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早朝就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诡异得叫人心慌。
  方机领罪,求全尸,帝允,诸臣无事可奏退朝。
  只有立于丹樨之上的太子说了一句:“丞相走好。”
  丞相微笑拱手:“殿下珍重。”
  方丞相回府,缴印,面前一盅酒,是皇帝御赐的,不知是鸩毒还是鹤顶红,也有可能是□□。
  站得越高摔得越重,如果他只是一个庸相,罢职也就算了,偏偏他不是,朝中拥趸太多,牵连太广,他不死,皇帝不能放心,刚爬上去次辅也坐不稳。
  金子彦还没有来,他铺纸提笔,写下一道谢表。
  金子彦在东宫陪着妻子,逗弄儿子,女人看他面容平静,小心的问他:“你不去送送丞相?”
  “我想让他多活一会儿。”他不去,方机不会饮那杯酒,也许时间长想通了,把酒倒了,留得身躯飘然而去。
  方机睡了个午觉,一睡就是整个下午,脸色红润,晚上金子彦来了。
  他脸色不好:“你一定要我看着你死?”
  方机微笑:“要是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太过凄惨?”
  方机把谢表拿给他看,金子彦打开:“忆往昔,抵足同眠,携手共车,如亲如故,如兄如弟。花之红,不足百日,叶之鲜,难敌三秋。叹今朝,君臣谊,暗似漆,父子爱,薄如纸,月之盈,终有亏日,星之灿,必有陨时。”
  金子彦把纸折起来:“我会交给他看。”
  方机笑着看他:“彦彦,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多话?”金子彦心情沉郁,扭头看那一盅酒:“我能尝一口吗?”
  “不能,我尝过了,真难喝。”
  “我非要尝一口呢?”
  方机无奈,取根筷子伸进去一搅,湿漉漉的拿出来递到金子彦面前,金子彦伸出舌头一舔,原来这就是鸩酒的滋味,苦、涩、辣……似乎还带着点草腥味,真的是太难喝了。
  他掏出一只小盒子,拈出一枚蜜枣。
  方机大笑出声,笑出了眼泪:“彦彦,你叫我一声爹,比这个糖枣子管用。”
  金子彦笑不出来,他把蜜枣放到方机面前:“爹,走好,我只有这个可以送你。”
  方机满足地端起酒盅,把蜜枣放了进去,连酒带物一起吞入腹中,又苦又甜的感觉,滋味难言。
  很快他就倒了下去。
  灯火里,金子彦静静的坐着。
  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他是不死之躯,明知道他还会回来,还是忍不住,想哭。
  这是一具活生生的躯体,陪伴他三年,在他心里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眼泪不断线的往下掉,打湿了衣襟。
  耳边传来“哈哈”的笑声,无比熟悉,无比刺耳。
  他把脸使劲一抹,狠狠道:“你笑什么鬼?”
  那声音道:“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真奇怪。”
  死去的,笑嘻嘻,活着的,哀哀啼。
  金子彦含泪道:“说好的流星雨呢?”
  天幕已暗,空中只有几颗暗淡的星子,若有若无的闪烁。不是说只要他哭,就有流星降落吗?
  那声音透着无奈和宠溺:“这有点难,送你别的。”
  一只白色的蝴蝶出现在灯影下,扇着几近透明的翅膀,飘飘闪闪的起舞。
  金子彦觉得它像一只飞蛾,无论它如何扑扇着翅膀在他面前卖力的跳舞,他也没看出美感来。怕它柔弱的翅膀灼伤,他把灯吹灭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这只脆弱的生命没有持续多久,它在黑暗里飞了半刻工夫,便化作了虚影,消失了。
  金子彦怀里揣着方丞相的谢表,离开死一样寂静的方府。
  戌时,皇帝还没有入寝,他坐在前殿里,听着锦衣卫报回的消息。
  金子彦径直走进去,父子相视无言,金子彦把谢表呈上。
  皇帝打开看了,面上无半分动容,依旧折好了还给儿子。
  金子彦忍不住失望:“父皇没有什么想说的?”
  皇帝看着他略悲伤的面容:“这是写给你的。”
  金子彦心口一震:“什么?”
  “朕不曾与他同过榻,不曾与他共过车,就是在乱时,也不曾与他称兄道弟,朕与他,从来都是主子与谋士,君王与臣子的关系,你明白了吗?”
  抵足同榻,携手同车,如亲如故,称兄道弟,花之红,不足百日,叶之鲜,难敌三秋,月之盈,终有亏日,星之灿,必有陨时。
  金子彦明白了,抵足同榻,指的是自己,携手同车,也是自己,称兄道弟如亲如友,更是自己。饮下毒酒前,他还让自己叫了一声爹。
  红火与鲜灵,圆满与灿烂,所有的美好都是方机与自己的过往,难道这是与他告别?为什么他要告别?
  三生三世从未有过的惶恐,将他全身冻成了冰,神智在霎那间出走。
  “爹!”他失声尖叫,转头跑出灯火辉煌的大殿,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个失心疯患者。
  皇帝惊愕的看着他的儿子瞬间陷入癫狂,他又惊又怒,忍不住在他身后大吼:“你管谁叫爹?!”
  金子彦已经到了殿外,他大叫:“机机!爹!你出来!你跑到哪里去了?”
  四下寂静,没有他喜欢的流星雨,也没有他嫌弃的白蛾蝶。
  他的皇帝爹匆匆追出来,站在台阶上瞪着他:“你爹在这里!”
  金子彦情绪平复下来,转头与他对视:“父皇早点休息,儿臣告退。”
  东宫大殿的地上有一把白色的羽扇,好像是某一次方机过来喝酒遗落在那里的。
  金子彦把它拾起来,把灰尘拍干净,放在膝头上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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