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撩人处且撩人——容千丝
时间:2020-06-20 09:07:42

  可惜,他太幼稚。
  等他真真切切读懂了,她眸子里的光芒,已消失殆尽。
  【十七】
  京城,杜府,夜深人静。
  北风肆虐,忙碌了一整日的杜栖迟踏月而归,示意让廊下抱着手炉、瞌睡连连的丫鬟退下歇息。
  她在钥华阁习惯了事事靠自己,回到京城,即便位居从四品青脊指挥使,也不喜下人跟随伺候。
  褪去玄青色外袍,摘除银丝面罩,她以冷水洗了把脸,忽闻院落中有微不可察的细响,她眼底划过冷冽的警惕,来不及披衣,悄然从发髻的银簪中抽出钢刺。
  “麻雀……”
  燕鸣远的嗓音自窗外响起。
  杜栖迟心头一紧,稍稍缓了口气。
  “小师叔有何吩咐?”她收回钢刺,挪步至门边,刚把门打开,猛然记起面罩已除,慌忙转身,却被燕鸣远一把拉住。
  朦胧夜月与室内灯火交融,她素净玉容如冷雪,细眉轻扬,明眸光华流转,琼鼻小巧,樱唇欲滴……久违的丽色,教燕鸣远有刹那失神。
  杜栖迟被他盯得心中发毛。
  眼前这高大的身影、无可挑剔的俊颜,她最为熟识。
  昔年同在钥华阁时,他也时常半夜寻她,但那会儿年幼无知,更无半分风月旖旎,不可与此刻相提并论。
  燕鸣远凤眸掺杂柔情与欣慰,怔忪片晌后,方道:“我……刚从杭州过来。”
  杜栖迟想知新人对新婚贺礼是否满意,却又开不了口,脱口道了句:“你独自前来?”
  他错愕:“不然?”
  “……”她原是想问,筑昀为何没和他同行。
  早在他对她说南下到海岛潜泳时,便已提及筑家姐妹,可见他们认识好些年了。此番筑昀随劳神医到饶州给她诊治,她意外发觉,自己或多或少会在意他们的无话不谈。
  他跟谁都能凑到一块开心玩耍,莫名其妙,只欺负她一人。
  杜栖迟暗骂自己没出息。
  她真的该放下了。
  外头风大,她本想邀他入内小坐,又觉夜静更深,孤男寡女,诸多不便。
  他们已非孩童。
  燕鸣远扫了她身上的素色长袍一眼,退开半步,踌躇道:“你上回问我,究竟想要什么,我近日弄明白了,特地来告诉你。”
  对上他的朗目,有那么一息间,她两颊发烫。
  大半夜的,直闯她家,月下相对,她险些以为,他想要的是……和她在一起。
  只听得燕鸣远沉嗓透出了期许:“我不打算长留钥华阁辅佐我姐,也不想像我爹那样独来独往,我希望,把流落各地的天箭门弟兄重新凝聚起来。”
  杜栖迟先是一怔,随即了然。
  天箭门由多个小门派组成,成立于二十年前外忧内患的危难时刻,一度为抗击外敌、清剿武林败类作出巨大贡献。
  自创始人于八年前离世,群龙无首,各门各派慢慢分散,“天箭门”的联盟,有名无实。
  杜栖迟听说过,各派早在当年已推举包括她爹和四姨夫在内的几位首领,但他们无心干预。以燕鸣远的家世和武功,不失为最佳人选。
  想到此处,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燕雀亦有鸿鹄之志。”
  得到她的赞许,燕鸣远忐忑面容展露笑意:“麻雀,好好干!说不定,咱们会成为新一代的小‘南燕’和小‘北杜’。”
  他眼中如有鹏程万里,杜栖迟心头暖流涌起,微微一笑:“我很期待。”
  “时候不早,你睡吧!”他如搁下心头大石,长舒了口气,补了句:“我的名字定要排在你前面,届时,你得仰慕我!”
  幼稚!杜栖迟秀眉轻蹙,又忍俊不禁。
  燕鸣远咧嘴而笑,朝她挥了挥手,以此作别。
  四目相对片刻,爱恨恩怨释然,尽在不言中。
  他迟疑须臾,飘飞白衣满载如水月光,御风般掠向院墙。
  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墙头,她不由自主扬起唇角,杏眸无端漫起薄雾。
  她仰慕过他的,在他毫不知情之时。
  掩上门,杜栖迟笑着摇头,心底不辨悲喜。
  房内寂静无声,唯有闪烁灯影,见证了她那不曾流露于人前的明丽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开放式的结局,请大家自行脑补吧~毕竟他们还年轻,有无限可能。】
  第一个番外,信息量有点大,主要填正文的坑(提及的郡主,就是上个文的女主啦啦啦~)
  接下来的番外都是轻松撒糖了~( ̄▽ ̄)
  特别鸣谢:
  读者“糖心雷”,灌溉营养液 +2
  读者“许乘月”,灌溉营养液 +2
  爱你们哈~╮ ( ̄ 3 ̄) ╭
 
 
第95章 番外二
  天佑二十三年秋, 杭州。
  距离婚宴还有四五日,秦茉在容非的迎亲队伍、混有越王和燕鸣远的送亲队伍的护送下,从长宁镇出发, 抵达杭州后入住容非的一所私宅。
  此地离贺家大院有四五里路, 虽为临时住所, 贺家管事已把一切安排妥当。
  宅院内张灯结彩, 红绫彩带悬挂于金碧辉煌的楼阁,映衬着灿烂金秋, 华丽与喜庆兼之。
  香径的柳烟飘黄,假山嶙峋,桂枝风里摇晃。
  容非久未回家,一连两日忙里忙外。
  直到这一日黄昏,他才挤出点时间, 遂悄然领了南柳,低调前来探望秦茉。
  依照习俗, 婚前数日,未婚夫妇尽可能不见面。
  可他昨夜在父亲的小册子上发觉了一个小秘密,外加连日相思,更是迫不及待, 赶来与未婚妻一同用膳。
  他不好公然从正门入内, 敲开了侧院小门,快步迈向秦茉所在的主院落,而南柳有意避嫌,立在院门之外, 静候吩咐。
  庭中有两三名贺家仆侍在忙碌, 见了容非,礼貌招呼一声“七爷”。
  容非问了这院子的状况, 听闻诸事无恙,放下一半心。
  翎儿捧了一篮子待浣洗的丝绸裙裳从屋内行出,乍然见了容非,禁不住惊道:“七、七爷?”
  “姑娘在里面?我……有要事与她聊一聊。”
  容非不等翎儿答话,急不可耐往里直奔。
  翎儿似想阻挠,又面露尴尬,没敢吱声。
  容非步入幽暗房内,张口就唤:“茉茉,我发现了个好玩的事儿!”
  然而装潢雅致的外间、里卧空无一人,倒是左侧浴室,传出了奇怪的声响。
  她该不会是在沐浴更衣吧?怎会这时辰在洗浴?
  “茉茉?”容非移步至门外。
  “别、别进来!”秦茉像是急了,嗓音无端掺杂了几丝沙哑。
  紧接着,水声响起。
  容非不由得记起他们初相遇的那夜,逗弄道:“我忽而想起,你趁我洗澡时将我扑倒的账,咱们还没算……”
  “你你你别胡来!”
  ····················
  秦茉今日心血来潮,亲自下厨煮了点糯米红豆糕,不慎弄脏了衣裙,见锅里东西有厨娘在盯,干脆回屋沐浴更衣,没想到容非来了个突然袭击。
  偏生搬来两日,又非久居,许多衣物尚在行囊中,她又是临时起意,丫鬟们在忙活别的事,没来得及备好外裳。
  浴室内仅有洗浴巾,她将自己裹成一团,没好意思叫容非替她拿衣服,只好傻呆呆等翎儿回来。
  二人隔着纱门和绣屏,气氛尴尬之余,滋生出浓稠暧暧气息。
  “你还没穿好?”容非忍不住发问,顿了顿,调笑道,“要我帮?”
  “不、不必……”
  秦茉哪里敢在婚前豪迈至斯?
  也许婚后夜未必敢。
  她强行转移话题:“你这么久没回家,生意、家里的事,不用管的?怎得空跑这儿来了?”
  “此前柳丫头在操持,井井有条,没留手尾,我挺放心的。”
  “是……你留在这宅子的那位小管事?”
  秦茉对他拨给自己使唤的年轻姑娘印象极佳。
  却不曾想到,容非去长宁镇呆上几个月,竟然把事务全数交给了这小丫头!
  这得是多宠信、多亲密的关系!
  她虽坚信容非所爱的只有她一人,可骤然发觉他身边还有其他女子,且宛若心腹,心下滋味难言。
  他有着她完全所不知道的一面!
  他们从相识到相爱,不过短短数月罢了……
  容非在屏风外犹自未觉,顺口答道:“对,就是她。”
  近日事忙,秦茉仅跟那小姑娘聊过一回,深喜她容色秀丽,性子活泼,处事周到。
  既姓柳,自然不是贺家血亲。
  她的沉默引发容非的疑惑,“怎么?”
  “有点好奇……她在你这儿待很久了?”
  “算一算,也有十三四年了,她来时刚学会走路,连话都不会说……”容非忆及往事,语调含笑,补了句,“那会儿南柳也是一脸青涩的模样。”
  他话锋转换,让秦茉有点懵:“南柳?”
  “喔……你没听说吧?她是南柳家的,姓柳,唤名莳音。”
  秦茉目瞪口呆:“南柳看上去也就三十,他女儿……?”
  “不是女儿,是外甥女,抢来的。”
  “抢?”她和南柳谈不上熟络,知他淡漠寡言心肠热,却全然想象不到他会“抢”人。
  容非并不热衷与她讨论这些:“情况复杂。到底穿好了没?给你看个东西。”
  “待会儿吧!你先到……花园逛一下。”秦茉等不到翎儿,一心支开他。
  容非已觉察出她的不对劲,笑道:“你该不会是……没衣裳吧?”
  话音刚落,伴着珠链声细碎,他已从虚掩的纱门步入。
  ····················
  颀长身影出现在屏风后,悄悄探头,险些被秦茉丢来的水瓢砸中。
  “你!”她瞋目怒视他,浑然不知自己青丝垂肩,被轻薄素白棉巾包裹,曲线毕现,究竟何等的惑人。
  烛火掩映,她香肩、手臂、双足……展露眼前,水气未消,如雪砌,如玉琢,柔柔散发光泽,无处不勾惹。
  容非心头一热,狂跳不息,视线有顷刻回避,想起他们马上要拜堂了,继而转目端量她美好的线条,壮着胆子向她踏出两步,笑道:“看来,这是我报仇雪耻的天大良机……”
  秦茉又羞又恼,樱唇翕动,吐不出半字。
  见他步步逼近,她试图闪身从一旁窜出。
  无奈身上裹着棉巾,脚步跨不开,被他展臂一抄,捞入怀中。
  她疑心浴巾要掉,别的顾不上,只得死死抱住。
  下一刻,已遭他逼至壁上。
  他唇畔隐笑,吞掉她的惊呼,将如云似水的轻哼,迫为浓重泣音。
  秦茉涩涩昂首,承了他的任取任予,不自觉闭上双目,从温和热中感受思念与情意,从不安分的流转中领略猖獗与野望。
  狭小的浴房内,水雾氤氲,她呼吸不畅,头晕目眩。
  他勉强放过她,唇延她的嘴唇一点点挪移向脸颊,滑至耳垂,教人绵化。
  等她反应过来,惊觉细腕不知何时已被他单手钳制,而宽大的手掌已可耻地覆上了她。
  羞怯使得她口不择言,声音夹带颤意:“我、我之前只是撞翻你,可没亲你,更没……唔……”
  他手上略一用劲,她喉底溢出一声低喃。
  对上她如月华耀池的迷蒙水眸,他低下头,与她鼻尖相触,“不一样,那时是意外,今儿是蓄谋。”
  终归在浴房,保不准丫鬟们随时返回,外加秦茉抵死不从,容非没敢过份放肆,搂着怀中人轻吻一阵,耐不住她连声求饶,到外头给她拿了中单。
  秦茉死活不让他亲手为她穿衣,撵他出去后,解开得不成样子的浴巾,目睹肩头如有繁花初绽,气得磨牙切齿。
  ····················
  换上贴身小衣后行至外间,秦茉见容非衣袍整洁,面带得瑟,姿态闲雅地坐在案前,笑眯眯端详她,更是恼羞成怒,抓起高几上的两个红石榴直接砸了过去。
  容非手疾眼快,一手一个接牢了,笑道:“夫人要赏我吃的?”
  秦茉不解气,抢上前随手拿了本书册揍他。
  刚打了几下,被他陡然展臂抱起。
  “谋杀亲夫啊……”他哭丧着脸,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好啦!我昨夜在我爹的小册子中找到一幅图,有你,也有我,想不想瞅瞅?”
  “怎可能?”
  秦茉惊诧之下,瞪视他似笑非笑的面容,疑心他在诓骗自己。
  容非从怀内拿出小册子,翻到其中一页。
  秦茉接过细看,上头所绘的是七八人共聚一堂的场景,有的在喝茶,有的在闲谈,乐也融融。
  “这是我,”他指了指角落里的玩耍的男童,又让她留意另一端,“喏,这位年轻夫人,应是你娘,你看她的发簪……”
  秦茉细观那妇人,腹部高高隆起,虽只画了侧面,的确有三分母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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