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很疑惑,不解地看向苏绣,不解问道:“绣绣,你何时有的未婚夫啊?”
苏绣艰难地开口:“小时候就有了。”
穆青愣了愣,反应了过来:“原来,你是找到爹娘了。”
说得分外惆怅。
苏绣听出了这老头子在想什么,忙安慰他:“你永远都是我最敬重的师父。”
穆青欣慰地摸了摸她头。
看着对边的师徒情深,裴叙没忍住出声,将他们冷冷打断:“该想想办法,怎么逃出去罢。”
陆邕并非善类,他既然决心随陆家谋反,就没有留他们性命的余地。
他刚才答应了苏绣的请求,恐怕只是为了敷衍他们,让他们安心制药。
而归真出世的那天,就应该是他们身亡之日了。
除了穆丞,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是傻子,明白这个道理。
而穆丞好像因为毒蛇的连日折磨,变得更傻了,他问:“他刚才不是答应我们,等我们制出归真,就放我们离开吗?我们只要把归真炼出来,不就好了吗?”
在清水镇时,裴叙见过穆丞。
那个时候,苏绣因为林三娘的案子身陷囹圄,穆丞为了见她一面,找到了他。
知道穆丞是苏绣的师弟,裴叙竟然异常有耐心地为他解释了一通。
穆丞听完,一声惊叹:“哇,姐夫你好聪明!”
这句称呼这句话,说得裴叙通体舒畅。
他十分认可穆丞所说,洋洋得意地靠在墙壁,微扬下颌看他们,一双黑眸眯成狐狸,明亮又狡黠。
苏绣白他一眼后,怒极地给了穆丞一个爆栗。
为了能让他们早日制出归真,毒蛇竟然找了几个药童来帮他们。
说是帮助他们的,其实就是代替毒蛇来监视他们。
在这样的整日监视下,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归真上下功夫。
没过几日,他们就有了归真的半成品。
虽然能使人变小,但却不能维持长久。
这样也算是有了些突破,有一名药童兴冲冲地拿了半成品去找来毒蛇。
毒蛇很是满意,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吃的穿的都没有亏待了他们。
“裴三公子,看来,你的未婚妻就能带你出去了。等你们成亲时,可别忘了请我喝一杯喜酒。”毒蛇笑着将半成品放入袖中,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苏绣的老毛病又犯了起来。
她避开药童,走到了铁门前,往嘴里喂下一粒药丸。
之前的解药,又要失效了。
药丸滑过喉腔,身体的不适感也逐渐消失。
苏绣扶着栏杆,没忍住一声嗤笑。
这世间的人和事真是奇怪。
她一心想着维持原样,可有的人,却为了返老还童费尽心思不择手段。
这到底是她傻,还是毒蛇他们傻?
“我会带你们安然离开。”冷不防地,一把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像极了风过竹林的窸窣声,带了几分沙哑几分温柔。
苏绣一怔,愣愣地抬头。
下一刻,她就跌入了那幽邃眼湖。
苏绣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但有一名药童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止住了她的所有话语。
苏绣咬了咬唇。瓣,无奈地转过身,缓步离开那道铁门,又回到了丹炉旁。
停住脚步后,她回首,看向那铁门之外的青年。
他一点都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对上她双眼时,还轻挑眉梢,明朗地笑开。
像极了这地牢里的一轮朝阳,熠熠灿灿。
苏绣被他的笑意感染,也没忍住地勾了勾嘴角。
归真制出半成品以后,就再没有了进展。
毒蛇等得不耐烦,亲自来催。
“你们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等外边的人来救你们罢?”毒蛇难得敛了笑意,露出一副冷酷面孔。
裴叙懒懒地欹靠铁门,斜眼睨着他,低笑道:“所以,你是怕了吗?”
闻言,毒蛇转身看他,冷笑:“我为何要怕?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侯爷,我们陆家,还从未放在心上。”
裴叙面色不改,看着他笑:“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毒蛇道:“可这场火,你们裴家,恐怕是点不起来了。”
裴叙不动声色,身侧的双拳却渐是紧握。
他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忘了告诉你了,边境又起了战火,你父亲和你大哥,都已经奉旨出征,算算时日,现在也该在战场了罢。”毒蛇勾起唇角,笑却不达眼底。
漆黑的眼瞳紧盯着裴叙,就像是毒蛇的窥视,淬了毒的狠厉。
裴叙心底一沉,隐隐的不安感浮上心头。
第35章
父亲和大哥远赴沙场,对他们裴家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陆家想对他父亲和大哥下手的话,机会多得是。
而他们走后,留在长安城内的女眷就没有了庇护,处在危险之中。
以往父兄不在京时,好歹有他留在侯府,照看昌平和裴蔓。
可现在……
垂在身侧的手逐渐紧握成拳,裴叙紧阖了齿关,恨恨地盯着眼前人。
“你到底要做什么?”良久,他终是打破沉寂,出声质问。
毒蛇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笑。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向苏绣他们走去。
似乎对苏绣上次逃跑的事情还存了几分怒气,毒蛇径直走到她身边,捏住了她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说:“你可要乖一点,我的耐性不太好,你要是再耍什么花招,我就不能保证,会不会对你的师父师弟、还有你的未婚夫,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苏绣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半点避闪,倔强又执拗。
她这样的一副表情落入毒蛇的眼底,使得他有些不悦。
顿了顿,他甩开了她。
苏绣一个不防,就往一旁扑去,倒在了铁门上。
“你怎么样?”见到这个场景,裴叙忙蹲到她跟前,低声问道。
苏绣手撑地面,缓缓地直起身来。
她背靠铁门,转头对裴叙笑:“瞎操心什么?我又不是一碰就碎。”
裴叙没那个心情和她拌嘴,拧眉看着她,漆黑的眼底暗色沉沉,似藏了千万种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苏绣对上他双眸,有片刻的失神。
愣了愣,她笑问:“你这样看我,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罢?”
然而,裴叙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紧盯她双眼,绷紧了唇线。
那沉肃的模样,震慑人心,偏又……撩人心弦。
苏绣眨了眨眼,心跳仿佛慢了半拍,全身的血液逆流到头顶,使得她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直到地牢里的冷风拂过她脸颊,吹散了几分燥热,她才勉强回过神来,似是赧然地避开他视线:“我知道我挺美,但你没必要……这样盯着我看罢……”
话音落下的同时,低沉的男声响在她耳畔,就像是一片羽毛般扫过她耳畔,带起一阵难以言状的悸动酥麻:“对不起。”
“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苏绣登时愣在了原地,茫然又无措。
她本想询问这话的意思,但下一刻,裴叙就站了起来,转身走向了地牢一隅,将与她的距离拉到最远。
他身姿颀长,笔直挺峻如落落青松,无端生出了几分凌厉决然。
毒蛇多疑且警惕,从他们两人靠近起,他就始终注意着他们那边的情况。
所以苏绣和裴叙之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他都清清楚楚。
看着倚墙而坐的清俊青年,毒蛇勾了勾嘴角。
对不起?
所以他是要丢弃自己的未婚妻,独自逃离这里了吗?
毒蛇微眯了眼眸,唇角的笑意愈深。
呵,到底是年轻人,就这么沉不住气。
没有多做停留,毒蛇冷笑一声后,就将目光收回,转身离开了这阴暗潮湿的地牢。
今日的天气格外地好,和煦暖阳,蓝天白云。
刚出地牢的陆邕有些不适这刺目天光,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
周遭的草木已然翠绿欲滴,生机勃勃。
陆邕笑了笑,问身旁的常随:“立夏了吗?”
常随垂首应答:“回公子的话,已经四月了。”
“看来,是夏天到了。”陆邕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将天上的那一轮烈阳捏在手里,笑,“这个时节的战场,最容易出乱子了罢?”
常随愣了愣,随即拱手应答:“小的明白。”
然后,就倒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陆邕没有在此地停留,踩上跪地仆从的肩背,上了车。
“驾——”
长鞭落在马的身上,车夫一声低喝,驱马离开。
车轱辘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颠簸着往前行驶。
毒蛇手撑额头,静静地望着窗外风景,始终保持唇角笑意。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双漆瞳就像是枯井一般,没有任何的生气,满是肃杀的冷意。
他似有些乏了,不多时,就闭上了眼睛,浅眠过去。
等他再次睁眼时,是因为车外的一阵动静。
外边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使得马车骤停。
陆邕一个不察,就险些向前栽去,撞到车壁。
他微蹙了眉头,问:“何事惊扰?”
马夫惧他威严,毕恭毕敬地答道:“回三公子的话,是有人不下心,撞上了我们的车。”
“随便给点钱,把人给我打发走。”陆邕不耐烦地说道。
车外人应了声是。
驱走那撞伤的人以后,车夫就再次驱马,往相府的方向而去。
马车向前行驶的途中,陆邕竟在路边看见了一个熟人。
十三四岁的少年脸庞稚嫩,捂住受伤的手臂,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应该是被他的马车给撞了,心生不满罢。
毒蛇突然有些发笑。
他低头看手上的扳指,勾了勾嘴角。
他还真没办法相信,这窝囊的少年,竟然是皇亲国戚,圣人的弟弟,当朝的宁王。
要不是因为先帝薨时他年龄尚小,不然,如今坐在那帝位之上的,就是他了。
马车逐渐行远,陆邕也再看不到那少年的身影。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放在膝上的食指轻点,似极为愉悦。
血统尊贵又如何,还不是要给他让路。
不受恩宠、无依无靠的王爷,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不多时,他们的马车就停在了相府门前。
陆邕挑起车帘,下了车。
今日,家里似乎来了客人,父亲的书房前有人守着,并不让他进去。
陆邕倒也不急,静静地在门口等待着。
也不知道左相在里边与何人商议,又说了些什么,他等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书房的门才再次启开。
从里边走出来的,竟然是英国公。
英国公与他们家的关系素来一般,陆邕不太明白,为何这英国公会一反常态,和他们家走的这么近。
陆邕微蹙了眉头,心生疑惑,但面上却未起波澜,仍旧礼貌地对他一揖。
英国公回了他一礼,随后擦过他肩膀,从他身旁走过。
陆邕回头看他身影,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就在同时,守在门前的仆人出声唤他:“三公子,老爷叫你进去。”
陆邕收回了目光,轻轻点头,然后提起衣摆,走过了长廊前的几阶矮梯,推门走了进去。
左相正背对着他,负手站在一排书架前,似在寻找什么。
陆邕看着他背影,下意识地低下脑袋,低唤:“父亲。”
与此同时,左相终于从书架上找到了他想要的,抬手取下了那一本书卷,拿在手里翻阅。
书页翻动的声响中,他出声道:“事情完成得怎么样?”
陆邕答:“回父亲的话,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好。”对他所做的一切,左相只轻轻颔首,如此应答。
冷漠又无情。
陆邕早就习惯了。
临行之前,他还是旧事重提:“父亲不要忘了,对儿子的承诺。”
左相掀眸睨他一眼,并没有回话。
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若无其事地翻过了一篇书页,将所有的注意都停留在书卷之上。
垂在身侧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
陆邕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没忍住转身,决然离去。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他都在照左相的命令行事,将阴谋的这一张大网,自长安城的上空撒下,覆盖在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在他以为一切都准备妥当时,却突然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地牢里除了裴三公子,其他人……都不见了踪迹。”
闻言,陆邕紧蹙了眉头,心底满是惊诧的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传信的那人低眉垂首,不敢直视他双眸,答道:“不知。”
陆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拂袖离开,亟亟地赶了马车,往裴叙他们所处的地牢过去。
启开地牢的开关以后,陆邕提起一盏灯,沿阶梯走了下去。
地牢里阴暗潮湿,他进去的时候,背后一阵发凉。
传信的那人果然没有骗他。
这地牢里除了裴叙,其余人都不翼而飞,不见了踪迹。
陆邕抬手,用灯盏照亮牢里的裴叙,微勾了唇角,似笑非笑:“裴三公子果然有点能耐。”
裴叙早料到他会来。
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站到了铁门之前,单手负于身后,落落青松的挺直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