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谁人敢动你?!”
  黑夜之中,谢翊目光赤红,“还得我谢翊同不同意!”
  谢翊一脸巍然。
  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闻月亦能感觉到他身上逼人的气势。
  她微眯了眼,好奇打量他:“这一世,你为何要这样保我?”
  他先是一怔,并未答话。
  眼见他不欲多言,闻月又追问:“是为弥补前世遗憾?”
  “或许吧。”谢翊眸色黯淡。
  他理了理袖口,起身。
  谢翊走向殿门,单手扶上门栓。
  眼见他即将离开,闻月没忍住,站起身来,眼神追向他的背影。
  “谢翊,我有个好奇已久的问题。”
  “但说无妨。”
  她微蹙了眉,声线犹疑:“从前世到现在,你到底为何要喜欢我?”
  他没回头,背对着她,从容沉着地吐了八个字——
  “见之难忘,思之若狂。”
  细长的眉越蹙越深,闻月不懂他这八字含义。
  谢翊推开门,任由殿门洞开在闻月眼前。
  临末了,他在月光之下回首,英俊深邃的容颜一半向明,一半隐没在了黑暗之中。他缓缓笑了,笑容入眼皆是悲凉。
  他望了她一眼,神情疲惫且无奈。
  他说:“阿月,你只是不明白,我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上你的。”
  长久以后,谢翊早已离开寝殿。
  空气中专属于他的松木气息,也在他离开之后消散。
  可闻月还是久久不能回神,怔忪坐在床边。
  回想前世,有很多事情都叫她觉得蹊跷。
  当年初遇谢翊,他重伤,她救治。不过是出于医者本能的帮扶,闻月甚至根本未当一回事,谢翊却在意的紧。她不过是熬药烫伤一小块,他便小题大做重金寻来膏药。她不过是喜欢一把木兰簪,他却送了十几把簪子给她。连邻村同她一道青梅竹马长大的阿林生病,她不过是出于担心去看望一眼,他便整日板着长脸,同她闹脾气。
  谢翊对她的占有欲,好似在两人初识之时便有了。
  可溯其根源,到底是何时产生的。
  闻月当真一点也回想不起来。
 
 
第68章 危险
  三日后, 祭天大典。
  按照南施国惯例, 在祭祀完毕之后, 由国师以木舀盛满圣水, 分发至各位皇嗣饮用, 以辟邪气,趋利避害, 保南施国国运昌盛。
  从祭台上下来,闻月将木舀中的圣水, 分入多个瓷碗。
  前世, 闻月为医者, 自来厌恶这些怪力乱神的法子,却未想到, 世道推着人走,今世她竟无意间成了这怪力乱神中的一份子。
  仔细想来, 也是桩可笑事儿。
  将三个盛了圣水的瓷碗, 放入木托之上。
  闻月捧着木托,准备走向太子东宫。
  给皇嗣奉圣水也是件嫡庶有别的事儿。太子身为嫡子,要先进贡。其后是长他一岁的七皇子,之后再是襁褓中的八皇子。
  晔帝年轻时, 也曾有八位皇子绕膝。
  只可惜人到中年, 八位皇子之中,一位夭折,一位溺死,三位死于沙场, 前太子被废,在流放时因感染瘟疫离世。而今晔帝膝下,只剩七皇子、小太子,以及几月前方才出生的八皇子一脉。
  也怪不得,当时不过是宠妃生子,竟也能让晔帝高兴得大赦天下。
  途径御花园,东宫已近在咫尺。
  闻月走在前,侍女跟在后。
  当下,东宫太监已守在门口很久,见闻月来,正要迎上去,却不防她身后的侍女被台阶绊得踉跄一步,整个人跌在了闻月的背上。
  闻月一晃,手上的木托没拿稳。
  瓷碗顺着木托滑下去,乒铃乓啷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碎瓷片落了一地。澄清的圣水洇在地上,不消须臾,成了一滩深深水渍。
  闻月下意识的蹙了眉。
  那侍女自知闯了大祸,连连磕头:“国师,奴婢错了,奴婢罪该万死。”
  她每一下都磕得很重,声音闷闷的。
  再抬头时,侍女额上、地上全是血渍。
  侍女脑门上已被碎砂石压破了,沁出了血来。血液凝合一块儿,成汩淌进眼里,场面触目惊心。
  闻月自来不是爱为难人的。
  更何况,侍女摔倒,她没能扶稳木托。究其原因,亦有闻月一半的错。
  她把她扶起来,说:“无碍,不过是圣水打翻了,再取一舀就是了。”
  “圣水翻倒视为不祥之兆,哪能随意再取。”身后有侍女担忧道。
  闻月瞥了眼身旁,周遭仅有三名侍女及东宫门前的两位公公。
  她悠悠地朝五人笑了笑,豪迈道:“此事大家不言,便无人知晓。”
  东宫门前的两位公公皱着眉,面面相觑。
  闻月走到他们俩跟前,他们飞快地跪下来,“国师大人。”
  闻月走上前,殷勤扶起:“两位公公不必如此客气,圣水翻倒一事,不过就如今你我六人知。若两位公公愿看在我的面子上,权且就当此时过去了,那今后我定不会忘记两位公公恩德。”
  当今谁人不知,国师在朝中深受晔帝赏识。
  得她此言,两位公公立马憨憨笑了:“国师言重,我二人定将嘴封严实了。”
  “那便好。”
  闻月拿眼戳了戳地上的碎瓷片和水印子,提点到:“残局可别忘了收拾。”
  “那是自然!”两人飞快蹲下身。
  闻月慢步走下台阶。
  身后,贴身服侍闻月的侍女阿清见状,迎到那两位公公跟前。
  阿清服侍闻月已有一月余,她聪慧、又懂得识人眼色,因此闻月出行最爱带着她。阿清见状,顺理成章地同那两位公公道:“若太子问起,还劳烦两位公公跟太子回报一声,说是国师在路上耽搁,晚点到。”
  “是是是。”
  阿清生怕两人出什么幺蛾子,悄悄从兜里掏出了几锭白银,塞进两人袖中:“如此,便辛苦二位了。”
  见了银子,两人瞳孔都在放光,急忙收下道:“姑娘言重。”
  闻月甫一回眸,便见着阿清正给太监塞白银一幕。
  照理说,宫内以白银打点太监,委实正常不过。
  可不知为何,闻月耳边,蓦地响起谢翊先前同她所言——
  “近期务必处处小心。”
  “乱世之中,你能信的,只有自己。”
 
 
第69章 下毒
  重返祭台。
  闻月瞧见那木舀的第一眼, 便觉得不对劲。
  因谢翊曾嘱咐她处处小心, 所以闻月在进宫祭祀时, 更是对任何事都特意留了心眼。
  祭祀完毕时, 舀了圣水之后, 闻月曾特意将木舀又灌了水,任其沉进缸里。
  可如今木舀正浮于水面之上, 明显便是被人动过了。
  闻月不由蹙眉。
  然而,身后的侍女眼睁睁盯着。
  她尚不清楚是谁在故意捣鬼, 还是说仅是有人好奇偷喝了圣水?
  闻月并不知晓真相如何, 她只知道, 若她此刻放弃取圣水,祭祀未顺利完成, 定会惹得晔帝龙颜大怒,那是掉脑袋的事儿。而若她此刻丢了木舀, 假以旁的水替代圣水, 被侍女揭发告至晔帝那儿,再加上方才弄洒了圣水一事,也是自讨苦吃。
  如今进退两难,她唯一能做的, 就是继续做下去。
  毕竟, 她尚不清楚动木舀之人到底意欲何为。
  旁若无事的做下去,兴许能引出条大龙。
  舀了勺圣水,再次分入三只瓷碗之中。
  圣水是要入皇子之口的,既然有人对圣水动手, 保不齐就是想谋害皇子之命。
  思及至此,闻月心头一惊。
  冷静下来,她故意装作手抖,洒了几滴圣水至木托边缘。
  木托边缘乃是白银锻造,以白银鉴毒,史书亦有刊载。
  此刻,生怕被旁人看见,闻月只能以此冒险试毒。
  然而,不过是她转身把木舀丢进圣水坛的功夫,那木托边缘的白银已开始发黑,昭示着闻月——
  圣水有毒!
  闻月心中大骇。
  深吸一口气,她强作笃定,自如地捧着木托走下祭坛。
  祭坛周遭,除却三位贴身侍女之外,还有两位戎装的守卫。
  她以余光瞥见,那两位守卫手握宝剑,目光似乎一直投向着祭坛上的她这儿。照理说,守卫的责任该是把手祭坛,而非紧盯国师。闻月一下就嗅到了异样的味道。
  再说她那三位贴身侍女,若当真有人恶意栽赃,她们三人之中,定有鬼祟。若按照常理推论,那位害她跌到的侍女嫌疑该是最大。毕竟若不是她,她也不会跌到返回再取圣水。
  闻月决定伺机而动,不打算告知众人圣水有毒。
  因为她知道,此事被她看出猫腻,设计陷害她的人绝对不会让她轻易过关,定准备好了重重陷阱叫她跳。而今,祭台两旁守卫虎视眈眈、满眼杀意。
  若她昭告一切,那两名守卫极有可能毫不犹豫上前,取了她的命。
  她唯独能做的,就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
  然后,把事情闹大,让该看见的人都看见。
  让保得住她的人,看见。
  不落痕迹地,闻月以袖口布料擦拭干净木托边缘的黑痕。
  对着三位侍女,她再次吟诵经文。
  随后,带着那三盏有毒的圣水,恍若无事地离去。
  *
  宫内人人皆知,皇后疼爱幼子。
  若无晔帝急召,皇后自来是每日晌午都要去东宫里陪着太子用膳的。
  方才,因倒翻圣水,已延误了时辰。
  而今再捧了圣水前往东宫,已近晌午。
  闻月故意将脚步拖延了些,试图碰碰运气,瞧瞧能不能碰上皇后以解她此刻性命之忧。毕竟她也为人母亲过,自然知道母亲会将孩儿之命视为珍宝,若谁敢要太子的命,皇后定不会善罢甘休。后宫不得干政,闻月为国师,皇后便当即不能治她的罪,定要寻来晔帝,一辨究竟。
  只要晔帝能来,闻月就有谋生的法子。
  御花园的长径,乃是前往东宫的必经之路。
  闻月的运气是好的。
  甫一踏进御花园,就碰见皇后正悠然坐在凉亭里头。
  皇后身旁,老太监嗓音尖利,指挥着宫女:“动作麻利些,这玫瑰甘露过了晌午便要消弭,太子午膳是一定要喝上的。”
  “遵命。”宫女闻声,加快手上动作。
  闻月粲然一笑,指挥侍女:“皇后在场,若不打个照面,未免遭了宫内口舌,且与我同去拜谒。”
  “是。”
  闻月的举动来得理所当然,三位侍女紧跟过去。
  阿清很聪明,为防方才那磕破脑袋的侍女被皇后察觉异样,她特意把她拉到最后头,嘱咐她将头压低,以刘海压下来盖住伤口。
  彼时,皇后饮着茶,正在凉亭内赏花。
  太监不知同她说了什么,她弯了笑眼,一双丹凤眸,千娇百媚。她分明已是三十好几的光景,或许是因养尊处优,完全敲不出年纪。
  忽见一身黑衣肃然打扮的女子走来,皇后也不抬眸,只以余光打量她。
  闻月跪下去:“拜见皇后娘娘千岁。”
  她身后侍女异口同声,语气恭敬。
  皇后这才抬了眼皮,转过来扶起她,悠悠地在那儿笑:“原来是国师,久闻不如见面,我朝第一个女国师,当真盛名在外、名不虚传呐。”
  “皇后娘娘过奖。”闻月垂眸。
  皇后笑:“听闻前些日子,还有朝臣提出要国师与太子成婚,如此说来,你我也差点成为婆媳的人,实在好生缘分。”
  闻月哪听不出皇后是在笼络她,可宫人在旁,她只得一本正经道:“皇后娘娘抬举下官了。”
  “国师是打算给太子送圣水去?”皇后注意到了她面前的三个瓷碗。
  “正是。”
  皇后瞧了眼天:“如今快晌午了,太子尚未喝上圣水,旁的皇子自然也未能喝上。南施国自来有惯例,这圣水定是要在晌午前喝进去的,国师快去吧。”
  “遵命。”
  闻月直起膝,准备起身。
  快站起时,她身形装作一晃,像是站不稳的模样。
  皇后离她最近,又本就想为儿子笼络于她,见此情形,皇后本能上前,扶了一把她。闻月见状,故意将身子往左侧仰——
  果不其然,那瓷碗中圣水飞快地涌了大半出来,一直流向木托边缘。
  木托边缘,乃包身的白银之材,乃是鉴毒良物。
  皇后是久居深宫之人,这些宫闱把戏定比她知晓更多。
  为给与白银鉴毒留存时间,也为了提点皇后注意,闻月直起身,特意远离了皇后一步,故意道:“手捧圣水,公事在身,下官且先谢过皇后娘娘体谅。因圣水在旁,实在不能亲近旁人,万一生了事端,害圣水惹了毒,就不妙了。”
  白银已有发黑迹象,闻月不落痕迹地将木托边缘亮在了皇后眼前。
  随后,转身离开。
  每走下台阶的每一步,闻月心中都直打鼓。
  她不清楚皇后到底有没有看见白银发黑的中毒之兆,亦不清楚皇后到底有无听懂她的提点。后背一阵阵发凉,若是皇后不能察觉,离开御花园后,闻月定将前途未卜。
  好在,尚未等她踏出凉亭,已被皇后喊住——
  “给本宫站住!”
  闻月唇梢勾起一笑,待回过头去时,她面上笑意已消失的无影踪了。
  她正色问:“皇后娘娘召我何事?”
  皇后铁青着一张脸,招手唤来太监:“来人,把国师手上圣水拿走。”
  闻月故意护着那木托,急道:“皇后意欲何为?”
  侍女阿清也走上前,一双眸子瞪圆了,死死抓着那木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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