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如今我托个大,大致先给你说说家中的情况,也免得你放不开手脚。”章氏斟酌着话语,小心地说着,毕竟她是出嫁的女儿,只能经心些。
姜幼筠也不在意这些,之前虽同章致拙亲近,也只是未婚男女只间,如今成了亲,情况自然不同。
“拙哥儿也不喜欢人伺候,房里没有丫鬟,只书房那儿有个跑腿小厮,干干传话的活儿。爹那儿只一个仆从大兴使唤,娘那里有两个婆子,厨房里头一厨娘,两个婆子扫洒,一门房。”章氏简略地说过章家情况。
姜幼筠听见蹙了蹙眉,章家如此简朴,可她是个贪图享乐的,光是身边的丫鬟便有六人,更别提外头的仆役,若是爹娘看不过眼可难办了。
章氏瞧出姜幼筠的为难,宽慰道:“不必担忧这些,爹娘不在意这些。”别的她也不好多说,等日后她自然会知晓。
姜幼筠虽然恣意,可也知道分寸,断没有越过爹娘排场的说法。既然如此,便给二老那儿多送些人伺候吧。
如此一来,章家这宅子可不太够住了,也无妨,先瞧着,有好的买下便是了。
姜幼筠也不纠结,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对财大气粗的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姜幼筠和章氏说笑几句,聊了好些章致拙小时候的趣事,听得姜幼筠连连发笑,多吃了好些点心。
没过一会儿,章致拙便回来了。章氏瞧见自个儿弟弟醉醺醺的模样,便贴心地退了出去,她的任务完成了,将新房留给新人。
姜幼筠早吩咐丫鬟去煮了醒酒汤,见章致拙来了,便敛起衣袖端给他。
章致拙前世经常瞧见电视剧里的醒酒汤,这还是他头一回喝到。章致拙拿瓢羹舀了舀,凑进一闻,一股子酸味,有些奇怪。
“这醒酒汤如何做的,真有效?”章致拙喝了一口,问道。
姜幼筠从不下厨,哪里知道如何做的,拿眼神一瞥阿绝,示意她回话。
阿绝福身,低头道:“回少爷的话,这醒酒汤是将青梅、山楂糕切粒,雪梨切片,糯米粉制成大小汤圆;再加葛仙米、百合,添一勺糖,煮开再下青梅、雪梨、橘子瓣、醪糟汁,最后加几滴醋即可。”
章致拙在阿绝说这话时,便仰头将这碗醒酒汤喝完了。随意一抹嘴巴,砸吧了片刻,味道还蛮好的。
姜幼筠看见他的动作,笑骂道:“可别学我爹那邋遢样儿,好好擦。”
章致拙嘿嘿一笑,也不用丫鬟伺候,自个儿脱了外裳,又道:“你脑袋上戴的首饰可重,快拆下吧,脖子都酸了吧。”
姜幼筠顶了这满头珠翠,凤冠霞帔,自然很是难受,但一想这辈子大概率只成这一回亲了,自然要最好看、最漂亮。
“你替我梳头。”姜幼筠施施然做到梳妆镜前,丫鬟悄无声息地上前,一件件拆下头上的首饰。
章致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又见丫鬟从头上拿下一包包黑乎乎的玩意儿,心下诧异:“你头上拆下的那一包包的是啥?”
姜幼筠有些恼恨和无奈,朝镜子里的章致拙瞪了一眼回道:“是假发髻。”
章致拙瞬间理解了,前世他不就深受脱发困扰吗?如今自个儿媳妇儿头发也不茂密,平日里还看不出来,原来是团了假的在里头,大开眼界。自己受够了别人问头发,如今自己也不能去揭人家伤疤了。
章致拙识趣地闭了嘴,见丫鬟拆完了首饰,便接过檀木梳,一下一下给姜幼筠梳头。
梳着梳着,章致拙便偷偷拔了几根头发。姜幼筠受痛,捂住自个儿脑袋,刚想质问,便见章致拙也拔了自己的头发。
章致拙手指灵活地将二人的头发挽了一个同心结,一边向姜幼筠展示,一边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与君同心人,相邀以终老。”
姜幼筠静静听着,心里的甜蜜要溢出来了,看着这个简陋的同心结,感觉无比熨帖,此刻她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姜幼筠上前一步,搂住了章致拙,轻轻在他脸颊一啄,又痴痴地笑了。
章致拙有些脸红了,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难得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避开她的眼神,拿了一个荷包,把头发装了进去。
丫鬟伺候完毕,便心照不宣地退了出去,阿绝贴心地熄了几盏烛火,只留下影影绰绰的几点灯火,朦胧。
章致拙有好些紧张,看着姜幼筠熟练地把洒金窗幔放下,准备替他脱了里衣。
章致拙吃惊,问道:“这我自个儿来就成了,不劳您动手。”
姜幼筠哭笑不得,他一开口什么氛围都没了,还用上敬语了,显得她是个劫匪,在劫黄花大姑娘的色。
“我特地去书肆买了一套书,说是人人称道的,写得极好的。我买来看了看,果然好看,叫《珈蓝夜话》的,你看过没?”姜幼筠一面脱下自个儿的衣服,露出莹白一片,一面对章致拙说道,“和光君还出了新的一部书,叫《抱朴两仪》,不知夫君看过没。”
章致拙看着眼前的美景,听见姜幼筠这话,感觉冰火两重天,这要他如何回话。章致拙踌躇片刻,无话可说,只得撒娇抱住自个儿媳妇。
姜幼筠贝齿一露,又要说些什么。章致拙俯身亲了亲,呢喃道:“你这样美丽的唇,正好给我一吻。”
唇齿交缠,腻出隐隐声响。洒金床幔微微晃动,晃出耀眼光华。
姜幼筠有些喘.息,半坐起身,捏着床头垂下的红色丝绸,五指用力收紧。
不知诸位是否曾坐过小船,天地苍茫间,一舟在水。
下手去捞月亮,只剩一手的湿.滑.粘.腻;想起身,却被闭塞的船舱封住,动弹不得。
想逃!想大喊!
想揪起船夫的衣襟,想斥骂!想流泪!
最后只能仰着面看头顶的晃悠悠的点点星星,双手无力地一下下点着水面,激起点点涟漪。
姜幼筠餍足地抹了抹嘴,下床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象牙眼的窗上有薄薄的一层雾,姜幼筠拿手擦了擦,看了眼天色,嗯,长夜漫漫,还可再来一回。
窗外下起了绵绵白雪,藏在叶丛里的一朵茶花,悄然绽放。红的花瓣,落上白的雪,叫屋里头的暖风一醺,化成露珠点点。层层花瓣绽开,牛乳般顺滑的花瓣,不堪重负地温柔垂下,恰似美人不胜风流的娇羞。
作者有话要说: 冲鸭!
让我过吧,修得脑袋发麻......
5.6留:已改,审核通过,最初版本可移步作者微博@晋江-沈檀云,其实也没写啥,不看也没事。
第39章 成亲后
第二日, 姜幼筠难得早早地起了,吩咐丫鬟阿绝梳了个时新的妇人发髻,又换上一套沉香色妆花补子遍地锦罗袄儿, 大红金枝绿叶百花拖泥裙,带上一套红宝石头面,化了个温柔娴静的妆容。
姜幼筠心情舒畅, 以往只是看看话本,如今自个儿亲身上场,感觉果然不一样, 主要是章致拙很配合,懂她心意。
章致拙打了个哈欠, 自己拿了牙杯刷子洗漱, 又随意洗了洗脸, 便套上了一件外裳。
姜幼筠看不管章致拙随意的性子,便说道:“如今咱们成亲第一日, 穿得得体些。”
章致拙不明所以,看了看自个儿身上的衣裳, 问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吗?我觉得还可以。”
姜幼筠翻了个白眼,说道:“不若日后由我来准备你每日要穿的衣裳,如何?”
章致拙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穿啥都是小意思,随她高兴呗。二人聊了几句,丫鬟送上了朝食, 几碟点心,两碗豆浆,一些酱菜,几枚熟鸡子。
二人用完饭便去了正堂给章则淮夫妇请安。
姜幼筠因是新媳妇, 端了茶给公婆行礼敬茶。章则淮夫妇也不为难,喝了儿媳妇敬的茶,又分别给了见面礼。章则淮给了金子打的一副沉甸甸的项圈,沈氏则给了一套五彩金掐丝头面。
姜幼筠在自个儿位子上坐定,便听见章致拙说:“爹娘,如今咱们家人也多了,这院子也不大够住,不如再相看一套,合适便买下。”
章则淮思量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嗯,你如今娶了媳妇,日后还有孩子们,这宅子是住不太开了,马上便是春闱,提前买个宅子也便宜。”
沈氏听见这话,连忙开口对姜幼筠说道:“你公公真是想得早,你俩才成亲呢,就惦记着孩子了。你可放宽心,咱们家不是那种一昧催生的。”
姜幼筠闻言,也感动于婆婆的宽宥,笑着应下了。
章致拙本来还没想到,如今爹娘提起,便接口道:“爹娘,如今我才二十,娘子不过十八,要生孩子还太早,得过几年生,孩子才康健。”
章则淮夫妇也不是那视香火如命根的人,听章致拙这么说了,也就依他。
一家人又聊了几句家长,章致拙夫妇便告辞了。
姜幼筠瞧着一路上不同于姜府的景色,有些新奇地四处望着,虽然先前也来过几次,可如今她是女主人,这感觉可是截然不同。
章致拙看见姜幼筠的神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冷,便把另一只手也叠上,给她捂着。“这宅子里也没啥景色好看,比不上姜府精巧可观。”
姜幼筠转过头,对着章致拙一笑道:“无事,这是我们的家。”
章致拙静默片刻,摩挲着姜幼筠嫩滑白皙的手,又看身后跟着的丫鬟皆低着头,便大着胆子朝姜幼筠亲了一下。
姜幼筠一愣,随后“扑哧”笑了起来,索性停下脚步,搂着章致拙好好亲了一回。
身后的丫鬟见主人家突然停了,都不着痕迹地拿眼偷偷瞥了一眼。有胆小的小丫鬟瞧见,红透了脸,头埋得更低了。
好半晌,初尝欢愉的年轻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章致拙嘴唇上沾着润泽的红色口脂,再一抿,真叫桃花都羞涩。
短短这一段路,二人说说笑笑,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新婚的喜悦啊,在白雪满布的小径上,留下隐秘的痕迹,日后经过便会不经意想起。
三日后,是姜幼筠回府的日子。
章致拙陪着姜幼筠来到姜府,一同拜见姜康璞和姜夫人。
二老坐在上首,瞧出嫁的女儿面色红润,更添明艳,便知道小两口日子过得还不错。
姜幼筠陪着母亲说话,章致拙便跟着姜康璞来到平日读书的书房。
姜康璞老神在在地呷了一口去年的雨前龙井,边对章致拙说道:“子才啊,老夫知道,你们天才都是心高气傲的,这回你秋闱失利,只考了第十名,怕是颇为难过。”
章致拙一开始确实颇为愤懑,有些埋怨老天不公,怎么偏偏自个儿被分到了臭号。
后来好好想了一通,也就释然了,毕竟自己这么大年纪了,遇到的不公的事儿也多了。若只为了名次不佳,便天天生闷气,也太过小家子气。
章致拙这么想着,便回道:“师傅,学生都想明白了,一次秋闱考差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姜康璞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确实,去年章致拙确实难过了好一阵,也瞒不过姜康璞的火眼金睛。当时,姜康璞还好生安慰了他一会儿。
“子才啊,为师都懂,不必事事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许多。为师先前收的一个学生,也是如此。一直被夸天才神童,结果秋闱落榜,被人家闲话一说,一气之下出家为僧了。”姜康璞回忆着往事,有些难过,天才就是这点不好,一受挫便爬不起来了。
章致拙欲言又止,心道:我真的已经放下了!一点都不难过了!
姜康璞瞧见他扭曲的神情,心软了半分,还是个孩子呢,一直顺风顺水,遇到浪头,便撑不住了。
姜康璞柔和了面色,安抚地摸了摸章致拙的肩,道:“为师都明白的,别逼自己太过,咱们春闱再来过嘛。以你的水平考个状元那是绰绰有余的。”
章致拙叹了口气,也知道是师傅的一番心意,但面对这熟悉的flag,他还是有些怕了。
更何况他还成了亲,心思被分走好些,能不能中状元,还得看运气。上回的一次乌龙,让他的心境平和许多。
二人在姜府用过哺食,便乘车回了章家。
章致拙又一头栽进书房,开始读书。依照惯例,章致拙修改自己做出的几篇策问样稿,内政方面的,涉及人口、农业、商业、河流疏浚、振灾救灾、冗员杂官、举贤荐才、变法改革;外交方面的,藩镇、平戎,海贸等等。
五经义、四书文涉及太多,不易操作,有小题、截搭题,还是不费这个功夫了。
诗赋方面,用何韵、一诗几言也未有定数,章致拙便只能随意做几篇大众的,写各类花卉植株的,写云、写山、写水等景观的,写文学典故的......实在太多,便是撞上了题材,用的韵不同也白搭,真要一模一样撞上,还是要大运气。
至于算学,这就不必担心了,一般的常量、几何、微积分、概率、证明等等都不是问题,除非考官出到拓扑学,那还有些难度。
章致拙四处一巴拉,感觉要学的都差不离了,剩下的只是巩固练习,以及一定的好运气。
一直到三月初九前,章致拙都沉下心来,好好地闷在书房里巩固复习,写出了一大堆文章诗赋,直改得姜康璞叫苦连连。
章致拙的苦心学习,也使得他错过了轩哥儿送来的喜讯。
原来是徐氏终于有孕了。大概是日子过得舒心,林大娘不找事儿,林毅轩也敬爱她,心情好了,好运也就来了。
林家子孙不丰,大概率是由于男方精子质量不好,难以着床。林大娘也是成亲五年才有的身孕,到了徐氏这里,足足过了七年才怀上。
可惜,世人多对女子苛责,若久久不孕,大多指责女人肚子不争气,从没有说男人不行的。简直荒谬。
如今徐氏身孕已满三月,姜幼筠这里也收到了消息,正琢磨着送些礼去,毕竟也是喜事一件。
林家。
林毅轩正捧着书,给半躺在软榻上的徐氏念书。
徐氏珍爱地摸着还不是很显的肚子,一边听着林毅轩充满爱意地读书声。
熬了这许多年,终于苦尽甘来了。徐氏满心欢喜,这么多年自个儿的相公也没因无子而纳妾,一心守着她。等这孩子出生,她总算有个交代。
林毅轩嘴上不说要孩子的事,怕爱妻徐氏多想,如今有了身孕,可是再好不过了。读完一页三字经,林毅轩喝了口茶,翻了一页,打算接着念。
“偏你想出这法子,给肚子里的孩子读书,他可听不懂。”徐氏笑眯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