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做贤妻——丰沛
时间:2019-06-12 09:41:51

  平嬷嬷慌忙接住她。
  蒋竺疾跑过来,红着眼掐穴、扎针,过了片刻,庄梦醒了过来,拉着他的衣袖催促:“带我离开这儿,快。”
  她有气无力,透着无法言说的急促。
  平嬷嬷为了在赵瑨面前表现,想要再扶她,庄梦哪敢再和她接触,拍开她的手,急声催着蒋竺赶紧走。
  蒋竺也不犹豫,搀着她就走。
  平嬷嬷没讨了好,反落了个没趣,脸色青青红红,眼睛发怔一般盯着前面离开的背影。
  怔着怔着,她猛地瞪大了眼:“是她?”
  “就是她。”
 
 
第二十八章 
  “绑了她, 全家发卖。”骆氏指着平嬷嬷喝道。
  “世子爷,救救老奴。”平嬷嬷跪地, 糊了一脸泪, “老奴找到人了,救救老奴。”
  赵瑨眼瞳一缩, 命人将平嬷嬷带走。
  骆氏气急败坏, 冲到赵瑨面前,劈手欲打, 对上那双无波无澜的黑眸,胆气一虚, 到底不敢再打上去。
  “我自己的人都做不了主了, 你真要逼死我。”骆氏愤恨又委屈, “我生你养你,怜你疼你,你就是这般回报我?”
  “母亲, 儿子腿折了,满京里只有蒋大夫能治, 儿子对他感激不尽,视为恩人。你却对他的妻儿狠下辣手,你就是这般心疼儿子的吗?”赵瑨只觉荒谬。
  “狗屁的恩人, 他是活该。”骆氏高声喊,“不是因为谢家那兔崽子,你会伤成这样?都是谢氏那丧门星,把灾祸带了进来。害了你, 谢家磕头赔罪都应该,更不用说送进个家奴给你医治。害了我儿子,这不算完。”
  赵瑨看着她这副模样,无比的丑陋,他打断她:“你错了,岳父一家的灾祸是我给他们招惹的,磕头赔罪也是我给岳父磕。”
  “还有,母亲日后不要再说疼爱我了。”
  “你说什么?”
  赵瑨挥退了下人,才冷漠开口:“你在乎的‘儿子’,是为了保全你的体面与尊严,是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从来都不是我这个人。”
  “胡说,我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赵瑨笑出了声:“正是只有我,母亲你才错以为疼爱我,我也险些和母亲一样错了。”
  赵瑨的话,听得骆氏心头发寒。
  “胡说!你胡说!”骆氏歇斯底里的吼叫。
  “我今日说这些,不是为了指责。只是告诉母亲一声,身为你的儿子,荣华富贵、体面尊严我都会给你,但是,我的事情不需你插手。我会送一些懂事的下人为母亲分忧。”赵瑨说完,不再理会骆氏,命人过来抬他回去。
  回到养伤的花厅,尚贤已经将平嬷嬷带了过来。
  “说吧。”
  平嬷嬷见识过赵瑨的残忍手段,畏惧他如虎,不需再威胁,她也不敢欺瞒。
  “世子爷,当年夫人高嫁侯府,家里老夫人听说侯爷风流,担心夫人辖制不了那些狐媚子,特意挑了老奴做陪房。老奴的养母曾经是……是个鸨姐儿,老奴跟着她学了些手段。”平嬷嬷这一路上想了很多,生怕她直通通说出了人,激怒世子爷,不惜暴露身世,也要让世子爷相信她说的话,“只要老奴见过的女人,当时留了心,不管过去多久,只要身段儿没有大变,老奴就能认出来。”
  “说!”
  平嬷嬷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趴在地上,打死她都不敢抬眼:“蒋大夫的夫人。”
  “谁?”赵瑨声音冰寒刺骨,“想清楚了再说!”
  “老奴肯定当日传消息的那个妇人,就是她,蒋大夫的夫人。”平嬷嬷知道她说出的这个人,是世子夫人极为看重的心腹,招供世子夫人的心腹,会引出什么,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敢说的。
  “蒋夫人?庄梦?”赵瑨此刻脸色难看至极,庄梦,她背叛了谢兰绮?为什么?
  不对,谢兰绮曾经亲口说过,她最信重的人就是庄梦。上一世,两府落败,谢兰绮随他流放辽东,庄梦早就除了奴籍,靖安伯府出事没有牵连她,彼时她的身份比昔日姑娘还要高。可是,庄梦不仅没有划清界限,还屡次托人给谢兰绮送银子、送药,这是背主的奴婢能做出的事吗?
  这一刻,赵瑨憎恨自己冷静清晰的头脑,庄梦不会背叛谢兰绮,谢兰绮也不可能信重一个背主的奴婢。
  那么是为了什么?
  答案就在眼前,赵瑨却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
  赵瑨烦躁至极,冷厉的眼眸狠狠的盯着平嬷嬷,也许这婆子认错了,也许她故意嫁祸。
  平嬷嬷眼角余光看到赵瑨的神色,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砰砰磕头,赌咒发誓:“老奴若有一个字是假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做鬼也不得安生。世子爷,老奴敢和她对质。”
  “砰”一声脆响,赵瑨劈手砸了茶杯,远远守在外面的尚贤听得他厉声唤人,忙忙走了进来,觑眼一看,心惊肉跳。
  “去,开库房,把那两支百年山参给蒋大夫送去,补身子的滋补之物挑最好的,全送过去。告诉蒋大夫,让蒋夫人安心调养,等世子夫人回来了,我们亲自去赔罪。”
  尚贤取了了东西,领着人一队捧着盒子的小厮取了西跨院。
  蒋竺瞥了眼,一言不发,面色还是不好看。庄梦悄悄掐了他一下,笑着招呼尚贤,说她只是中暑,已经没事了,用不上这些贵重之物。
  尚贤看她脸色好了许多,确实是恢复了过来,连连作揖,好话、俏皮话轮着说,到底是把东西全都放下了。
  庄梦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贵重补品,头疼极了,偏偏姑娘又不在府里。蒋竺脾气又直又硬,又心疼他们娘儿俩,连带着恼上了赵瑨。庄梦再三分说,安远侯夫人行事,不能怪罪姑爷,蒋竺面上应了,心里还是恼。
  庄梦是个周到人,怕为了这事让姑娘夹在中间为难,忍了一日,第二日身上大好,不顾蒋竺抗拒,硬拉着他去给赵瑨道谢。
  赵瑨见了他们夫妇二人,虽然昨日尚贤说了庄梦没有大碍,今日亲眼确认了,赵瑨也放了心。
  说了会儿话,外面忽然响起喊叫声,尚贤进来说有个小厮忽然晕过去了,蒋竺这人脾气坏,却是真正的医者仁心,闻言立即让尚贤带路。
  庄梦也连忙告退,前面围了一堆人,堵了路,她只得绕了路,从廊下绕到了花厅后面。刚拐到窗子下面,不远处栽着一杆杆竹子,竹叶茂盛,幽深僻静。
  独自走着,庄梦不妨迎面撞上了个人,肩头一疼,她连忙避开,打眼一看,竟然是平嬷嬷。
  赵瑨半躺在榻上,正对着窗口,隔着糊窗的纱,他能清楚的看到外面两人表情、眼神的变化,庄梦到底年轻,眼底的慌乱,面上的惊慌,虽然她很快就克制住了,还是留下了痕迹。
  许久许久,窗外的两人都不见了影踪,赵瑨平静的喊人进来,收拾倒地的桌案和一地狼藉。
  平嬷嬷进来时,赵瑨已是一派从容。
  “世子爷,老奴按您的吩咐,试探了几句,她没有露口风。老奴听您的,试探后就混过去了,没有让她起疑。”赵瑨如此平静,平嬷嬷越发惶恐不安。
  赵瑨挥了挥手,平嬷嬷退了出去。
  ......
  “世子爷,世子夫人回来了。”
  尚贤报信时,眉开眼笑,心里直念阿弥陀佛,这两三日不知为何,世子面上瞧着一切正常,心情其实极差,没有一丝笑模样。更可怕的,他心情糟糕透顶,还不表露出来,连个杯子都不砸,越是这样,尚贤越害怕。
  谢兰绮进来的时候,并未察觉出赵瑨与往日有何不同。她有些累了,问了问赵瑨这些日子的恢复情况,说了几句闲话,就笑着起身准备离开。
  手腕忽然一紧,一股大力拽得她向前踉跄了下,谢兰绮晃了晃稳住身子,望向拽她的赵瑨,目露诧异。
  “世子有事?”
  赵瑨没有回答,漆黑深邃的眼盯着她,一瞬不瞬,像是要看进她心里。谢兰绮让他盯得毛毛的,尤其是他的神情,罕见的隐忍深沉。
  直到门口响起送药的禀报声。
  “进来。”谢兰绮松了口气,“世子该喝药了。”
  这才挣脱手腕的束缚。
  赵瑨不爱喝药,谢兰绮怕他没面子,故意转过了身,不看他。却惊讶的发现,这一次赵瑨没有拖延,他端起药碗就喝了,谢兰绮能听到大口吞咽药汁的咕嘟声。
  她忍不住转身,见赵瑨面无表情的放下药碗,没有苦得皱眉,像是喝得是水一样。而且那碗生姜汁动都没动一下。
  小厮收了药碗离开,房间里又剩他们两人。
  谢兰绮受不住赵瑨又看过来的眼神,见他唇角挂着滴药汁,而他一无所觉。故意笑了下,想要打破这怪异的气氛,拿着帕子走到赵瑨跟前。
  “蒋大夫换药方了吗?”谢兰绮一面递上帕子,一面笑问:“是不是不苦了?”
  赵瑨隐忍多日的情绪到了极限,他不想再忍了,忽然抬手勾住谢兰绮的脖子往下一压,吻住她的唇,沙哑呢喃:“你尝尝就知道了。”
  谢兰绮猝不及防,唇齿被赵瑨撬开,尝到了他喝的药汤的味儿,苦,她脸皱成了一团。
  赵瑨不忍真的折腾她,很快就放了她,谢兰绮回了神,惊诧莫名的望着他。
  “苦吗?”他问。
  谢兰绮来不及思索他反常的原因,连连点头。
  赵瑨在她面上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她是如此的波澜不惊,没有羞涩、甜蜜,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他闭了眼,手盖在眼上:“不苦啊。”
  他心里比这药苦多了。
 
 
第二十九章 
  “世子夫人, 请留步。”尚贤赔着笑拦住谢兰绮,“世子爷还在睡觉。”
  谢兰绮望了望西坠的太阳, 瞅着尚贤似笑非笑,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借口都一模一样, 早晨、中午、黄昏, 赵瑨都在睡觉。
  尚贤硬着头皮解释:“世子夫人别生气,实在是世子爷腿上绑着夹板, 蒋大夫叮嘱别压着伤处,这天又热, 世子爷睡着时难免衣衫不整, 有碍观瞻, 才让您留步。”
  这借口拙劣,一点都不用心。谢兰绮有些无奈,这两日赵瑨不太正常, 很难捉摸,她想了又想, 还是摸不透他的心思,不为难自己了。
  谢兰绮把手里的厚厚的册子交给尚贤,说道:“允谦被人逼着赛马, 我父亲进山被毒蛇咬伤,两件事不是巧合,这是我整理出来的种种疑点,等世子……睡足了, 你交给他。”
  尚贤恭送谢兰绮离开,才进去。见赵瑨一直望着窗外,估计见不到人了,才转回了头。
  “放下吧。”赵瑨淡声道,他一直醒着,根本没睡,谢兰绮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尚贤心里也纳闷,却不敢问,放下东西,老实离开。
  赵瑨眉头拧着,心里憋着无法言说的火,俊朗的面庞覆着层阴翳,不复昔日的飞扬。家族覆灭,一朝沦落,他见多了人心易变,世态炎凉,唯一没有怀疑过的是谢兰绮对他的心。
  如今,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那些他不愿深想的事情也有了答案,为什么谢兰绮从不与他亲热,恐怕不是她所说的不能生子,而是她不愿。这个认知简直要摧毁他的男性尊严,心里像是插了把尖刀,疼得他要发狂。
  更可恨的是,他又苦又疼,加诸他这般痛苦的那个人,懵然不知,天真无辜。
  时辰越来越晚,夜风从洞开的窗子呼呼的吹进来,烛焰顺着风势偏斜,烧出一串串烛泪,越积越多,天色露出抹灰亮,蜡烛燃尽,烛芯熄灭在一滩烛泪上。赵瑨一夜难眠,到了这个时辰,才头疼欲裂的阖上眼。
  等他被尚贤唤醒,天光已大亮。
  “世子爷,不能误了喝药的时辰。”尚贤小声说。
  赵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一句话不说,指着药碗勾了勾手指。
  尚贤觑着他面色,不敢劝他先吃点东西垫垫,把药端了过去。
  “世子爷,今天让世子夫人进来吗?”尚贤期盼的问。
  挨了一记冷眼,尚贤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明白了:“还是说您在睡觉?”
  也不知道世子爷赌什么气,亏得世子夫人脾气好,这么敷衍的理由,她也不生气。
  尚贤在忖度着,今日世子夫人再过来,他怎么说才能听起来像真的。发现白操了心,整整一日,谢兰绮都没来。
  赵瑨夜里没睡好,白日里头脑昏沉,硬撑着没合眼皮,外面稍稍有点动静,他都立即打起精神,却是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仅仅两天,谢兰绮她就不肯再来了。
  “绮儿,你不怕我睡死过去吗?”赵瑨恼怒又委屈的想。
  “尚贤,府里今天都有什么事?”
  猛得被这么一问,尚贤懵了下:“没什么事啊。”刚一说出口,瞄到世子爷脸色更沉了,浑身散发的寒气也更冷了。
  福至心灵,连忙补充:“就是世子夫人挺忙的,咱们整个侯府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世子夫人料理。一天下来,少说也有几十桩事要管。还有些带刺的不服管的,没事儿也能挑出事儿。”
  “有人给她气受了?”赵瑨眼一眯,冷飕飕问。
  尚贤眼珠一转:“奴才这几日一直守在这儿,隐约听到了些风声,不清楚具体情况,要不请世子夫人过来?”
  赵瑨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小子机灵的不是地方,挥手赶他:“不用。出去。”
  这个夜晚,他还是辗转难眠,睁着眼睛睡不着,他伸手够茶盅,喝了水,看到桌上的册子,谢兰绮送过来的。
  谢允谦被人逼迫赛马,靖安伯进山被毒蛇咬伤,靖安伯府这一连串的灾厄,确是受他牵连。靖安伯府与世无争,上一世,是泼天的富贵惹人觊觎,这辈子提前了这么久,纯粹是受他连累。那些人不敢对他动手,挑了软柿子靖安伯府。
  他提前娶了谢兰绮,给靖安伯府带来了灾祸,怨不得她不想嫁给他。
  赵瑨揉了揉眉心,烦躁不已,打开了册子。
  挺秀的字迹,条理清晰的叙述,有理有据,思虑周全,一遍看完,轻易的就能了解整个事情,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思绪,这是谢兰绮特有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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