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本侯喂你?”翟远晟声音略有几分冷硬。
俞桃不敢再造次,乖乖坐起身,端着热乎乎的燕窝粥,一边喝一边偷看他。
翟远晟被她自以为隐秘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看着她喝完放下碗,立马就站起身来。
“你先好好休息,若是身体不适,这次就不必跟着出门了,以后还有机会。”说完他迈出去一步,又不甘心找补,“你身子好了以后,就禁足栾鸣苑内,无本侯命令不得出门,好好反省,若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就永远都别出去了。”
俞桃突然就拉住他的大手,也不管他离床边已经有点距离,闭着眼睛就往他怀里扑。
果不其然,她被稳稳接在了温暖坚硬的怀里。
“侯爷,妾知道错了。”俞桃用请从般的手指挡住翟远晟的薄唇不让他说话,杏眸中带着潋滟水光,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柔软,她仰头将水光留在眸中似是两捧星光聚在其中,“妾以后都好好听侯爷的话,您……会一直这样疼着妾吗?”
俞桃不知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星光从眸中直直坠落,晶莹剔透。
翟远晟下意识去接住那份晶莹,见她唇角往上弯,眸子里却带着叫人看不懂的悲伤,他心里猛地疼了一下子。
“哭什么?你惯是个阳奉阴违的,光认错认得勤快,屡教不改。”翟远晟抱着她坐在床上,没发现自己话说得没好气,却温柔得叫人不敢相信,“就说说这回,从头到尾我可说过一句重话?你就委屈成这样子?前些年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娇气。”
娇得让人恨不能将心窝子掏出来,还生怕她受了委屈。
“妾没有委屈,妾是不敢相信,侯爷您对妾太好了。”仿佛哭累了似的,俞桃软软靠在翟远晟身上,轻轻吁了口气出来,“妾怕自己太贪心,毁了侯爷对妾的好。”
翟远晟手上用了几分力道:“有本侯在,自不会让你太离谱,你整日就知道胡思乱想。”
俞桃乖乖点头:“是妾不好,侯爷您别恼妾。”
翟远晟微微勾唇,随即立马抿唇忍住,没再继续说话,两个人靠在床上,闹将这一场下来,两个人反而心里都多了点子高兴。
过了会儿,俞桃才勾着他手指头问:“那三日后,妾是跟在您马车后头,让常海带妾去见小叔叔他们吗?”
翟远晟:“……”
他就知道,这小东西这么乖巧,绝对有所图,他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脸蛋儿,高冷地勾了勾唇,将她塞进被窝里,一句话没说慢条斯理出了门。
俞桃哭了一场,肚子里反而没那么难受了,再把大夫开的补药热乎乎喝下去,晚间她那白皙的小脸蛋就恢复了红润。
“翠芽,我的绣活儿笸箩呢?”俞桃出来门,找了半天都没找着放在榻上的笸箩。
翠芽偷笑:“侯爷出门就拿走了,说是让常海给烧掉呢。”
见俞桃皱眉,她赶紧继续道:“刚才您睡着的功夫,常砚已经送了好些东西来栾鸣苑,奴婢瞧着都是能给叔老爷夫人和俊哥儿用的东西。”
“不就是一件衣裳嘛。”俞桃有些不能理解,他还能更小心眼点吗?
“哦对了,主子,侯爷说怕您闲着胡思乱想,也叫常砚送了些上好的缎缂绸过来。”翠芽小心翼翼道,只是眸子里的笑意盖不住,“侯爷吩咐,若是您在三日内做不好一个压襟的荷包,您就不必跟着去踏青了,秦姨娘也还没出过墨宁院呢。”
俞桃哑然,他能。
第41章 一个毛病(二更)……
四月初便有樱花桃花等忍不住雀跃钻出枝头, 肆意展示着自己的娇美,恨不能明晃晃戳进人眼眶子里,哪怕是夜色都挡不住它们放肆的清香弥漫。
梁久忠提着羊皮灯笼,摸黑沐浴着还有几分料峭的春风, 面无表情疾步进了大内, 躬着身子换过崭新的袜子, 这才静静进了乾和大殿里。
“陛下, 殿下从西角门出去了,瞧着是京郊的方向。”
即便今日未有超会,圣人也不曾歇息,待得梁久忠进门时,他朱批不停, 只随意嗯了一声,梁久忠伺候在一旁再不吭声。
大概过了两盏茶功夫,圣人才放下笔,轻轻捏了捏鼻梁, 梁久忠立马瞅准空档,替圣人揉捏肩膀。
“远安……进京了吗?”闭着眼睛休息片刻,圣人才慵懒问道。
梁久忠声音柔和得仿佛羽毛似的:“回陛下, 王爷刚从庆宁寺回来, 还在斋戒,并未出府。”
圣人叹了口气,睁开眼眸子里带着几分嘲意:“他倒是能稳得住, 这些面子功夫, 他比朕做得好。”
“身为龙子,王爷自是与常人不同。”梁久忠轻声应和。
圣人蹙了蹙眉,眼里闪过一抹苦涩:“明德那孩子该是恨朕的吧?”
梁久忠笑出来:“陛下快别这么想, 您待太子向来宽厚,太子心里明镜儿似的,怎么也不会怨怼君父。”
“君父?呵……”圣人又叹了口气,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苍凉。
梁久忠心里紧张,圣人这几天叹的气比过去一年都要多。
“你说,是不是因为朕造了孽,才会妻离子怨,这些年为了保住明德的储君之位,朕做了太多叫他心寒的事情。有时候朕都在想,说不准哪一天,明德就提着剑进了这大殿,朕是一点都不会惊讶的。”圣人轻声道。
梁久忠嗓子有些干涩,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低低道:“太子是个仁厚的,他不会做那等糊涂事儿,您的苦心早晚有一天太子能理解。”
圣人脸色淡淡的:“我也不用他理解,我这个君父说到底也没给他多少父爱,不管朕做什么,为的都是大乾的江山稳固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圣人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要伤明德那孩子的心。也许等他百年之后,明德做了圣人,也依然不会懂他此刻的艰难。
“宗正也在宗人府呆了十几年,他所出的嫡二子又领了殿前都指挥使的差事,总叫朕不那么放心。”圣人思忖了会儿换了话题,“让人透话给宗亲,就说朕有意调动三衙指挥使。”
殿前都指挥使、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三使统领禁卫军合称“三衙”,并没有上官,该当只听命于圣人。
可是殷封泰前头的表现让圣人觉得,若是三衙之一在他这一派手里,将来还指不定归了谁。
宗亲知道他的意思,殷封泰就该知道了,是颐养天年还是让尹明毅退下来,由他自己选择。
当年的事情发生后,是殷封泰帮了他一把,如今他也给殷封泰个脸面,安静些把事情给解决。
梁久忠垂着眸子轻声应下来,过了会儿才迟疑问道:“裴将军那边传信已经到了西南,西北那边您看可要安排下来?”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圣人闭上眼睛,“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梁久忠瞬间噤若寒蝉,圣人不是觉得他吃里扒外,可他乃是陛下最亲近的人,但凡他知道了的事儿,说不准何时何地就会让别人知道,尤其是有心算计的人。
件圣人又拿起折子,梁久忠安静松手,冲着门口的侍人招了招手,等他们重新站回到各自的位置,梁久忠这才安静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远安王府内,灼灼灯火下头,远安王妃正跪在远安王面前,泪痕斑斑的脸上满是苍白。
“臣妾的父亲定会好好替王爷办事,求王爷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远安王妃乃是同知枢密院事王检的嫡长女,王检兄长的嫡次子所出嫡女,正是如今的二皇子妃。
远安王神色淡淡转动着佛珠:“只让他办一件小事就叫人抓住了尾巴,若是本王出了事儿,你以为你和王氏一族能脱得了干系?”
远安王妃匆忙擦干净眼泪,抬起头赶忙道:“岳府跟二皇子府的接触做的极为隐秘,父亲与大伯早就分府,大伯也将二堂弟给分出去一年有余,此事绝不会牵连到父亲身上的。”
见远安王不为所动,远安王妃咬了咬牙继续道:“父亲自知没给王爷办好差事,南边苗人和傣人起义的事情早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王爷的命令,只要西北机关布防图到手,胡人那里业已安排好接应的人手,求王爷看在父亲这些事情都做好的份儿上,再给父亲个机会。”
远安王轻笑出声,他懒洋洋起身,白皙的手伸出去将远安王妃拽起来,拉到自己怀里:“本王说什么了?瞧你这脸儿憔悴的,出去叫人看着想什么样子?本王即便不悦,也不能将岳父如何,你放心便是。”
远安王妃努力和缓僵硬的身子,让自己软软靠在远安王身上:“都是臣妾许久不见王爷,实在是不经事失了体统,叫王爷笑话了。”
远安王一只手慢条斯理挑开风韵犹存的远安王妃襦裙裙带,声音漫不经心里还透着几分凉意:“王妃这是在抱怨本王许久没宠幸王妃了吗?本王其实想王妃也想的紧呢。”
时刻跟在远安王身边的侍卫立马低着头退出去,对屋里的吟哦之声充耳不闻,王府正院里所有的奴才都麻木低着头,当做什么都听不见。
没人记得如今远安王还该在斋戒,没人记得这会子该是起身的时辰,更没有记得前一刻远安王还闹了气要杀人,贴身侍卫墨守一冲着准备好暗杀的手下挥了挥手,隐藏在暗处的暗卫立刻没了身影。
翟远晟此时刚刚到达郊外,因为要让俞桃跟家人见面,翟远晟早一天就让奴才通知了各房,天还没亮就出了门。
等他们到达京郊的望春亭时,朝阳初升,柳绿花红都染上微微金光,站在望春亭三层的阁子里,一眼望去,美得叫人屏息。
“韩府估摸着还要迟会儿才能到,怎么不见俞桃?”乔氏吸了口新鲜空气,心情颇好地笑着问翟远晟。
“我让她先去给我采买些东西,过会子常翰会直接带她过来。”翟远晟淡淡道。
陈氏在一旁笑:“我瞧着四弟可是颇为信赖俞桃,今儿个可要收敛些,叫各家小姐看见了,母亲要不高兴的。”
安氏阴沉着脸撇了撇嘴没说话,各房的小姐们倒是都提前被叮嘱过,今日各家也会有年轻公子们来,她们当小辈的自然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翟远晟淡淡点了点头:“我出去散散风,过会回来,嫂子们随意。”
说完他从三楼一跃而下,带着几分属于春天的潇洒写意,大房三小姐翟安瑶和二房四小姐翟安巧、五小姐翟安薇趴在栏杆前惊呼出声。
“四叔这姿态真好看,实在是瞧不出在府里那般刻板呢。”翟安薇嘟囔,倒是有些风流意味,若他回来还是这样子,今天各府的小姐估摸着都要花了眼。
三房的七小姐翟安晴还小,不太明白这意思,也只是羡慕翟远晟的好功夫罢了,可因为母亲脸色阴沉,她有些惴惴不安,没跟着吭声。
翟远晟打马狂奔,直到远远看不见人,才回转绕开望春亭,一路朝着京郊跟京城相连的区域赶过去。
等他下马时,常翰赶忙过来替他牵马:“主子,贵客已经到了。”
“嗯,姨娘怎么样?”翟远晟随口问道。
常翰压低声音:“姨娘和俞家人都在偏房里,没怎么吭声。”贵客进门闹出了动静,只怕是吓到了的。
翟远晟蹙了蹙眉:“你去余庆楼买些好克化的糕点回来,快去快回。”
“是。”常翰也不多问,将马交给好不容易撵上来的常海,自己牵着常海的马快速离了这个小院子。
翟远晟进了门,先下意识看了看偏房,这才不急不缓进了正厅。
“孤先给侯爷赔不是了。”看见翟远晟,殷明德就忍不住笑出声儿来,“你也不说清楚这是金屋藏娇的地儿,我还以为我进错门了呢,可把子生这狗奴才吓得够呛。”
要不他也不能立刻抽出刀,常翰若是没蹦出来,魏子生刀下估摸着要多四条冤魂,所以这才把俞家人和翟远晟那位小美人都给吓着了,太子这是恶人先告状,省得被翟远晟挤兑。
翟远晟面色冷淡:“太子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就想跟我说这个?”
“我这不是心怀愧疚么,回头我让子生从东宫找些好东西出来赏给你那个小美人,当做赔礼。”殷明德依然笑得云淡风轻,温柔极了。
可惜翟远晟并不买单:“臣可不缺好东西,您还是留着等我大婚时多添点儿吧。”
殷明德笑容里多了几分促狭,他心里清楚翟远晟这小子独占欲有多强,倒是不再多调侃他,只笑眯眯开始说正事儿。
“我可不记得跟你说过内廷秘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远安王身份的?”
“太子指得是他意图谋反的反贼身份,还是其他?”翟远晟挑了挑眉,一句话讲太子说的脸色落了下来。
殷明德闭眼深吸了口气,重新睁开眼才勉强恢复了温润姿态:“孤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打小咱俩就一个毛病,一心虚就好将自己高高架起来让别人触之不及?”翟远晟突然惫懒斜靠在官帽椅上,哼笑出声。
低着头的常海和魏子生心里都寻思着,感情这位爷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啊?
第42章 少了她一刻都不行(一更……
魏子生和常海安静出门守着, 殷明德脸上笑容才落下来,清隽的面容略有些发黑。
“你是知道了什么?”
翟远晟低声道:“你不是也猜到些?当年我们在重华宫看到的……”
“行了。”殷明德突然起身烦躁地走了几步,“远安王比我大三岁,乃是先贤太妃所生, 那件事情与远安王的身世不可能有关系。”
“谁也不知道当年圣人跟那位贵太妃到底……”翟远晟想起来小时候见过的事情就有些恶心, 干脆略过不提, “贤太妃生产后, 接生的宫人和接生婆都接连不见,贤太妃也早早就去了。赤阳剑明明有两把,天下皆知只有一把在你手中。殷封泰跟远安王从无来往,偏远安王要露出谋逆心思的时候,他一力压下所有证据, 圣人对此只字不言,你真的心中一点怀疑都无?要知道殷封泰可是也有点胡人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