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没有谱——佼僚
时间:2021-06-04 09:05:23

  “李怀己,你不提我阿姐,我还能跟你聊得下去,你有什么脸提她?”
  陆微言第一次听到陈清湛生气,心都提了上来。经常生气的人发脾气不可怕,平时温和谦逊的人生气起来才最可怕。
  “并不是我害的阿滢,当年是父皇赐婚……”
  陈清湛打断他:“陛下赐婚你不会推吗?”
  “世子,我和你不一样。”李怀己苦笑道,“你背靠齐王府,任性一点没什么。可我自幼就没了母妃,小时候在皇后身边,她对我或许还有几分真情实意,但自从她生了太子……成年的兄弟早早就封了王,只有我还是个皇子,父皇让我娶,我哪来的胆子拒绝。说来也有意思,他们派我过来恐怕也是因为我是齐王府的姻亲吧。”
  陈清湛冰冷地道:“你要是真的惦记我阿姐,至少会让她睡在日思夜想的恒州,而不是最讨厌的京城。”
  李怀己又笑了,他道:“父皇若是知道我来,非但没安抚好你,还惹得你这么生气,会不高兴的。”
  李怀己从怀中取出个镯子放在桌上,陈清湛看到那镯子神色微怔。
  “那些东西都是他们赐的,我也有东西给你。你新婚我都没有送什么,阿滢有个镯子,说是她祖母传给她母亲的,‘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阿滢还说要传给传给我们的女儿或是儿媳。”李怀己道,“如今是传不下去了,我就代阿滢给她的弟媳吧。”
  “你在京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假如父皇他们逼你太过……我失言了。”李怀己摇了摇头,临深履薄。
  陈清湛漠然道:“你找错人了,我没有这个心思,整个恒州齐王府都没有这个心思。”
  直至李怀己出了竹溪院,陆微言还按着跳动的心口。她本想打探陈清湛对二皇子的态度,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事。
  愧疚之下,她自觉走进了屋子支吾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我方才没有走远……”
  陈清湛转过身,手上拿着一对银镯,脸色比影湖寒潭还要冷,“你偷听?”
  陆微言知道自己没理,低声道:“对不起。”这是她的错,是她信不过他,怕他有谋逆之心拖累家人,是她自作主张藏在屋后偷听。
  陈清湛也知道她的心思,惨然一笑,叹了口气道:“我和我母亲的事,悉数讲给了你,你就这么不信我?”
  “对不起。”
  陈清湛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陆微言识相离开,还自觉地帮陈清湛带上了门,她觉得陈清湛没让她滚都是给足了她面子。
  从竹溪院到兰芳院,陆微言一路回想着二皇子和陈清湛的话。因为陆微言自己也有弟弟,所以为陈清湛姐姐的事唏嘘不已,直至回到兰芳院都神色悲凉。
  挽秋见状,忙上来询问,却被陆微言找个了理由支出了屋。
  陆微言携白薇进去,问道:“世子他,有个姐姐吗?”
  白薇不敢瞒报,道:“王妃入府之前,侧妃娘娘生过一位翁主。”
  “她怎么样了?”
  “翁主从京城白虎门城墙上跳下,已经香消玉殒五年了。”
 
 
第9章 表面夫妻   那就做点世子妃该做的事。
  陆微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陈清湛,便如实对白薇道:“方才二殿下来访,同世子提到了他姐姐。”
  白薇是齐王府的老人,了解这些旧事,她蹙眉道:“翁主长世子六岁,世子没有兄弟,就这么一个姐姐,世子幼时最喜欢和翁主一起,有时世子调皮,王爷要罚,翁主便去劝、去挡着,唉……”
  “七年前,在太后娘娘和王妃娘娘撮合下,王爷主婚,翁主远嫁二殿下,王爷不方便离开,世子从恒州一路送亲送到了京城,把翁主交到了二殿下手中。”
  “可两年后,翁主……无所出,陛下又给二殿下指了婚。谁知翁主性子那么烈,二殿下娶侧妃那日,翁主竟跳下了城墙。”
  “消息传到恒州,世子策马跑出几十里,被追上时,蹲在地上泣不成声……不止奴婢们,就连王爷和王妃娘娘平日都不敢在世子面前提及翁主。”
  手足至亲,阴阳永隔。
  陆微言鼻尖发酸,不知所措道:“那我,我该怎么办?”
  “奴婢去叫锦澜姑娘来。”白薇叹道,“之前王爷就是让锦澜姑娘来劝世子。”
  白薇退下,陆微言望向窗外,忽然想到那日在蹁跹楼上,她踩上栏杆,正准备爬上扶手,陈清湛忽然拉住她,脸色煞白对她道:“太危险了,下来。”
  她那时不明所以,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阿姐吧。
  不一会儿,白薇就领了个丫头上来。
  锦澜抬起头来,陆微言惊道:“是你?”
  这不是别人,正是她“单枪匹马教训了一个欺负民女的流氓混混”的故事中的民女。
  锦澜相貌出尘脱俗,神色又平和自若,侍女的衣装都能穿出一副出世仙姑的样子。她长眉舒展,垂着眼帘,行礼道:“奴婢见过世子妃娘娘。”
  陆微言稳了稳心神,知道现在不是说旧事的时候,便道:“世子现下怀念翁主,心情不太好,你好好劝劝。”说罢便摆手示意她下去。
  白薇带锦澜退下,陆微言闭起眼睛按了按头,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让锦澜去劝陈清湛不妥,可又找不到不妥的理由。她之前还想过要把那日的姑娘找来问她愿不愿意做侧妃,现在看来是多操心了。
  挽秋进屋子,看到陆微言仍愁眉不展,便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莫非同世子吵架了?”
  “比吵架更可怕。”陆微言哭丧着脸。
  挽秋笃定道:“看这样子,肯定是小姐哪里做错了。”
  陆微言不服气:“为什么?我在你眼里这么蛮不讲理吗?”
  “不是,小姐之前和老爷少爷吵,若是占理,小姐肯定是趾高气扬地闹脾气,若是小姐不占理,就是现在这副样子。”
  “那我要怎么办啊……”陆微言双手托起苦脸道,“我之前是怎么哄我爹和阿彰的?”
  “糯米莲藕!”二人不约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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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晏园伙房里,陆微言要来了两节新鲜莲藕,支开了一众厨子厨娘。
  澄晏园的饭菜和宫宴上的类似,不是大鱼大肉就是滋补养生,单说莲藕,肯定会被拿去做莲藕排骨汤。但莲藕清脆爽口,用来做糖醋藕片和糯米莲藕别有一番风味。
  可一来陆微言和陆微彰都不喜欢吃姜,二来……陆微言只会做檽米莲藕这一道菜,于是糖醋藕片只好作罢。
  一阵忙活后,陆微言从锅里揭出蒸熟的莲藕,淋上桂花蜜,点缀了几朵桂花。
  莲藕和糯米熟透,热气腾腾,把桂花蜜的香气也蒸了起来,一时间清香四溢。陆微言咽了咽口水,才把这道菜盖起来装进食盒,带着挽秋朝竹溪院走去。
  冬日天黑的早,还好有园中侍从掌灯。
  陆微言跟着盈盈灯火,提着一盒馨香,心中默念着准备好的服软的话,忽然笑了出来。她想到了当初去翩跹楼见陈清湛,她也是这般。
  彼时她不知他的脾气,拿着绳子负荆请罪,不想少年却温声问她:“你们京都的风俗?要系红绳?”
  陆微言远远望着竹溪院,觉得哪里不太对,走进一看,才瞧见屋里没有点灯,便问守在门口的江恪道:“世子出去了吗?”
  江恪这次没有大声吼,只拱手道:“并未,在下去通报。”
  江恪进去片刻,屋门缓缓开启,陆微言没等到陈清湛,却等到了锦澜。
  锦澜莲步走来,款款行礼道:“禀世子妃娘娘,世子已经歇下了,娘娘若是有事,奴婢等世子醒来转告。”
  傍晚的风有些凉,陆微言觉得别扭,勉强一笑道:“啊……不必了,也没什么要紧事。”
  锦澜疑惑地瞧着她。
  陆微言又望了一眼屋子道,“让他好好休息吧。”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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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芳院主屋里,陆微言和挽秋一人一个地吃着莲藕。
  “小姐,我跟你讲,世子真是太过分了,这才成亲多久就跟您分房睡,唔……”挽秋是被陆微言惯坏了的,毫不避讳地一边数落陈清湛一边往嘴里塞吃的。
  “挺好的,他不在这儿,我乐得自在!”
  “还有啊,世子屋里那个姐姐长真好看。”
  “哦,那是我派过去的。”
  “小姐你是不是想不开,往世子屋里塞那么好看的丫头?”
  陆微言瞪了她一眼:“吃东西占不住你的嘴?”
  陆微言傍晚在伙房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按理说应该很快就能入睡,可她却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睛,脑海里一会儿是女子从高墙上跳下,一会儿是陈清湛失魂落魄的神情,一会儿又是莲步婷婷的锦澜。陆微言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她忽然很后悔,自己怎么就做了这个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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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御史台报,冬月十三宫宴,瓦兹族人潜入清晏园,谋害齐王世子妃。
  “这些人撒谎水平长进了,瓦兹族跟你们恒州军世代交战,确实有害世子妃的动机。”
  澄晏园,沈平茂和陈清湛并排走着。
  “瓦兹族越过恒州都难,如何千里迢迢来京都。”陈清湛道。
  “他们说是,那就是,我们能说什么。”沈平茂笑道。
  陈清湛看得开,“没关系,至少让我清了这园子里的人,不然你今日来见我我还要提防下人。”
  “你媳妇儿被人害得落水,你还没关系。”沈平茂攀了一枝腊梅道,“影湖边也种了不少这东西,对了,那晚湖边喊人的小公子你知道是谁吗?”
  陈清湛当时在场,又查过此事,答道:“穆尚书的儿子,国子监的主簿穆丰寅。”
  沈平茂瞧着他:“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陈清湛觉得他意有所指,道:“有话直说。”
  沈平茂挑眉道:“我近日得知了一些旧事,跟你有很大关系,你想不想听?”
  陈清湛镇定道:“你说。”
  沈平茂四周环视一圈,压低声音道:“那个穆丰寅跟你的世子妃有一腿。”
  “……”陈清湛一愣,将信将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穆丰寅有个妹子叫穆荣,前几日与我一同外出游玩时说的。”沈平茂道,他酷爱携女子出游,整个京城都知道。
  “哦。”陈清湛神色如常,继续向前走着。
  沈平茂见他不为所动,赶忙跟上去补充道:“穆荣说你的世子妃年少时不避嫌,就喜欢拉着她哥去那什么西街玩,大半夜都不回家,直到穆丰寅和安乐郡主订婚,你的世子妃还死缠着她哥不放……”
  陈清湛停住了脚步,沈平茂撞到他背上,向后一个踉跄。
  陈清湛凉凉道:“慎言。”
  沈平茂嘻笑两声,小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心着点。”
  陈清湛觉得他好烦。
  沈平茂走后,陈清湛去梅凌院给齐王妃请安。
  齐王妃面露不悦:“听说昨日你又叫了锦澜那丫头?”
  锦澜是陆微言送过去的,陈清湛却不好解释,只能沉默不语。
  齐王妃便以为他承认了,提醒道:“你新婚才多久就搬出去住?”
  陈清湛心道,明明是陆微言一觉醒来要赶他出去。
  他不说话,齐王妃便当他听了进去,又道:“我看你气色不错,世子妃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日你就搬回兰芳院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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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微言和陈清湛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互相沉默不语。
  他们之前还能一起下棋聊天,但现在陆微言一来愧疚,二来别扭,便索性在床上一躺,侧过身去背靠着陈清湛。
  天色早的很,陈清湛知道她没睡,便道:“你以后不要随便叫锦澜。”
  “哦。”陆微言心中烦闷,白薇说了陈清湛之前想念姐姐就是让锦澜去劝,为何她叫不得?想来是陈清湛怕她欺负了锦澜。
  陆微言闷闷不乐,陈清湛又道:“你之前认识穆丰寅?”
  陆微言心中咯噔一下,仍如实道:“小时候就认识了。”
  陈清湛别过头去:“你是齐王世子妃,不要和他走太近。”
  他这话说的,仿佛是丈夫在提醒妻子远离奸夫。陆微言沉默片刻,转过身来坐起,气道:“我和穆丰寅最近一次见面是在宫宴上,光明正大,哪有不妥?”
  “黑灯瞎火,影湖水边,你说哪里妥?”
  “深更半夜,金屋藏娇,你好意思说我?”
  “那不是你派来的?她只是在屋里,什么都没有做。”
  陆微言道:“好,我的错,你的事我不会管了。我和穆丰寅什么都没有,你我之间就算没有夫妻的信任,盟友的信任也没有吗?”
  陈清湛苦笑道:“你让我信任你,你又信得过我吗?”
  陆微言知道偷听理亏,可她想到那日将将苏醒之时听到的话,又觉心中委屈,便道:“我们说好的做表面夫妻,你既然只把我当做一个名义上的世子妃,为什么要管我和别人怎么样?”
  陈清湛沉默不语,走到陆微言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陆微言不服气,从床上跳了下来,站直了盯着他。
  陈清湛道:“既然你一直以‘名义上的齐王世子妃’自居,那就做点世子妃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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