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谭嘉月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这两人她都认识,一个是负责厨房采买的孙婆子,圆圆胖胖的一个人,看着富态十足,整张脸圆润憨态,但一双被肉挤成缝的小双里却带着颤光,一个是在厨房做菜的吴二娘,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是精巧点心最得谭嘉月喜欢,人虽瘦小,却十分的精明能干。
她方罢言,那吴二娘正要开口,孙婆子却抢先哭嚎道:“三姑娘,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这贼婆子假造证据诬陷老婆子我,老婆子冤枉啊!”
“到底发生了何事?”谭嘉月又问。
孙婆子见吴二娘要开口,正想再嚎,却被谭嘉月冷冷一眼看了过来,当即吓得收了声。
女子俏丽模样,看着温婉可人,但这一眼看来,却唬人的很,与她清甜的外貌完全不同。这四年来谭嘉月学着管家,他们谭府人口不多,虽不复杂,但一家子家大业大,奴仆也有几十人,她初初管罚奴仆时,完全震不住场,哪怕是大声呵斥,也没什么人听,还平白跌了自己的份。
后来某日她心中想念晏晗,想起他训人时那冷冷看人的神态,不禁心中意动,果然下次学着他的样子那样看人,真的将人给唬住了,谭嘉月当时心里还气着他,但也还是忍不住心里夸了他两句。
她将晏晗训人时的神态全学了来,学得十成十的像,太子的气势自然吓人的很,她虽然弱了点,但吓唬吓唬家里的这些奴仆还是管用的。
吴二娘反应过来,忙道:“回姑娘,孙婆子负责厨房的采买,奴婢在厨中做菜,自从奴婢来了厨房,发现每月厨中的用度总是缺了,奴婢一开始还以为是我们做饭菜的时候用量过了,但是奴婢每日心中都有记录,从未用过过,而且厨房采买都有定量,奴婢后来一对,发现实际用的与采买中道的差了许多。”
“奴婢观察了许久,才发现是这孙婆子暗中吃回扣,偷买漏买了许多,奴婢今日撞见她鬼鬼祟祟的,便跟着她,发现她暗中去钱庄存了二百两银子,那存钱的凭证被奴婢抢了来,姑娘,您看。”
吴二娘从深深的衣襟内掏出了被卷成一团的凭证,她小心翼翼摊开,恭谨地递给了谭嘉月。
谭嘉月拿来定睛一看,发现这正是钱庄存钱的凭证,上面赫赫然写着‘二百两银’四个大字,存据上的存款人姓名为‘李德’。
二百两银可不少,抵得上整个谭府一月的吃穿用度,她双眼一眯,眸子轻飘飘往孙婆子身上看去,“李德是谁?”
“回姑娘,李德是孙婆子那在外头做门房的小儿子。”吴二娘抢先道。
“二百两银,可真不少啊。”她冷冷道:“一个婆子一月的银钱不过五两,你哪里来得二百两银存?”
她后面声音忽得拔高,孙婆子当即肥胖的身子一抖,她慌慌忙向她跪了下来,肥硕的身子像座小山塌下,孙婆子求饶道:“姑娘!老奴错了!老奴错了!全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上月在外头欠下赌债,奴婢这才起了歪念啊!”
她哭嚎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奴婢知错了!看在奴婢在府里做事这么多年的份上,还请姑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啊!”
谭嘉月冷笑,“偷盗主人家财产,凭你吃的那些回扣,二百两银起码是要半年才攒的下,你却说你儿子上月才欠的赌债,可见你并非诚心认错,我自然也不需给你什么情面了。”
“照茵,去唤管家来,让他报官处置。”
“是。”
她们这边吵吵闹闹,自然已经来了人,管家就在外头,一听她唤,当即命人将那孙婆子钳住,孙婆子想不到竟然来得这么快,突然挣扎起来,扬起手成抓向吴二娘扑去,吴二娘躲闪不及,被她挠花了脸,脸上挠出几条血印子,照茵在一旁怒斥道:“还不将这恶仆抓下去!让她伤了姑娘,我要你们好看!”
闹闹哄哄许久,众人终于制住了孙婆子,将她抬了下去。
谭嘉月与卢攸宁惊魂稍定,见那吴二娘想要退下,谭嘉月突然唤道:“站住!”
“吴娘子倒是打的好算盘。”
吴二娘脊背一僵,扑通跪下。
“你只怕是注意孙婆子已久,说什么偶然撞见,不过是早就算好她一直跟着她罢了,孙婆子在谭府做事已久,你怕我为了面子情放她一马,见我今日待客,便直接闹到客前来,为的就是让我狠狠整治她,而你揭举有功,孙婆子的职位就只等着落在你手上了,是吗?”
“奴婢惶恐,姑娘,不是这样的!”吴二娘慌忙反驳。
谭嘉月神色不变,双眸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她,只看得她勾下了头再不敢言,她才道:“回去好好做你的厨娘,你今日揭举有功,我待与阿娘说说,自然有你赏的。”
吴二娘抖着身子道:“是。”
“退下吧。”
她连忙退了下去。
“让你看笑话了。”谭嘉月叹了一声,有些发累。
卢攸宁倒是眼含震惊,她忙给谭嘉月倒了一杯茶,双手举着递与她,见她接过喝了,她这才呵呵笑道:“不愧是要当太子妃的人,这魄力,攸宁自愧弗如。”
“说什么呢!”谭嘉月瞪了她一眼。
卢攸宁又道:“不过你方才的气势,看着挺像咱们太子殿下的。”
谭嘉月抿起了唇,她垂下眼帘,掩不住眸中的黯然。
卢攸宁见状,与她安慰道:“呦呦,你放心吧,殿下会很快回来的,他跟你还有婚约呢!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不管?”
“他才不管!”谭嘉月咬唇,眼中不觉又噙了泪,狠狠揪着手中的帕子,气道:“他说走就走!管他回不回来!别回来了!”
卢攸宁忽得伸手捧起了她的脸,盯着她认真道:“咱们呦呦这么好,他要是还不回来,到时候我还有郑培风,一起帮你打狠狠他一顿!”
谭嘉月瞬时被她逗笑了,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又哭又笑道:“不许打。”
“呦呦。”她仍是唤她,“我这两日听我爹爹的口风,虽不确定,但好像太子殿下真的要回来了。”
谭嘉月眸光瞬时滞住,点漆美眸中泛上点点星光,她怔怔道:“他,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肥来啦~~
有人看嘛,哭唧唧.jpg
第75章 回京了
太子要回朝了?
不用谭嘉月纠结多久, 当日谭济元便给她带了消息, 太子晏晗已经在返京途中,不日便将到京城了, 他还顺口说了个消息,远在西南封地的霖王也要来京,是来参加万寿节, 为同德帝的贺寿的。
谭嘉月只听进了他前面说的晏晗不日将到京的消息,一整个晚上整个人都是处于怔愣的状态。
他起初离去第一二年, 她每日都在想, 想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想他去北疆做什么,想他一个人会不会遭遇危险。
想到最后,她想,便是去了北疆一时间不回来,也该给她来封信才是, 便是当初谭兼之参军六七年, 年年也会递信来, 可他却什么消息也没有, 既没有给她的信,朝中也没有他的半点消息。
群臣曾进言让同德帝派人找找,但他什么反应也没有,皇帝自己的儿子,他不急,臣子们急也没有用, 反正一朝太子,若是真出了事,同德帝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淡定,因而劝了几轮,也没人再管了。
毕竟自皇后病逝后,父子俩成了一个脾性,现在少了一个,他们这些臣子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但她不死心,哭着寻爹爹与大哥探听他的消息,可是什么也没有!整整两年的时间,无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她午夜梦回时曾做噩梦,梦见他一个人去北疆的路上遇上了劫匪,遭人杀害不知道被丢在了哪个山沟沟里,所以才没有消息,当即就被吓得醒来,搂着钟氏伤心的哭了一宿,哪怕钟氏说这只是个梦,她也伤心的不能自已,第二日钟氏就把她看的那些个侠义话本子全丢了,道少看些乱七八糟的,省得整日里胡思乱想。
即便如此,那段时日她也还是消沉了许久,原是不知,她那会儿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话本子上所说着相思之苦。
但就在他离去两年后的某一天,突然有消息传到京城,在北疆的军营里,一个勇猛无双,斩杀不少敌人首级,立下不少战功,短短不到两年便升至把总的军士居然就是当朝太子!这还是郑定将军巡视军营时,听闻这名军士的赫赫名声念头一起召见他时才发现的。
同德帝听了消息,什么也没说,只去了旨意,让太子留在郑定将军身边学习,至于学习什么,恐怕只有这父子俩才清楚。
不久以后,谭府便来了人,捧着一个锦盒,直道这是太子命人送来给她的。
锦盒里不过一张小纸条,写着:偶于北疆拾得一枚青石,憨态似龟,赠于呦呦。旁边摆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青玉石,囫囵一团哪里看得出像不像龟。
这语气,这赠的礼,与他当初在宫里时时不时会给她送小礼一样,然而谭嘉月看着看着,当即心中怒火涌上,直烧全身,气得她直接将锦盒掼到了地上。
要就两年没有消息!要就突然赠来礼,用这种与寻常无几的语气!他当他只是随意出城游玩了两日,给她寻来的礼吗?
她念了他两年的苦!终于递来的消息,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礼吗?什么交代也没有!他怎么能这么坏!
谭嘉月从一开始的他突然离开时的生气,到后来的相思苦楚,再到现在的惊讶,气恼,进而生出了莫大的委屈与怨愤,她对着那送东西来的人怒道:“我稀罕他的这个破礼!他既然两年没有音信,现在又来送什么礼?!我不要!”
说着说着,泪水便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他既然如此待她,她也不要理他!
这两年时不时有人从北疆来,或是小礼,或有信件,但她收到后就是让照茵丢到一边,从来不看,而来人也是空手而回,既没有回话,也没有回信。
两人四年内,竟未曾沟通过一句。
现在真的听到他要回来了,谭嘉月之前与卢攸宁说笑的心情完全没了。
回来!随他回来!爱回来不回来!关她什么事!
她选择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一点也不想听到关于晏晗的任何消息。
但这日她还是被卢攸宁强拉了出门,只道是陪她去茶楼喝茶,却带着她到了朱雀大街旁最大的酒楼,进酒楼时她便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待进入包厢时,她终于明白过来。
从这间包厢的窗户往外看,尽将朱雀大街的景色收于眼底,朱雀大街上围着许多百姓,人群沸涌,情绪高涨,已有金吾卫在街中维持秩序,已这分明就是当年她与谭明之看郑大将军回京的那间包厢,这情景也与当年郑大将军回京时的一模一样。
谭嘉月反应过来,转身便要走,卢攸宁连忙拦住她道:“呦呦,呦呦!今日殿下进京,待会儿就到了,你真的不看吗?”
“不看!”她咬牙道。
卢攸宁拉着她的胳膊,见她这口不对心的模样,叹道:“殿下这四年也不知有多大变化,战场最是熬人的,呦呦,你当真不看?”
谭嘉月攥紧拳不语。
卢攸宁见状,瞬时亮起了双眼,将她拉至了窗前坐下,与她兴冲冲道:“今日其实太子殿下与霖王撞在了同一时回京,所以要更为热闹些,但你放心,殿下的风头是他人绝对抢不去的!”
这次只有大臣去迎,同德帝并未露面,但这也并未让百姓们的热情退减,更是因为晏晗而热情高涨,毕竟无论前朝还是现在,都从没听闻过有太子远去边疆的,而且不仅隐姓埋名当了两年普通士兵,后面更是成了将军,勇冠三军,带领着北疆的士兵击退瓦剌,将大俞皇族的名望打入了北疆百姓与兵士心中。
原来他们臣服的皇族并非软弱无用,只会纸醉金迷,而在北疆只识郑家的兵士也再次对皇家臣服。
卢攸宁叽叽喳喳不停,谭嘉月只盯着远处的明德门,双眼眨也不眨,心中滋味愁肠百结。
不多时,明德门那处便热闹起来了,是守候的臣子迎来了到京的太子与霖王,三方人马汇聚,一起进了城门。
“呦呦,来了来了!”
谭嘉月的心突然控制不住的扑通扑通快去跳动起来,随着如声浪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心仿佛越跳越高,跳到喉咙处,仿佛下一瞬就要跳出来了,她紧紧攥住了衣袖。
远方的队伍还是小小点点,但她还是知道,领头骑在枣红大马上的那个,就是晏晗。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她渐渐看清了他的穿着,他的容貌。
男人穿着一身玄色铠甲,腰间挂着一柄长剑,骑在马上的身形依旧挺直。
他并没有带头盔,谭嘉月一眼就看清了他模样。
他黑了许久,瘦了许多,整个人彻底褪去了青涩,少年从此成长为了一个男人。他的面容更加坚毅俊朗,也变得冷峻严肃,他的双眼锐利逼人,幽深的眸子好似深潭,里面仿佛带着勾子,能够毫不留情的将人勾入深潭,溺毙其中。
他身上带着战场的洗礼,带着战场中染上的噬血杀意,任谁一看都会觉得这是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而他倨傲的眉眼间又带着睥睨天下的威严,将者噬杀与皇族威压,他是天生的王者。
仿佛是心有灵犀,他一偏头,目光便准确无误的锁住了她。
“呦呦。”他薄唇微动,做出口型。
但她注意力全在他的双眼里,他的目光就这样紧紧锁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暗暗涌动着波涛,与四年前看人的目光完全不同,他看着自己,眸光锐利,像狼一般,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野狼盯上的丛林猎物,他紧紧盯着她,是势在必得,是噬血食肉。
但无论她心中想的再多,她的脑子里,她的眼里,只有他的身影,没有怨愤,没有委屈,没有惧怕,只有他这个人,她的太子哥哥。
直到队伍走过酒楼,他再不能回头,这才收回了目光。
谭嘉月终于回过了神,晏晗的背影渐渐从视野中消失。
她懊恼的锤着桌骂道:“没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追妻火葬场(:3_ヽ)_
第76章 不想见
一行人直到行入宫城后, 热闹欢聚的百姓这才渐渐散去。
宫内不得骑马, 晏晗,霖王与迎接的臣子便下马步行, 往文德殿走去。
霖王是先帝的长子,比同德帝要大上十岁,他长的与同德帝有六分相似, 但与同德帝不同的是,或许是因为常年待在西南之地, 霖王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巫匪之气, 阴沉沉, 冷冰冰,让人靠近便觉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