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的生姜——君常乐
时间:2019-05-21 14:00:29

  甄昊握住反姜赢的手,他突然觉得心中一松,好在,他还有姜赢。
  他已经不想再猜来猜去了,为了揣摩姜赢的心思,揣摩叔父的意思,考虑大臣的心思,他总是思虑良久,为了眉城战事他日夜难安。
  从来到这里,他这颗心好像就没有停在胸腔里过,因为成为了君王,在于万人之上,受百臣朝拜,也因为累累忧患,他谨言慎行。天子一跬步,皆关人命,他不得不慎,而他的心也因此好像一会飘在空中,一会又跌落在谷底。
  他好累,为什么他不能像姜赢一样,她是为何而出宫?又怀揣着什么心情,她一个困于深宫的女子,尚且冒着风险来此,可他呢,为什么总是思来虑去?
  再一次活过来了,所以他承接了无上的尊荣,也接过所有的重担,他也希望自己能为姜国出力,希望扭转局面,他没有怨言。
  姜赢见甄昊望着自己,久久不言,不由出声提醒:“大王,时辰已晚,此处虽近,警备虽严,但在外也不宜久留。”
  甄昊听了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道:“请王叔与夫人起来说话吧,寡人失态,但也愿王叔与夫人心中能多有计量,今天之事就到此为止吧。”无论如何,不管有什么事都晚一点说吧,现在他只想休息。
  甄安与华阳夫人对视,不管怎么样,他们想要的结果已经有了,这就够了,可是甄安看着被侍从簇拥而远去的侄子,还是不由喊道:“王!”
  甄昊却替姜赢穿上披风,侍从迎上,他道:“王叔也不必再言商谈,寡人现在心神不宁,明日再烦请叔父与二位夫人一同来谒吧,也希望妘姬不要让寡人久等。”
  说罢他看也不看一眼,与姜赢并肩往外走去。
 
 
第28章 
  甄昊掀开车帘, 这辇轿的速度比他的心跳还快, 想来是怕他这个天怒人怨的恶君被刺杀吧, 甄昊自嘲一笑,闭目养神, 这一天还真是有点累。
  再睁眼已然入宫了,甄昊从辇轿上先下来, 他知道姜赢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挂念茱萸, 就想命人先护送姜赢回寝殿,后来想了想便决定一同前往长乐宫。
  而眼前站着的是长乐宫的一众宫女,为首的他认识, 那是甄女史,现在长乐宫的最高女官之一,甄女史见了他似乎很是惊讶, 脸上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踯躅, 像是有口难开, 但也立刻率着一众宫女叩首跪下。
  甄昊看了就心烦,他最烦这种有话不说,支支吾吾, 就好像他欠了谁千金万银的表情,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个都是这样,看了心里膈应,他正要开口, 余光却撇见身旁站着的姜赢面上似有不快。
  甄昊心中微微会意,这甄女史亦是王族女子,地位尊贵,还是王叔安插进来的,以姜赢身为外族女为缘由,说姜赢需要管教与学习礼仪,这一学就是三年,而王叔作为公族之首,在朝中举足轻重,这甄女史为他亲自挑选的,想必连姜赢都要受她辖制。
  甄女史见甄昊不语,她只能仍旧跪下,不敢则声,甄昊转身看向姜赢,姜赢又恢复往常颜色,甄昊没做多想直接问道:“王后似乎不高兴?”
  姜赢听了一愣,随即笑道:“妾心如水。”
  妾心如水,水无波,甄昊听了,心中不快,甄昊道:“那就是不高兴了。”
  “大王金口,莫敢不从。”说完,姜赢欲朝宫殿内走去。
  甄昊突然就觉得,对于姜赢,他以前觉得她是天生的淡然,或者是为人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到现在,他突然觉得,姜赢似乎有些懒懒的,换种更准确的说法来形容说,是沧桑。
  但依他所知,姜赢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算起来比他还要小上两三岁,这样年轻的女子,正是韶华好年纪,怎么就跟个老人家似的,难道是因为挨骂太多,变得佛系了?
  甄昊摇摇头,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呀,不说话,无非是不交心,猜不透,说明他不懂姜赢。不过现在来看,姜赢说话倒是比以前直白多了,而且话也多了,他觉挺高兴的。
  于是甄昊继续道:“王后以为如何?”甄昊本想让甄女史起来,现在他将抬起的手收回,没让她们起来。
  姜赢看着甄女史,往事历历在目,她叹了口气只说了句:“我看这天气也好了,女史就多呆半个时辰吧。”
  甄女史肩一颤,答了声是,心中却微微松一口气,还好,还好大王没发疯,不然,可就不是跪一跪这么简单了,只是她心中又纳罕,为何大王会亲自送王后回来,她本来还有满腔话要与姜赢说,如今被这样一下吓,倒是掐断了,只是大王在宫内向来是肆意横行的,如何像今天这般温和了?
  甄昊让姜赢回去后就片刻不停,即刻返回了寝殿,而比甄昊回来的更早的是王叔安秘密送来的文书。
  甄昊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不由喃喃:“休息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抱怨归抱怨,甄昊还是坐下,加急的文书放在右侧,被死死的密封了起来,甄昊打开王叔急送来的文书,书中只有三行字,讲了一件事,华阳毅的夫人麋姬并三位将军,秘密带着一部分精锐,已经悄然从北疆出发,往眉城去了。
  甄昊沉吟,晋军素来强悍,且有猛将,大军一行,耗尽千金,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晋军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而鲁国如此形式,显然是与晋有密盟,这些个老贼想必会是绞尽脑汁,不要他好过,……麻烦,真是麻烦。
  甄昊突然打开置放后玺的盒子,这后玺本是华国的国玺,被先王寻巧匠切分,一份裁制成现在的后玺,一份作为兵符,这兵符一分为二,现在一份在他手中,一份在华阳毅手中。
  这华阳毅与他关系匪浅,是华太后的胞弟,也是他的亲舅舅,当年华太后与诸位大臣是权衡般的博弈,但与华阳毅却几乎是并肩而前,一者主政,一者为战,风头无二,也为姜国的疆域开拓,同样是立下了赫赫功劳,堪称后党势力的心脏。
  但在原主坐稳后,为了削弱在朝的后党势力,也为了打压战功赫赫的华阳毅,就立刻将自己的亲舅舅派去了北疆,一去多年,不许回返,而北疆荒凉,罕有人烟,环境恶劣,很多人去则难活,总之那里不是个能舒舒服服过日子的地方。
  但北疆地势重要,是为了防范夷人南下的必守之地,而这些年来,华阳毅虽为华国公子,这样显贵出身的人,一朝被驱往恶地,却操兵养马,丝毫没有懈怠,恶劣的环境会磨练人的意志,而长期不易主会容易培养军士与将帅的感情,所以华阳毅非但没有挫败,反而更有威望。
  所以他有点儿惧怕他,也不如说是担忧,好在从华阳夫人的态度来看,倒是应该还行…吧。
  也不知道麋姬一行如何,妘姬又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正在思虑,却听见宫人通传说王后求见,甄昊站起身抖了抖衣服道:“不必劳烦王后进来,寡人自己出去。”
  甄昊出来一看,姜赢站在大殿内,而来的却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女娃娃,那是茱萸,这孩子生的粉琢玉雕,穿的衣服也是红色的衣裳,几乎是姜赢的缩小版,白白嫩嫩的脸蛋,水润的眼睛,看起来很是可爱,想是由姜赢一手抚养长大,虽然面容没有相似的地方,可看起来倒和姜赢有几分神似了。
  而这女娃的手上却捧着一团,甄昊皱眉,这绿油油的三片叶子,粉色的喇叭状小花,这不是外面随处可见的酢浆草?
  眼见姜赢俯身对茱萸耳语了一句,那孩子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将花草递给他,仰头望着他笑道:“茱萸进献给王,还望大王悦纳。”
  甄昊接过,脸上却是呆愣的,这小丫头原来不是个哑巴呀!
  甄昊灿然一笑,蹲下身一手握着这团花草,右手摸了摸茱萸的头,脸色欣喜难耐:“悦纳,悦纳,寡人甚是高兴。”
  茱萸看见他笑,她也笑,又在裙子上擦擦手道:“是王后摘的。”
  甄昊拉着茱萸的手站起身,朝姜赢走去笑道:“王后还真是别有心意。”
  姜赢见他高兴,想了想拿起一株草尝了尝,对他展演一笑,甄昊瞪大眼,又低下头看了看她手中的草,心道:“这上面还有泥呢!王后居然爱吃这东西??硬要挑,他还是爱吃肉,蔬菜虽好,但草还是……”
  等等,姜赢为什么突然吃起草来,甄昊脑海中一瞬回忆,他刚来这里不久的时候,心情不好,所以好像随手扯过这草,还让姜赢尝了尝,所以让姜赢误会了。
  甄昊也尝了一口,笑道:“难为王后还记得,也罢,咱们也出去走走。”
  姜赢笑道:“妾乐意至极。”甄昊将花随手别在姜赢的耳旁,又弯下腰插在茱萸的头上,也罢,劳逸结合,天天想,也想不出个名堂来,这好容易天晴,思毕,就拉着姜赢她们往外走去。
 
 
第29章 
  出门时天还未大亮, 而妘姬早已坐上马车, 车轮往王宫方向碾去, 她掀开纱帘,苍穹是青白相交, 朝阳冲破厚厚的云层,拂晓大地。
  往前看去, 可看见高高的宫墙, 琉璃瓦在朝阳的照射下折射着霓色,妘姬的目光落在远处,有一只硕大白羽的鸟儿, 刷的一下从凤凰高台飞离,直冲入空,飞往辽阔无垠的更远处, 直至鸟影消失无踪,她才收回目光。
  再次映入眼帘的是一层更比一层高的宫楼, 雕栏画壁如旧, 可与她同期的少女呢?那些明艳的女子已然如云消散,距离先王的时代早已过去,而那个权倾天下的太后也早早亡故了, 但她却是一如往昔, 想到这里妘姬的心中突然泛起微妙的得意感。
  今天她要做一件更有趣的事,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上扬,只是突然耳边又好像响起咒语般的呢喃:“生亦何乐, 死亦何惧?”
  “呸!”妘姬啐道,她松开手纱帘失力自然垂下,妘姬看着自己白嫩的手腕,手腕上有一个盘枝叠花的古银手镯,她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一别多年,她少女时代也曾在这个层层深宫里生活了近一年,那时入宫的她是忐忑的,带着对未来的不安和无限的憧憬,到如今,奔波半生,她自认为已经完全可以把握自己的人生。
  这半生她看过的东西太多了,夕为贫贱女,朝为君夫人,是别人对她生命轨迹的艳羡,却没有人在意过她这一路有多少艰辛,而她最初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就已经精疲力尽了,这世上又哪有什么天下第一美人,无非是,但凭君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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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兴殿早已掌灯,甄昊端坐在正上方,大殿宽敞明亮,所有的宫人都退了出去,只余下甄昊与妘姬二个人,妘姬坐在正下方,满面春风。
  甄昊看着台下美人,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审视一个人,和那日男子扮相不同,妘姬此番是得体又华美的女装,如今她已经是四十有余的年纪了,可看起来却还是年轻美丽。
  到现在甄昊才意识到,不仅仅是因为天生丽质,更是因为妘姬善妆,宫中女子大多爱女红,有很多后妃无事时几乎会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来精心的妆扮自己,或许是为了等着一个不会来的人,亦或者只图个高兴,所以宫中女子大多是云鬓花团。
  而他最常见的姜赢,但姜赢往往少施脂粉,她只要露出一丝别样的表情,那就已经是最美的妆容了,但妘姬显然不同,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精致优雅的气质,但也同样是为了尽力掩盖自己无可掩盖的年纪。
  姜赢是清水出芙蓉,天然不雕饰,就好像夜明珠子一样,不需要半分造弄也自发光,而妘姬不同,她粉面含春,甄昊分辨不出她脸上是什么妆容,只觉得桃粉盈腮,看起来和灼灼桃花一般,春色无边,脸上没有丝毫倦怠,这个女人就好像一团火一样,走到哪,烧到哪。
  甄昊收回目光笑道:“夫人居然来的如此之早,倒是出乎寡人意料。”
  妘姬盈盈笑道:“妾习惯早起。”
  甄昊点点头不愿多问,直接切进话题:“夫人要求单独面见于我,想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说出让寡人心动不已的消息?”
  妘姬起身行礼含笑道:“妾恳请大王废后。”
  甄昊一听,嘴唇上下一抖差点咬到舌头,但他迅速镇静了下来。
  慌什么?妘姬不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要怎么做,全凭他自己,于是甄昊反问道:“夫人何出此言?”
  “姜赢貌美,妾在外流连数十年,都觉得甚是罕见,所谓无价之宝大抵如此,妾以为与其将她困于深宫中不如……”
  甄昊忍耐不住迅速打断道:“王后与寡人有夫妻之份,送与他人,寡人颜面何在?”他心中甚是不快,他丧气的想,本以为这妘姬会有什么不同,原来不过是一路人。
  妘姬突然被打断,秀气的眉头微簇,但仍旧笑道:“事有轻缓,王后之衔说到底终不过是个饰物罢了,大王怎会不明白。”
  甄昊挑眉,心道:难怪他上次觉得这妘姬看姜赢的眼光,就跟在菜市场挑菜似的,原来这就盘算上了,他正生气突然又想起,多年前,这不过十四岁的少女妘姬也是这样被人挑拣,作为一颗最优秀的棋子,被送到他国,而她确实搅动了风云。
  那姜赢呢,她怎么样?不行!她和妘姬不是一路人,唯有这点他可以确定!
  甄昊否决心中的念头,将心中的杂念一扫而散。况且就算将姜赢送于晋王,那老贼也势必不会退兵的,大军一日,死伤无数,消耗的又岂止千金万银,他怎么可能轻易退兵。
  妘姬在下,一边细细的揣摩甄昊的脸色,她本打算让姜赢一路前往小夏国,将姜赢献上增加谈判的机会,二来昏君无道,天怒人怨,废后也能平息民怒,如果早个二十年也不必这般麻烦了,她自己就可代劳。
  妘姬看着甄昊脸上阴晴不定,心中疑惑,这姜赢入宫也三年有余了,大王难道还没有腻味?坐拥天下,就是对着天底下最好看的花,天天看也会腻烦的,或者说,大王是真心的爱着她?
  想到这里妘姬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摇头,她也侍奉过三位君王了,君王何尝会有爱字,而男人的爱也太“宽广”了,她见过的男人比大王后宫中的女人还要多。
  那些人充其量不过是眷恋姣好的容颜罢了,君王之爱,她可不信,要是真爱着这位王后,又怎会把她推入风口浪尖,让她横遭天下人的唾骂?
  想到这里,她心中微微一平,妘姬换了个妩媚动人的表情,依旧笑道:“大王想误会妾的意思了。”
  “闲话休提!”甄昊冷然道:“夫人也不必拐弯抹角的,寡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王叔与夫人和妾商议,莫如前往小夏国,图求结盟,只是这前途未卜,……大王若舍不得王后这也罢了,但两国结盟,联姻是最好的结果,事若成,小夏国势必也要遣女互为婚姻,王又无公子,且正值大好年华,妾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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