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洲微不可查的愣住,问:“你说青青在汴京?”
李炎颔首,“九殿下就在青园,方才还见到爷同四皇子在一处了。”
同四皇子在一处?
这见到面还不上前,哪儿是遇到他同四皇子在一起,分明是撞见园子里这两位女先生了。
孟西洲转念一想,他用美姬招待贺兰凌为的还不是收买青青这几位不好惹的哥哥,希望到时候求亲时能少遇到些阻力。
可如今算来算去,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青青跟来的事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按理说留在她身边的萧应会发函回京的。
孟西洲没时间多想,他对着李炎问:“九殿下现在何处?”
李炎摇头,“方才殿下跟娇玉说要喝杯水,让她去取,待娇玉回来时,殿下已经走了。”
孟西洲沉思几息,转身大步流星地向着桂兰院走去。
然而到了桂兰院时,人已经走了,他放在屋内的香囊,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孟西洲赶忙出屋,吩咐道:“上房顶,找人。”
没等上了房顶的李炎传话回来,孟西洲在梅园外面堵住了刚要逛完,要出来的沈青青。
二人四目相对,孟西洲见她是男子打扮,蓦地一愣,想到当初在红袖院时,重逢时的那一幕。
他站在她身前,话语带着欣喜,温声问:“青青,你来南璃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沈青青没给他好脸色,冷声道:“您是南璃皇帝,我是金元公主,什么时候他国公主去散心,也要跟圣上您交代了?”
瞧这样子,准是因为那两人生气了。
沈青青丢下这句话后,就要穿过门洞往外走,孟西洲怎么能让她这样离开,双手一拦,直接给人挡了个牢牢实实。
“怎么,圣上这是不许我走么?”沈青青挺直身板,仰起头,见半斜的日光映在对方墨眸之中,眼底的血丝瞧着很是明显。
这是多少日没好好休息了。
沈青青顿了顿,不由得把后半句难听话又咽了回去。
平日缜密迅捷的思维,待遇到心尖上的人生气恼怒时,便全然无用了,孟西洲立在那,真不知道该怎么接沈青青的这句话。
因为他的确要囚禁她来着。
今日算是自食恶果了。
挡在她身前的手,骤然落下,他退开半步,让出一条去路给她。
沈青青也没想到,孟西洲拦这一下就怂了,完全没有电视剧里那种男人死缠烂打的精神。
这时,就连守在远处房顶上的李炎都看不下去了,怎么平日那么硬气的主子让沈娘子吓唬一句,就软了呢?
破裂过,伤害过的感情脆弱到遇到一点点裂痕,又或是提到往日的不快时,会让人胆小,退缩。
沈青青清楚孟西洲为何如此,但她现在心头那几根刺还在,不爽着呢,没心思理他。
她暗自长叹口气,迈步离开。
二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腰身一紧,整个人被他搂在怀里。沈青青推了推他,却被搂得更紧,“孟西洲你这是干嘛,别以为你现在做了皇帝,就能为所欲为。”
孟西洲哽住,为所欲为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太奢侈了,他弯下腰,唇瓣贴上她的耳根,小声说着,“那两人是为了你四哥准备的,他喜欢听评弹。”
她冷嗤,“我可没听说过四哥好这口。”
“若是不信,娘子现在同我去看,去问,绝无半点谎言。”
孟西洲说话直来直去,沙场征战多年,回朝又进入大理寺为官,诸事处理起来,都是一件件的摆在明面上,按证据说话。真要他跟情场浪子似的,搂着姑娘做小服软般地哀求或用甜言蜜语哄着,他做不出来。
面对沈青青,他的坦白和辩解,偏偏带着几分的小心翼翼与温柔,让她顿时难以招架。
等等?
沈青青突然觉得方才那句话有点不对劲。
“谁是你娘子?”
“你是。”他稍稍松开她一些,盯着她鹿儿般的圆眸,认真道:“沈知意是,沈青青是,贺兰卿也马上就会是了。”
直男干巴巴的,拿事实堆出来的话语听着分外真诚。
沈青青的不快又不争气的灭下几分。
信任就是这样,你若信,就会不加质疑的一直信下去。
若不信,就是对方说破嘴皮子,你也不会信的。
孟西洲对她来说,属于第一类。
她信他。
孟西洲看她眼底的火气散去,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声说:“这么快能见到你,真好。”
“很想你,想见你。”
他把头埋进她颈窝里,鼻尖蹭了蹭,有点撒娇的意思。
沈青青推了他的肩头一下,“还没说原谅你。”
“那我去拿搓衣板。”他垂着眉眼,轻轻摩挲着她的细腰。
搓衣板。
沈青青抿唇,接住他话茬,“好啊,那你去……”
话音未落,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含住她的唇,轻轻地磨,细细的捻,偶尔加重点力道咬一下下,带着讨好的意思,抚住她的腰身。
片刻后,终是得偿所愿的撬开她的牙关。
早就要捱不住的思念都融进吻中。
孟西洲将她抵在墙上,用手撑着,沈青青感觉到身后垫着的那只胳膊微微发颤,心头一沉。
“你……”沈青青推了推他,争取到一口喘息,她粉着双颊,眼角挂着湿润道:“你胳膊怎么样了?”
“还好。”
沈青青听出他话语中的迟疑,从怀里取出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这是我让二哥问清苏邛用的是什么毒后,让林宴知配的解药,你让霍大夫看过后再用吧。”
“你来南璃,是为了给我送这个么?”他可怜兮兮的,小声问。
“有一个原因是。”沈青青笑笑,“还有一个原因是跟你的一样。”
想见你。
沈青青没说出口,孟西洲早已明白。他提着唇角,拉起她的小手,揉了揉。
继位后面临的立后纳妃问题,还有金元大君日渐走向末路的身体,无不敲响他心头的警钟。
有些事必须尽快解决。
“青青,”孟西洲想到自己同她分别的那四百多个日夜,幻觉与现实的折磨,他缓缓闭上眼,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谢谢你。”
沈青青听他没头没尾的说了句,疑惑时,他话锋突然严肃,搂着她的胳膊,也暗暗加重了力道。
“青青,你应该知道,父皇沉溺修仙,无心理政,朝内百官呼声不断,我这登基实属仓促而意外。”
她点头,“我知道。”
孟西洲为大理寺少卿时,就勤勉认真,如今捡起这么大个烂摊子,一定是辛苦的。
“身为帝王,许多事身不由己,有些事我不能瞒着你。”
她的心忽然一沉。
“文武百官知我后位空待,都想着塞人给我,我自然哪个都不要。”
“可他们逼得紧,每日早朝都会提起此事,吵吵的委实心烦。”他眉头紧蹙,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十足的委屈盯着她。
沈青青眉头一压,向后退了半步,冷声问:“所以你这是要跟我讲,准备往后宫里塞人了么?”
酸涩催的她眼眶瞬间湿润。
这算什么?
好声好气的同她商量日后要如何欺负她吗?
帝王的无奈又如何?
她不是大阏氏,也不是乌兰,就是受不得同旁人去分享一个男人。
她不能忍,也不会退步。
沈青青咬着唇,心想这次来南璃算是来对了,与其定亲后再遇到这种问题,不如早些说清楚,好聚好散。
孟西洲见那金珠子落个不停,强行拉起她百般不愿的小手放在心口,认真道:“是,要塞人进去。”
“今日早朝,我已向百官言明,此生只会娶一位皇后,与她厮守终生,再无他人。”
沈青青心跳骤然加速。
他温和的笑着,“所以贺兰卿,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皇后?”
“今生今世,携手共度,不离不弃,视彼此为唯一。”
第92章 092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皇后?”
林叶沙沙微风起, 夕阳斜晖落满目。
沈青青那对儿若秋水潋滟的杏眼,彻底怔住。
孟西洲不自知地屏住呼吸,见眼前的姑娘动了动唇,只说了一个字。
声音小到, 像是被风偷走了。
但他还是听到了。
她说, 好。
蹲在远处的李炎与秦恒, 正好奇主子能不能哄好九殿下时,孟西洲突然把沈青青紧紧抱起, 转了两圈后,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知道余下的不是他们能瞧的,赶忙轻咳两声爬了起来。
二人相视一笑, 李炎道:“这次你我可有的忙了。”
秦恒难得眉梢挂着些笑意,“正好我去金元, 把萧应这傻小子找回来去。”
良久后, 贺兰凌那晚宴刚备好, 赤月左顾右盼, 等来孤身回来的九殿下,赶忙跑过去。
“殿下, 您眼睛……”
“小点声, 我没事。”
须臾,到底还是让贺兰凌发现了, 这逛了圈院子的小妹,眼睛、脸颊、唇瓣都红润润的, 眼角还挂着泪痕, 显然不太对劲。
“怎么,小九哭过了?”贺兰凌起身过去查看,沈青青扫了眼周围, 不见两个女先生的身影。
“没什么的四哥,方才不是起风了么,迷眼罢了。”
“那就好,方才南璃新帝来此处,不过又去忙了,之前你们在普尔图木应该见过。”
贺兰凌同她落了座,闲聊着,“我记得他之前在凤栖宫外守过一日,倒是痴心一片,方才还提到了你,问溥家求恩典的事,想必他心里真的有你。”
沈青青听四哥开始为孟西洲说好话了,想着他送去的这两位美姬的确起了作用。
“那四哥觉得,他怎么样?”
“青年才俊,意气风发,文武兼备,除了汴京离王都太远了些,其他各方面都是上佳,不过我对他不甚了解,男人风流与否,都不是明面上能瞧见的,总是要多查查才知道。”
沈青青浅浅笑过,“四哥说的甚对,男人真正喜欢什么,的确不易察觉。哦对了,明日我要去城内访友,就不跟四哥一起了。”
之后,她同贺兰凌饮了些小酒,夏风晚凉,赤月见她有些醉了,便带她离场,安置就寝。
谁知,途至半路遇上两个丫鬟,有一人赤月瞧着眼熟,对方主动上来搀扶,“圣上如今知晓九殿下来汴京了,便不能让殿下住在偏房委屈着,圣上已将殿下安排在另一个院中主室,四殿下那头也已说明,请姑娘随我来。”
看赤月不放心,娇玉解释道:“这里是圣上别苑,殿下又与圣上是旧识,姑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赤月撇撇嘴,她就是因为殿下同这位皇帝是旧识,才不放心的。
他对殿下的那些心思,公主府谁不知道。
待去到大院正室,见房内布置的温馨舒适,净室也早备好温水,赤月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三人服侍完小殿下上了榻,娇兰娇玉一左一右拉着赤月的胳膊笑道:“我二人都有幸伺候过九殿下,姐姐是殿下的贴身婢女,这是缘分,我已在旁屋备好小菜,请姐姐赏脸一坐。”
赤月自是不肯,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娇玉眉头紧蹙。
“殿下?”赤月推门要进。
听到木门响动,沈青青推搡着榻边上坐着的人,想让他藏起来,口中道:“别、别进。”
“殿下可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做了个梦。”她对着一侧的孟西洲瞪了瞪眼,以表责怪,“我没事,赤月你今夜辛苦,这里有青园的丫鬟伺候着就好。”
“可……”
娇玉一把拉住赤月的手,指着候在门口那两个丫鬟说,“殿下都这么说了。姐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走吧。”
听屋外脚步声远了,沈青青醉眼微阖,懒洋洋地躺回榻上,看都没看他一眼,咕哝着,“大晚上□□头,进人闺房这种事做的倒是熟练,不知道这是陛下翻过的第几家墙头?”
这一声陛下,几分戏谑与调侃,可落进孟西洲的耳朵,便只有娇媚了。
孟西洲理了理她鬓角间的碎发,认真说:“第二家。”
沈青青挑挑眉尾,睁开眼瞪向他,“敢情还真是个惯犯?”
“金元公主府是第一家,今日是第二家。”他坦白。
经历了下午那一番过山车似的迂回求婚,沈青青觉得直男的情话套路又可爱又可笑。
孟西洲不知沈青青心中所想,抬手摸了摸她滚烫的小脸,“怎么喝了酒?”
“想喝就喝了呗。”她抚上他伸过来的手,对着他眨了眨醉意朦胧的眼,拉长了音,“陛下这么晚过来干嘛?”
喝过酒的身子有些发烫,攥着他食指的小手又软又热,惹得他喉结上下滑动。
沈青青半阖着眼有些犯困,半晌,身侧的人张口道:“这药霍羡看过了,可以用,此刻找他再上药不方便,你能不能帮我抹一下?”
一本正经的语气下,眼底的灼热难藏,沈青青起身乖顺的贴了过去,捏住他衣襟,向后一拉。
孟西洲往前一动,哑声问:“你这是作何?”
“不是换药吗,你哆嗦什么?”
“我自己来吧。”他背过身子,将长衫退下,撩开胳膊,露出一大片因毒素发紫的皮肤。
沈青青逗他的心思全然没了,她捻了块药膏轻轻揉搓开来,小声问:“还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