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跟她讲了这场纷争的始末。包括,沈复才一开始以亲信身份跟在傅展行身边,结果,却被对方诱导减持套现,又遭人陷害,牵扯进股市内幕交易,才沦为阶/下/囚。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傅展行。
裴奚若根本听不懂,打了个哈欠,敷敷衍衍道,“那令尊真是太惨了。”
沈郁捏了下眉心。
他甚至开始怀疑,今日自己怎么会和她说这些?是从哪里开始路走歪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电话那端,女人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你的意思我听懂了,无非是想说,傅展行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正人君子嘛。”
她轻顿,声调还带了点兴奋,“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做魔鬼的女人,才带感啊。”
话落,沈郁久久未言,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起初那种阴冷到滴水的声音。
“裴小姐,算我今日对牛弹琴。不过,你也别放松了警惕,沈惜找不到就不找了。你这阵子,最好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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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番话,傅展行回来时,裴奚若彻底忘了剧本。
“他是不是要和我鱼死网破啊?”她紧张兮兮的。
傅展行面色微冷,却在看向她时,放柔了目光。他轻抚了下她的头发,“不会。有保镖在。”
“我有个问题。”裴奚若举手。
“嗯。你说。”
“你真的把沈惜关起来了?”
傅展行稍稍顿了下,承认道,“是。”
裴奚若“哇”了声。
“怎么了?”
“古代打仗,讲道义一点的军/队,还不伤女人小孩呢。你们呢,只会挑女人下手。”她指出不对。
傅展行将人拉过来,抱在怀里。
停顿了许久,他才开口。
“沈郁其实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裴奚若愣了下,“什么?”
问出口的同时,他方才说的话,也在耳边回放了遍,渐渐让人回过味来。
她感觉有点跟不上了。“同母…异父?”
傅展行“嗯”了声。
沈郁是宋觅柔和他三舅的孩子。那个月圆之夜,傅渊之所以勃然大怒地冲出门,正是因为宋觅柔肆意狂笑着,揭穿了这个真相。
如今再回忆,记忆仍旧很清晰。
那晚,他从梦中惊醒,听见楼下传来的动静,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幢别墅里的佣人对此从来都视若不见,唯有他可以挺身保护母亲。
下楼时,他甚至在手里攥了把刀。
倒是没有蓄意做什么的念头,只是,为了防身、震慑、威胁。
毕竟他只有十四岁。
走到楼梯上,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场景。地上满是狼藉,傅渊又陷入了狂躁状态,宋觅柔披头散发,坐在一地碎瓷片里。
可她在笑。
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开怀,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喜事,渐渐笑出了泪花。
她说:“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你一直以为他生下来就死了吧?其实,他叫沈郁。现在,养在他亲生父亲那里。”
“哦对了,他亲生父亲,你也认识。”
“就是你哥啊。”
当时,不止傅渊,在楼梯上听见的他,整个人也猛的一震。
……
傅渊出事之后,隔天,傅展行见过宋觅柔一次。
她把一本日记交到他手里,“暂时读不懂也没关系,以后再读,好好记住你那个混帐父亲做过什么。”
又说,“其实没有想过要这么快的,毕竟你和沈郁,还没成为好朋友呐。但是那天没忍住,现在想想,他都瘫了,也算报复成功了吧。”
二伯母听闻后说,疯女人。
指的是她对傅展行的残忍。
裴奚若听完,手指已经忍不住收紧,仰起头来,在他怀里蹭了蹭。似是一种安抚。
傅展行拉她坐下,“沈郁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心理已经扭曲了,年少时,只和沈惜有过交流。现在濒临绝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在沈惜找上门时,他会将人扣住,作为己方的筹码。
说是关起来,也谈不上,只是暂时让她住在友人的某处别墅中,二十四小时派人看守。
他给她吃定心丸,“不会太久,等沈郁落网,就会放她出来。”
裴奚若点点头。
她猜也是这么一回事。毕竟,沈惜还可以给她打电话,就证明并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关起来。
“不过,她找你干什么呀?”
“她手里有沈郁和对手公司往来,出卖商业机密的证据。”作为回报,他派保镖将沈惜弟弟从国外医院救了回来,之后一切医疗费用的开支,亦由他承担。
裴奚若这才明白。
为什么沈惜在电话里会说那句话。“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应该也不会觉得,我是女朋友吧。”
这对“情人”,彼此都往对方身上都捅了刀。
“沈郁说,他就算不管沈惜,也不会放过我。”裴奚若抬手把他的领带解开,又胡乱开始打结,似是心不在焉,“你觉得,是真的吗?”
“不知道。我没兴趣去揣摩他的想法。”傅展行吻了下她的手指。
事实上,他倾向于不会。
只是这话说出来,她怕是会放松警惕,便暂且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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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沈郁这个尚未落网的“不定时炸/弹”,裴奚若本来计划回申城一趟,也延后了几日。
不过好在,好消息很快传来。
沈郁主动现身,立即被傅氏集团扣住调查。
裴奚若听说以后,想到了他那句威胁。
当时,她是真的吓了一跳。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沈郁接受调查的当天,沈惜终于走出居住多日的别墅。抬眼望了下天空。
而与此同时,他坐在调查室内,亦瞥头看了眼窗外蓝天。
“沈先生。”还未定罪,又是股东之一,傅氏集团监事会还是保留了该有的客气,“可以开始了吗?”
他移回目光,向后倚着靠背,一笑,“那个U盘里的证据,她不是都给你们了么?还有什么好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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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郁接受调查以后,裴奚若身边的保镖,减少到了两名。
回申城的计划,终于也可以提上日程。
只是这个节骨眼,关系到对沈郁的定罪,傅展行暂时不能离开,裴奚若便独自前往。
“不是我不想等你,是我的好朋友啊,她家要给她办个庆功仪式。”她双手捧住他的俊脸,十分诚恳地解释。
傅展行略微凑上去,吻了她一下。“嗯,你先去。”
当时,裴奚若沉溺于男色,语文基础又不好,没能敏锐地察觉到,他这个“先”的意思。
她飞回申城参加完简星然的庆功会,隔天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家里刚好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聚会,还有各种表亲姐妹。
俗话讲,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群亲戚姐妹里,有书萱那样一心追求艺术的文艺女神,自然也有背后爱嚼舌根的红眼病。
之前,裴奚若和傅展行的恩爱传言一度传得沸沸扬扬,惹得她们又惊又羡。
裴母不爱炫耀,以至于,她们一直以为,裴奚若嫁入名门之后,过得并不好,哪怕在网上光鲜亮丽,夫妻恩爱,那也是做戏。
眼下的情况似乎证明了这点。
“诶,若若,你老公呢?”立即有好事者问道。
“他很忙呀。”裴奚若叉了块凤梨,没怎么在意。
“没陪你一起来呀。”
显而易见的事,裴奚若道,“没有呀。”
“你看看人家老公,多有事业心,再看看你,都让你不要来了。”一个表姐嗔怪地看向身侧男人。
她就是戚听口中的“情感博主”,前几年靠着运营恩爱夫妻人设,在网上圈了几十万的粉,已是小有名气。
前阵子,裴奚若和傅展行的婚讯爆出来,大大抢了他们的风头。
说来好笑,他们那么努力营业,都会时不时收到恶评,说他们很假。傅展行和裴奚若呢?流出来的照片寥寥无几,网友倒是争相扣糖。
裴奚若哪里听不出这是句凡尔赛文学,这会儿弯唇一笑,顺着话茬赞道,“哇,你们真是太/恩爱了。”
说完,继续低头吃凤梨,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出去。
表姐挽着老公的手,还是有点不满意。
像她老公这样,长得帅,顾家,会挣钱,还愿意陪她在网上秀恩爱的男人,真的很少见。
她把裴奚若的敷衍,当作一种嫉妒。
就在这时,她看见管家恭恭敬敬迎来一个男人。
那人身量颀长,五官清隽,浅褐色的眼眸,给他的目光增添了几分疏离之色,像是不染凡尘。
容貌俊成这样已是不容易,更难得的是他的气质,清和温淡,不显山不露水,却带来一种天然上位者的气势。
表姐第一眼并没认出他是谁,好奇的目光一路跟随,直至那男人走到裴奚若面前,拿过她的叉子,耳中才轰然响起一声嗡鸣。
裴奚若愣住,抬眼。
她唇边还沾着凤梨汁,视线在他腕间的佛珠上落定,惊异道,“傅展行,你怎么来了?”
“明天几号?”他答非所问。
“二月十四。”
“嗯,”他抽过纸巾,替她擦了下唇畔,低声笑了下,“所以,我来陪你过节。”
第56章 沉沦
#56
他嗓音轻低, 在两人之间回荡,带起一小波暧/昧气息。
裴奚若一瞬间魂游天外。
不得了,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会了!改天一定要问问, 他是用什么方法补的课。
她立即眉眼弯弯。“好呀。”
隔了一定距离,旁人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从表情就足够判断, 这对夫妻, 感情非但不塑料, 还很甜蜜。
刚才还自我陶醉的表姐, 脸色都沉了几分。她挽着自己老公的手,看着不远处男人出色的外貌,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就在这时, 裴母从另一边出现。
她今日兴致颇好,本在厨房备菜,听管家说傅展行来了, 连忙解下围裙往外走。
傅展行带了大大小小的礼品, 都由沈鸣搬进来。
大家见他丝毫不摆平城名门望族的架子,对裴家态度甚好, 送的礼物又如此贵重,几个想挑拨的, 也识趣地闭了嘴。饭后,又纷纷以“不打搅”的理由告辞。
裴奚若和傅展行在裴家待了一小会儿,便也出了门。
华灯初上,天边落了点小雨, 加剧了南方的湿冷。一眼望出去, 天黑沉沉、雾蒙蒙。
站在廊檐下等司机的间隙,裴奚若急于检验他的自学成果,打了个哆嗦道:“好冷哦。”
他牵着她的手轻动, 然后,将人拉近怀中,竖起大衣衣领。
她靠在男人温热胸膛,满意地翘了下嘴角,“老实说,你是不是偷偷补课了。”
“嗯?”
“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一点都没有绅士风度,也不会照顾女人,恨不得离我八尺远。”别说竖起衣领给她挡风了,他连个眼神都欠奉。
他却沉吟片刻,“我记得,我把伞给你了。”
他们相亲的地点,坐落于申城一家老牌日料店的庭院中,景致很美。
庭院地上铺了青灰色的石片,木制的踏步石一路通往包厢,让它像个水中孤岛,很是雅静。
那日相亲到了尾声,突降暴雨,车子开不进来,她又没带伞。
他便将伞递到了她手中。
裴奚若自然也想起来了,哼哼两声,“说起伞,你当时还害我白高兴了一场呢。”
“怎么了?”
“送伞人会散啊。我还以为,你给我伞,是想跟我拜拜呢。”害她大喜过望。
哪知,他根本不懂送伞背后的意义。
傅展行稍顿了下,评价说,“迷信。”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她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
又一阵冷风裹着细雨吹来,他背过身去,给她挡着。
裴奚若环住男人的腰,仰起头来,“那这次,就当我迷信好了。”他们不会散的。
过了会儿。
傅展行拉着她往里走了两步,“司机还没来,我去拿把伞,给你挡风。”
裴奚若点点头,不疑有他。
傅展行走回门内,管家立即迎上来,知道来意后说,“傅先生,我去给您拿。”
“不用。”
傅展行走到收纳间,视线在形形色色的伞上扫过,准确无误地拿走了他当初送给她的那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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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这幢上世纪别墅,一切陈设好像都没有变。
裴奚若有种穿越了时光的错觉。
不过,又有很多细微之处,提醒着她,一切已经不同。
比如这次是个雨天,再比如,她身边的男人,早已成为了她的心上人。
空气里充溢着雨天的潮气,一楼门厅的釉面花砖泛出鲜妍浅亮。两边古董家具透着岁月的沉淀味道。
傅展行将伞放在一边,“冷不冷?”
申城冬季风冷,混着雨丝斜吹,哪怕打了伞,她燕麦色的大衣上,也凝了不少雨珠。
“冷呀。”她手指冰凉。
他替她握着暖暖,将人牵上楼,很快放好热水。
裴奚若冲完淋浴,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出来时,感觉浑身上下又重新充满了生机。
她像是冬眠醒来的蛇妖,迫不及待要造作一把,瞥见傅展行背靠沙发,正在看书,便悄悄从他身后伸手,一路沿着肩线,往下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