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公主——山如云
时间:2020-04-15 09:55:06

 
  燕潮见终于寒了脸,“滚远些。”
 
  青鱼一直在殿下老老实实站着,听着上头二人说话,眼帘越垂越低,心底越来越冷。直到燕潮见起身,步下台阶,在他面前停下:“青鱼,我让容三叫你来,是有些话想问你。”
 
  青鱼顿了顿,原来是公主要见他……?
 
  他倏地抬起脸,天生就带着股媚色的眼眸直直望向她,第一次这般鼓起勇气直视着她,他终于看清了。她果然很好看,是如尘埃一样的自己绝不能触碰的存在,她一定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只要是我知道的,我……我什么都会说的。”他的声音因为太急太紧张而颤抖着。
 
  他不想让她失望,不想被她觉得自己毫无用处。
 
  “你可知道二皇子近日常和哪些人见面?或者……茶楼内部组织里,哪些人是掌权的?”燕潮见其实没报过大期望,她这阿兄谨慎又狡猾,想必不会让青鱼知道太多。
 
  她之前想错了,茶楼地下的男孩们的确不是她在找的线索,但如果能知道那茶楼组织的构成人员是哪些人,或许就能让她嗅到些蛛丝马迹。
 
  虽不知容洵因何倒戈,说喜欢她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不可否认的,这是送上门的一线机会,她必须赌一把,为了燕景笙。
 
  可正如她预料的那般,青鱼听罢面上果然露出了无措的神色,他翳动了下唇瓣,却说不出半个字,视线狼狈的在空中打转,他拼命的在想,可脑中一片空白。
 
  “没事。”燕潮见的声音很稳,像是有什么魔力,使得青鱼仓皇的心一点一点平静下来,“你不必多想,不知道便罢了。待天色再亮些,我让容三送你出——”
 
  她的话音忽然停下是因为青鱼伸手抓住了她的云袖,他抓得很紧,眸中都是焦急和慌张,“不,我可以去打听,我……所以……”所以不要觉得他没有用。
 
  他的眸子在微微颤动,因为害怕和紧张,手攥得很紧,好像如果不这样做,下一秒就会被人狠狠抛弃。他咬着下唇,满是无助,眼角的泪痣带出了一丝妖冶和娇媚,勾得人不禁呼吸絮乱。
 
  燕潮见也被看得愣了下,她回过神,仍是道:“不必,我不想利用你做这些。”她本就帮不了他们,若是再利用他们,她只会觉得良心不安。
 
  “容三,我让宫人备些热水,你带他下去洗洗,然后送他出宫。”
 
  她说完这句话,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回,“青鱼,抱歉。”她想帮他,但是,现在还不行,“早些回去,让二皇子看出端倪就不好了。”
 
  青鱼的身形陡然僵直了下,手在半空中讪讪收回来,听着燕潮见转身离去的脚步声,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她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存在。哪怕自己伸出手,也触碰不到。
 
  他呆呆伫立在殿中,背影孤独又落寞,容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事不关己般的打了个呵欠,“走吧,热水总比那冷冰冰的井水好多了吧?”
 
  沐浴的时候青鱼怔怔的任由宫人替自己洗身子,容洵在外头守着,似乎若有所思,等他穿了衣衫出来,便笑着冲他道:“马车停在北门了,咱们走过去不远。顺带,和你说说话。”
 
  这时天色已经灰蒙蒙的快亮了,二人步在甬道上,青鱼习惯性的走在人后几步。容洵也不回头看他,自顾自地开口:“你想不想帮公主的忙?”
 
  青鱼低道:“……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刚才自己那些话一定又让她觉得为难了,他怎么这么没用……
 
  “谁说的?”容洵道:“公主就是个不坦率的人,不让你帮忙是她不好意思开口罢了。”青鱼跟在后边,自然看不见容洵嘴角的冷笑:“你若想帮,是能帮她的。就看你想不想了。”
 
  青鱼听罢倏地抬起脸,带着点点希翼:“……我真的能帮上公主的忙么?”
 
  还不待容洵答话,自前头甬道上忽然拐进来一队宫人,是一队亲卫并八人给使,容洵看见走在最前头的人,忙挂上笑容凑上去行礼:“殿下万福金安。”
 
  燕景笙淡淡看他一眼,“倒是巧了,在去国子监的路上碰上自己的伴读。”
 
  容洵权当听不懂这话里的讽意,笑得无比灿烂:“殿下莫怪,小三这不是得了公主的令么。公主姐姐什么脾气,殿下又不是不知晓。”
 
  阿姊的令?
 
  燕景笙垂垂眼睑,忍下了想问阿姊下了什么令的话,转而瞟见了容洵身后的青鱼。低着头,看不清样貌,但瞧上去就不是宫人。
 
  容洵注意到他的视线,往旁挪开一步让燕景笙能看得更清楚些,“哦,这就是公主下的令,让我给她带个人回去。如今完事了,正要送他出宫呢。”
 
  他话里有话,燕景笙怎会听不明白,冷漠着神情几近审视地将青鱼上下打量了一遍,道:“抬起头。”
 
  青鱼一颤,攥攥手,缓缓抬起脸。
 
  或许是因为这张脸太过绝色,是那种不该出现在男人身上的勾人魂魄的美,燕景笙能感到四下侍卫的身形都顿了顿。
 
  但他没有,他的眸光越来越冷。
 
  半晌,他轻轻收回视线,淡道:“那便把阿姊交代的事做好。”就像失了兴趣般的,再没将他看上一眼,带着宫人径自离去。
 
  容洵悠悠瞥着他们的背影,挑起嘴角。
 
  “有意思,实在有意思。”
 
  青鱼不知他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有意思,他只觉得方才那个人生得很像公主,但和公主又不太一样,打量自己时的目光有些吓人。
 
  等马车出宫,停在府邸门前,青鱼才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容……”他顿了顿,“方才在殿内,你说喜欢公主……是真的么?”
 
  容洵没半点犹豫:“当然是真的。”
 
  “那……你喜欢公主哪里?”
 
  哪里?
 
  容洵晃着手里的马鞭想了想,“喜欢她的强大,但,又喜欢她的弱小。”
 
  弱小……公主弱小吗,青鱼却不这么觉得。
 
  他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冲容洵微微点头,推开府邸角门进去了。
 
  容洵没动,仍依靠在车壁上,手里马鞭悠悠翻了个花,才缓缓把剩下的话补全:“还喜欢她不喜欢我的地方。”
 
  -
 
  二皇子回来时醉醺醺的,似乎在哪里与人喝了酒。
 
  他的衣物青鱼早就叠好放回原处,他没发现。只是沉沉坐在桌案后,垂眼盯着案上的几页绢纸若有所思,眸中虽有醉意神智却很清醒。
 
  似乎听见了什么响动,他抬眼看向门扉处,青鱼换上了二皇子给他准备的那些衣衫,很薄,是丝质的。他藏在门扉后,没进来,只是拿眼怯生生地盯着他看。
 
  二皇子肃色的面容上难得带起了丝笑意:“还没睡?”他道:“过来。”
 
  青鱼望着这个男人的脸,强忍着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惧怕。容家郎君说,他能帮上公主的忙。这个人就是公主困扰的原因。
 
  他不想让公主失望,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哪怕她离自己那么远,他也想让她回眸看上自己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足够了。
 
  青鱼怔怔望着脚下的门槛,然后下一秒,轻轻地抬脚踩了进去。他唇边勾出了一丝笑,在昏暗的烛火中,泛着妖冶潋滟的媚气。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男人垂首擦拭掉少年面颊上的汗珠,看着他有些空洞的眼眸,嘴角扯起一丝阴冷的笑,很低,很轻,像是在问他:“青鱼,你觉得对于不听话的宠物,我该如何处置?”
 
  回答他的是少年颤抖的呼吸声。
 
  “别怕,不是说你。我是说另一只,不太听话的猫儿。”
 
  “你说该那她怎么办才好?”他似在自问自答:“不如便去了她的爪吧?”
 
  说完又冷戾地笑了。
 
  “你可要听话,不然只会比她死得还要难看。”
 
  “明白了么?”
 
  -
 
  送走青鱼的翌日,御医照常来瞧燕潮见的伤。疤已经淡了,连点印子都没留下。御医总算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这几日燕潮见吃了睡,睡了吃,闲得快发了霉,偏偏因着惦记的事太多还没法真的静下心。
 
  在内室伺候的几个宫婢这日正和公主打着叶子牌,在一旁奉茶的秋末看着燕潮见颦紧的眉梢,忍不住问了句:“贵主若真想出宫,何不去向圣人请示?”
 
  圣人最是疼爱贵主,贵主只要低个头认个错,圣人怎会铁了心将她关在宫里头呢?
 
  这是秋末的想法,燕潮见闻言却只掀掀眼皮:“圣人不会准的。”
 
  她的阿耶,她自己最清楚。这回不选个驸马出来,十天半个月内是别想出去了。
 
  秋末觉得奇怪,好似每每提起圣人,贵主的反应总是不咸不淡,甚至有些冷漠。她看眼远处正打理花草的敛霜,后者朝她轻轻摇头,秋末只得咽下狐疑,闭了嘴。
 
  还没等这头叶子牌打完,那边便有宫婢打帘子进来,“贵主,容家郎君来了。”
 
  容三?
 
  他来做什么?
 
  “不见。”
 
  她说完,忽然像想起什么:“不,还是见见吧。带他去偏殿候着。”
 
  扔了叶子牌,起身让宫婢伺候着换了身衣裳,“敛霜去把那日御医开的药膏拿来。”
 
  她想起了容洵的伤。
 
  昨日因着青鱼,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若说燕潮见从前对容洵是厌烦,那如今便是复杂。她自己也说不出这个复杂是哪门子复杂,大抵就是看见他在自己跟前装模作样假意讨好就会觉得火大,但同时想着他的伤是自己造成的又会觉得愧疚。
 
  对,她担心他的伤势,只是因为愧疚。
 
  这和容洵是不是二皇子的人一点关系没有,这一点燕潮见分得很清楚。
 
  反正,他倒戈这事,就算有七分假,也有三分真。青鱼回去这般久了,二皇子那头并无动静。果然如她所料,容洵身上揣着的秘密,是连二皇子也不知道的。或许那个秘密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她拿了药膏便去了偏殿,宫婢正给容洵斟茶,看见她进来忙行礼唤声贵主。
 
  容洵今日穿了件竹月襕袍,领口别着枚金玉琉璃,与平日总是一身黑不同,燕潮见还是头一回见他穿这么浅的颜色,竟生出了一股别样的俊丽贵气。
 
  她打量几眼:“莫不是刚从花楼回来?”穿得像是要出去私会小娘子似的。
 
  容洵面不改色笑了声:“非也,在下今儿自然是来私会公主的。”
 
  燕潮见将这句话当了耳边风,步到他身前,握握手里瓷瓶,犹豫须臾,将那瓷瓶扔给他。
 
  “拿着。”
 
  容洵差点没接住,摊开手心一瞧,神情就滞住了。
 
  他对这瓷瓶有些眼熟,和那日被自己一脚踩碎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还惦念着他的伤不成?
 
  ……怎么会。
 
  “这是公主送我的定情信物?”他笑道。
 
  “少岔开话题。”燕潮见已经摸清了这个人的套路,“伤,给我看看。”
 
  “不行。”容洵见自己蒙混不过去,只得伸手挡住她:“你别过来。”语调难得的严肃了下。
 
  燕潮见:“?”
 
  “男女授受不亲!”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在容洵这没脸没皮之人的嘴里听到这句话的一天,反而觉得好笑,“你今儿是怎么了?”
 
  容洵默了默,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那个瓷瓶的瞬间,忽然内心就生出了点躁动,是他从未有过的。和那日在茶楼里她忽然扑过来抱住自己时一样。
 
  本能的危机感让他觉得,不能再让她靠过来。否则他会变得更奇怪,他厌恶这种掌控不了自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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