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今天诈尸了吗——迦陵频伽儿
时间:2019-06-10 08:04:50

  盛郴一袭黑衣浸的湿透,有鲜血,有汗水,混在深色的衣袍上,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手起刀落,又是一个大魏士兵死去,然而源源不绝的士兵又前赴后继的补上,他带领的三百山贼死的死,俘的俘,早已所剩无几。身体动作僵了一瞬,大腿根部中了一箭,他远远的望去,站在山石嶙峋处放箭的正是睿王秦吉。
  他嗤笑一声,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于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上。大魏的皇族,除了一个人,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而那个人,早已死在三年前那场大火里。
  “郴儿小心——”
  分神之际,他没有注意到身后一柄长剑闪着寒芒接近,目标是自己的心脏,然而剑入肉体,刺穿的却是白叔的心脏。
  “白叔——”
  盛郴愤怒的嚎叫起来,声音如同濒临死亡的野兽,一下子震慑住几个想要靠近的士兵,他接住白叔如破布般的身体,双眼发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嘴角不停地溢出鲜血。
  “白叔......先走一步去……去见你的……你的......”话未说完,白叔便歪着脖子死在他的怀中。
  一个暗恋盛红衣一辈子却不敢说出口的愚蠢的男人。连死,他都没能说出那个名字。
  盛郴放下怀中渐渐冷却的尸体,勉力撑起身子,遥望那个高处的身影,“今日我盛郴并非折于你手,而是老天爷要收了我。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打败我!”大笑三声,举起地下一柄长剑就要自刎。
  “拦住他!”秦吉一直注视着他,怎会让他如愿。
  箭矢飞转,刺中他的手腕,长剑落地。十几个士兵将手无寸铁的他团团围住,秦吉一步一步走下石阶,来到他的面前,卸下他的下巴:“盛妃的儿子,原来生的这个样子。”冷冷睇他一眼,“带走。”
  盛郴突然轻笑一声,凝望着头顶的蓝天,眼神说不出的诡异森然。
 
  第94章
 
  为祸百姓多年的黄州山贼终于被朝廷剿灭, 睿王秦吉不费什么兵力就将山贼头领拿下,返京的途中受到了沿途百姓的热烈欢迎。
  面对百姓们兴奋的振臂高呼,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秦吉却觉得当之有愧,他根本没出什么力, 不过是在最后捡了个现成,如今收获了那么多赞誉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秦吉回头望了一眼队伍中央的马车,深藏功与名的却悠然坐在贵妃的马车里,不知道两个人此刻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想他昨日拿下盛郴后兴奋地回到木屋处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三哥时,却在外面听到了不可描述的暧昧的声音。流连花丛多年的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里面正在上演着一出无边春/色,他的脸庞染上胭脂色,他第一次知道恶言恶语的林清也会发出那样娇怯婉转的音调, 缠绵迤逦,萦绕在他的耳畔,空气似乎也潮热起来。
  如此香艳刺激, 让他忍不住开始幻想屋内情景。他很好奇,这个时候的三哥还会像平常一样淡然自若, 凛然不可侵犯吗?他无欲无求的像个和尚, 说他随时会遁入空门自己都会相信, 秦吉几乎无法想象染上情/欲的秦修泽会是什么样子。
  似乎察觉他的到来,里面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一盏茶的功夫不到, 神色自然的三哥慢悠悠地推开门,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踱步来到他的面前。
  秦吉有些促狭, 看着他半掩的中衣下方爬满了细细的汗珠,晶莹透亮,闪烁着细小的光芒。到底还是露出了些许端倪。
  不待他出言打趣,三哥便开口告诉他,明日会随众人一同返京。他激动之下竟然忘记了调侃,现在想来也只是三哥用来转移他注意的一种方式。偏偏他纯然无邪,立刻转身安排起返京的事宜,此刻他在马上如坐针毡,马车里的两个人却不知是怎样的悠闲自在了。
  没想到这样的盛况一路延续到了京城,打开城门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欢呼声迎面而来,他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迎接着众人的膜拜,不过是剿灭山贼,声势却弄得这样浩大,他当场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吉不知道的是他此刻得到百姓呼声的原因不止是剿灭山贼这一桩事,还有救出大魏守护神卫将军林深这一项功劳。林深于数日前返京,回府治疗后渐渐苏醒,向皇上严明他的壮举,定国公府上下深表感激之情,秦驰也显得很是激动,他没想到,秦吉会做得这么好。
  开城门迎接也是秦驰的授意,九五之尊的他无法出宫,只能坐在金鸾宝殿上焦灼的等待,尤其是在得知秦吉生擒盛郴的消息后,这份焦灼变成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三年了,他终于可以为秦修泽报仇了。
  秦驰此刻还不曾预料到,有一个更令人激动的消息正在前方等待着他。
  ……
  到了宫门前,秦修泽便和林清分开了,不管他最终会不会留下,他总要去见一面母后和他的皇弟皇妹。而林清,则是回定国公府,久违的一家团聚。
  “等我来接你。”
  秦修泽留下这样一句话,跟在秦吉身后,踏入了宫门。
  林清注视着他远走的背影,有些说不出的感慨,秦修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人前的这一天,也许不会远了。只是他的出现会给大魏时局带来怎样的影响,那又是未可知的一件事了。但愿,今天以后,他们能白头偕老,做一对恩爱夫妻,再也不会分离。
  ……
  “我先进去,三……莫先生便在殿外稍作等候。”
  紫宸殿外,秦吉吩咐太监带秦修泽去偏殿等候,太监点头称是,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睿王殿下会对这个带着面具的西凉使者恭敬有加,但是睿王此次立了大功,声势滔天,又是圣上倚重的兄弟,不管他要做什么,他们做下人的,只需要听从即可。
  秦吉深吸一口气,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便有些抑制不住心中激动,六哥会是什么反应,真的是无比期待了。
  推开大门,秦吉一眼就看见了负手等待的秦驰,他一袭明黄龙袍,身姿挺拔,背对着自己,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他长长袍角上沧海龙腾的图案。听到响声,他慢慢转过身来,俊美的脸庞辉映着殿内烛光,墨玉般的黑眸里闪烁着和煦的笑意。
  对上他的视线,秦吉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弯下膝盖伏身请安,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六哥变得越来越有天子威仪了。
  秦驰快步走上前,拉起秦吉的手,有些嗔怪:“跪什么跪,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有礼。”
  秦吉抬起头道:“臣弟给皇兄请安了。”
  “小八,此次你立了大功。朕已经在朝辉殿准备好了庆功宴,特意为你接风洗尘。”
  秦吉挠了挠头,嬉笑道:“不急不急。”
  秦驰点了点头,冕冠上的流苏随着这动作晃了一晃:“确实不急,庆功宴在晚上。此刻朕最想做的却是见一见那盛郴,他现在在何处?”
  “已经被关押进了死牢,皇兄莫非要在紫宸殿见他?皇兄难道忘了上回中毒的事情了?”秦吉面上满是不赞同,盛郴歹毒狠辣,手段多端,谁知道他有没有在身上藏毒,应该先让三哥验一验的,确认无害之后才能传召。
  “那朕就去死牢见他。”
  秦吉连忙出声阻止:“不妥,天牢重地,脏污不堪,其中死牢环境最为恶劣,以皇兄之尊实在不适宜踏入贱地。”他思考了一阵,换了个折中的法子,“不如先让盛郴在死牢中嗟磨一阵,待他去了半条命后再提出来,到时候皇兄再隔着幕帘审问他,如此臣弟也能安心。”
  秦驰沉吟片刻,道:“人都抓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日,那便依你之言,明日再见他吧。”谈完了正事,秦驰换上淡淡笑意,“没想到小八这次既救出了将军,又捉住了贼人,你想要什么封赏,朕都会满足你。”
  秦吉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计上心头:“臣弟别的都不想要,只想让皇兄见一个人。”
  秦驰有些疑惑:“哦?是谁?”难道是想要引荐给他的臣子将领,总不会是什么非卿不娶的红颜知己吧。
  “皇兄见了就知道了。”秦吉这关子卖的严严实实的。
  这么神秘,秦驰被他勾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宣吧,朕便见一见此人。”
  殿门以极缓慢的速度被推开,秦驰先是看见一双手,修长莹白,指尖有茧,精致却有力的一双成年男子的手,视线渐渐往上,待望清楚男子的容貌——
  错愕,震惊,还有少许的不悦。
  西凉莫离,他曾经说过不会再见的男人,没想到竟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八,他就是你说的人?”秦驰低沉着声音去找秦吉,却发现他已经溜到了门口,明明听到了他的话,却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紫宸殿,顺带还关上了大门。
  真是,恃宠生娇了。秦驰脑海中不期然地闪过这个词来,看来他还是对秦吉太好了。正想叫人撵走莫离,眼前的男子却仿佛察觉了他的心思,抢在他的前头开口了:“阿驰。”
  一瞬间的恍惚。紧接着就是愤怒:“放肆!谁准你这样喊朕的!”这个称呼是个禁忌,深埋在他的心中,是一触就痛的伤痕。
  秦修泽看着他怒不可遏的样子,有些无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生气的时候会高声叫出来,当了三年皇帝也没有多大变化,他不知是该欣慰还是心疼。望着这个他最疼爱的弟弟,秦修泽上前一步,在他防备的目光中伸手拍向他的头顶,那是他经常对他做的动作。
  “阿驰,这些年还好吗?”
  只是如今隔了一层冠冕,柔软的触感变得坚硬,秦修泽的手顿了顿,往下移了几分,抚摸着他棱角越加分明的脸庞。
  秦驰整个人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人的行为明明是大逆不道的,他该立即打掉他的手,并怒斥他的不尊,惩罚他的言行不逊。可此刻,他的身子却像被定住一样,任由那只手落在他的头顶,又划过他的脸颊。直到那只手离开,他都没有回过神来,残留的温热令他胸口发堵,不知怎么很想落泪。
  “......三哥?”嗓子像被滚烫的开水浇过,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他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口。说出口后,他反而愣住了,怎么会呢,不可能的,一定是他的错觉。
  秦修泽盯着他,伸手取下面具,眼中盈满笑意:“是我。”
  秦驰呆呆地看着他,忽然死死咬住了嘴唇。
  “阿驰?”
  秦修泽又唤了一声。
  “嘶——”他终于尝到鲜血的味道,很痛,原来是真的,不是他的幻想。胸口微微发烫,秦驰抬头望向这张梦中出现过的容颜,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该死的,一定是太痛了。都怪他,非要咬什么嘴唇。
  眼前蓦的多出一块洁白的巾帕,头顶上响起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擦擦吧,流了这么多血。”
  秦驰僵硬片刻,还是伸手接过。带有淡淡冷香的帕子拂过他的鼻尖,那味道,与他衣袖间泠泠的清香如同一辙。不是花香,不是熏香,倒似一种药香。
  三年前,他的身上并没有这样的味道。秦驰终于抬起头,望着秦修泽银色的长发,有些别扭的开口:“你生病了?”
  秦修泽淡淡点头:“三年前中了盛郴的毒,一夜白头,等毒素清除了,发色却怎么也恢复不过来了。”
  秦驰顿了顿,难怪以秦修泽的本事竟然险些葬身火海,原来在这之前,他已经中毒了。
  “你这三年都待在西凉?”
  秦修泽接过染血的帕子,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药瓶递过去:“先上一下药。”待秦驰接过后,他才开口:“也不全是,我去过很多地方。”
  秦驰涂上药粉,嘴唇顿时麻麻的,还有隐隐阵痛。
  “我......”
  “先别开口,含住药粉,让伤口紧贴着。”
  室内静谧无声,没有人再开口。
  良久,秦修泽转身欲走。袖子却被人拉住,他回头,看到秦驰变得慌乱的眼神,心下了然,唇边浮起一个浅笑:“我不走,只是去洗一下帕子。”
  衣袖被放开,秦修泽熟门熟路地走至屏风后面的小阁,没过一会儿,水声响起,泠泠似落珠。
  秦驰安静的坐着,眼中却满是被看穿的尴尬。他刚刚孩子气的举动,实在不像是个帝王。透过屏风,依稀可见那道挺拔清雅的身影,还是和记忆中一样,高大,伟岸,令人忍不住想要依靠。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逼着自己活成了曾经的秦修泽,到头来却发现,不管自己多么努力,始终还是无法企及那道背影。
  他还是他,只是秦驰,并没能成为秦修泽。
  他只是个普通人。
 
  第95章 番外(一)
 
  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做皇帝, 因为皇兄,人人都以为他会成为大魏几百年来最贤明最有卓识远见的皇帝。他出生的时候, 久旱的北地下起了三个月的大雨,皇后的寝宫上始终围绕着五色的鸾鸟, 盘旋飞翔,久久不去。接下来种种的吉兆都注定了皇兄的一生不凡。事实也证明如此,大魏几百年的江山,迎来了第一位盛世君王。
  十五岁以前,我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逍遥王爷,或许在皇城,或许在封地, 娶一个王妃,悠闲平淡地度过后半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常常和皇兄母后见面,但这也没什么不好, 我的人生已足够完美。
  那个改变命运的十五岁到来的时候,我还幻想着自己余生的美好, 没有承担重任的压力, 没有传宗接代的烦恼。以至于那个日子到来的时候, 我还在宫外和贵族子弟们喝酒赛马,挥霍人生。母后派人叫我回来的时候,手中的杯盅还斟满了美酒, 戏谑的笑容还来不及展开已僵硬在脸上。
  皇兄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这个充满斗争的宫中, 因为皇兄,我从来没有受到过别人的欺负。
  皇兄说他从小就没什么兄弟,是我的出生带给了他不一样的感受。明明父皇还有其他的妃子,也有很多的孩子,可是皇兄却只对我一人不同,或许是一母同胞的我比其他兄弟们更无害些。皇兄懂的东西很多,人也非常聪明,话不多却很稳重,平时不苟言笑的父皇见了皇兄会露出慈父般的笑容,母后也最疼爱他,我想象不出来,宫里会有人讨厌皇兄。便是那些想要争宠的其他皇子们见了皇兄也都收敛了锋芒,他的身上似乎天生有一种想要让人臣服的气质,不尖锐却春风化雨般改变你的想法。
  人们总喜欢用细节去判断一个人,秦修泽从来没有在细节上让人失望过。他会记得父皇母后每一个兄弟姐妹的生辰,在生辰之前用心挑选好礼物,让得到礼物的人感到熨帖,多少年都没有重复的。他还记得很多太监宫女的名字,会在不经意间叫出他们的名字,说某某某,你的痛风好点了没。这丝毫没有夸张,因为皇兄经常跑去太医院学习,看见位分低微的小太监们劳烦低等实习医女们看病抓药,这个时候他会默默记下各种病例,思考着该如何对症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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