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相女(重生)——芸生生
时间:2020-07-03 09:46:40

  谢翊出声指控他的那刻, 七皇子早就知道谢翊已将一切布置得滴水不漏。
  只可惜, 谢翊到底还是算错了一步。
  早在他派人在圣水中下毒时,他已彻底放弃了杀太子的计划, 改为直取上京,逼晔帝退位让他为贤。
  七皇子不能等, 也不想再等了, 如今坐拥兵马在京畿之外, 而上京之内向来仅有锦衣卫一派,根本不敌他那上万兵力。
  既然有这样的好机会, 他为何及早决断,登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毕竟, 倘若计划成功太子亡故, 晔帝尚未入垂暮之年,仍有大把时间开枝散叶,指不定何日就有人将他到手的嫡位取而代之。
  被动等待命运垂青,倒不如自行争取。
  因此, 在进宫之前, 他毫不犹豫地指挥江边客带领三处兵马直捣黄龙!
  晔帝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面目亲善的儿子,竟会做出这种事。
  血液涌至头顶,晔帝甚至有些站不住。
  晔帝难以置信瞪着他, 试图看穿他掩饰之下的真正心理:“七子,原来真是你!”
  这回,七皇子没再辩解。
  甚至直起膝,毫不犹豫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眼中,先前的愤怒、悔过,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张狂的轻笑,“父皇,对不住了。”
  晔帝气极:“七子,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为之?!”
  “待我不薄?”七皇子玩味地品茗着这二字,“父皇的待我不薄,便是枉顾才能博学,立那无知的十岁小儿为储君?”
  晔帝说:“太子是嫡子!理应如此!”
  七皇子嘲讽道:“就因为我母妃出身低贱,他母妃是当朝皇后,便能如此?!我韬光养晦,饱读诗书,却不得父皇一丝垂青。连那襁褓中的八皇子,都因母妃得宠,一出生便得父皇大赦天下,为他祈福。而我出生时,母亲居于宫中,因得罪宠妃,腊月都不得炭火,致我一生落得咳喘之症。父皇您带我,真的是不薄啊……”
  晔帝眉头拧做一团,不发一言。
  七皇子又道:“父皇既不愿立我为储,可我却需要更多百姓、臣子看见我之才能。因此,我唯独能做的,便是要了父皇的位置。”
  “逆子!逆子!”
  晔帝本就在病中,得闻此言,气急攻心,直吐出一口鲜血。
  皇后掏出帕,替晔帝擦去唇角血迹,恨恨道:“七皇子你好大的胆子!”
  晔帝与皇后的恐吓,对七皇子毫无作用。
  他见势哈哈大笑,得意道:“再过一个时辰,这天下就是朕的了!”
  晔帝下令,“来人,抓住这逆子!”
  侍卫提剑上前,七皇子却不为所动。
  身后,七皇子带来的三名太监跨前一步,将七皇子护在身前。三人手中拂尘猛一抬,深藏里头的匕首毕现。
  数十名侍卫蜂拥上前,却根本不敌那三名太监,血溅当场。
  谢翊抱着肩,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三人的武功路数。
  在杀死数十名侍卫后,三人已有了上前捉拿晔帝的想法。
  趁其中一人上前,谢翊提起剑把,连鞘都未出,就以剑把为兵器,将那人打倒在地。
  他看向七皇子唇角扬起幽幽笑容:“七皇子殿下,江边客可曾向您进言,您有个致命的弊端?”
  “笑话!”七皇子冷笑,“成大事者何来弊端。”
  “那近日我便不吝告知予您。”谢翊笑道。
  七皇子蹙眉,打量他。
  谢翊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地吐了四个字:“沉不住气。”
  大势已在七皇子之手,他哪容得谢翊这般嘲讽。
  七皇子摆了手,下令三人一并朝谢翊攻去。
  谢翊龙引剑出鞘,笑容意气风发,补了句——
  “殿下未免高兴得太早,话也未免说得太满了。”
  “全都给我上!”七皇子被激怒,神情弑杀。
  只可惜,那三人虽为大内高手,联合起来根本不及谢翊分毫,十招之内,已被谢翊打趴在地上。
  眼见形式不妙,七皇子已无意再与谢翊缠斗下去,暗示三人护卫他离开,与兵马集合。
  然而,那三人将将从地上爬起。
  谢翊已收了剑,主动劝解七皇子:“殿下不用逃,反正也逃不掉的。”
  “谢翊你给我闭嘴!”七皇子本能地朝御花园出口跑去。
  可他不过跑出三步,已被谢翊按到在地。
  宫内侍卫得了晔帝颜色,飞快上去制住他。
  七皇子躺在地上拼命挣扎,语气不甘:“我劝你们最好都放开我,否则待会儿大军入境内,我定一个全尸都不留给你们。若你们主动放我先行,未来荣华富贵,定让你们享之不尽。”
  他话音未落,谢翊已出声打断:“殿下的话还是说得太早了。”
  “你什么意思?”
  谢翊目光从容,毫无畏惧,竟让七皇子生了些疑惑之感。
  须臾之后,只见谢翊回首,对着晔帝作揖。
  谢翊道:“陛下且请放心,在殷灵子姑娘为了大义,不顾生死告知我实情之后,我已私下游说锦衣卫首领陈大人调拨人力,在京中巡防守卫。此外,我已派我麾下猛将,以十人为队,前去暗杀那三处兵马首领。半个时辰前,下属来报,那三处兵马首领已悉数被斩杀,如今三处动乱兵马已被彻底压制,静待陛下收编。”
  言外之意,不仅保了晔帝的命,还将主动赠上三处兵马。
  “好好好!”晔帝闻言大喜,“辰南王府不愧为肱股忠臣!”
  七皇子不甘心地将耳朵附于地面。
  果不其然,原定于此时即将进京的兵马,完全听不见任何动静。
  数万马蹄带来的地面震动,根本无迹可寻。
  他自知多年筹谋付之一炬,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面若死灰。
  晔帝是因皇嗣稀少,格外对七皇子心慈手软的,但在七皇子篡位一事发生后,晔帝再也没理由再掩耳盗铃下去。毫不犹豫,晔帝冷声下令,“来人,将七皇子压下去,押入大理寺彻查。如无朕允许,不得任何人探监!”
  “是!”侍卫得令。
  *
  一切终了。
  在晔帝与皇后走后,御花园又恢复了往日宁静。
  谢翊掸了掸身上尘土,朝闻月走过去。
  彼时,正午日光正盛。
  谢翊背负着手,逆光走来,他容颜向暗,叫人看不真切他真实表情。
  闻月虚弱地靠在凉亭廊柱上,看他缓缓向她走来。
  停到她跟前时,她倏忽看清了他的神情,温柔宠溺,依稀可见着几分心疼。
  他朝她伸出手,说:“走吧,该回去了。”
  “嗯。”她难得乖顺地递出手,任由他将她拉起。
  可因失血过多,闻月头晕目眩,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谢翊察觉出,半弯下腰,抄手便将她打横抱起来。
  闻月一急,纤细的手赶忙推了推他的胸膛,他却纹丝不动。
  她只好小声同他道:“谢翊,放我下来,这是在宫里头!”
  “不放。”他紧抿着唇,语气坚决,像是在同她赌气。
  她要下去,他就偏偏不给她争辩余地,堂而皇之地抱着她,往外走。
  周遭宫女侍卫见了,纷纷含着笑,好奇打量二人。
  闻月被盯得两颊通红,宫中悠悠众口,流言蜚语不断。
  这谢翊俨然是诚心叫她被流言缠身,在国师这位置上坐不安稳。
  步出凉亭的那刻,谢翊蓦地出声,口气里隐隐有些埋怨:“阿月,答应我,从今往后绝不以命再去赌。”
  闻月乖乖点头,说“好”。
  谢翊心有余悸道:“我谢翊活了那么多年,上过无数次生死难测的战场,却根本不及你主动饮毒叫我心惊。七皇子撕毁解药时,我是真的怕了,当场便想了结了他,叫他陪葬。好在,好在你活了下来。”
  他双臂收了收,将她拢得更紧:“而今拥着你,才能叫我觉得安稳。”
  他语中忧心遍布,温柔至极致。
  闻月听进去了,也心软了。
  她不再挣扎反抗,任由自己沉沦在他的怀抱里。
  走出御花园时,谢翊好奇问她:“圣水一事,你是何时发现异样的?”
  “跌倒之际。”
  闻月认真同他道:“圣水因侍女摔倒,翻倒一次,照理说我是应该怀疑那个摔倒的侍女的。可是,在我打点太监,告知他们不要败露圣水翻倒,害我招致责骂后。侍女阿清,竟然主动向太监送上了白银打点。”
  “宫内藏事,以白银打点也属正常。”
  “不正常。”闻月回应他。
  她蹙着眉,滴水不漏地推理道:“按国之惯例,侍女需随我上祭台,而上祭台之前,必须三日斋戒,沐浴净身,不能佩戴首饰,更不能有身外之物。上祭台前,皆有太监搜身检查。既然如此,阿清何来的白银?又如何斗胆敢随身携带?唯独只有一种可能。”
  谢翊替她回答了,“她是有备而来。”
  “没错。”
  闻月抬眸,谢翊低首,目光所及,两人相视一笑。
  两世而来的默契,在此事之上毕现。
 
 
第73章 倒台
  七皇子府被查封, 麾下百余谋士皆已入了狱。
  至此, 七皇子一派可谓是彻底倒了。
  七皇子府虽被查封, 但七皇子谋反一案尚未出结果。
  作为本案涉及人之一的闻月, 也被大理寺卿召去狱中问话。
  若闻月没猜错, 早在她归顺七皇子之前,谢翊应当早就谋划好了归顺、断义、再到引诱七皇子步入陷阱的一整套计划。也因此, 那养在京畿外的三处兵马,自伊始便是以七皇子名义偷偷养着的, 以致于大理寺卿招审军中众人时, 所有人皆一致对外告知, 乃是得七皇子召入行伍之中。
  闻月十分好奇,谢翊韬光养晦, 布了如此惊天密局,意图扳倒七皇子, 到底是为何?
  难道前世之中, 谢翊与七皇子曾有着不解的仇恨?
  所以今世,他才迫不及待地要灭了七皇子一派,以保全自身?
  闻月混沌,不得其解。
  彼时, 闻月已至大理寺。
  七皇子一派已是树倒猢狲散, 而闻月与谢翊因戳穿七皇子反心、不顾生死保护晔帝,已成为朝中忠臣典范。
  大理寺卿见了闻月,也十分客气地同她招呼。大理寺卿告知因大理寺办案公正,七皇子虽入狱中, 但因他及属下江边客极力反驳兵马之事乃闻月与谢翊构陷所致,因此大理寺卿亦有必要公事公办,寻闻月前来问话。
  大理寺卿引着闻月至狱中。
  彼时,审案室内,七皇子与江边客二人已候在里头。
  多日未见,七皇子褪去了先前的乖张狡诈,发已乱成一团,显得狼狈无比。而江边客却毫无变化,即便身处狱中、面对生死威胁,他依旧眉目清明,像是将一切都看淡了。
  见闻月进门,江边客还昂首跟她点头示意。
  闻月回以一抹笑。
  随后,大理寺卿开始问话。
  面对大理寺卿所提,兵马乃谢翊豢养,实为嫁祸七皇子一说,闻月予以全盘否认。甚至当大理寺卿提及,七皇子称谢翊给他进献兵马时,闻月也在旁时,需她道出实情时。
  闻月想也没想,便质问大理寺卿:“世子殿下若真是豢养那三处兵马,好端端地为何要进献七皇子?留着那三处兵马,无论是保命亦或是威胁皇室,皆能有妙用。何必借由七皇子一手,又进献陛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七皇子闻言,拍案而起与她对质:“信口胡诌!谢翊当夜是为了你!”
  “可笑。”闻月勾唇,不怒自威,“我虽与世子虽差点成婚,但而今我为国师,早已与世子划清关系,决定奉陛下之命终身不嫁。我与他清白得很,岂容得旁人污蔑!”
  “清白?”七皇子哂笑,“那夜谢翊抱你出府,仆从皆可见证。”
  闻月垂眸,冷声道,“七皇子企图以我与世子私事,转移视线,规避谋反一事,当真是一派好心思。”
  说完,她侧脸望向大理寺卿:“主审官,我已言尽于此。七皇子撒谎成性,企图混淆视听,还请您务必耳目清明,切勿听了小人之言。”
  眼见闻月赤红着眼,俨然动了怒,大理寺卿暗叫不好。而今闻月与谢翊皆是晔帝跟前红人,他不过就是照例询问,根本犯不着为七皇子这种早已定罪之人,得罪了他们。
  大理寺卿见状,草草了结了案卷,宣布审问结束。
  七皇子对闻月恨之入骨,张牙舞爪地,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好在狱卒手法迅速,彻底将七皇子压制住,收回狱中。
  而由始至终,作为犯人之一的江边客,在旁悄无声息,任由狱卒带他来又去。
  大理寺卿推开狱门,邀闻月离开。
  狱卒领着江边客,跟在后头。
  牢狱逼仄幽暗,虽四人成行,却无一人发言,周遭诡异的安静。
  须臾后,行至狱中分叉路。
  这条道,一条向明,一条向暗。
  明的那条,乃是通往狱外的出口。暗的那条,通往的是关押重刑囚犯的死牢。
  闻月是要往光明处走的,江边客是要往暗处去的。
  两人注定,是分道扬镳的两派人。
  可偏偏,就在踏出那分叉路口的那一刹那。
  江边客忽然开口,声线清明,喊了她一声:“闻月。”
  闻月本能地回过头去,却见江边客幽幽在笑,意味深长。先前,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攻击性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心若死水的平和。
  她看得懂,江边客是有话要同她说。
  闻月朝大理寺卿福了福声,道:“陈大人,我与江边客尚有些话要说,可否拨间审案室给我?”
  “国师开口,那是自然。”大理寺卿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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