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欢——望烟
时间:2021-08-07 09:44:33

  “等我回来,我给你带最大最好看的海珠。”殷铮道,“殷平,刘盖会安排他去京城。”
  “能圆回来?当初都说我去了京城。”沈妙意动动嘴皮子,总觉得他俩之间这点儿事轻轻一捅,便会像脆弱的窗纸般碎掉。
  “能,你去的是哲州。”殷铮垂眸看着女子的头顶,还有她秀巧的鼻头,“圆不回来,我就娶了你。”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脸,自然不知道她现在的神情。说出后一句话,他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沈妙意一笑,嘴边梨涡浅现:“阿兄说笑,真要捅出来,我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
  没有人会容得下,到时候沈家甚至都会抛弃她。毋庸置疑的,她没用了,留着就是抹黑家族的证明。
  所以,她想了很久,即使逃回京城也没用。殷铮不一定放手,而沈家又为何要保她?不如直接去了东番,开始新生。
  殷铮脸微扬,上翘的嘴角下是优美的下颌:“你不会有事。”
  水面上,一束光线散开,昏暗的世界被撕开,湖面亮了,崭新的一日开始。
  殷铮低下头,女子枕在他的腿上,眼睛闭着,清浅的呼吸表示着她已睡了过去。
  初阳的柔光落在她的脸颊上,美好而恬静,抿着的嘴角分明还带着一丝未散去的天真。
  天真?殷铮呼吸一滞,指尖想去碰触,最后蜷了手指收回。
  。
  殷平去京城的事已经定下,信也寄去了京城沈家,让那边帮着接应。
  沈氏的身子还需要养,因此殷平上京的事就交给了沈妙意。
  “我会准备的,到时候沈家的每个人都少不了。给老太太的是最好的,我明日就请一尊玉佛,送去清恩寺请方丈开光。”沈妙意搬了绣蹲在母亲床前坐下,“放在大殿里供几日,等平弟去京城时,再请上船。”
  进京求学是大事,殷平许多事情都要靠着沈家照应,因此在礼数上必须做好。为此,她也是想了许多,只那些礼物就有记满了一本册子。
  沈氏翻翻册子,上面每一项都清清楚楚的,安心的笑了:“我家女儿做事真是井井有条,我瞧着很好的。”
  想着,内心难免酸涩。当初这女儿教了好些的东西,毕竟将来是做韩家主母的……
  “妙意,你说是去了哲州?”沈氏思前想后,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她养的女儿怎会不知轻重,跑去堂妹那儿?
  沈妙意接过册子,手掌压平那蓝灰色皮封,垂下头去:“总觉得没脸回京城,就想去三姨母那儿,也没有打搅,就去探望了一下。”
  说着这些总有些心虚,想要找些别的话头来引开。
  “是你阿兄帮你?”沈氏又问。
  “是,”沈妙意点头,手指发紧,“我求他的,不想让母亲你担心。”
  沈氏摇头叹气,有心说几句责备的,但到底不忍心:“把以前那些遭烂事忘掉,娘总能让你一辈子无忧的,还有你平弟。”
  就算她走了,自己手头的哪些产业可以留给女儿,更遑论自己的小儿子也会护着姐姐。
  沈妙意嘴边弯起笑容,被母亲的话温暖了心扉,她永远是那个被疼爱的小女儿。
  “娘,我记得殷爹爹曾经说过,东番有一处地方住了不少盛朝人?”她问,以前听说的时候并不在意,现在真想知道,却又那样费力。
  沈氏倚着靠枕,仰着脸像在回忆:“他是提过,说是前朝的一个家族迁移去了那边,虽然很久了,却还是咱们这边的习俗。”
  沈妙意应了声,帮着母亲掖好被角:“娘先睡着,我去书房里帮平弟收拾书去,去京城捎上。有些孤本,莫老先生应当喜欢。”
  “还是你想的全,去吧。”沈氏笑笑,眼中又带着心疼。
  从晓月苑出来,沈妙意去了大书房。
  书房还是原来的样子,也不再上锁。年前的逃离就是从这里开始,最终以失败结束,也让她看清,自己在殷铮手里是多么渺小。
  仅凭着她一人单薄的力量,根本跑不出去,而且还有无穷的后患。
  她站在书架前翻找着,每一条边角都仔细摸着。
  “姑娘要找什么,让奴婢帮你吧?”莲青看着踩在凳子上的人,实在是担心,要是跌一下可就来罪了。
  “不用。”沈妙意抽出两册书,帕子扫了扫上面的尘灰。
  她从凳子上下来,干脆就直接坐下,手里翻了几页,一枚发黄的信封夹在其中……
  “莲青,你去帮我沏杯茶来。”她看看站在身后的婢子。
  “嗯,好。”莲青应着,便出了门去。
  这里静了,沈妙意才翻开那封信来看,上面的每一个字记在心里。
  她没有等着莲青的茶,便带着几本书出了书房。本就是想支开人而已,虽说莲青不识字,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有,月婵都能背叛,更何况一个本就是殷铮手里的人?
  。
  春光好,庭院生机一片。
  沈妙意紫色衣裙穿过游廊,往前走着。
  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冷不丁斜刺里走出一个人,害她差点儿撞上。
  及时刹住脚步,她看清了来人,赶紧后退一步,双手叠在一起对着人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贺温瑜,青色圆领袍,站在廊下阴影中,让人觉得脸色阴郁暗沉。
  “沈姑娘免礼。”他抬抬下颌,眸子里是难以掩藏的倨傲,“什么书?”
  沈妙意手指一紧,双手托起书册,声音清婉:“给我家弟弟找的书。”
  她看着贺温瑜真的将书接了过去,正垂眸盯着青色书封。
  “本宫想起来了,殷平要去京城,他是该找个先生了。”贺温瑜抬眼扫向沈妙意,“可是东陵人杰地灵,卧虎藏龙,找个大儒并不是难事,何故非要去京城?”
  沈妙意双手交握,悄悄从书册上收回视线,神情恭谨:“是定下来的,母亲早就决定送平弟去京城。天子脚下,总能有更开阔的眼界。”
  掌心里沁出汗来,她不知道贺温瑜是不是故意堵在这里,问她这些话看起来并不像闲聊。需知她也算后宅女眷,他就算贵为太子,也该顾忌。
  “殿下,可否把书还我?我家弟弟还在等着。”
  贺温瑜皱了眉,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女子:“姑娘这般,是把本宫当成洪水猛兽?”
  沈妙意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她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因着眼前之人实在不是良善的。
  “臣女只是怕耽误殿下。”
  “无妨,”贺温瑜拿着书册轻敲自己掌心,“本宫知道姑娘曾与韩逸之有过婚约,只是后面出了变故。”
  “是过去的事了。”沈妙意无波无澜。
  如今再提韩逸之,已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贺温瑜鼻子里若有若无的轻哼一声,眼角藏着狠戾:“天意弄人,本是一桩好姻缘,就此断了,本宫深觉遗憾。”
  沈妙意看着自己的脚尖,越发疑惑眼前人的意思。
  视线里,贺温瑜走去美人靠坐下,衣袍一撩,双腿交叠。
  “想必姑娘在这侯府里过得很苦吧?”他犀利眼神扫过,“本宫可以帮你。”
  风吹进廊下,晃着垂下的珠帘,那流苏摇摇摆摆。
  “臣女不懂殿下的意思?”沈妙意低眉顺眼,心里惊涛翻滚。
  是的,现在真的没有人能帮她,只能她自己一步步摸索着往前走。就算是小川,也只有一个月的期限。
  贺温瑜却也不急,手臂支着脑袋,侧脸看着庭院花草。
  “本宫与殷铮是表兄弟,在京城时也是一起读书,因此他的为人秉性,是有些了解的。还听说,曾有道长批命,殷家兄弟俩只能活一个。”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沈妙意看过去,只能见着贺温瑜的半边侧脸。也就是说他知道忠瀚侯府的事,所以想要得到什么?
  “阿兄他,待我们是好的。”
  “哈哈哈,”好像听到多好笑的事情,贺温瑜回过头来,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笑意,“放心,咱俩说话他听不到。相反,本宫怜惜姑娘,甚至可以出手帮你。”
  沈妙意秀眉轻蹙,灵动的眼贮藏在半敛的眼睑下:“我不懂。”
  “这么说吧,”贺温瑜坐正,“本宫可以让这侯府的主人换一换。”
  这句话哪里还不清楚?沈妙意心里明明白白,这哪是什么怜惜、相帮?不过是贺温瑜想除掉殷铮。
  这样一想又不免心惊,贺温瑜来东陵的真正目的可不全是韩家。
  她不敢回话,只当听不明白。
  贺温瑜看上去倒是有耐心,坐得端正:“去年秋,朝中派了一名官员来东陵,结果再没回去。东陵侯上书,说是那官员被山匪截杀了,还有人证物证。可是本宫觉得,那人并没有死。”
  他瞅了瞅安静站着的女子,忽而一笑:“姑娘可记得有这号人?或者,他在哪儿?”
  “官员?”沈妙意知道,贺温瑜口里的人就是赵会。
  “是,国之重臣,家中妻女一直期盼他回去。”贺温瑜捡起放在身旁的书册,朝着沈妙意示意了下。
  沈妙意上前,双手接过,悬着心放下。
  “臣女一直居于内宅,对外面的事情并不知晓。”
  贺温瑜脸色阴沉几分,捏着书册的手指用力,最后松开。
  “是吗?”他一甩袖子,站起身来,“沈姑娘最好回去好好回忆一下,也想想你们现在的处境,你是沈家人,说的话皇上也会信的。左右本宫还会留两日。”
  说完,人出了游廊走去阳光底下,临走前留下一个阴凉的眼神。
  沈妙意深吸两口气,把刚才胸口里的憋闷尽数放出。
  手攥着书册,她往回走着。贺温瑜的话,每一句她都记得清楚,她知道他想对付殷铮。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她或者母亲出来指证。还给了两日期限?
  虽说她想离开,殷铮也的确是抓了赵会,可是她并不想掺和进去。
  说什么给殷平做侯府主人?她可不敢信,若是殷铮没了,贺温瑜会把东陵继续留在殷家人手中?更可怕的是,这位太子心狠手辣的来一次斩草除根,到时候母亲和殷平,哪个能逃得了?
 
 
第46章 
  这日, 沈妙意去了一趟德恩寺。
  给沈家老太太的玉佛送去了寺里,回来时,已经是傍晚, 天飘起了小雨。
  马车停在街上, 她去了一家布庄,想要再定一些布料。眼看着再过几日殷平就会去京城, 才觉得什么也没准备齐全。
  这个时候客人不多,掌柜有眼色的将人请上二层。
  “姑娘, 这布庄真大。”莲青赞叹着,她以前只在镜湖苑里,很少有机会出来。这两日里跟着,才见识到邺城到底多繁华。
  沈妙意低头看着, 指了几样,一旁的掌柜赶紧记下。
  莲青跟在人身后, 看看那华贵的衣料咽了口口水, 像她们这种婢子,怕是一辈子都穿不上的。
  这样一想, 也难怪当初那个叫月婵的会有非分之想。试想,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 谁不喜欢?只需坐着享受,底下人就会把需要的送到手上。
  当然也仅仅是心里羡慕罢了, 有那前车之鉴,谁还敢再有想法?
  “天快黑了。”莲青提醒了句。
  沈妙意抬头,窗上光线果然暗了。
  “行,就这样吧,明日掌柜让伙计把东西送去侯府,到时候一并结账。”
  “自然自然, ”掌柜连忙点头,腰身弯着,“定会早早的送去。”
  定下之后,沈妙意出了布庄,街上已经有铺子亮了灯,在雨中朦朦胧胧。
  马车行进在湿漉漉的道路上,车夫偶尔晃几下马鞭,几个侍卫跟在车后。
  在经过一处街道拐角的时候,不知为何,马突然受惊,蓦的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然后往前狂奔。
  事情发生的突然,谁都没料到,车夫被狠狠摔在地上,几个侍卫眼见不妙,赶紧架马去追。
  车厢内,沈妙意身子滚了两圈,撞在车壁上。
  她抬头就看见原本坐在门边的莲青满脸是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莲青!”沈妙意喊了声,车厢剧烈地摇晃使她的声音变得发颤破碎。
  没有回应,她只能趴在原处,可是马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这样下去,迟早就是车毁人亡。
  刚想到这里,就听“哐当”一声巨响,一边车轮掉落滚了出去。马还拖着那变了形的车厢,一刻不停。
  沈妙意咬着嘴唇,身子东倒西歪,完全控制不住。
  忽然,车厢帘子一掀,一只手探进来,直接抓上沈妙意的手腕,硬拉着拖了出去。
  她身子在软毯上擦过,蹬着双腿想让那人省些力气。
  “怎么这么沉?”那人似是嫌弃了一声。
  几名侍卫追上的时候,那匹疯马已经跑进了镜湖,淹死沉去了水底,湖面上飘着车厢残骸。
  这事不敢等,侍卫马上下水找人,另有人回去侯府报信儿。
  一时间,湖面上全是船,不少人泡在水里搜寻着。
  。
  昏暗的房间里,沈妙意坐在凳子上,正弯着腰揉着脚踝。
  那里刚才崴到了,现在疼得厉害。
  “我帮你看看?”有人推门进来,双臂环胸站在那儿。
  沈妙意抬头,嘴里“嘶”的一声:“先生来晚了,我在布庄等了很久。”
  本来今日是同小川约好见面,没想到在布庄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
  “有人跟着你。”小川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罗裙下露出的绣花鞋面。
  沈妙意忍痛坐直身子,眉间蹙着:“自是有人,每次出门都有人跟着,我会打发……”
  “不是你的蠢婢子,是另有其人。”小川打断沈妙意的话,然后在人面前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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