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粗鲁呢!”闻诺扬着小下巴,不肯罢休。
槐儿却看出对方穿着华贵,怕惹出事端赶紧拉住了她,“姑娘,咱快回去吧!”
闻诺不肯,槐儿只能生拉硬拽的,好在对方也没继续为难,主仆二人这才坐着马车离开。
一直到人走远,桐然才警惕的收回视线,他回头看着用折扇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陆若轩,无奈的咳了一声。
“陛下,人已经走远了!”桐然小声提醒。
“刷…”陆若轩帅气的收回了折扇,左右看了看,问道:“方才可没让人瞧着朕这张英俊的脸吧?”
桐然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就刚才他那把扇子遮的,能认出来是个男人就不错了。
陆若轩这才放了心,正欲说话却瞧见相府有下人出来关门,他立马警惕的跑到了一旁的角落里,藏了起来。
桐然懵了。
瞧着少年一身明黄色的织锦长衫,风度翩翩的,却硬是缩在墙角和做贼似的,哪里有个一国之君的样子。
桐然叹了口气。
也就摄政王在的时候,陆若轩才能有些君主的样子,如今没了人管着,他是日日没个正形了。
桐然挠了挠头,走了过去,“陛下,您不是说来相府打听摄政王的事儿吗?”
这现在缩在角落怕人看见算是怎么回事。
陆若轩挑眉看了他一眼,明明他和陆羡眉眼间有两三分相似,可是眼神却不如男人犀利,有几分稚嫩。
“你懂什么啊?朕要是就这么进去了,还不立马就被唐致盛那个老头儿给认出来了!”
陆若轩已经找了陆羡快三年了,这三年里陆羡音讯全无,他派下去的人顺着线索找到了江南边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被耍了。
他气的要命,可是想想陆羡因为自己被迫交出了兵权,陆若轩就很是愧疚。
他是不介意将皇位拱手相让的,奈何他皇叔压根就不想要,被迫交了掌朝之权,也和他彻底断了联系。
而杨家出事,陆若轩也听说了,听说是那一院子的人都被直接抹了脖子,手段狠戾又大快人心的,这行事作风很像陆羡做事的风格。
他暗中找人查了,听说是和相府有关,可是唐致盛是不会下狠手的,所以他很是怀疑,就自己过来了。
陆若轩也没想到找个人会这么难,毕竟出来进去总得担心别人看到他的帅脸,他事事顾忌,什么线索也没发现。
“你说,皇叔他会来相府做些什么?难不成真如传言所说是,为色所迷?”
陆若轩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桐然在一旁目睹自家主子不停脑补的样子,一脸平静,像是习惯了。
两人就这么站着,不远处就来了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相府门口。
陆若轩特别紧张,赶紧揪着桐然的衣服把脸藏了起来,弄得桐然也很紧张,只背过身也不敢回头。
两人鬼鬼祟祟的实在招人眼,无奈之下只好暂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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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唐轻水下了马车,就瞧见了两人离去的背影,她看了两眼,收回了视线,
“怎的相府门口也成了街头马路,什么人都过来了。”
前几日闻家那个闻诺在这儿门口守了好些天,今日竟又多了两个面生的人。
“姑娘您是不知,自打儿您这儿得了太后的赏识,府上来拜访的人多了去了。”
唐轻水看了眼她手边的小丫鬟红花,难得有些赞赏,“嘴倒是挺甜儿的。”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红花,穿着中规中矩,模样也没多出众,只简单的丫鬟髻,寻思应当是个听话的。
红花扶着唐轻水慢慢走着,不露声色的吹捧,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姑娘可是太后亲自挑选的人,如今这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既是太后看中的,往后到了皇上身边,那便是少不了多点拨美言,即便不能成为皇后,就是贵妃也是人人钦羡的。
唐轻水勾唇,得意一笑,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小声问道:“我这几日让你去查的消息怎么样了?”
红花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奴婢这几日都在门口候着,相爷那书房里的人日日都要去苏府七八趟儿,也不知是做些什么。而且这桃苑里近日也是安静的很,实在探不出什么动静。”
闻言,唐轻水疑惑丛丛。
杨府的事情她是听说的了,只觉得不像传言那么简单,她在外头打听,说是唐轻惹也牵涉其中,到了府上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是不信的。
那杨邝都找到了府上,定是杨枫做了些什么,要不也不会如此姿态到相府“负荆请罪”来。
反而是这唐轻惹,神神秘秘的。
唐轻水猜测,这唐轻惹定是被那杨枫占了便宜,寻死觅活的,亦或是宁死不屈受了伤也不一定。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查个清楚,吩咐红花道:“你多留意桃苑的动向,若是唐轻惹要出去,定要立马通禀。”
唐轻惹为了婚娶嫁妆的事儿,肯定要出门几趟,她倒是要看看,唐轻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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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降落,这天气就冷了许多,一连着好几日天才放晴。
如今外头的雪化了个干净,只背阴处还留着极少的积雪,旁的雪早已经看不到。
唐轻惹闷了几日,也无法出门,倒是耐着性子把盖头绣好了。
今日天气晴好,她便央着桑绿带她出去,恰逢唐致盛递来了些嫁妆的清单,唐轻惹便打算去制备些新的首饰和衣裳。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交由专门的下人做的,可如今她将要出嫁,些许东西还是自己经手才能熟悉些。
唐轻惹和桑绿到了日隅之时才出门,去的是京城有名的首饰铺子。
离着也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这时段人倒不多,天虽也不太冷,可是唐轻惹还是被桑绿管着穿得厚实,披风大氅倒也没用上,只简单穿了小袄。
少女着了件湖碧色的小袄和褶裙,衣服边沿的白色绒毛看着极为暖和,腰间挂着的紫色佩玉剔透晶莹,流苏也是随着步子摆动,模样俏生生的。
尤其是这万物荒芜的季节,处处都是灰蒙蒙的,她这儿一点绿,嫩嫩的惹人眼,让人心生怜爱。
唐轻惹是很安静的性子,即便这铺子里少有人经过,她也是很专注的挑着东西,并未分心。
“啪”的一下,她肩膀被什么东西敲了下,不重不轻的。
唐轻惹与桑绿都是一愣神,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无礼的人。
她回头看去,看清了,倒是更怔神了。
眼前的少年翩翩风度,年岁不大模样却是有几分威严。
只是唐轻惹却觉得,他的五官看起来很眼熟。
陆若轩侧首,自觉帅气的开了折扇,看着对方那被了“惊艳”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颇为自豪。
他也瞧见了,这姑娘倒也生的不错,却是不对他的胃口,他高傲惯了,倒也忘了客气,折扇合起指了指少女腰间的佩玉。
“你这玉佩小爷相中了,多少银子可以卖给……我?”
第24章 太后 你不若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爷?
眼前的少年应当不及弱冠, 虽说穿着华贵,穿戴也是成熟了些,可五官却很是稚嫩。
只是他这话一问出口, 唐轻惹不免被惊住了。
即便说她久居深闺见识的人少, 可是这般狂妄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
唐轻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越发觉得眼前的少年, 像是个家里宠坏的孩子,她声音低了些,耐心解释:“这玉佩我不卖的。”
陆若轩一噎,显然是没想到会被拒绝。
少女嗓音轻柔,看起来是极个好欺负的性格, 他日日都是人捧着的,哪里肯作罢。
“小爷都说了,你要多少银子都成?”
陆若轩有些急了,他虽不是个爱强人所难的,可是少女腰间的玉佩, 他看着实在像是他皇叔陆羡的东西。
他找了人三年, 如今也就这么点线索, 哪里肯轻易放弃。
唐轻惹没曾想少年竟这般不依不饶, 这执拗爱耍横的性子,倒是和那个爱欺负捉弄她的男人有些像。
男女有别, 她自是不好同他多纠缠, 只能婉言推辞, “这玉佩对我很重要,无论多少银两我都不会卖的。”
她也怕多生事端,便和桑绿说道:“今日我们先回去吧。”
她们作势要走,陆若轩哪里肯让, “大胆!你们知道小爷我是谁吗?信不信我……”
“公子!”
旁边桐然赶紧截住了他的话,然后猛得咳了咳。
陆若轩憋屈死了,脸色极沉,却仍不肯罢休。
“这位姑娘既是不愿意卖这玉佩,小公子又何必勉强?”
一道朗润的声音传来,几人都朝着门口瞧去。
来的男人年纪应当已经及冠,一身靛青华服模样俊朗温润,举步之间都透着斯文俊雅。
唐轻惹瞧了,却是柳眉紧蹙。
这事儿像是闹得有些大了,她看着门口好些人都好奇的伸头张望过来,一时间有些为难。
这一屋子的外男,瞧着实在是不妥当。
她是想走,可是眼前的少年却是将路挡的严实。
陆若轩本就无所顾忌,见到顾清衡来了更像是得了势的小孔雀,傲慢的不行,带着几分命令的口气道:“你……,去把她的玉佩给我买下来。”
顾清衡并未应他,而是将视线落到眼前的少女身上,眸色怔然。
他原先并未多留意,如今看了清楚,心下惊喜万分。
没想到她竟然是上次在灯会上碰到的姑娘,那日相见,他虽暗中花心思找寻,却不曾有结果,现下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俯身行礼,“这位公子被家里宠惯坏了,还请姑娘见谅。在下是京城顾家的顾清衡,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顾清衡有些心急了,全然忘了学了十几二十年的礼数,也忘了一旁黑着脸的陆若轩,一颗心思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他将话锋转的突然,气氛也被弄得有些不自在。
唐轻惹皱了皱眉,觉得男人的眼神很是复杂,她摇了摇头,淑婉大方的福身:“公子言重了。”
如此看来他们像是一行人,唐轻惹自是不会多计较的,她并未道明自己的身份,只很安静的示意桑绿要离开。
陆若轩又要去拦,却被顾清衡挡住了,他着急的拿着折扇敲了男人肩膀好几下,
“顾清衡!你要是把你玉佩买过来,我就把这姑娘许配给你做媳妇儿!”
少年这高扬的一句话,吸引了不少人。
唐轻惹莲步微滞,眉头紧锁,面色无波的离开了。
顾清衡无奈至极。
陆若轩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嚣张了,只眼神狠狠,像个露了小牙的小狼崽子,他磨了磨牙,道:“顾少傅,你还真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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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路上,顾清衡也跟了过来。
马车上他很是端正的坐着,可旁边的陆若轩却是像垫子底下长了针,左摇右晃的。
顾清衡看了过去,深吐一口气,“陛下,这几日朝中虽无要事,您也不该私自出宫。”
“朕是这儿郦朝的皇帝,想要出宫还需要和谁通禀不成?”陆若轩没好气的反驳。
他是年岁轻,可是也不傻。
这顾家个个都是虎视眈眈的,顾清城又成了郦朝的太后,在宫中就是多对他指指点点的,不仅事事都要过问,就连什么妃子也她给选。
这下出了宫,顾清衡也开始管教起他来了。
怕是再过段日子,这皇城都要改姓“顾”了!
顾清衡见他不悦,语重心长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兹事体大怎敢妄言!可宫外不比宫中,保不齐便有些意外……”
陆若轩冷笑,“意外?!朕能有何意外,若是你们不多加阻拦,朕早就找到皇叔的下落了!”
顾清衡只觉得他不可理喻,正欲再说,陆若轩摆了摆手,“别说了,烦死了!”
马车刚停稳,陆若轩便急匆匆的下去了。
顾清衡跟着下来,看着少年那背影,摇了摇头,“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旁边的武安噤声,瞧着小皇帝的身影走远,才小声问道:“公子,咱是回府吗?”
顾清衡顿了顿,“去阿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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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内,慈宁宫。
虽说宫内也有几分萧条,可是这慈宁宫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宫殿坐落的地点极好,院内的宫女左右忙活的,正细细的打理着殿门前的花卉园圃。
这宫殿内陈设更是奢华,处处都铺着质地极柔软的紫色长绒,一路铺到鎏金的床沿之上,床头摆放着玉质的茶壶香料,尽显华贵。
秦嬷嬷打外头走了进来,恭敬道:“太后,小公子过来了。”
半晌,一只涂着艳红寇丹的手掌,轻轻挑开了紫色的幕帘,里头的人露出脸来。
女人容颜姣丽气质雍容,眸子高抬有几分傲慢姿态,一身深色朝服更显威严老成,很难看出她才二十二的年纪。
可谁又能想到,这般年岁的她,却已经成了郦朝的太后。
顾清城从里头慢慢起身,一旁服侍的宫女赶紧过去伺候,她慵懒的抬了抬手,“让他在外面等着,我这便起来。”
秦嬷嬷应声退下。
……
顾清衡只在殿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顾清城便出来了。
他视线扫过少女厚重妆容遮住的容颜,垂眸恭敬跪拜,“微臣参见太后,给太后请安。”
姐弟二人多日未见,顾清城就未端着姿态,她拉起了人,脸上带着笑,“自家人何须客气。”
顾清衡低着头,克制的不敢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