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茉越听越无语。
什么藏宝图!绝无仅有的宝藏?无稽之谈!吃饱了撑的!瞎造谣!
父亲要是真有金山银山,她用得着为酒坊的生意操碎了心?还会怕贺家来吞并收购?
外界关于父亲的传说,除了“神不知鬼不觉”,其余没一句实话。
父母离世后,秦茉方从双亲的遗物中发觉,身为秦家酒坊继承人的父亲,实则拥有超高盗窃技巧,曾为朝廷密探组织所用,却又因顶头上司附逆,急流勇退,选择归隐。
而秦茉,为保家族安宁,只能让无意中得悉的往事永远尘封,并努力装作与此无关。
从架子上取了一小坛糯米酒,她朝魏紫笑道:“我先去看那小家伙有没有乖乖吃饭……”
“你一回来,他便听话了。”魏紫忙着结账,随口应了句。
步伐如心情一样沉重,秦茉走出内堂,横穿后巷,登上台阶,步向小豌豆的所在。
她不晓得来此寻觅“藏宝图”的人,最终会否将矛头指向秦家,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小心谨慎。
而刚入住东苑、看出端倪的那个人,她得加紧防范。
作者有话要说:
【PS,女主不偷东西,藏宝图只是个幌子,这个是言情文,不是江湖文哈!】
补充一下,本文时间线在《郡主闯了个假江湖》正文完结的十八年后,由《郡主》的小支线引出本文男女主的命运,这些后文会一一交代的,不看《郡主》不影响本文阅读,大家放心看小茉茉与容小非谈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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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翌日傍晚,长街热闹渐散,月华如练,炫然流光溢满天地间,亦满了秦茉一身。
今夜青梅酒馆客满,吃过晚饭后,秦茉牵着小豌豆,带了丫鬟慕儿,漫步至十余丈外的卧仙桥边赏月。
小豌豆肉嘟嘟的手到处乱摸,将拱桥云形石栏杆蹭了个遍,又特地去揪狗尾巴草。
秦茉深知他在细致感受大千世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未加制止,只吩咐他别往嘴里塞。
逗留了半柱香,秦茉正要与小豌豆往回走,忽见桥的另一端,一挺拔身姿缓缓登上了石阶。
她心中蹦出一个词——冤家路窄。
容非负手而行,穿的仍是素淡袍子,望向秦茉的刹那,他眸间腾起不豫之意,随即扬了扬嘴角:“秦姑娘。”
比起此前三次见面,这笑意明显透着疏离。
“容公子在东苑住得可习惯?”秦茉淡声发问。
“谢姑娘美成,一切皆好。”容非于她三尺外停步,又对小豌豆报以温和微笑。
慕儿见二人聊上了,引小豌豆到桥边,看河岸上孩子追逐嬉戏。
秦茉目视容非清隽的面容:“不知公子计划在镇里呆多久?”
容非听得出这话暗含驱逐之味,笑得欢畅:“怎么了?姑娘希望我早日收拾包袱离开?”
秦茉眸色骤冷:“随口一问,公子多虑了。”
“每回遇见姑娘,刚好撞上不该看之事,姑娘厌恶我,理所当然。”
“公子何必自扰?”秦茉明眸转动,心下闷笑,知道就好。
初见时……不说也罢;次日,他先是窥见她捉蝴蝶,又看到贺祁出现在她书房内。就算她对贺祁无心,贺祁却对她有意,不晓得在容非眼中,会演变成何等伤风败俗之举。
容非低哼:“实话实说罢了。”
“实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秦茉话一出口,当即心生懊悔。
她解释做什么?他信与不信,跟她何干?
“实情自然不是我想的那样。姑娘手段高明,早已超乎我的想象……譬如,我根本无法猜想,以你的身份,如何惹来中年男子夜间追逐……”
他恰到好处的淡漠,激起秦茉的怒意——这是在暗示什么!
身处石桥之巅,与丫鬟、小豌豆离得近,秦茉不好发作,只得压下嗓门:“说好当作没发生的!”
容非踏出两步,离她仅余一尺距离,月色为他清朗的双眸镀上了冷冽之气:“好吧,深夜独自出没,当作没发生;你我之间的小碰撞,也当作没发生。那贺家公子呢?姑娘该以何种理由,让一切不曾发生?”
秦茉气炸:“你!血口喷人!出尔反尔!好管闲事!”
“若我管的,并非闲事呢?”他丰神俊朗,眼神一凛。
就算不是闲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秦茉檀唇翕动,张口欲驳,转念一想,他误会她勾搭别人,总好过牵扯出父亲的过往和她的所为。
这一仗,先压下。姓容的,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秦茉怒色退却,换上温和浅笑,嗓音重新变得绵软:“容公子要管就管呗!只是要记得,在谁家、管谁的事,勿失了分寸!”
这挑衅之言从她粉嫩的唇瓣中吐出,字字慵懒,配以她盈盈眼波,教容非心跳骤停,呼吸不畅。
秦茉只道此言已足够震慑住对方,朝他嫣然而笑,略一福身:“容公子,就此别过,改日再聊。”
两岸与桥边微弱的灯火,交织柔和夜月,洒在她绣有玉兰花的粉白纱衫上,染上了她明媚的面容,笑意自唇角漾至眉梢,似让人如置身暖春花开时。
一瞬间,容非如被这娇艳笑靥攫取了心魂,待他回过神,秦茉已带领丫鬟和小豌豆,轻移莲步,迤迤然下了桥。
竟然试图用美色|诱惑他!容非捏紧双拳,冲她背影狠狠瞪了一眼,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她的婀娜体态吸住了。
此时,长宁河南岸匆忙走来一人,身穿灰色短褐,手提竹制食盒,远远见了秦茉,喊道:“秦姑娘!请留步!”
来者约莫二十四五岁,中等身材,脸型偏圆,生得浓眉大眼,肤色白净,与容非擦肩而过时,各自狐疑打量对方。
“姚师傅,”秦茉笑问,“这回又有什么好吃的?”
姚师傅讪笑道:“今日多做了些点心,眼下不忙,便捎些给你……和魏掌柜尝尝。”他说话腔调南北混杂,听得出不是本地人。
“姚叔叔!我也要吃!”小豌豆抬头眯眼笑。
“成!叔叔特意为你备了几块小的!你回头可要告诉我,哪款最好吃!”姚师傅满脸笑容,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小豌豆的脑袋,又将提盒交给丫鬟慕儿。
秦茉礼貌道谢,客套一番。姚师傅问起半月前他所做的点心味道如何,秦茉认真提了意见。
容非假装在卧仙桥上看风景,实则全神贯注在窃听二人对答,越听越是不屑。
呵呵,秦家姑娘连个厨子也勾搭?细看此人,相貌堂堂,举止文雅,无多少市井味儿,还有些眼熟……但这秦茉也太随便了吧?招惹长兴酒楼的少东家贺祁还不够?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
长宁镇这种小地方!果然民风粗犷!礼法全无!
容非再也看不下去,径直从他们身旁走过,快步迈向秦家东苑。
秦茉能从容非的冷眼中感受他的蔑视,一笑置之。
“方才那位是……”姚师傅眼角余光扫向容非的身影,眉目闪过一丝讶异。
“秦家院落的新租客。”秦茉轻描淡写。
“新租客?”姚师傅若有所思,随后笑而道别。
骤风席卷,浓云蔽月,秦茉怕小豌豆着凉,将他抱在怀中,快步回酒馆。
夏夜天气多变,人心亦如是。
酒馆内的客人感受到风向突变,纷纷结帐,鱼贯而出。
秦茉放下小豌豆,对急于清点账目的魏紫笑道:“先缓一缓,点心得趁热吃。”
“这……”魏紫转目见了慕儿手上的食盒,水眸闪烁,“被逮着了?”
秦茉垂目暗笑。
有句话,她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她亲手打开双层提盒,上面一层为玫瑰山药茯苓糕、黑芝麻冻与核桃酥,下面则是红豆糯米团、艾汁软饼和炸芋卷儿,色彩明丽,形状各异,件件精致,显然全是新鲜现做的。
如姚师傅所言,他专程为小豌豆做了小块点心,每款各两件,且捏成小动物的形状。小豌豆兴奋地爬上木椅,左右手开弓,以迅雷烈风之势吃了个干净,满意地捂着圆鼓鼓的小肚子。
魏紫连连摇头,拭净了双手,拿起筷子,夹上一块金黄色的核桃酥,细味后,会心一笑。
秦茉挑了炸芋卷儿,只觉酥中带脆,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赞道:“姚师傅手艺长进了不少。我记得他头一次送点心来时,你吃得不太习惯。”
“嗯,他那时做的偏咸。在长兴酒楼呆了个把月,今非昔比。”魏紫又尝了红豆糯米团,眼底赞赏之意尽显。
秦茉忽而记起,镇上来的生面孔,除了容非、那些偶尔来酒馆的江湖人、只吃面不喝酒的健壮男子以外,还有这姓姚的点心师傅。
只是姚师傅来得最早,且与她们结识的原因比较离奇,因而秦茉对其并无防范之心。
此前,秦茉不曾多心,自昨日听闻,各路人马汇聚于此,是为寻找“风影手”的藏宝图,她做贼心虚,越发疑心这波人皆冲她而来,每个人都怀藏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逐一回想身边逐步靠近的陌生人。
贺祁说是贺氏家族的大当家相中了秦家酒坊,可信吗?江南那么多驰名酒坊,为何偏会看上她家的?
姚师傅以夜间落水的形式现身,与秦茉叔叔三年前的死因极其契合,被路过的魏紫所救。而后,他偶尔会送些点心给秦茉与魏紫,作答谢救命之恩。接触数次,秦茉看他气度雍容,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哪有半点厨子的气质?
至于容非,搬入东苑的理由看似合情合理,但其言行隐藏诡秘,心思缜密,亦不似作画卖画为生的落魄画师。
该不会……他们已看出了端倪?才以各种借口接近秦家人?
秦茉咀嚼点心,怔怔出神。
忽而一道惊雷从天儿降,吓得小豌豆摔下椅子。幸好魏紫手疾眼快,及时护住,不至于磕到脑袋。
小豌豆的嚎啕大哭声震耳欲聋,掩盖了滂沱夜雨,魏紫与丫鬟多番安慰,才勉强让他止哭。
秦茉见道上行人躲避,狼狈不堪,便由着他们进来躲雨,又吩咐店小二沏壶热茶,供大家暖暖身子。
暴雨瓢泼而下,汇入河中,涌向不知处。秦茉望向门外无尽头幽暗,思潮翻涌。
暴风雨降临长宁镇,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捂紧小尾巴,耐心等待天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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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哟!笔芯~
第八章
夜色于狂风暴雨间飘摇,凉风入帘,驱散仲夏的闷热。
容非洗浴过后,披了件干净的袍子,添灯焚香,研墨作画。
笔锋蘸墨,毫尖连心,心动笔颤。
该死!好几个时辰了,秦茉临别赠予他的嫣然一笑,仍晃得他头昏脑胀,害他笔下所绘,芝兰如她的纤纤玉手,清露似她的顾盼眸光,烦人!
东苑阁楼四壁洁净如雪,灯影摇曳,映照窗畔那幅辛夷图似幻似真。容非转而搁笔,于淡香翩浮间静听帘外风雨声。
恍惚间,夜雨停歇,如紫雾般的辛夷花枝滴着雨露,一纱衣女子穿花踏雾,眉目分明是秦茉的样子。
她桃花眸流转,低低唤了声“容公子”,嗓音如媚如惑,莞尔一笑,抽身退离。
容非情怀激荡,脚步飘忽,急匆匆地迈步追出。
她的步伐时缓时急,于花丛深处迂回而行,惹得容非神思大乱,咬牙抢上去一把拽住,抵在树干之侧,与此同时,撼动一树繁花,沾雨的紫色花瓣簌簌落下,
她两臂绕上他的颈脖,媚眼如丝,声音细细:“你、你……有何要求,不妨直说……”
“有何好说?”他瞄准她柔润的丹唇,俯首贴去。
她顺从地闭了眼,如兰气息随着呼吸交缠而凌乱。
他的双手肆无忌惮流连于她软绵的躯体,丰盈处的手感亦与思忆中重叠。
惊雷炸响,容非倏然睁目,方知自己靠在圈椅上盹着了。
一场不可言说的梦。
忆及方才种种旖旎,他两颊如烧,暗骂一句:“禽兽!”
敛神凝息,他心下狂跳,抬起右手扇向自己的脸。彻底清醒后,他的左掌以同样力度往另一边脸颊拍了一下,方觉舒坦。
居然……在梦里对秦茉做出逾矩之行!容非倍觉难堪。
归根结底,“长宁镇秦家”五个字,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刻起,伴随了他十八年之久。
背井离乡,换了姓名,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机缘巧合下,他终于来到长宁镇。这十多天以来,他打听秦家的事,也听过有关秦家姑娘的传闻,
外界对秦茉风评不错,说她幼所失怙,家族凋零,年少肩负家族重担,且“容姿独绝”、“兰心蕙质”。起初,容非暗笑:小小乡镇,懂什么叫“独绝”吗?再好看的姑娘,也不过出自商户人家,岂能如此乱夸?
然而,真正与秦茉相见,他为她的拈蝶一笑而震撼。
他平日所见女子皆为大家闺秀,言谈举止规规矩矩;而秦茉则像是一束耀眼的亮光,柔媚之余,又有难得一见的飒爽之色。
容非承认她很特别,大抵也担得起盛名。更重要的是,他们彼此命运极其相似。
嗯……定是因为他们首次接触,就有过非比寻常的亲近,兼之她今夜在月下的卧仙桥上魅惑了他!害他做了这奇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