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圣人如此容忍,难道说他比贤名远播还有封地的皇弟对圣人威胁更胜?
“信送过去了?”想不明白,殷明德就先放下,转头问起别的。
魏子生点头,嗓音轻柔:“已经通过直殿监的奴才递交给常源,他禀报来说,武宁候府似是进了探子,昨夜武宁候已经命侯府暗卫连夜审问。”
“可审问出什么来了?”殷明德略有些感兴趣地问。
魏子生有些为难:“常源去岁因错被武宁候打发到西北刚回,也不敢探听太多,若是叫人发现了,只怕……侯爷误会殿下。”
殷明德轻笑着摇头:“你还是太小看翟远晟了,他呀,未必不知道常源的身份。”
魏子生有些惊讶:“可咱们跟常源的联系不都是跟侯爷说好的吗?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也许,不过发现了也无妨。”殷明德并没有让常源做过什么有损武宁候府的事情,私下里让常源跟东宫多禀报些事体,不过是为了多只眼睛罢了。
他捏着下巴轻笑出声:“也或许是他确实对那晚咱们看见的小美人儿起了心思,英雄总有难过美人关的时候嘛!呵呵……”
魏子生也跟着笑出来:“这奴才可是不信了,自打当年出了那件事儿,侯爷这心就冷硬得叫人心惊,奴才实在不敢相信侯爷会对个女子动情。”
听见魏子生这话,殷明德脸色淡了些。
魏子生越发躬下身子:“奴才该死,不该提及往事。”
“无妨,太子妃这两日可问过孤了?”殷明德闭上眼睛,淡淡问道。
魏子生道:“太子妃日日都着人关心您的膳食起居,奴才已经照例给太子妃送了赏过去。”
“嗯,孤先睡会儿,让人给孤找身颜色淡些的衣服出来,好歹是花朝节。”殷明德斜靠在软榻上阖眸道。
魏子生不再吭声,仔细着替太子盖上羊毛毯子,安静退了出去。
翟远晟也曾觉得,自己绝不会对女子动心,他认为女子不是头发长见识短便是胸大无脑,即便如他母亲那般的聪明人,也会因为感情而做出些冲动的事情来。
所以自打他出了精,墨宁院进了女人以来,到如今已经七八年时间,他对犯了错不安分的女人,从来都是毫不留情处置了。
面对俞桃竟然敢撵他走的行为,一夜都没能休息好的翟远晟,第一个念头就是让她禁足,冷着她好叫她清醒清醒。
可昨夜的梦来的太及时,想起梦里俞桃留着眼泪伺候在他身边,在母亲要她给自己陪葬的时候,她毫不犹豫要跟着自己去死的行为,翟远晟看了常海好几眼,也仍然张不开嘴。
这小东西在梦里时,只要他清醒着,她便怯懦规矩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却在知道他睡着的时候,将脸儿放在他手上,装睡的翟远晟很快就能感觉到手心湿漉漉的。
她会低声嘟囔些让翟远晟心里发软的话,让他愈发对清醒时见到的俞桃气得厉害。
一旁常海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可被主子一眼又一眼扫过来,扫得他浑身不自在,心里都忐忑起来。
“主子。”在翟远晟又一次看过来时,常海哭丧着脸开口,“奴才做错了什么您说,奴才认罚还不行吗?”
翟远晟闻言气得将毛笔往常海头上扔:“好好说话,吭吭唧唧像什么样子?”
他以为他是俞桃吗?翟远晟愤愤地想,坚决不肯承认常海一吭叽,他脑子里全是昨晚那小东西通红的眼眶子。
常海摸着脑门儿上的墨迹愈发委屈:“这审问的事情都是交给老赵来的,奴才怎么知道那岳氏会突然自尽,您要怪也该怪老赵,这老东西肯定是年纪大了能力不济。”
老赵从外头进来,闻言皮笑肉不笑回话:“奴才年纪是大了,揍你个花红柳绿的劲儿还是有的,常小哥要不要试试?”
常海立刻打了嘴巴一下:“嘿……我这不是替老哥哥给主子说好话呢吗?话糙理不糙不是?嘿嘿……”
老赵翻个白眼,利落对着翟远晟行礼:“奴才办事不利,请侯爷责罚,岳氏是个懂药理的,没将毒藏在牙齿里,反而是用了带暗针的戒子。奴才已经查清楚,莲花原来在澄馨园伺候过,不过只是粗使丫头,后来去了洒扫处,跟外头没有牵扯,倒是岳家的嫡子跟二皇子府有过来往。”
“秦氏那里如何?”翟远晟面色不明淡淡问道,有昨晚那个梦,他并不觉得这会是二皇子的手笔。
老赵摇头:“秦氏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奴才没查出什么不对来,莲心是家生子,原来老子娘伺候过大爷的生母,瞧着没问题。”
翟远晟敲了敲桌子,思忖了会儿才吩咐:“叫人盯紧了其他三房,此事你亲自去跟母亲回禀,让她仔细些盯着三房的人,切记不能让他们发现。”
老赵应下,转身欲走,翟远晟却突然喊住了他。
“主子?”老赵等了会儿,听不见他吩咐,抬起头不解地问。
翟远晟轻咳了两声,才沉声吩咐:“栾鸣苑说是胃口不好,你叫人多注意些,不行就请大夫进来看看。”
这下子常海和老赵都赶紧低下头,好盖住眸子里的诧异。
昨儿俞姨娘才以下犯上过,主子瞧着也是恼了的,本都估摸着主子会冷栾鸣苑一阵,这怎么……啧啧……连十二个时辰都没有呢。
老赵不敢多叫主子等,应声后迟疑着问:“那给俞姨娘的燕窝,可要送到栾鸣苑去?”
“送到这里来就行了。”翟远晟扭脸看着窗外,“常海你去准备些能给普通夫妇并小孩子用的礼。”
见常海和老赵沉默,翟远晟脸有点热,忍不住沉下嗓子:“还等着本侯吩咐第二遍?”
常海和老赵赶忙应下,忙不迭往外溜。
等出来正院有些距离,常海和老赵看着彼此,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常海捂着嘴低声嘀咕:“主子这一恼就称爵位的毛病,可是改不了咯。”
老赵猛地一脚将常海踹个大马趴:“臭小子,再叫我听见你妄议主子,下回你自个儿来我这儿领板子。”
见常海脸色趴着好一会儿起不来,老赵这才心情舒畅去办差了,叫这小子瞎胡咧咧,他老赵才三十有三,还年轻着好吗?
“哥,你这是干啥?地上有银子?”常海还没爬起来,常翰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
常海鲤鱼打挺跃起来,龇牙咧嘴:“地上有傻子,该干嘛干嘛去!”
常翰:“……”傻子不就是刚才趴着的这个?
见常海一撅一拐去了后罩房,跟常翰一起去当值的常源嘴角抽了抽,赶紧去正院廊子底下伺候。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常砚脑子比他聪明也就算了,侯爷为何会重用常海兄弟,难不成是要够傻?
常源心里莫名安慰了几分。
俞桃因为想起旧事,夜里睡得迟,早上起得晚一些,本来她就是借着小日子想要跟翟远晟撒娇,这一起身,感觉身下汹涌,连太阳穴都一蹦一蹦的疼,她脸色就有些恹恹的。
“主子,常海请您去前头呢,说是赵叔给您送了燕窝,请您过去喝。”翠芽服侍她起身,轻声禀报。
俞桃皱眉,莫名有些不耐,给她送燕窝为何要送到前院去?昨晚翟远晟才刚刚发了脾气,她这会儿凑上去不是还要热脸贴冷屁股吗?
“跟他说,我没睡好,心里惦记着反省呢,就不去前头了。”俞桃捏着额角软声道,只说出来的话叫翠芽心头猛跳。
她迟疑了会儿,有心劝两句:“主子,奴婢瞧着常海那样子,许是侯爷不生气,若是您这会儿再不去……”
要知道武宁候看着是淡淡的样子,可但凡伺候久了的谁不清楚他脾气并不好呢?
俞桃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她只挑了挑眉,学着翟远晟的样子冲翠芽炸了眨眼:“别让我说第二次!”
既然被撵走他都不生气……哎呀,谁叫天底下有得寸进尺这个词儿呢,她也不能白担了被纵得没分寸这个名声不是?
第40章 小心眼(一更)
等翠芽为难地出了门, 俞桃忍不住无声笑出来,恹恹地脸色稍微好了些。
虽也担心翟远晟发怒,只是记起旧时情形,想到自己战战兢兢本分的伺候换来的那杯毒酒, 再加上此时肚子不舒服, 她莫名不想叫那男人痛快。
他不喜人闹腾, 也不喜欢后院的女人不规矩, 只怕是好些日子都不肯给她好脸色,只要不打杀人命的时候,那男人惩罚她的法子,也就是冷着她了。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如今她不再怕被常翰捂着嘴拖走, 被冷着总好过她恭敬逢迎韩府小姐的时候,还跟翟远晟亲亲我我。
等过了这一阵儿,她再装巧卖乖,总能将那个口是心非的男人给哄回来, 反正两辈子他也都喜欢那点子……
想起不该想的事儿,俞桃苍白的小脸略有些发热,她缓缓起身去软榻上坐了, 继续拿出还没给小叔做完的衣裳。
算着还有三日就要出去, 空出不用伺候的时间来,许是能再给俊哥儿做件外杉。
可她还没动几下针线,门帘子就被粗鲁得掀了起来, 一阵略有点清凉的春风伴着大跨步进门的男人吹了进来。
“本侯看你这是越发娇气了, 动不动就胃口不好,又睡不好,难不成你还等着本侯伺候你?”翟远晟走过来的路上就沉着嗓子训斥, 看见她手里的活计,脸色更不好看。
“你这是不舒服,还是想着躲懒好犯规矩?嗯?说不清楚你也别想着出门了。”
俞桃虽然停下手上动作,可还是不急不缓将衣服放好,只用清凌凌的眸子看着武宁候不说话。
“哑巴了?”翟远晟站在她身前,掐着她下巴问。
俞桃轻叹了口气,环住他的腰身,将下巴靠在他身上,只柔柔看着他:“妾是真的吃不好睡不好,既然爷都生气了,还不兴妾把衣裳给做完吗?从进府到现在,我见小叔叔一家子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翟远晟叫这个小东西气笑了,她这意思是,既然已经犯了错被他训斥了,怎么着都得把错犯完?
“你这是打量着我脾气好,不舍得罚你是吗?”他居高临下睨着俞桃,声音淡然下来。
俞桃就靠在他身上轻轻点头,顶着他眯起来的危险目光声音更软:“知道侯爷心疼妾,妾心里实在欢喜。您想罚妾,等妾身体好些行吗?”
“……”翟远晟被这小东西的不要脸给惊住了,可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下意识打量俞桃的脸蛋儿。
她这脸色是没前几天好看,瞧着漂亮的杏眸下微微青黑,许是她本来肤色就白皙,才看着只是略有些恹。
翟远晟带着几分气恼将她揽进怀里:“不舒服你不会看大夫?我是堵住你的嘴了吗?别以为我会这么饶了你。”
“嗯……您千万别饶了妾。”俞桃在他脖颈间磨蹭,因为奴才们都在外头,她也能壮起胆子,娇软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妩媚勾人,“可是若是打了妾,您也心疼,不如您在床榻上惩罚妾……”
余下的声音,让俞桃用略滚烫的声音悄悄送进了翟远晟耳朵里,感觉到耳畔灼热的呼吸,翟远晟瞬间身上紧绷得都忘了生气。
他狠狠掐住手里的细腰,简直想把这磨人的小东西给嚼碎了吞下去。
她哪儿来的胆子敢这么孟浪?她那小体格,每回他都是收着力气的,她还敢这么挑拨自己,简直是……
俞桃忍着羞涩,胆子更大了点,胳膊圈上他的脖颈,快速偷袭了翟远晟那漂亮的薄唇:“妾任凭侯爷发落。”
翟远晟怒火闷在心里,慢慢就顺着全身燃烧起来,他猛地将俞桃抱起来,大跨步往内室走。
俞桃这才不紧不慢红了眸子:“侯爷,妾现在身上不爽利,伺候不了您,不如您去莲荷居?”
翟远晟差点没忍住将怀里的娇人儿给扔出去,这女人逗得他浑身起火,才说自己不方便伺候?
“俞桃,你大胆!”翟远晟咬牙,“本侯看你是活腻歪了……”
俞桃湿了眼眶,心里却特别舒坦,连坠坠作痛的肚子都没那么难受了,不动声色出了口上辈子的恶气,她连天灵盖儿都舒坦起来。
恃宠生娇,大胆媚上,视本分为无物,这下子他总该冷着她了吧?
俞桃垂着眸子默默掉眼泪,只勾着他脖颈儿的手不肯松开。
翟远晟气得脸色发黑,随即脸上变了好几个颜色,才恢复冷漠,这女人再惯下去,怕是要骑他脖子上来了。
他面无表情将俞桃放在床上,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俞桃偷偷松了口气,压下心里莫名闪现的一点点失落,只伸长耳朵听着,只等没人了就出去把衣裳给做完。
结果没一会儿,翟远晟又冷着脸进来了,只坐在床边一声不吭,俞桃一时也掉不出泪来,只将自己缩成一团,略有些发懵。
他这是要做什么?可是她做得太过,光冷落还不够,还要处置了她?
不待俞桃心里七上八下多会儿,翠芽引着府里的白胡子府医进了门。
翟远晟亲手将床帐子放下来,翠芽极有眼色将帕子覆在她手腕上,由着大夫诊脉。
俞桃心里莫名有些发涨,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都已经这么作死了,翟远晟还愿意忍着脾气给她请大夫。
她怀疑面前到底是不是自己上辈子伺候了七年的那个男人,这实在是……相差太多了吧?
“回侯爷的话,姨娘身子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女子本就容易脾虚,脾虚则胃气弱,加之又服用颇多避子汤,避子汤属性寒凉,导致姨娘身体阴虚,以至于气血下行不畅,腹痛难忍,待老朽开副温补身子的药,喝上半个月也就无碍了。”诊完脉老大夫恭谨道。
翟远晟冷着脸点头:“叫常海带你去开方子,一应药材都用上品。”
老大夫应下,跟着常海出了门儿,翠芽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红糖燕窝羹进来,小心放在床边小几上,安静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