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就想拉纪问柳上自己的贼船。能让她主动开口,说明她心中的抱负,从来就不是寻一门好亲事,安心当个与小妾们争风吃醋的后宅夫人。
“那……回见。”纪问柳还有许多话要同她说,看到晋王从马车上下来,只得改口,“姑娘去忙吧,我也听完了一场,正准备回府。”
晋王如今成了太子,林青槐说不定会是太子妃,她可不想打扰他们相会。
“好。”林青槐笑笑,回过头很自然地牵起司徒聿的手上楼。
“那是……纪大人的千金?”司徒聿有些不敢确定。
林青槐:“……”
要不是知晓他把纪问柳册封为皇后的原因,他在外人眼中,绝对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渣。
“我当真不记得。”司徒聿略心虚,嗓音也低了下去,“便是不提她要毒杀我之事,至始至终,她的身份都是二嫂。”
林青槐点点头,想起书局中只卖给熟客的背德避火图,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上楼坐下,片刻后夏至便送茶水上来,给了他俩疑似常公公和郑嬷嬷住的民房地址。
“这两人这些日子都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林青槐喝了口茶,疲惫打起哈欠,“可有见过什么人,或者是去京兆伊衙门办路引?”
没有路引的寻常百姓,便是出了上京也进不了其他的城池。
“五日前他们去过一次京兆伊衙门,这几日一直待在宅子里,只早晨出门去买菜。”夏至翻开带来的册子扫了一眼,伸手推过去,“这是他俩每日的行踪记录。”
林青槐随意扫了一眼,目光落到司徒聿饿身上,“现在去?”
燕王的话多半是假,他很清楚。
“现在去,未免燕王叔还留有后手,我调了一羽赤羽卫跟着。”司徒聿眸光沉沉,“即便是假的,也要将这二人除掉。”
燕王叔供出所有的党羽和部下,目的是想给两个儿子换一条生路,今日忽然说父皇身上的毒可解,估摸着是在赌。
赌他会为了父皇去找常公公,再拿他的命去换两个孩子的命。
“夏至,通知星字护卫即刻赶来天风楼。”林青槐不是很放心,“他供出了许多朝臣,还把蛮夷和漠北的产业都悉数说明,唯独没提过多兰和她的母亲。”
多兰昨日试探完自己便去了开福寺,只是动作没她快。
“他兴许是想利用这两人擒住我,再用我去换两个堂弟的性命,交由多兰带回漠北。”司徒聿扯了下唇角,俊逸不凡的面容覆上寒霜,“我偏不让他得逞。”
林青槐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吧。”
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去看看便知晓。
……
常公公逃出宫外后换了个身份,成为一家卖寿衣和香烛的铺子的东家,郑嬷嬷的身份是他的娘子。
周围铺子的掌柜伙计对他俩也不陌生,像是这两人时常都在。
林青槐简单跟司徒聿说完,倾身靠近侧窗,伸手撩开帘子往外瞄了眼,懒散倒回去,“多兰的人。”
从他们离开天风楼,就有几道身影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
那些人大概想不到,星字护卫就在他们身后。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司徒聿的情绪低落下去,低哑的嗓音透着无力又绝望的难过,“他挺在意我和母后的,只是嘴上不说。”
父亲是帝王,除了母后,封了妃的就有六人,其他位分的嫔妃多不胜数。
由于子女众多,他又一心打理朝政,没法人人都顾及到。
上一世,他们父子之间的交流很少,父皇去凤仪宫的次数也不多,便是去了母后也不给他好脸。
“除去帝王的身份,他是你父亲。”林青槐握住他的手,柔声哄他,“我们该做的都做了,留不住,或许是天意。你娘和方丈师父是师兄妹,她便是不求,方丈师父看出星象不对也会跟她说的。”
皇后为何要将司徒聿送去镇国寺,她如今都还没想明白,这事建宁帝好似也不知情。
记得方丈师父说过,他们的师父是蛮夷国师,因断言蛮夷出兵大梁会使蛮夷大乱,而被蛮夷皇帝下令囚禁。
后来蛮夷攻打大梁败北,过了不到二十年便开始四分五裂,皇帝崩逝前想将国师请回去,才知国师已经逃走。
皇后和方丈师父定是知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会一人藏一个,将她和司徒聿都藏在镇国寺。
她也没想过去查,师父不说自然有师父的道理。
“嗯。”司徒聿应了声,垂下眼眸,拿起她的手送到嘴边温柔地亲了下,“有你在,真好。”
他难过也不必说出口,她都能感受到。
“腻不腻啊你。”林青槐忍不住笑,“几十岁了啊,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司徒聿满腹的难过和感慨,被她的话给冲散没影,“可不是毛头小子吗。”
林青槐:“……”
真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不许不近女色。
“随云,你脸怎么红了。”司徒聿捏了捏她的脸,愉悦勾唇,“记得你说书局有许多避火图,回头送我几本。”
林青槐磨了磨牙,冷笑掀唇,“好啊。”
想看,书局里多的是。
司徒聿怕把她惹急,笑了一阵,拎起茶壶给她倒茶。
马车后方,多兰穿着一身大梁百姓间常见的布衣,坐在一架租来的马车里,不远不近地跟着侯府的马车。
“公主,他们要去的方向已埋伏好人手。”护卫落到马车旁,压低嗓音禀告,“燕王传讯,务必要把两位公子换出来。”
“嗯。”多兰应了声,暗暗抓紧手中的长剑。
燕王在漠北也藏了一笔银子。
这些年他贩卖铁器赚来的银子,大部分都放在漠北,有了这笔银子,她日后在漠北称王便如虎添翼。
乌力吉那个畜生,不配为王。
不多时,马车终于停下。
多兰从马车上下去,跟着护卫一道跃上屋顶,藏好身形远远看着靖远侯府的马车。
埋伏四周的弓箭手无声无息靠近,只等她下令便会放箭。
“他们怎么不动?”护卫看了会,脸色微变,“他们不下车,我们无法确认车上的人,是不是他们。”
“再等等看。”多兰心底划过一丝不安,强作镇定,“一路上他们没下过马车吧。”
“没有,一直有人盯着他们。”护卫紧张起来,“这两人有古怪。”
多兰正欲附和,黑色的箭矢从身后射过来,他们埋伏在那宅子四周的弓箭手,转眼死了四个。
“走!”多兰意识到计划败露,迅速跃下屋顶,往小巷里钻。
屋顶之上,林青槐和司徒聿各自手持长弓,一路追击过去。
两人配合默契,几个纵跃便将多兰困在暗巷里进退不能。
“杀了她,还是放走。”林青槐拿了一枚箭矢搭到弓上,瞄准了多兰,缓缓拉开,“或者先擒回去审一审。”
多兰如今还不能杀,漠北那群狼需要人收拾,他们等着去收割果实便好。
“不用抓回去审,把她押回会同馆,乌力吉会审她。”司徒聿也拿了一枚箭矢,徐徐搭到弓上,“乌力吉的子女中,母亲出自部落酋长家的最尊贵,最低贱的是与汉人生的子女。”
多兰一直生活在乌力吉的阴影之下,她后来会杀了父亲和兄长,强势收拢所有的部落,跟十三岁后的经历分不开。
便是没有他们今日这一出,多兰此次来大梁,也不会愉快。
说的好听称一声公主,实际如何只有乌力吉和她最清楚。
这也是父皇,为何要将嘉安指去漠北的原因,她在乌力吉眼中和多兰一样是玩物。
“那便送会同馆。”林青槐漠然放箭。
司徒聿手中的箭矢也裹着雷霆万钧之力,与她射出的箭矢比肩没入多兰身后的墙壁。
四周星字护卫敏捷冲过去,三招之内将她擒住。
林青槐和司徒聿相视一笑,从屋顶上翩然跃下。
“你是大梁太子?!”多兰被护卫抓着,乍见司徒聿,眼底溢满了欣赏。
这少年生的漂亮,周身的矜贵之气,让他看起来更加可口迷人。若是能掳回漠北,将他藏在自己的厢房里,更好。
“把她押去会同馆,就说她冲撞了太子。”林青槐眯起眼,沉声下令,“一定要见到乌力吉大人,再放了她。”
多兰看司徒聿的眼神太过炙热,那种不掩饰欲望的眼神,让她很是不爽。
“太子殿下喜欢的姑娘,原来是林姑娘这种没长开的?”多兰弯着唇角轻笑,勾人的眼妩媚眯起,“不知我犯了大梁那一条律法,两位要押我回去。”
护卫和弓箭手,都是燕王训练好了的大梁人士,她只需说自己是好奇跟过来瞧热闹,他们便没证据指证自己。
“你恶心到我了。”司徒聿拿走林青槐手里的长弓,牵着她的掉头走开,看都不看多兰一眼,“午膳想吃什么,跟我回去吃还是去飞鸿居。”
林青槐憋着笑,压低了嗓音打趣,“别演了,你又不是第一回 被人看上。”
“可你是第一回 以女子身份在我身旁。”司徒聿垂下眼眸,低低笑了声,“我只想被你看上。”
林青槐“嗯”了声,出其不意地踮起脚尖亲他,“我看上你了。”
司徒聿长臂一伸,揽着她的腰将她带过来,低头吻她。
这一句话,他等了二十年。
……
太子册封大典当日,青云书院正式揭牌开门。
林青槐观礼结束,跟父亲说了声,拉着哥哥一道坐上马车赶往书院。
常公公和郑嬷嬷在他们赶到前便已服毒自尽,死透透的,因而什么线索都没得到。
大理寺当日便换了所有狱卒,所有人选由升了侍郎的张寺正挑选。
林青槐把玩着司徒聿送的玉佩,心中满是忐忑。
书院开门的吉时定在巳时,兄妹俩从马车上下去,请来的护院已挂好了鞭炮,吹打的班子已开始擂鼓。
“看热闹的人不少,可能不会有学生来。”林青榕见街对面站着无数国子监的监生,眉头皱起,“一会若是出什么变故,交给我来。”
林青槐淡淡扬眉,“不用,书院是我开的,谁来找麻烦我就打谁。”
正说着话,贺砚声和温亭澈还有洛星澜一道从人群里挤过来,含笑道贺。
“青槐,雕版的事情解决了。”温亭澈难掩激动,“我们在书局的古籍库房里,找到一本奇怪的古籍,上边正好有关于活字雕版的记录。有个叫毕昇的人,曾经做出过活字雕版,如何做上边都有详细的记载。”
“解决了就行,这人如今在何处,古籍中可有记载?”林青槐心生好奇,“那古籍中可还有别的?”
“有。我同亭澈还有星澜研究了许久,结论是这本书并非出自南朝,也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文字和大梁一样,书中的许多地名,却是史书上没有的。”贺砚声眼底满是惊奇,“感觉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也没准真有这样的世界存在,既然此法最终成型是用了先生的法子,那日后推出此法便以先生的名字命名。”林青槐说完,没看到有带着女孩儿的百姓过来看热闹,眼底满是黯然。
这条路最难的不是跟朝臣争,而是让百姓改变对女子的看法。
“你们干嘛!”护院的声音骤然响起。
林青槐眸光一沉,扭头看向出声的方向。
几名四十来岁的嬷嬷,提着夜香桶,捂着鼻子朝书院走来,百姓纷纷散开。
林青槐闻到空气里的臭味,磨了磨牙,不疾不徐上前,“你们今日若是敢把这些秽物倒在这,我会让你们用嘴舔干净!”
领头的嬷嬷双腿一软,颤颤顿住脚步,虚张声势地叫骂起来,“你身为女子,不好好读女四书,学女红,抛头露面出来开书院,简直丢进了我们女子的脸!”
“我爹娘都不管我,你算老几!”林青槐忍着酸臭一步步逼近过去,“冬至,我的剑呢!”
“这呢。”冬至应声将手中的长剑丢过去,“接好。”
林青槐伸手接过抛来的长剑,折扇一收,“锵”的一声拔出长剑,拖着剑继续往前走,“一条胳膊五百两银子,一条腿一千两,你们是想赚一千两还是赚五百两?”
吹打班子停下来,围观的百姓口中发出惊呼,又往后退了退。
“按《大梁统刑·学律·义学开办》诸位无故阻挠义学开门,当杖责三十大板,罚劳役一年。”林青槐勾着唇角,驻足停下,剑尖在青石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收银闹事者罪加一等。”
几个嬷嬷吓白了脸,拎起夜香桶就要跑。
“冬至,把人拦住,本姑娘今日要好好瞧瞧,是谁在拦着本姑娘开义学。”林青槐手里的长剑在地上画了个圈,冷笑勾唇,“一个都不许走!”
这么大的一份礼,得还呀。
第66章 065 太子被蒙在鼓里,不知林青槐娶……
冬至应声, 和谷雨带着星字护卫掠过去,拦住几个来闹事的嬷嬷。
站在街对面,等着看热闹的国子监监生, 也跟着百姓往后退, 脸上皆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这林青槐也太狂了,换个寻常的小姑娘, 早就吓哭得说不出话来。”
“人家是靖远侯府的千金,有狂的底气。”
“我看这些嬷嬷像是受人指使来闹事的, 给女子办的义学, 虽说没什么用也不至于被骂。还带着夜香桶提了夜香来, 分明是想恶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