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羡冷笑一声,甩了甩袍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后院的屋子。
……
顾清衡从杨府出来后,武安正驾着马车准备回府,可是经过这后院时,便听见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风过无痕,又像是错觉。
顾清衡很是疑惑,问道:“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奴才听着了。”武安点了点头,说道,“应当是杨府院儿传来的。”
武安也算是京城一段儿的“包打听”,杨枫的事情他自然也很清楚。
他看着顾清衡想一探究竟的模样,接着劝说道,“公子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杨邝这个做父亲的都没管杨枫,自然也不想别人插手管教自己的儿子。
即便这人是自己的已故夫人的侄子。
可是顾清衡却不肯就此作罢,径直下了马车,“既是姑父不管,我更应当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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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什么人!”
唐轻惹看着眼前一群陌生的男人,握紧了手里的簪子。
她满眼的警惕和防备,此时瞪着人看,一双眸子犹如夜色星辰,小脸更是美的惊人。
最主要的是,少女说话声音太过轻柔,就是恶狠狠的威胁,也极为动听。
杨枫目露垂涎,有些忍不住了,他搓了搓手,很是猥琐的笑着,“小美人儿,本公子我是马上就要疼爱你的夫君!”
他是许久没见到这般颜色的姑娘了,如今他这儿院子里都是歪瓜裂枣的多,哪里见过这样倾城昳丽的小美人儿,整个人都不免热血沸腾起来。
如今杨枫也顾忌不了少女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裙,只觉得眼前少女露出的玉颈勾人,恨不得直接把人压到身底下。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淫.乱,唐轻惹一眼就看见了,她缩着身子,一双水眸难得的撑了些气势,
“我…我是当朝丞相唐致盛的嫡女,你最好放了我,否则我爹爹绝不会放过你!”
少女说话柔柔弱弱的,这威胁警告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随意找的吓人借口。
“啧啧啧!”杨枫笑着惋惜道,“那咱们岂不是天赐良缘!”
他笑了笑,毫不掩饰的炫耀,“本公子可是杨邝的儿子,当朝皇上跟前儿的红人顾清衡顾少傅是本公子的表哥,这当今太后就是本公子的表姐。”
“如今丞相爷早已不得人心,你若是做了本公子的人,待生米煮成熟饭,我还能让我表姐在皇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呢!”
他说着说着,更是得意了。
杨枫一脸的横肉,眼球凹陷其中,眼神也是混浊至极,看起来像是给人吸干了精魂一样。
唐轻惹咬紧牙根,心下有些凄凉的感觉。
她没想到眼前这人竟已经胆大到这种地步,不仅不把朝中重臣看在眼里,更是敢拿皇上开玩笑。
她看出来,杨枫是不惧怕她的身份的,她绝望的握紧了手里的簪子,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
杨枫色急攻心,看着少女无助的模样,越发心痒难耐,便手痒趁其不备的摸向少女的脸颊。
“啊!”
杨枫疼的缩回了手,只见手背上一道极浅的血痕。
他看床上少女手里紧捏的簪子,冷了脸。
这么久了看着不能吃,杨枫早就没了耐性,直接威胁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最好听话些,还能少受点罪,要不然……”
说着,他伸手要去夺簪子,沉默不语的少女却突然将簪子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别过来!”唐轻惹眼眶通红,却没有落下一滴泪,“你若是再靠近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她鲜少有这般绝望的心思,她死过一回了,却没想到这偷来的命却没能多活上些日子。
她如今极为惜命,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以死相逼,可是,今日怕是不行了。
少女视死如归的模样,是真真下了决心的,眼看着那簪子的头嵌入皮肤,那鲜红的血都流了出来。
杨枫这才松口,“好好好,小美人儿,本公子不过去,不……”
“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杨枫原是不打算这么僵持着的,只想趁其不备夺了那簪子,谁知外头突然来了人。
他不悦的咒骂,“晦气东西!本公子我这不是好得很!”
那下人已经被外吓得没了魂儿,结结巴巴的,“公子,外头来了闹事的人,百钱他……他死了!”
“死了!谁干的?”
杨枫也是震惊不已,他怒气冲冲的打算的去算账,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你……”
他刚想开口,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而这眨眼的功夫,这院子里的人全部都被桎梏住,所有人都噤声,再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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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还嘈杂吵闹的房间,一时间静得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屋内只剩下陆羡了,还有缩在床脚紧紧盯着他看的少女。
她眼底慢慢露出警惕后的恐惧和脆弱,眼眶红红的藏着满满的泪,却又倔强的不肯落下一滴来。
少女就这么看着他,仿若怕他走了一样不肯移开眼。
陆羡袖口的拳头紧攥,骨节吱吱作响,心底的情绪溃然崩塌,嗜血的模样犹如在世的修罗。
可是在看向床上的少女时,却是强硬的压下了眼底通红的杀意,很是小心的靠近。
太疼了!那种疼说不清,可是却是拉扯着男人的心,犹如刀绞。
陆羡此时半蹲在床脚,姿势是从未有过的卑微,这世间没人值得他屈膝,可是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已成了他的全部。
视线交织,少女那双眸子看着他,纤长的睫毛还在不住颤抖。
陆羡抬手握住那只小手,不敢太过用力,只能低声细语的哄,“知知,把手松开。”
男人说话时是少有的轻柔,可是却又沙哑至极,说话间,那熟悉的佛香传入唐轻惹鼻翼间,她的眸子才渐渐回了神。
陆羡借机用力,抽走了她手里的簪子。
“啪嗒”,那紫玉簪子落在了地上。
陆羡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人拥进怀里。
她很乖,比以往还要乖巧听话,如此举动却像是在男人心口扎刀子。
他握得极紧,却又舍不得用力。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陆羡觉得空寂的心瞬间充实了起来,他侧身碰了碰少女的鬓角,怜惜的吻了吻。
“没事了。”
熟悉的怀抱,让唐轻惹卸了全身的警惕,泪水顺着眼尾下落,“先生。”
她声音带着哽咽,手下攥紧了男人的衣角,不肯松开。
须臾之间,她有觉得些困倦,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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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羡收了点在少女穴道上的手指,将人很小心的打横抱起来,少女足上的绣鞋落下,他面不改色的用指尖勾了起来。
这往日静寂的院内,此时外头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不需要太多威胁与恐吓,只人人脖子上一把刀子架着,便无人敢多言一句。
青山心下愕然,为了这些三脚猫的下.贱家奴,自家主子竟不惜用上了暗卫,可想而知心里是有多恼火。
想来今日这院子内的人,怕是无人能活着出去了。
此时,屋内的陆羡抱着唐轻惹出来,跪在地上的一群人下意识抬眼看去。
几步远,男人紫衣冷清华贵,面色冷白极为俊朗,可是他周身散发的凌人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尤其是他们见过男人笑着弄死了百钱的场景,想想便打起了寒颤。
男人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只怀里那团娇小的身影,为他添了些暖色。
那少女此时缩在他颈间,男人的外衫很是用心的将她盖住,看不清容貌,只余下那散开的一头青丝,柔柔软软的落在男人的肩膀上,后背处。
他们不是瞎子,自然能瞧的出男人的心思,这般如恶鬼般的男人,竟是愿意屈尊降贵的给怀里的少女提鞋,可想而知是有宝贝。
更何况这杨枫还将人绑了过来,受了这么些罪,人不生气才怪呢!
而杨枫早已经昏迷,此时被扔在地上,肥头大耳的一身子肉,瘫软在不远处。
青山见人来了,上前通禀,“主子,人已经全部带过来了,您看要如何处置?”
陆羡侧首看了眼怀里的安静的睡颜,眉眼无比温柔,可是那薄唇里吐出的话,却这冬日的风还要冰冷刺骨。
“杀了吧。”
男人语气随意,实在惊骇人心,而地上的人跪着的人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便被那尖锐的匕首,划破了脖子。
“砰——砰——砰——”,人倒了一地。
“大胆!你是什么人?”顾清恒踏进院子时,入眼便是满地的血。
陆羡悠悠抬眼,毫不慌乱。
此时院中的暗卫早已经消失不在,只余下青山站在男人旁边。
陆羡并未理会他,只看了眼青山,轻声吩咐,“将人带回地牢。”
说完,他作势要走,却被顾清衡拦住的去路,“朗朗乾坤之下你竟敢这般放肆的纵奴行凶,眼底还有没有王法?”
顾清衡一向自诩清廉,虽是文官少傅,可是性子却极为刚正,如今这般血腥的场景之下,他怎么可能放人离开。
“王法?”
陆羡挑眉看他,晦暗的眸子里面的猩红还没褪去,他冷嗤一声,语气极为狂肆,“天子脚下,我便是王法!”
他看向一脸震惊的顾清衡,冷言嘲讽,“顾少傅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不如去寻人问问这杨府究竟做过些什么!”
“无事别总读些无用的文人大论,什么孑然一身,怕是你这下人都比你清楚的多!”陆羡眸光扫过一旁眼神躲闪的武安,勾唇笑了笑,转身离开。
顾清衡心下疑惑此人竟知道他的身份,正欲追上去却被武安一把扯住,“公子!您就别管这事儿了!”
“你知道?”他这才发现不对劲。
武安也是觉得这事情如今严重的不可收拾,他将顾清衡拉了出来,迫于压力将杨府里杨枫做的那些见不得人勾当,一一列举。
顾清衡听了,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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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轻惹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颜色极深沉的床帷顶,等到脑海里沉寂的思绪散开,她猛地坐了起来。
杨枫那张极其油腻的脸不停地浮现在她眼前,唐轻惹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极为惊恐的靠在床边,眼尾逐渐变红。
印象里她只记得苏怀瑾来了,男人将她抵在脖子上的簪子抽出去后,她便再没了意识。
唐轻惹思忖自己应当是得了救,可是劫后重生却并没让她感觉心安,反而觉得更加恐惧无助。
此时她也不愿多想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谁的了,只安静的将身子蜷在床角处。
“桑绿?”
她小声的喊着,那声音比以往说话的声音还要柔,还要小,像是刚生下来没几天的小猫咪。
外面没什么动静,唐轻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声音藏在喉咙里,小心翼翼的喊,“你,你在吗,桑绿?”
没人应她,房间里静悄悄的,她缩着身子将脸埋进膝盖里,指尖攥的泛白,像是只安静舔舐伤口的小猫咪。
陆羡是听到动静才进来的,踏入房间时,便看见少女极没有安全感的缩成一团。
那一头青丝没了发簪,此时略显凌乱的披在少女瘦削的肩膀上。
她看起来好娇小的一个,浑身都在不停的抖动,可想而知今天的意外把她吓得不轻。
陆羡闭了闭眼,压下心口那股窒息感。
他从未体验过太多的酸楚和难以纾解的烦闷,以往都是杀人取乐的他,却觉得就算将那杨府碎尸万段,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那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被少女牵扯,她便只静默着不吭一声,就让他心疼的厉害。
只想想她被人欺负的红了眼,他就又开始狂躁起来。
陆羡眼底那片猩红的杀意渐渐涌了上来,却意外撞上少女看向他的眸子。
那双秋水眸,眼波平缓,却软了男人的一颗心。
四目相对,少女轻声唤他,“先生。”
她声音轻柔飘渺,话音落时眼眶中蓄着的泪滑落,流过那张很是苍白的小脸,最后落在了敞着领口的衣襟上。
陆羡视线往上,便瞧见了少女白皙的小脸上淡红的掐痕,还有嫩白的玉颈上被簪子戳破的伤口。
他心如刀绞,牙根处咬的极紧,此时却只能忍着。
陆羡走了过去,坐到了床边上,指腹擦过少女的眼角,动作难得有些笨拙,“哭什么?”
他情绪压抑着,声音虽然低,可是却格外的温柔。
唐轻惹许是察觉男人的情绪,盈满泪水的眼眶委委屈屈的,“先生,桑绿呢?”
少女声音带着哭腔,听得出,她是极依赖桑绿,可是如今陆羡怎么会让人过来见她。
他声音有些低哑,与她对视,却舍不得说一句狠话:“桑绿不在,她还有自己的事情。”
陆羡已经很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了,可是与平日里相比,男人没了笑,以往的那种温润感不在,让人总觉得很难靠近。
唐轻惹心思本就细腻至极,她抿着唇,眼角的泪止不住的流,她垂下眼帘,视线模糊一片。
她循着男人的衣角,很是小心的圈住了男人的小指,似是讨好,“可是,我害怕。”
她很想见桑绿。
少女那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了,陆羡只觉得指尖的力道很软,他稍稍用力就能甩开。
可是那骨节分明的手掌却圈住了那只小手。
陆羡下颌骨有些僵,他做事向来都是胜券在握,却是第一次受挫。
他后悔了,后悔先前的作弄,只瞧着小姑娘倔着性子不肯依赖他,他的心更疼了。
更何况如今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便更不想她再依赖任何人。
她便该在他怀里啊!
陆羡放软了声调,把人拉在怀里,低声哄着,“我在这里,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