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欢——望烟
时间:2021-08-07 09:44:33

  再想想,殷雨伯的惨死,沈氏的伤心欲绝……心里仿佛又一把刀子绞着。
  走着,便到了家门,闻听院儿里狗叫了几声。
  “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时小心些。”沈妙意站在墙下,对着小川福了一礼。
  “青梳,”小川并没走,而是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盒子,还有一本小册子,“这是我给你带回来的。”
  沈妙意手攥了攥,犹豫着要不要接下。每次,小川不管从哪里回来,都会给她带些什么,穆崈也有。
  “我不能收。”
  小川伸手拉起沈妙意的手腕,干脆把东西塞进她手里:“有什么不能收的?又不是多了不得的东西,册子上是一些香料的配方,盒子里一颗东珠是给穆崈那小家伙的。”
  沈妙意低头看着,对方已经收回去手。
  “青梳你还整日帮着照顾我娘,给我缝制香囊,我可以收你的,你自然可以收我的。”小川道,爽朗的笑声被夜风吹了老远。
  人都这样说了,若是再推辞,倒显得矫情了。
  “破费了,”沈妙意道了声谢,“你这次回来几日?我看看,帮你做一个香囊 ,下面天热了蚊虫多,做一个驱虫的。”
  “我明日就回去了,你做好下次回来我带上。”小川道。
  “成。”沈妙意道了声,然后想到了什么,又道,“按照盛朝的礼俗,桃谷满十五岁那日是及笄礼,女儿家的大日子,你做兄长的要回来。”
  “自然,”小川点头,“光阴如箭,她也长大了。”
  天幕上悬着一弯月牙儿,门檐下的灯盏散发出暖光。
  沈妙意见小川好没有要走的意思,似乎是有话要说,攥着册子的手紧了紧。
  “青梳,”小川往沈妙意近了一步,看得出是深吸了一口气,“若是两国真的开战,你别走行不行?我……”
  他嘴里磕绊一下,完全没有往日的能言快语:“我会保护你和穆崈,你们什么都不用怕!”
  沈妙意呼吸一滞,小川的话让她懵了一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我先回去了,下次回来,把香囊给我。”
  小川走进夜色里,沈妙意回了神,便往大门处走。
  “妙意!”
  沈妙意回身,见了殷铮从一处墙下走出。
  “那人是谁?”
 
 
第56章 
  殷铮无声无息的出现, 唬了沈妙意一跳。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给你赔了衣衫,谢礼也送上了。”
  “刚才那人是谁?”殷铮听不进别的话,就想听沈妙意说出刚才的男人是谁?
  天知道, 他刚才在暗处是怎么忍下来的。可是心里明白,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出现,怕沈妙意厌烦, 也怕被人识破身份,他无法留在此地。
  沈妙意并不想解释, 根本没有必要:“殷侯爷若还要再纠缠,我可要报衙官了。”
  “你不会。”殷铮开口,胸口憋的厉害。
  刚才在暗处全都看见了,也听见了。沈妙意对着他一副冷冰冰的, 对那人却是客气又温婉,还说给人做香囊?对, 听他们说的, 好像她一直在给那人做香囊。
  殷铮摸摸腰间,那里悬挂着的香囊, 他当成宝贝一样珍惜,来见她才带上的。
  沈妙意被人挡住去路, 后退了一步,抬起脸与殷铮对视:“我不会?你错了, 我会!还有,我家里养的狗,可不比侯府里的差!”
  “妙意,”殷铮气的想笑,“你都想放狗来咬我?”
  他也不逼上去,就站在原处:“别报官, 他们会查出你的身份。我以前是不是见过那个男人?”
  沈妙意面上不变,心里一紧,当初小川是易了容的,殷铮应当没办法分辨出的。
  “不关你的事!”
  “东番国师府的?”殷铮又问。
  “你……”沈妙意不愿再纠缠,干脆心平气和道,“让开,我要回去!”
  殷铮站着不想动,这件事不弄明白他怕是不会安宁:“就说几句话,你听我的,那人不是好东西,你别信他的话!”
  “他不是好东西,你是?”沈妙意简直想笑,殷铮这个最坏的人居然还评价别人坏?他哪里来的自信?
  “好好,我也不是好东西,”殷铮点头承认,脸不红心不跳,“所以我了解坏人,你别被外表迷惑,人心黑着呢!”
  心里,殷铮无法平静。他听得清楚,那男人分明就是想抢他的妙意,还送什么破册子;东珠?世上最大的东珠在他殷铮手里,要多少没有?
  “妙意,别气了,”他放缓语气,试探道,“你想要香料方子和东珠吗?”
  沈妙意瞥了眼自己的手,抬头狠狠瞪上殷铮:“喜欢,但是要看是谁给的!”
  说完,她走到殷铮身边,身子一侧,就从他的身边滑了过去。
  殷铮逼着自己的手没有去抓上沈妙意,尽管他那样想,疯狂想。可他也明白,一旦动了手,只会更糟。
  幸好老天待他不薄,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一次他真的会好好珍惜。
  “妙意,把这个给穆崈吧!”殷铮转身,对着走出两步的沈妙意,伸出自己的手。
  沈妙意不停,后面殷铮两步追上,手执着的伸着。
  “只是个平安符而已,他今天在海里受了惊吓,晚上放在枕头下,会让他安稳入睡。是我去庙里求来的。”
  沈妙意低头,看着那细长手掌中,一枚叠成三角形的符纸。
  再抬头,她对上殷铮的双眸,生了几分戒备:“你想做什么?崈儿和你没关系,你别想带走他……”
  现在的一幕,让沈妙意想起了当初小川被人从吴阿婶身边带走的事儿,整整十几年母子分离,可怜那女人从如花年纪熬到鬓间生白霜,一直守在那处街口。
  “我不做什么?”殷铮皱了眉,从两人重逢起,沈妙意就在堤防他,即便他把带来的人全部遣走,“你放心,他是你的孩子,当然要跟着你。”
  他从来没有这样耐心的解释过,尽管沈妙意根本听不进去,可他还是一字字的说着。
  “你连人家的东珠都收了,我的一枚平安符而已,是给孩子的。”殷铮想了想,干脆学着刚才那人的样子,拉起沈妙意的手臂,将平安符塞进她手里。
  做完这些,殷铮退后两步,与沈妙意隔开,那短短的一接触,他几乎已经控制不住想要抓住她。
  “我回去了。”殷铮道了声,看着沈妙意手里那枚平安符,好像松了一口气。
  说完,他转身离开,没再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沈妙意摊开掌心,看着那枚平安符,再看看殷铮,已经走去黑暗中。所以,他大晚上来这儿,只是为了送这个?他那样心硬的人,也会想到这些吗?
  吱呀,门开了。
  秦嫂从里面出来,正见着沈妙意望着空荡荡的大街出神:“娘子,怎么了?”
  “哦,”沈妙意回神,转过身来笑了笑,“没事儿,送送暮先生。”
  秦嫂忙从沈妙意手里接过所有东西,看了两眼便笑了:“暮先生就是有心,每次都会送东西。这还有一枚符,给小公子的吧?”
  沈妙意把符拿到自己手里,捏在掌心里:“进去吧,崈儿睡了?”
  “睡了,”秦嫂在沈妙意身后,关上院门下了栓,“怎么没叫暮先生进来坐坐?”
  “太晚了。”
  秦嫂嗯了声,跟去人身后,也就瞧见了沈妙意的身段。窄肩细腰若杨柳,每走一步跟芙蕖轻摇一般,腰身是顶顶的好,虽然样貌有损,但是谁都看得出暮先生对沈妙意的心思。
  只不过这样的话,秦嫂劝过多次,沈妙意从来答应过。世上男子多凉薄,小川这样的实在太少,秦嫂总觉得错过了可惜。
  回到房里,沈妙意把小川给的册子放在书架上,那方小盒子就摆在了穆崈的枕边。
  回头来,她看见了桌角上捏的皱巴巴平安符,眼神闪烁几下。
  床上,穆崈又蹬了被子,露出胖乎乎的小腿儿,白白的圆润脚指头动了两下,吧嗒着嘴儿呓语一声。
  沈妙意帮着拉好被子,终将那枚平安符塞去了穆崈的枕头下。
  。
  翌日,天气阴沉。
  沈妙意早早的到了作坊,接下来是雨季,对于香料和药草来说要格外的重视才行。
  已经晒好的都装了箱子,袋子,院里的伙计正在往马车上装;剩下的没晒好的,就先晾着,避免发霉。
  这样的天晒干花很困难,往往摘回的鲜花因为阴潮天,会烂掉过半。可也是这样的天,东番林子里的一种花会开,奇香无比,花朵硕大,因为价钱好,当地人都会不顾闷热进山采摘。
  “这一车出去,剩下的就是两日后。”冯叔拿着账本对着数目,山羊胡子抖了抖。
  沈妙意站在紫檀树下,这个位置可以看见院墙外的那间学堂:“冯叔,先生那边可找好了?”
  冯叔合了账本:“刚想跟娘子说,昨晚去问过了,他答应过来。”
  “真的?”沈妙意眼睛一亮,“是哪位先生?”
  “说是读过书的,字我也瞧过了,规整端正,就是……”冯叔顿了顿,“没中过秀才,还有点儿贪杯。娘子你看,这要不要请?”
  沈妙意听了个大概情况,点下头:“左右是教孩子们认字,若要学深的,以后再找机会。至于贪杯,就与他讲清楚,在学堂里不准吃酒。”
  “成,”冯叔应下,“娘子定下了,那我就去跑一趟,告与罗先生。那叫他何时过来?”
  沈妙意想了想:“明日就行,左右东西都全了,叫孩子们坐进去就成。”
  想到明日,那屋子里就会有孩子们的读书声,的确是一件不错的事。
  桃谷从屋里跑出来,一身紫色衣裙,发髻是东番这边的样式,很简单的挽着。
  三年了,长成了秀丽的大姑娘,眉眼好看。她手里牵着穆崈,也到了树下。
  “青梳姐姐,我娘让你晚上去家里用膳,带上穆崈一道,说要做甜粥。”桃谷笑着,眼里闪过狡黠,“真是,想喝碗甜粥,还得跟着姐姐你沾光。”
  沈妙意摸摸穆崈的脑袋:“哪里话?说的整日里像是饿着你了?”
  吴阿婶认了桃谷做女儿,所以小川不在身边,也有人同她作伴。
  沈妙意觉得吴阿婶其实算幸运,尽管受了十年的苦,可是她的孩子没有忘记她,千辛万苦的回去东陵接她。
  桃谷坐上竹凳,双手往膝上一搭:“我的意思是,姐姐你不如每日都去我家用膳,我娘才会上心做好吃的,再不然……”
  少女扬起的脸庞明媚,笑着眯了眼睛:“再不然,姐姐干脆做我的嫂嫂吧?”
  沈妙意嗔怪的瞪了一眼,收回脸上笑意:“别瞎说,你想教坏崈儿?”
  “没没……”桃谷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我错了!”
  穆崈年纪小,听不懂沈妙意和桃谷的对话,倒是对着树上的鸣蝉目不转睛。
  “行,你回去同阿婶说说,别太忙活,我带崈儿收拾收拾就过去。”沈妙意答应下来,因为穆崈的确爱喝吴阿婶的甜粥。
  。
  迎来一年中雨水最勤的时候,天空往往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放晴。
  潮湿气从地上泛出来,有些墙角涨了些霉斑。
  今日便是那罗先生过来教书的日子,作坊里的六七个孩子早早等在学堂里,身子端正的坐在桌前,有大有小,有男孩也有女孩。
  为了今日,看得出他们的母亲特意为孩子们收拾了一番,有几个嫂子撑伞站在作坊院子里朝这边张望着。
  沈妙意等在学堂里,眼看着平日里这群闹腾不行的娃儿,现在都安静的坐着,一张张小脸儿绷着。
  “还没来吗?”桃谷站去门边张望。
  沈妙意看了眼檐下落雨,道了声:“可能是雨天,路上不好走。”
  桃谷点头,再回头看去外面茫茫雨帘,一柄黄色油纸伞撑着,正往这边而来。雨太大,迷糊了那人的身形,但是看得出是着了一件长衫。
  平常劳作的人是不会这样穿着,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是那先生来了。
  “来了来了!”桃谷跑进屋里,对着一群小娃儿做了个鬼脸,“终于有人来管你们这群小鬼了!”
  几个孩子脑袋齐刷刷的看去门外,正看着那先生站在雨里,抬头看着学堂的门匾。
  “金玉斋?”
  起身刚想迎出去的沈妙意闻听声音,顿住脚步。
  倒是桃谷脚步快站去门边,笑着道:“是啊先生,我青梳姐姐起的名,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看到那先生收了伞,遮挡的面容露了出来,桃谷唇角抿了抿,脸颊一红。
  “挺好!”来人是殷铮,顺手把伞放在门边,抬步就迈进学堂。
  “雨天路滑,来得晚了些,望娘子见谅。”他拱手弯腰作礼,对着微微愣怔的沈妙意。
  “你……来做什么?”沈妙意难掩意外。
  再看殷铮,身上一条青色儒袍,头上扎了一方头巾,将墨发尽数束起。他原本长得极为出色,现在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恰似一个儒雅书生。
  “哦,是这样的,罗先生昨天晚上坏了肚子,今早上起不来床,郎中说他要休息,他便托我过来代教几日。”
  “坏肚子?”沈妙意狐疑的看着殷铮,那罗先生再怎么生病,也不可能托他过来。
  殷铮也不急,扫了眼在场的几个小豆丁,笑了笑:“娘子可是怀疑在下的才学?我可以自证。虽然我没考过什么功名,但是在下的老师绝对都是当世大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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