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公主——山如云
时间:2020-04-15 09:55:06

 
  “反正你离我远点。”似乎连笑都忘了,颦起眉,凶巴巴地冲她道。
 
  可惜燕潮见从来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人,更何况,是容洵这样对她。她扯扯嘴角,眼里闪着点探究,“你让我看看你的伤,我就离你远点。”
 
  她往前一步,容洵就下意识往后缩一下。如临大敌。要是他是只猫,可能毛已经炸起来了。
 
  “那这样,”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来谈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样的容洵似乎才是真正的容洵,和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他不一样。燕潮见觉得有些新奇。
 
  “我今日来公主这儿之前去拜见过圣人,马上便是寒食节了,念着公主在宫里闷得慌,特地请示了圣人今日和公主一块儿出去看赛龙舟。”他说完这话后才终于像找回了点平日的游刃有余,笑了笑:“公主若答应和我出宫,我便让你瞧瞧我的伤。如何?”
 
  也不知他是使了什么法子让圣人答应的,或许是因为他是驸马候选,圣人觉得这是个机会。
 
  但不管如何,能出宫是燕潮见求之不得,她当即点头应下来。
 
  时辰还早,二人约了未时一刻在朱雀门见,随后容洵再没像平日那样絮絮叨叨说老半天废话,直截了当的告辞离去。
 
  燕潮见望着他像躲鬼似的逃,觉得甚至有意思。
 
  午时,用过午膳,燕潮见在数十宫婢手中衣裳里挑挑练练,秋末在旁边提议:“贵主,这条深松绿是尚服局前些日子新送过来的。”
 
  她瞥一眼,干脆道:“这件不行。”容洵今日那件襕袍是竹月色。
 
  还没等她选出件合适的衣裳,殿外宫婢打帘子进来禀:“贵主,江世子来了。”
 
  江重礼一般不会轻易来找她,除非是有什么要紧事。她摆手让宫婢撤了衣裳,随后出去迎他。
 
  二人在偏殿里坐下,宫婢奉完茶便尽数退了出去。
 
  室内静下来,江重礼却没开口。
 
  反而静静打量了她片刻,见她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方才道:“公主果然该在宫里多关几日。”
 
  燕潮见:“你是来吵架的?”
 
  她本想趁着今日出宫去一趟傅家,顺便问问江重礼那封信是什么意思,他查到了什么。这会儿便也不跟他废话,“说罢,来找我做什么,傅四娘那头出什么事了?”
 
  “茶楼的消息,傅四娘是受了二皇子指使放给你的。”
 
  燕潮见闻言倏地颦起眉,傅四娘怎会和她那阿兄有关联。她道:“有何凭据?”
 
  江重礼知道她不会信,老实说,他觉得公主对那傅家娘子太过没有防备,这不是个好预兆,“我跟踪她了。”
 
  他将那日自己如何跟着傅四娘到二皇子府邸的事说了,末了添上一句:“那之后我收买了几个乞儿替我盯着,结果就看见容三进了那宅子。两次。”
 
  燕潮见和他说过容洵是二皇子的人。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但我还是信她。”
 
  江重礼没说话,他的眼神很淡,但她看得出他这是对自己这番判断存疑,便道:“江重礼,若有一日有旁人告诉你我背叛了你,且有证据,那你会怎么做?信我还是恨我?”
 
  她打量着他的神情,见他面如止水却不答话,便笑:“你看,你什么都没说,但我也知道,你会信我。”
 
  “这和我信她,是一样的。明白么?”
 
  江重礼垂下眼睑,微不可见地弯了嘴角,声音低得对面的她不会听清。
 
  “就算你真背叛了我,我也绝不会恨你。”
 
  傅四娘的事带到后,他又将元五的话说了,燕潮见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推她坠湖的人不是元五,但到底是谁她也没空去找了,“劳烦你了,但不必了。左右和让我摔下马的一定是同一人。但他这样做显然不是要杀我,一定是对我有所求。只要有所求,他终有露出马脚的那天。”
 
  江重礼闻言轻轻颔了首,他这个点头的意思是我明白你的判断了,但我没答应不去找,可惜燕潮见没看懂,她一直注意着天色,差不多该到和容洵约好的时辰了。
 
  “公主接下来有事?”燕潮见的事一向逃不过他的眼睛。
 
  提起这事她似乎心情不错,“圣人今日准了我出宫。”
 
  看这样子,倒不像只是出宫那般简单。
 
  他问:“和谁?”
 
  “和谁?啊……”她顿了下,“容三。”
 
  容三啊。
 
  江重礼微眯起眼,望着她发间那支碧玉镶金步摇簪,很新,从没见过她戴过。他想起那日在茶楼里,掩于容洵袖中的半截刀刃。
 
  “公主,”他道:“我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
 
  -
 
  容洵抱臂倚靠在城门边,艳阳当空,他却不喜欢亮处,总习惯待在墙角黑暗阴影里。
 
  不时瞥一眼天际日头,早就过了未时了。
 
  他对声音很敏感,可如今却听不见半点声响。不管是马蹄声还是脚步声。
 
  哨岗上侍卫的呼噜声倒是格外清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倚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像,今日有些热,他额间渐渐泌出汗珠。半掩的眸一垂,看见了掌中瓷瓶。
 
  终于,他立起身,面上没什么表情,缓缓迈开脚步,走近了一簇灌木丛边。
 
  手轻飘飘一松,那瓷瓶自半空滑落,利落滚进绿荫之中,没发出半点声响。
 
  “容洵若真死了,吃亏的是你们,不是我。他那样的人,恐怕需要经过数十年的培养吧。就为了试探,你们真会亲手折了他么?”
 
  她答:“我看,不尽然。”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真正如何,她根本没有证据。
 
  容洵忽然没了踪影或许就是去找容理了,但他最后到底如何了,只有容理知道。眼下想要从他嘴里撬出容洵的去向,只有这个法子了。
 
  燕潮见死死盯住他,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神情。
 
  可她却没能从容理脸上捕捉到一丝异常,反而是他眸光颤了颤,兀然伸手,从下往上地用拇指和食指卡住了她的面颊,力道很大。
 
  燕潮见来不及闪躲,被他手一拉,被迫与他凑得更近了。
 
  容理的眸中有点点火光,看着她,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珍宝。与方才那副冷然的面色截然不同。
 
  他说:“原来如此。”
 
  燕潮见皱皱眉。
 
  他继续道:“我得撤回前言。”
 
  “你似乎不是个蠢人,起码比我想象得要聪明。”
 
  说到这儿,他露出个笑,与之前几乎不带感情的笑意不同,这次像是孩童久违地发现了新玩具,欢悦又玩味,“我可以向你透露一点点他的去向,能不能找到他,就全凭你的本事了。”
 
  “若是能把他找回来,这张绢纸,我可以考虑还给你。”他低道。
 
  说完,微凉的手指尖在她柔软的面颊上狠狠摩挲了下,留下了一道红红的印子。
 
  
  
  
 
 
 
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翌日天蒙蒙亮时,燕潮见就起身了。
 
  昨晚容理来过后她就没能再睡下,只等着天亮。
 
  京城那么大,怎么找容洵,她虽不愿,但眼下也只有一个法子了。
 
  刚步出房门,她就瞥见不远处的小厨房内亮着灯,她脚下一转走近,果然看见青鱼正站在里边,执着汤勺专盯着锅里的汤发呆。她都走到他身旁了,他仿若未觉。
 
  “青鱼。”她唤了声。
 
  这声音约莫是太过突然,青鱼吓了一跳,转眸看见她,整个人唰一声从小木凳上站了起来。
 
  他直直往后退,一直缩到厨房角落里,方才垂着头低低唤了声:“公主。”活像只受惊的小白兔。
 
  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之中,似乎拼命地想与她保持距离,燕潮见见他这样,没再靠近。
 
  只是道:“那天的事——”
 
  “公、公主!”
 
  燕潮见没去朱雀门,她骑了马连侍卫也没带,急急自北门而出,驶入御街拐进了傅府所在的长巷。
 
  傅四娘本在院中春藤棚架下写字,忽地听见了声响,转头一瞧竟看见燕潮见正喘着气立在院中廊下。
 
  她吓了一跳,紫毫笔吧嗒一声滚落在案上,“公主?”
 
  “公主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她急忙起身上前要搀她,燕潮见摆摆手示意不用,嘴里仍喘着粗气,傅四娘忙回头端了案上的茶蛊来递给她。
 
  燕潮见就着她的手略喝了几口茶水,絮乱的呼吸方才平息了些。
 
  “好久没见了,就过来看看你。”她的声音略显干涩。
 
  若只是来看看她,为何这般焦急?傅四娘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只道:“那咱们坐下说。”
 
  燕潮见点了头,眼角余光却悄悄瞥着傅四娘,神色并无异常,只是颊边有个淡红的印子。她想起方才在宫里江重礼说的话。
 
  “我跟踪傅四娘这几日,她去过二皇子那宅邸两回,回回出来都带着伤,神情恍惚,不太对劲。”
 
  “也不知她兄长知不知晓此事。”
 
  之后江重礼似乎还说了什么,但燕潮见已经没心思听了。她转身夺门而出,直接闯了北门出去。
 
  她都不记得自己一路是怎么来的,反正看见傅四娘一切如常后,才终于像找回了点神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所以公主急匆匆的过来究竟是怎么了?圣人准公主出宫了?”傅四娘拿了只茶蛊出来给她斟上。
 
  燕潮见来时什么都没想过,这会儿被她问起不由哑声。不能提江重礼的事,便颦起眉,盯着她颊边的伤:“这是怎么了?”
 
  自己不能说,那便让她来说吧。
 
  傅四娘一愣,仓皇捂住脸,摇头:“绊了一跤,磕着了。已经上过了药,公主不必担忧。”
 
  “你自己摔的?还是,别人推的?”燕潮见却没打算就这么揭过,面色如常,声音却很沉。
 
  也不知傅四娘听没听懂这弦外之音,仍是摇头:“我自己摔的,和旁人无关。”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
 
  为什么?
 
  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是不跟她提二皇子的事?
 
  燕潮见从来说一不二,她说自己信傅四娘,那便至始至终都没怀疑过她。哪怕是到了现在,看着傅四娘装不知情的模样,她也没有。
 
  对面的燕潮见闷着不说话了,傅四娘弯弯眉眼,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公主。”
 
  她的声音很轻。
 
  “随我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她将她带到了院中一角矮墙下。傅四娘的院子在傅府最西边的偏角里,挨着矮墙有一棵杏花树,枝丫上已经结了些花苞。
 
  她拿起被藏在树后的一个小铁铲,随后蹲下身,“搬进这院子的第一天,我把我最宝贵的东西埋在这颗树下了。”
 
  她手上动作没停,低着头,像是忆起过去,“那时我不懂人有生老病死,只以为姨娘是长长睡了一觉。”
 
  “谁知道她再没有醒来,我也再没能将这个给她。”
 
  啪的一声,傅四娘手中的铁铲歪倒在泥土上。她轻轻伸手,如同在抚摸一件珍宝,将那个小小的匣子从土中取了出来。
 
  掰开有些吱呀起锈的锁头,随后转过身来,手一伸,将匣子捧到她眼前。
 
  那匣子里静静躺着一只用竹条编织成的小马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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