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甯酒酒
时间:2021-04-04 09:08:23

  舒窈的霓裳羽衣舞加上维桢的惊鸿舞,怎么说都值这个价。
  白玉台上的无声硝烟弥漫着,舒窈假意的媚笑里搀着意气,维桢冷淡的眉眼中藏着不屑,霓裳交叠,丝带触碰,肌肤相接,那么美好的画面,背后却是说不出的比较。
  陆缈在台下忽然感觉耳边有些凉,稍稍偏头一看,甘棠那把纨扇又在扇动。
  真的是不怕冷啊。
  “你说说这两个人火星四溅的,都是一个楼里的姐妹,何须这样,没白的叫人心烦。”甘棠翻白眼抱怨,这两个人的争斗已经引起公愤了。
  南嘉出现在陆缈的右边,讥诮开口:“什么姐姐妹妹的,狠起来那叫一个六亲不认,怎么你还指望着大家相亲相爱给你顺气吗?”
  甘棠还是那个甘棠,南嘉还是那个南嘉,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斗嘴的。
  未免再次引起战火,陆缈自觉地把话题引开了。
  “望泞姑娘和锦颀姑娘呢?”
  “齐郎君又离家出走了,跟望泞说着话呢。”
  “锦颀的情郎来了,再三告诉我不要叫人去打扰,要不然我还能跟这个婆娘一起过来?”南嘉挑高了秀眉,说话真的很让人生气。
  甘棠深呼吸两下,没有继续反驳,心想着自己要再多做些奇奇怪怪的药,下次拿南嘉来试药才好。
  没有什么意外,今晚舒窈和维桢的价格依然很高,依然是一样的,舒窈跟着人上了三楼东侧,维桢去了西侧。
  起初对于客人把她们带走这种事陆缈也是很排斥的,后来渐渐习惯,到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是乐坊不是善堂,该做的自然要做,不该做的当然也会发生,譬如现在。
  “还请郎君让让,奴婢要下去做事。”陆缈的嗓音有些低沉,低眉顺眼,心里直打着鼓,有些许慌乱。
  紫衣郎君今晚喝的有些多见迎头撞来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也顾不得什么,拾起从前那一套风月把戏便开始用。
  “我说小娘子,你生了这样一双含情莹润的眸子,想来定是个绝色美人,做什么要带着这碍事的面纱?”
  这种情况以前出现过,陆缈努力稳住心神道:“奴婢相貌丑陋,怕是会污了郎君双眼,还请郎君移步,自有娘子招待。”
  一般这样说便没有人会阻拦了,陆缈福身便要走,谁知道这人拉住她的手臂死死不放。
  “相貌丑陋,生了这样一双眼睛怎么会丑,我今日还真就要看看!”
  他语气加重,手上动作更快,直接揭掉了陆缈的面纱。
  斑驳红痕停留在右边脸颊上,紫衣郎君留下晦气两个字便赶紧走了。
  陆缈侥幸逃过一劫,终于松了口气。
  这便是和一众美人待在一起的好处了,来朱颜辞镜楼的客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没享用过,见惯了珠玉,怎么还会多看河里破碎不堪的石头。
  “果然,我是很明智的。”陆缈重新把面纱带上,自觉到维桢屋外候着了。
 
 
第20章 长亭怨   闹事
  韶园新来的一批女孩子很乖巧,都是温温柔柔的性子,没有谁特别的出挑。陆缈经常要来韶园检查她们的课业,起初她们还是怕的,时间久了发现她很亲和便叫起了云胡姐姐。
  曾经叫菀青姐姐的陆缈如今也被叫做姐姐了。
  把韶园这边打理好,陆缈被锦颀叫了过去。
  锦颀这一年多气色十分的好,心情格外明媚,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全不似当初冷淡。继菀青之后,南嘉也开始变成了传达消息的人。
  听她说锦颀的情郎学问很好,也考取了一点功名在身,马上就要进京赶考了,若是加上些运气,状元榜眼探花也是敢想的。
  陆缈开始只觉得锦颀好福气能得了这样一位才华出众的良人,听了南嘉说若是没有锦颀,她那情郎压根就活不到今天。
  我们暂且将那位称为沈郎君吧。
  沈郎君出身微寒,父亲早亡,母亲为了供他念书劳累不止,熬垮了身子,沈母重病在身,眼看着不行了,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时,是锦颀赠与他钱财治病救人。
  那一年的锦颀九岁,被阿娘带出去游玩,见他实在可怜跟阿娘求了好久的情。沈郎君一直记得锦颀,盼着哪一日能够报答她。
  那一笔钱不仅救了命,还让沈郎君撑到了考中秀才。
  许是老天爷有意让他们走到一起,苍茫天地间,竟然真的让沈郎君找到了人,只是那时候锦颀已经被卖掉了。
  最珍爱之人被卖到了乐坊里,沦为贱籍,沈郎君的心情如何很明显,他追到了朱颜辞镜楼,奉上一颗真心,锦颀也收下了。
  就这么耗了六七年,沈郎君不曾嫌弃过锦颀,锦颀一直赚钱供沈郎君念书,不过他没要。
  好不容易要苦尽甘来,等到沈郎君真的平步青云,他和锦颀就能彻底在一起。
  故事是个好故事,有情人不离不弃,陆缈很羡慕也很担心。
  他们真的能够走到一起吗?慎娘肯不肯放人是一说,倘若沈郎君真的高中带走锦颀,他能给锦颀什么?做妻子显然不太可能,南楚权贵之中谁娶了小门小户的女儿都要被嘲笑,更何况是贱籍娘子。做妾似乎更不合适,难道锦颀付出了这么多年连一个正妻之名都不能有吗?
  这种事真的很难说,陆缈只盼着沈郎君是足够的爱锦颀,不会叫她寒心和受委屈。
  去了琼琚楼锦颀连忙招呼她过来,说明了用意。
  她想让陆缈做一味上品的香给沈郎君。
  如今的士子也兴沐身熏香,容臭在身那一套,沈郎君素来节俭,自不会花大价钱去购置上好的香,锦颀想到这一点便找了陆缈过来。
  她提起沈郎君的时候眼里似有星辰,完完全全是坠入爱河的女子的样子。
  锦颀是真的很喜欢她的沈郎君吧。
  陆缈答应了她。
  “那便多谢了,我近日又绣了几方帕子,是昙花图样的,你拿去吧。”锦颀笑着把锦盒递给她,陆缈颔首接下。
  刚处理完这边,主楼那边又出事了。
  吏部尚书的夫人,也就是齐郎君的母亲找上门来了。
  一个好好的儿郎,天天被催着娶亲生子,没一日是清静的,少有人受得了。齐郎君总和尚书夫人吵架,一言不合就跑来朱颜辞镜楼待着,三楼的某一厢房都快成了他的家了。
  陆缈也不明白那么多上好的客栈她不住,非要跑来乐坊是为什么,不过眼下还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尚书夫人带了一大群仆妇过来,那气势活像是要拆了朱颜辞镜楼。
  陆缈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乌泱泱一片人在那里。
  “素来听闻朱颜辞镜楼大名,多少人都说望溪河畔温柔乡,叫郎君们一头扎进来不愿意出去,大家都是有脸皮的人,我话也不好说得太难听,你们怎么招揽客人,施媚勾引我不管,但你们这里的人缠上了我儿子,我就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她走到望泞身前,语气极为不善:“我奉劝有些人断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我儿子日后是要问鼎朝堂,承继父业的人,他的妻子不是出身公卿世家,便是高门嫡女,断然不会娶一个下贱的贱籍女子的。”
  “说娶可能还夸张了,纵使我儿想叫她进门当个最下等的通房丫头,我也不会同意,以免误了我齐家家风。”
  这话说的怎么不难听?陆缈这样脾气好的人听的都有些发火,什么叫做望泞勾引齐郎君,自始至终一直来的都是他而非望泞纠缠,齐夫人这样把气撒在望泞头上,谁都看不过眼。
  甘棠一双柳眉紧蹙,她顾忌着这些夫人们的脸面,话说的还是委婉:“齐夫人,我想您是误会了什么,望泞没有勾引齐郎君,我们大家都可以作证是齐郎君一直来找望泞的。还有,望泞也没有嫁给齐郎君的心思,你想多了。”
  “我们从来没有阻碍齐郎君去娶什么高门嫡女,你已经叫人把齐郎君带回去了,又何必说这些伤人的话贬低了身价呢?”
  说真的要不是想着这是齐郎君的母亲,得罪了不好收场,甘棠早就一根针扎过去叫她闭嘴了。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什么都怪到她们头上,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男子们自己没那个心思,她们还能把人拖过来不成。
  齐夫人扫了甘棠一眼,下一刻直接动了手扇了甘棠。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有你说话的份!”
  这一巴掌力道不小,甘棠脑袋都有些不灵活了,嘴角渗出一点血丝,南嘉和望泞气的要死,锦颀菀青琬琰也都有些沉不住气。
  “齐夫人!若您今日是来羞辱我的,您的目的达到了,可是如此不分青红早把的污蔑打骂,是否有辱您的教养?”望泞梗着脖子,愤懑和不平的情绪完全写在了脸上。
  齐夫人冷笑一声,高高在上的姿态毕露无遗,“羞辱?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像你们这样搔首弄姿的贱货,还有羞耻心这种东西在吗?”
  “在不在不由夫人说了算,可某知道能够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种话,夫人的教养和羞耻必然是不在的。”
  众人看过去,慎娘和赵仆射一起出现,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舒窈和维桢。
  维桢是本来就在慎娘那里,赵仆射过来跟她说一些事情,舒窈则是知道尚书夫人过来闹事,料定这些人解决不了,连忙去找了慎娘,见赵仆射也在,必定不会出什么事了。
  齐夫人一看是赵仆射,气势松懈两份,还是不住嘲讽两句:“原来是赵明礼赵仆射啊,怎么今日这是要为这群下贱之人出头了?”
  “明徽城谁人不知朱颜辞镜楼的主子是您的老相好,这些年您没少往这里跑,也不知道赵夫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舒窈白眼一翻,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这就不劳烦齐夫人操心了,赵夫人向来开明大度,逢年过节还会给慎娘送些礼物,是个难得的贤妻,做不出来那种上门闹事,无理纠缠的泼妇行为。”
  骂的就是齐夫人。
  她说的也是实话。
  赵明礼除了一个正妻便只有慎娘陪着,府上连个妾都没有,赵夫人知道他和慎娘当年的事情,自己也有些愧疚,这些年都想着叫慎娘入府做贵妾,是慎娘一直没有答应她才作罢,她对慎娘真的很客气。
  舒窈说话是直击要害,她做事的原则是欺负她可以,欺负她身边的人不行,尤其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欺负人。
  齐夫人气的气还没喘过来,便又听得维桢凉凉开口:“想来齐尚书应该也不知道齐夫人今日所作所为,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敬重多年,认为高雅端庄的夫人说出这样粗鄙的话,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没准这几日夜里都要去府上妾侍那里了。”
  这年头女子以夫为天,多少人多年操持家事尽心尽力就是为了换丈夫一句:贤惠。
  最终齐夫人差点气晕过去,灰头土脸的走了。
  这大概也是维桢和舒窈最同心协力的一次。
  待到齐夫人走了,望泞才忍不住哭了出来,谁都是有自尊的人,便是沦落乐坊也非自愿,那样折辱人的话怎么可能听了一点感触都没有。
  甘棠自己还伤着,又去安慰她:“好了别哭了,别跟那个泼妇一般见识,还说什么出身世家大族呢,我看那样子实在是丢尽了世家的脸。”
  说话有牵扯着嘴角痛,甘棠轻轻嘶了一声,咕哝着:“老娘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呢。”
  南嘉推搡她,骂道:“你平时骂我不是骂的很起劲吗,怎么今日说话就这样温和?怕什么怕,怼回去啊!”
  看甘棠刚才的窝囊的样子她就恼火,若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巴掌还回去再说。
  她扳正甘棠的脸来看,疼的她又是一阵哆嗦。
  “我说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这么放肆是吧!”她说完这句话,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楼里的人都把她们看着,表情微妙。
  望泞更是停止了哭泣,憨憨的问了一句:“甘棠姐姐喜欢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这是个误会,甘棠是这么解释的。
  大家也都明白什么意思,只是不说而已。
  众人喧闹着把这场事故忘记了,唯独锦颀一人站在远处,神请落寞,陆缈看到了。
  她是想到自己和她的沈郎君了吧。
  果然这世俗总是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第21章 谢红妆   婚礼
  楼里新来一个男子,面相周正,眉清目秀,名唤孟和。
  孟是孟淑慎的孟,他是慎娘哥哥的儿子,早年孟家倒了之后,孟和的母亲改嫁带走了尚还年幼的孟和,慎娘哥哥过世之后,孟和母亲也没隔多久便去了。
  不过孟和没有想着来找慎娘,不愿意给她添麻烦,自己小小年纪出门行商,做的还不错,后来才得以和慎娘相认。
  他今日来不是找慎娘,是来提亲的,他便是传说中的菀青的情郎。
  得知消息的菀青发髻都还没梳好便跑了出来,最守礼端庄的女孩子失了体面多了意气,她满是惊喜的看着穿红裳的男儿郎。
  “孟和今日前来求娶朱颜辞镜楼菀青姑娘,惟愿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良人。
  陆缈从来没有见过菀青哭的,她总是温和的笑,可眼下她哭的不成样子,一点都不好看了,却是谁都羡慕。
  孟和一步步的走向她,把手中的小匣子递过去,手有些微微的发颤,他柔声道:“这是我这些年行商积攒的钱财,并不多,只有一两百金,还有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宅子,希望你不要嫌弃。”
  “我答应过会娶你,只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兑现,叫你受委屈了,今日你可还愿意做我的妻子?”他初来朱颜辞镜楼便认识了菀青,惊鸿一瞥,百岁难忘。
  他不是什么好人,没有给她什么名分便胡乱滚到了一起,答应了要娶她却始终自卑于不能让她过上很好的日子,如今他有能力给她幸福,却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嫁了。
  孟和很紧张,额角都冒出了细汗,菀青哭的抽噎不止,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群人在楼上看的着急死了,琬琰无奈的摇摇头,朗声道:“她若是不想嫁你这么些年早叫别人拐跑了,你这呆子直接把人扛回去不就是了。”
  难以想象这话是从琬琰嘴里说出来的。
  陆缈知道她说的没错,菀青只是楼里管事的,并不算得楼间娘子,以她的身份和慎娘的宽待,攒够了钱财便可以出去,多少人都想着娶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对菀青示好的人也不在少数,她偏就看上了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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