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公主——山如云
时间:2020-04-15 09:55:06

 
  容尚书,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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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念顶着两个熊猫眼对阴家众人指手画脚,这屋子很大,中央摆着一张更是巨大的桌案,案上排列了好几根粗而长的横木,是被彻夜打磨好的。
 
  “我都说了,这里要再留五个小缺口,缺口懂吗?而且大小得量好,不能出了差错,绞车弩构造与寻常战车不同,得打孔加钉子,否则靠不牢!”白念嚷嚷,“你看看你们,真是跟头猪似的!我都说多少遍了,要——”
 
  “白小郎君,库里的箭矢清点完了。”
 
  青鱼推门而入,晃了晃手里的单子,一看屋里围成一团,正指着桌上那巨大的弩台争得面红耳赤的阴家人,“我过会儿再来?”
 
  白念摇摇头,“给我看看。”他拿过那单子扫一眼,“才不到一千支?”
 
  虽说是当年那一战后剩下来的,可未免也太少了点。
 
  后面阴家人听他抱怨,忍不住嘀咕:“那箭矢是阴家特制,可有你手臂那么粗,一千支还不够?”
 
  白念回头,“你们阴家的一天正事不做,话怎么这么多呢?”
 
  青鱼忍不住眨了眨眼,白小郎君平日里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一旦提及图纸就会跟换了个人似的。
 
  “白念。”
 
  听见有人唤,白念又扭头往屋外看,便见燕景笙从旁边回廊几步绕过来,神色难得有几分肃然,“瞧没瞧见我阿姊?”
 
  “公主?”白念摸摸下巴,“昨夜她跟我商量完就回屋了?”
 
  燕景笙眯了眯眼,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白念看他脚步匆匆,一会就没了身影,不禁问:“他这是怎么了?”
 
  青鱼缓缓移开视线,“我不知道。”
 
  “嗯?”白念狐疑地摸摸下巴,“小青鱼,你莫不是怕殿下吧?”
 
  青鱼闻言,白玉似的耳尖微红,嗫嚅了下没说话。
 
  白念不禁哈哈大笑,还很大力地拿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燕景笙和那个公主不都长了张凶巴巴的脸么,怎么也不见你怕公主的?”
 
  这话青鱼就不爱听了,他抬起眼,美玉似的眉眼间竟糅杂了点凶光,“潮见姐姐才不是凶巴巴的,注意你的用词。”
 
  白念手上动作一僵,眼睛都不眨了。
 
  才小半年不见,这和当初在院子里怯生生地和自己说话的还是同一个人么?
 
  他刚想感慨,青鱼便又将漂亮的眸子一转,看向屋外,“潮见姐姐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出事?谁敢去动那个公主啊,何况她还养了条见人就咬的恶犬,啧啧,别担心了,你快叫人把箭分批出来,咱们今儿还有的忙。”
 
  燕景笙出了阴家,将大氅兜帽一笼,径自去了趟兴荣商行。
 
  他觉得奇怪。
 
  阿姊真的会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开阴家么……
 
  商行里依旧是冷冷清清,宫里在闹,外头的百姓都是有感觉的,这几天显然人心惶惶,街上人都少了许多。
 
  燕景笙抬手招来伙计,“我阿姊来过么?”
 
  伙计摇摇头,又跟他汇报,“咱们这边一直在合计银两,阿云娘子呢,往皇都各个铁铺跑了好几趟,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毕竟订的货数量大,有时候就是有钱也没法子。
 
  燕景笙随意颔首,叫他有事去找白念,不再多言转身就要出去,可到门边,脚又停下了。
 
  不远处,柳阿云正拿着几张单子匆匆走近,正巧跟他打了照面,“郎君怎么来了?”她白净的面容显出了几分微讶。
 
  燕景笙看见她,不由自主垂了眸,“你瞧没瞧见我阿姊?”
 
  柳阿云摇头,“这几日我一直在商行里,不曾见过,是出什么事了?郎君不是和她一块去的阴家吗?”
 
  燕景笙淡漠着眉眼没答话。
 
  柳阿云也跟着默了默,又问:“阴十四后来怎么样了?”
 
  当日谈妥后,燕景笙便让原初把阴十四扔还给了阴家,后来怎么样了倒是不清楚。
 
  “不知道,我还有事,告辞。”他略微一点头便要越过她往外走,柳阿云颦颦眉,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角。
 
  燕景笙一顿,转眸看她。
 
  她像这才反应过来,倏地又放开手,目光往旁挪,“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郎君今日似乎,心情大不好。”
 
  燕景笙闻言,垂下眼帘,盯着她垂在身侧微微攥紧的手看了片刻,正要说话,身侧寂静的街道上却忽然传来一阵铁蹄的惊响,伴随着声音:“让开,统统让开!”
 
  燕景笙听见这声音,几步上前探出身,就算只堪堪看见了一抹玄色的残影,但他也认得那人是谁。
 
  沈炎这时出宫,是奉命去城外调兵了吧。
 
  倒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只是来得快了些。
 
  亲卫军和禁军一样,大多都驻守在城外,他若想趁机出城,只有此时了。
 
  可阿姊……
 
  燕景笙细眉轻拧,收回手转身,看见柳阿云仍立在那里没走,不禁在心底微叹了下,缓缓朝她靠近几步,“……我能托你去办一件事吗。”
 
  柳阿云还从未听他说话声调这般低沉过,微抬眼,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向来冷漠的眼底深处似乎带上了一点别的,她看不懂的什么复杂情绪。
 
  她不由攥紧了手,“……郎君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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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储宫。
 
  午时了,禁军全军覆没,容洵立在台阶上略略看了一眼就回头道:“全死了,没有漏网之鱼。”
 
  “你能肯定没有逃兵?”江重礼回了一句。
 
  容洵轻哼,“我昨夜扫了一圈就全记住了,数对得上,世子用不着操心。”
 
  禁军全灭,亲卫军也没好到哪去,死伤惨重,尚有余力扛敌的,保守算也只有四五十个。若是对面增援的人多一点,这边可就束手无策了。
 
  “……不过皇帝老儿调来的援军肯定不会少,只要他不傻。”容洵无所谓地喃喃了句,将车上的弓和箭矢点了点,剩得也不多了。
 
  “江世子,如果咱们俩明日,哦不,或许今日就会死在这儿,倒也不是坏事,起码黄泉路上有个伴。”
 
  江重礼淡道:“可惜了,我还不想死。”
 
  容洵轻嗤,“你都明目张胆的倒戈了,就是大难不死圣人也不会容你。”
 
  “我们若能活下去,或许就不是圣人来管你我死活了。”
 
  容洵被他说得一顿,“……这倒也是。”
 
  他们守在储宫快两日了,敌不动我不动,容洵没放松储宫外围的探查,也许以为这战车是什么绝世神兵,看着那几十个亲卫自信无比的眼神,容洵想了想,没说真话。
 
  他知道哪怕是一个弩台部件,要在短短几日里赶工完,也是件很难的事。
 
  他看过绞车弩缺口的部位,里面的机关零件比他想象中复杂上百倍,他那时就觉得,也许真得抱着必死的觉悟来等了。
 
  等待是件很煎熬的事情,看不到尽头的等待更是如此。
 
  容洵将匕首一收,靠在墙上不说话了。
 
  屋内一片寂静,可不过几息,容洵忽然又睁开了眼。
 
  像是听见了什么异动,他唰地拔出了匕首,这两日本就一直紧绷着神经,此时几乎是一种本能,刀刃对准发出声响的地方掷了出去。
 
  那里摆放着两排书架,锋利的刀刃刺穿木材,钉在了书架上。
 
  江重礼颦眉,“我最开始就看过书架了,没有古怪。”
 
  “那可不一定。”
 
  容洵靠近。
 
  是机关触发了吗,等人高的红木书架缓缓地往旁移开了,露出了一面略染尘埃的墙。
 
  可二人等了半天,也没见那墙面有动静,反倒是书架里发出一声惊响,藏于书架背后的暗门被人猛地从内推开了。
 
  “竟然跟书架里面相通。”江重礼抬手叩了叩书架,果真是空心的。
 
  容洵没理他,因为他看清了从暗道里出来的人是谁,一双眉倏地颦起,“是你?”
 
  这个女人,叫什么不知道,但脸他有些印象,是兴荣商行的。
 
  似乎是一路狂奔,柳阿云双手扶膝喘着气,看见容洵,急急几步上前拽住他的衣衫,容洵神色微寒,还没说话,便听柳阿云开口:“是燕景笙让我来的!公主打从前日的夜里就没了踪影,他说,也许是被掳进宫里了。”
 
  容洵的动作一滞。
 
 
 
 
 
 
 
 
第一卷  第一百零九章
 
  不知过去了多久,漆黑一片的屋内只有灯盏内的烛火轻轻地摇曳着。
 
  燕潮见中途恍恍惚惚间睡过了一阵,二狗子始终立在她榻前,如一尊佛像,动都不曾动过。
 
  良久,他突然翳动了下唇瓣。
 
  “开始了。”
 
  圣人的应天军已经被内应放进了宫中,而太后的禁卫军从后方将其包抄。两军交战。
 
  “如今分明外患不断,内忧却仍不止。”燕潮见哂笑了声。
 
  二狗子对她这话没什么反应,“有权者何时真的在乎过天下的安危,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
 
  “或许吧……”燕潮见眼睑微垂,忽然喃喃道:“也不知容洵这会儿怎么样了。”
 
  “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想着旁人?”二狗子看她一眼,“谢家已是必死无疑。就算太后倒台,圣上也容不下谢家。容洵只怕是再不回去西北了。”
 
  说罢,一顿,忽然笑起来:“这于二娘子而言不是再好不过了么。成国公想必不会让你远嫁,容洵被软禁在京城为质的话,就没有这一层阻碍了。二娘子应当开心些才是呀。”
 
  燕潮见闻言,默不作声,只是被麻绳绑住的手一点一点攥成了拳。
 
  就在那瞬间,一道金属相撞的声响划破了室内死寂的空气,陡然在门外炸开。
 
  燕潮见被绑的这间屋子在地下,能通往外边的只有唯一一扇暗门。这扇暗门极隐蔽,按理说是不会被人发现。
 
  二狗子颦起眉,一瞥榻上似是快睡过去的燕潮见,转身往台阶那头快步走去。
 
  就在他背过身的同时,燕潮见合上的眼一下子睁开,掩于袖中的手露了出来,那只手上竟攥着一只碧玉镯子。
 
  那是容洵之前从当铺赎回来的镯子。可他却不知何时又将这只镯子还给了她。
 
  燕潮见只觉得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即使容洵自己有所计策,却还是没有绝对的保证,所以才会把这只镯子物归原主?
 
  麻绳捆得很紧,燕潮见忍着痛微微转动手腕调整方向。随机狠狠地将那镯子砸在了石壁上,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镯子断成了两截。
 
  她隐隐听见暗门那边似有人在说话,趁着二狗子还未回来,燕潮见将镯子的断裂口对准麻绳割了下去。
 
  门外。
 
  月媚娘正手持砍刀,与二狗子厮打在一起,她有意将二狗子引开那处暗门,便卵足了劲往屋檐上蹦。一边打还一边骂:“可让我好找,就知道你有问题!”
 
  二狗子一把绣春刀接下月媚娘横劈过来的刀光,脸上连表情都没变一个:“媚娘姐姐可真是误会小七了。小七做什么了?”
 
  月媚娘呸了一声:“你还装!”
 
  月媚娘虽刀法不精,力气却有得是,而且十分的灵巧。二狗子起初还不觉得,越是与月媚娘纠缠,越发发觉此人极其难缠。所以他一时间忘记了去注意远处的暗门,也就是在这一念之间,燕潮见倏地推开了暗门,回身往街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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