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里饲养杀手——遮雨木桃
时间:2020-08-07 09:25:45

 
 
第39章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用拇指拭去粘在他鼻尖的一点血迹,然而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血腥味,却叫人想忽视都难。
  她锁着眉, 极力压制着一股想吐的欲望。
  “对不起,阿妩,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他不想让他们发现她的存在,他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我知晓, 如果不是当初那场意外,我们可能永远不会有交集。”他们本来就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是温暖热烈充满了勃勃生机的, 而他的世界, 却是血腥腐朽死气沉沉。
  他身上背负着太多罪孽,似乎从手臂断下的那一刻起,他就与过去一并割舍, 再也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他的一生被复仇所囚, 丢掉记忆, 像一张白纸一样与她相遇,似乎是上天赠与他最好的礼物了。
  “在不虞山上的几个月,是我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他的喉结滚动,“谢谢你, 阿妩。”
  然而只要是梦, 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梦醒后,他终究要回归他原本的人生轨迹。
  “阿妩,我有我的宿命,我必须去完成它,你等等我, 好不好。”
  见她不作声,他垂下眼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后日,我就将你送回不虞山。”
  至少在他看来,目前不虞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想伸手去抱她,可是手刚触及她的肩膀,周清妩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他,跑到角落干呕起来……
  阿竹猝不及防被推得后退了一步,他愣怔地站在原地,待反应过来后,疾步上前拍着她的脊背。
  “是哪里不舒服吗?”他皱眉,印象中不久前她在太守府的地下石道中也干呕过。
  莫不是生病了?
  他一过来,那股腥味也跟着带了过来,周清妩吐得更厉害了。
  她一边呕着,一边有气无力地推开他,“你,你离我远点……”
  这下阿竹彻底石化住了。
  周清妩现在没心思再继续与他说道了,她扶着墙,一步步挪到门口。
  待好受了些,她才开口,“你马上去洗漱,把衣服全换下来,不然你今天休想上床!”
  说罢,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竹留在原地,迟疑地嗅着自己的衣物,他惹阿妩厌恶了吗?
  在院子冲完凉水后,他快速换了身衣服,随后轻手轻脚地摸进她的房间,将寒天轻轻靠在床榻边。
  周清妩背着他,她的手搭在小腹上,回想起这一个多月来葵水确实未来过,而自己忙昏了头,竟忘了这茬。
  八九不离十了。
  心里有些担忧,又有些欢喜,但不可否认的是,欢喜确实占了上风。
  阿竹什么都不知晓,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平躺下,没过一会儿,他轻轻唤了声“阿妩”,见她没出声,这才大着胆子伸手去搂她。
  周清妩呢喃一声,转过身钻进了他的怀里。
  阿竹僵着的身子缓缓松弛,他贴着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周清妩心中轻叹,手抚着小腹,你爹这个大呆瓜!
  翌日。
  周清妩一下楼,就瞧见底下坐着愁眉苦脸的几人。
  “是你!”
  周清妩抬头,看见一穿着常服的孔武男子直直朝着自己看。
  她不喜这目光,□□直接没有半分掩饰。
  她微笑,“这位公子,我们认识吗?”
  李元颢思索了一番,发现她确实不认得自己,那日自己在虞山县只从高处看了她一眼,这双灵动的眼眸实在叫人印象深刻。
  “我叫李元颢,是禹阳王府世子,你往后便认得了。”李元颢少有这样自报家门,但不可否认,眼前的姑娘确实给他与别的女人不一样的感觉。
  周清妩点点头,也没接茬,她径直掠过这一屋子的男人,朝厨房门口端着一碟包子靠在墙上看戏的蓝桉玉问道,“外头怎么了?”
  蓝桉玉又换回了他那件骚包的金丝衫,大口咬着包子含糊道:“听说昨夜那牢里的安廉余死了。”
  “你说奇不奇怪,据说里外都是重兵把守的,愣是不声不响的死了,直到早上送饭才被发觉,人已经死得凉透了。”
  周清妩定住了脚步,是的,她想起了昨夜半夜才回来,并且身上带着血迹的阿竹!
  由于安廉余在渝州府衙的地牢里不明不白地死了,原本打算启程的计划也搁浅了下来。
  周清妩回到房里,嘴里吃着的包子也不香了,而且好似自从发现自己怀孕后,吃什么东西都有一股想要呕吐的欲望。
  她抱着痰盂眼泪都快出来了,刚才吃进去的几口包子全吐了出来,不仅如此还泛上了酸水。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周清妩红着眼睛抬头,却发现一颗黄脑袋挤了进来。
  是这几日都“寄养”在蓝桉玉这里的大黄。
  它鬼头鬼脑地走进来,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凑近鼻子往她肚子上闻,闻了一阵子,它吐出舌头原地转圈了起来。
  周清妩擦拭着嘴角,噗嗤笑了,“你也发现了它对不对?”
  “那呆头鹅还蒙在鼓里呢,你说他知道后会不会很开心?”
  肚子里空空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带上大黄,打算去白须老头那儿抓些药来。
  去了医馆后,却发现莲心也在。
  她的精神很不好,整个人都看起来精神恍惚,做事也是颠来倒去的,一个上午漏洞百出,白大夫都懒得斥责她了,直接让她回去。
  她麻木地应下,刚出门,就迎面遇到了周清妩。
  看见她,莲心的情绪很激动,抓着她的肩膀不停念叨。
  “他是个披着人皮的鬼,他不是人!他不仅是残废,还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看见她,她就像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迫不及待地朝她倾诉。
  周清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她的反应如此诡异,但这话听得她就不高兴了。
  她甩开莲心的手,“他是不是人关你什么事,别一口一个残废,残疾和废物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你,你们是一伙的!”莲心愣着看了她好久,她不相信,不相信这个女人知道他的真面目还会无动于衷,除非……他们是一伙的!
  她像是找到了真相,不然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这个女人在他暴虐的手段下还活得好好的!
  周清妩眯着眼睛瞧了她一瞬,忽然福至心灵,阿竹肯定对她做了什么。
  勾唇一笑,“他是什么人难道我这个枕边人还不清楚吗?哦,你说的是……”
  她悄悄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可以听见,“挖出人的心肝,在掌心慢慢捏碎,还是……掏出你的肠子,缓缓抽出……”
  “啊——”她惊恐地尖叫,抱着头跑了。
  周清妩撇嘴,就这胆子,还敢下药?
  白大夫从里头出来,听到孙女的叫声不明所以。
  他看向周清妩,突然明白过来,他叹了一口气,“唉,这孩子从小争强好胜,父母也不在身边,也被老夫我宠坏了,如果她不小心惹到你哪里,你也别计较,这孩子心肠不坏。”
  周清妩沉默,如果她不去作妖,她也懒得去管,再说她陷害自己那么多次,她都没去计较不是吗?
  看着他递过来的草药,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回到客栈的时候,楼下的人已经全部走了,那群人似乎有自己扎营的地方。
  周清妩牵着大黄上楼,发现阿竹已经回来了。
  看到她手里的药,他“咻”地将寒天收回刀鞘,并快步朝她走来,着急地问她怎么了。
  她掠过他,慢吞吞地放下药,给自己倒了杯茶,“先不说我怎么了,我问你,那牢里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阿竹一愣,否定道:“不是我干的。”
  周清妩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信你。”
  阿竹说不是他干的,就不是他干的,她也不必去担心李元柏一行人会追查到什么线索了。
  “你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他皱着眉,忧心忡忡地瞧着她。
  “唔……也不是生病,就是……当初我们在床榻边划拉的区域兴许能用上了……”说着,她眼角悄悄瞥向他。
  “床榻边?”阿竹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周清妩扶额。
  “呆瓜!你要当爹了!”见他这傻样,她也不逗他了,笑嘻嘻地拉过他的大手,温柔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你摸摸,它在这里发芽了。”她垂头,神色温柔地瞧着他们双手交叠的位置。
  阿竹如遭雷击,脑中嗡嗡作响,他机械地转过头,“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要当爹了!”她凑在他耳边,一字一句道。
  阿竹“砰”地一声站起来,膝盖撞在桌沿上,他抑制不住颤抖起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满屋乱转,嘴里一直念叨:“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
  周清妩“扑哧”笑出声,肯定地点点头,“对,阿竹要当爹了!”
  阿竹猛地停住脚步,他像是惊醒一般,快步朝她走来,抑制不住喜悦亲了她一口,然后一把抱起她转起了圈,嘴里大喊:他要当爹了!
  大黄也欢快地在房间蹦来跑去……
  许久,他停了下来,周清妩还有些不习惯他一下子安静下来,转头看去,却发现他眼眶红红的,平日里清凌的眼眸格外湿润。
  周清妩无奈浅笑。
  “傻瓜。”
 
 
第40章 
 
  夜里, 阿竹一直兴奋地睡不着觉,往日他总喜欢搂着她睡觉,而现在他却一直将手掌小心翼翼地放于她的小腹上, 流连忘返地摩挲,还时不时发出细微的笑声。
  周清妩被他逗得困意全无, 她将手放在他的大手上,转头问他:“你这么喜欢它, 那往后是不是它在你心里比我更重要了?”
  阿竹反手握住了她,将小手包裹在掌心,俯身在她鬓角落下一吻, “不会, 阿妩,你是最重要的。”
  他想了想,补充道:“在我心里, 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
  “我欢喜这个孩子, 是因为它是你和我的孩子, 你是它的母亲,所以我很高兴,很期待它。”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觉得他的呼吸扑在脸上酥痒酥痒的。
  其实阿竹心里除了欢喜, 更多是紧张与害怕, 他几乎从未接触过“父亲”的角色,从小到大,他受到最多的是那个男人任意打骂与憎恨。
  仅有的几次接触,也是在暗杀目标人物时无意间碰到的,他那时根本不理解这掌门为何舍身救子, 他的儿子分明不是好人……
  当然,最终父子俩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如今,他也当爹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做好一个父亲,但他想做一个好父亲。
  “阿妩,明日我就送你回不虞山罢。”
  周清妩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就被他这句话给噎住了。
  她赌气地挣出自己的手,背过身去。
  “阿妩,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不想你出意外。”他对牢里安廉余的死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些猜测。
  “你听话。”
  周清妩闭上眼睛,蹬了一下被子。
  *
  喝了一帖药后,她的胃口明显好了不少,就算是素包子,她也吃得满嘴香。
  这几日一直吃吃吐吐,她今日要一并补回来!
  几人坐在窗边的位置,蓝桉玉在她对面,他张大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快朵颐的女子,以及地上埋头吃得饭粒都飞溅出来的大黄。
  视线来回切换,他尴尬一笑,“你这狗……吃饭挺积极的哈……”
  周清妩百忙之中抽出嘴,喝了一口阿竹递过来的茶,低着头撕开手里的包子,不咸不淡道:“吃饭不积极,纯属有问题。”
  阿竹赞同地点点头,是要多吃点,这几日她都瘦了。
  蓝桉玉瞧着碗里的粥,突然就不香了,他朝店小二大喊:也给他来几个包子!
  吃得差不多了,窗外忽然飞进一只黑褐色的椿象,好巧不巧落在蓝桉玉手里的包子上。
  他伸手去捏,“什么东西啊!”
  其余两人想提醒都来不及了,猛然间,一股臭味自他指间散发出来。
  “?”他呆滞地感受着指间的湿意,茫然地看着对面夫妻俩欲言又止的表情。
  臭味钻进鼻孔,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大叫着甩开手里的虫子,一股旋风似的去了后院的水井边。
  周清妩吸了吸鼻子,“其实……味道也还好。”
  远没有不虞山中那间小屋里她忘记处理的那些泡烂的器官味道重。
  阿竹皱着眉,也想起了那间小屋里散发着恶臭的古怪黑色液体,那种味道……至今令他难以忘记,因为闻了那味道,连续好几天后,他失去的嗅觉才回来。
  把手里最后一口包子吃完,她满足地摸着微鼓的肚子之际,蓝桉玉才骂骂咧咧闻着手指回来。
  “别摆出如此嫌弃的表情嘛,好歹是长在你身上的东西,你难道还剁了不成?”吃饱喝足,她心情也好上不少。
  “再说……这椿象还是一味药材,许多人还要张口吃呢!”
  “那么臭也能当药材,这东西能治什么呀!”他惊讶。
  “《本草纲目》里记载,九香虫,至冬伏于石下,土人多取之,以充‘人事’,可治膈脘滞气,脾肾亏损,壮元阳!”周清妩笑而不语。
  “这东西还能壮元阳?”蓝桉玉啧啧称奇,忽然,他想到什么,坏笑地撞着阿竹的肩膀,“来点不,兄弟,好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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