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徐令紧攥的手松了一松。
戚瑶:……
问得好。
不多时,徐令睁开眼:“我可以带你回房,但,我不会碰你。”
扶柳眼睛一亮,跪直身子:“公子救命之恩永世难忘。”
她顿了一下:“奴家身上带着缚仙索,公子若实在嫌弃奴家的话,奴家可以把自己捆上,保证不会打扰公子的清净。”
徐令叹了口气:“先进屋吧。”
事情发展到这里,戚瑶却竟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老不正经还是那个风流浪荡的老不正经,若他今晚执意拒绝扶柳,戚瑶反倒要怀疑这老不正经的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不过她能看出,徐令处处提防着扶柳,兴许是因为她砸了他的手串,她居心不良。
再次如徐令所料,房门一关,扶柳就换了一副面孔。
她将手里的缚仙索一丢,张手从背后抱住了徐令。
徐令十指弓起,戚瑶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抗拒。
这种抗拒是出自本能的,是装不出来的。
就是从此时此刻起,戚瑶的识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个念头的荒谬程度足以与“徐令其实根本不会抽烟”相比肩。
戚瑶深吸两口气,先行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她发现:
如果徐令只是单纯地不想与扶柳行苟且之事,他大可直接拒绝她,这样的机会有两次,即使第一次他大发善心,以身犯险救她一命,可到了第二次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伙人沆瀣一气,他本该规避的。
可是他没有。
这或许是因为,他有另外的顾虑。
比如,他需要维持他风流倜傥老不正经的形象。
真风流无需刻意维持,怕就怕,这风流是假。
风流是假。
这四个字,戚瑶每念一遍,都是一身的颤栗。
她心说“老不正经”你不至于的吧。
就在戚瑶分神之时,那传闻中的“老不正经”已经被一介弱女子堵到了墙角。
徐令像根棍子一样笔直地贴在那里,两手都背到了身后。
若是放在平时,像扶柳这样的小妖小怪根本近不了他身,可现下他四肢酸软,使不上任何力气。
垂花宗的药,劲头好大。
扶柳轻笑一声,笑得媚骨天成。
“徐公子,不要紧张。”
徐令直接合上眼,别过头。
戚瑶心中忐忑:难道……
真被她猜中了?
扶柳用一根手指点在徐令胸前,然后一路下滑到他腰间,勾住他的腰带。
徐令的手重重地抵在墙上,骨节被用力挤压到变形。
扶柳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吹气:“奴家会好好伺候徐公子的,徐公子也会好好怜爱奴家的,对吗?”
徐令难耐地仰着头,呼吸声越来越重。
扶柳敏锐地发现徐令喉结顶上的潮红。她伸出手,轻轻戳了下他的喉结,引得徐令一阵颤抖,险些将一把瘦骨抖得散了架。
扶柳捧着他的脸,仔细观瞧:“徐公子好歹也是仙界一等一的风流,怎么还敏感得像个没□□的蠢书生?”
徐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身体好……”
扶柳又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那就好,奴家还担心您……”
徐令已经不说话了,戚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老不正经的又在嘴硬。
身子是不会撒谎的,他这样敏感到一碰一颤,就已经说明了这件事他不常做。
这个道理,戚瑶这年岁的小孩子都懂得。
扶柳见他不说话也不反抗,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
她伸出手,去解徐令的衣带。
徐令拼尽全力想推开她,可她的手就像泥鳅一样,抓不住,推不开,挡过一处,又滑向另一处。
徐令挣动得厉害了,喘息声就渐渐从他紧咬的唇齿间溢出。
扶柳按住他的唇:“徐公子也想奴家的,对么……”
徐令几近神志不清,有汗滴从他额角滚了下来。
戚瑶意识到情况不妙,便想化出原身帮徐令一把,可谁知老不正经的在这等紧要关头,竟还分出一半气力压制着玉扳指。
他不想让戚瑶现身。
就扶柳粉碎白玉手串一事,再包括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徐令已经知道了,垂花宗要对戚瑶动手。
戚瑶在周饶遇到的血蛊、傀儡符,甚至更早之前,那明显数量不对的煞,大抵都是垂花宗针对戚瑶炮制的。
徐令不知道垂花宗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对付一个小姑娘,但他知道,这一切,都与长生剑有关。
也就是与玉清有关。
徐令的外袍已经滑落到了臂弯处,薄薄一层中衣裹在他的胸膛上,他看起来单薄易碎,像是玉雕。
戚瑶恨得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号角之声。
那是垂花宗的集合令。集合令响,全体弟子都必须赶到高堂之前。
扶柳扫兴地撇撇嘴,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徐令抛了个媚眼:“徐公子,等我。”
随着“砰”的关门声,徐令贴着墙角,软软地滑坐到地面上。
这简直是劫后余生。
他神色木然地盯着墙角,想是被扶柳折腾得不轻。
徐令气力已竭,修为不济,戚瑶轻轻一挣,就挣脱了他的禁制。
她化回原身,想扶徐令起来。
岂料她刚刚站稳,就被徐令吼了一声。
“站远!”
所谓的“吼”,其实也是有气无力的,可他语气极重,这一句,就将戚瑶吓得一抖。
他从未这样对戚瑶说过话。
戚瑶垂下眼,看到徐令泛红的脸和额角绷起的青筋,一连退了三步。
徐令合着眼,两手失控地扒着胸前的衣襟,粉红色的胸膛袒露在空气之中。
戚瑶别扭地将目光转向一边。
徐令喘出几个字:“站,站到对面的墙角里去。”
戚瑶从未如此听话过。
她快速退了过去,皱眉道:“师叔方才不是服用了抑制的药物?”
她看着徐令吃的,怎么他如今反应还是那么大?
徐令紧贴着墙壁:“垂花宗……的蛊术太过强大,那药……嘶……无用……”
戚瑶听着,心头咯噔一声:
抑制的药无用,也就是说徐令一直都受着迷药的折磨,那方才扶柳贴身近打之时,他该是如何挨过的啊……
徐令将戚瑶支到对角后,张手召出清流剑,二话不说,就沿着自己的手腕一剑一剑整齐割下。
血热热地涌了出来,沿着他素白伶仃的手腕淌下,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戚瑶看得心悸:“师叔……”
徐令:“不要过来!”
他立起清流剑,他的血顺着剑锋蜿蜒而下。
戚瑶当真一步都不敢动。
徐令将割破的手垂到一边放血,握住剑柄的手指脱力,清流剑只被他丢开一点点。
他合上眼,歪坐在墙角:“贤侄……”
戚瑶堪堪捕捉到他虚弱的一句,应道:“在。”
徐令蚊子哼哼:“你把地上的缚仙索拿过来。”
他说的,就是方才被扶柳丢在地上的那条。
戚瑶乖乖捡起缚仙索,走回到徐令身边。
徐令脱离墙壁支撑,立起上半身:“绑住我。”
戚瑶拿着缚仙索不知所措。
徐令原想把戚瑶变回玉扳指,可他如今的身体状态实在支撑不了这等法术。
于是,他睁开眼,哑声道:“我这样,对你不好……”
他仰头看着戚瑶,目光几近哀求:“绑住我,求你了。”
第35章 探垂花向死而生 我就在这守着师叔,哪……
戚瑶只得照做。
徐令身上有伤, 她不敢捆得太扎实,只将缚仙索从他的膝弯绕过一圈,抽紧, 又在他的胸膛前捆了几圈,松松地绑住他的手臂。
戚瑶每次俯身过来, 徐令的身体都忍不住想向她凑去,可他克制着本能, 生生咬得下唇溢血。
“好了。”
戚瑶站起身。
徐令喘出一口气:“多谢。你回墙角去吧。”
戚瑶垂眼看着他:“师叔,我同你近一些,你是不是能好受一点?”
她难得主动关心徐令一次, 徐令简直受宠若惊。
可他的理智还在与欲/望激烈斗争。
于是, 他一边点头, 一边说了声:“不……”
他连声线都在颤抖。
戚瑶:“师叔睡一觉吧, 睡一觉就好了。”
她说着, 走到徐令身边,贴着他的肩膀坐下:“我就在这守着师叔,哪里都不去。”
仅是这样礼貌的接触, 就足以让徐令舒服太多。
他的身体因放血而渐渐虚弱下去, 药效渐轻。
他听话地闭上眼,一遍遍默诵经文。
戚瑶转过头,望着漆黑的墙角。
她觉得有些冷, 越想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她忽然发觉,徐令的一切, 都是伪装出来的。
就像此次佯投垂花宗一样,此时此刻,全仙界一定正因为她写给邵棠的那张字条而大为震动,徐令的“叛徒之名”一定早已传遍了四海。
用不了多久, “君子们”就将打着“捉拿叛徒”的旗号杀来垂花宗,在他们的愤怒之下,徐令连根骨头都不会剩。
而他从前的恶名,也都是这样得来的。
在垂花宗这几日,戚瑶与徐令形影不离,她亲眼所见——
表面上的“老烟枪”沾了几根烟丝就差点把肺都咳出来,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风流客”被堵到墙角上下其手。
而这些伪装,明明只要她像如今这样,靠近徐令一点点,就可以全部撕下的。
可是她没有。
世人都没有。
他们只会谩骂徐令,欺辱徐令,动不动就把他绑在白玉柱上,用鞭子抽,然后血淋淋地昭告天下,说他离经叛道、冥顽不灵。
但奇怪的是,徐令却似乎求仁得仁,乐在其中。
这一点,戚瑶还没能想明白。
她低下头,看着身边呼吸渐稳的人。
她一条一条拂去徐令身上的不实骂名,发现,剩下的,只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小漂亮。
“睡吧。”
戚瑶低声说。
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徐令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一件特别值得的事,或者是,一位特别值得的人。
.
徐令靠在戚瑶的肩头上,安安静静地睡了半个时辰,忽然被“砰”地一声巨响吵醒。
他立起颈子,视线由模糊渐渐转为清明。
此时,戚瑶已经走到了门前,将门错开一条小缝。
她仰头望着天空,眸色凝重,各色术法的光在她的侧脸上交错。
戚瑶在余光中看到徐令醒了,便转过头,言简意赅地说了句:“他们来了。”
“君子们”来讨伐“仙界叛徒”了。
他们的动作比戚瑶预想的要快得多。
徐令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来得好来得好,总算可以回家了。”
他总是这样对临头的大难轻描淡写,戚瑶很不满意。
她松开手,房门回弹,术法的光被隔绝在门外,门内倏而暗了下来。
“你怎么样了?”
她闷声问徐令。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徐令边整理衣物便道,“活蹦乱跳,宛若新生。”
徐令又能贫嘴了,就说明他身子已无大碍,这是好事。
可是戚瑶高兴不起来——
真实的徐令只短暂地出现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又躲回到厚厚的伪装壳子里,再也找不见了。
徐令站起身,瞧着戚瑶笑:“马上就能回家了,怎么不开心?”
戚瑶沉沉道:“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徐令却依然喜气洋洋:“他们看不惯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量他们也使不出什么别的花招。他们抓我回去,最多抽上两鞭子,不会死人的。”
戚瑶:“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这么多人来接我们回家,还不好吗?”
徐令拉起戚瑶的手,让她掌心向上,而后,他从腰带里掏出一只小锦囊,神神秘秘地放到戚瑶手中,
“这个,等回去了,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再打开看。”
戚瑶无言,只得垂眼应了句“是”。
徐令推开房门,召了朵彩云到门边,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贤侄,咱们去跟大部队会合。”
戚瑶:……
也就是徐令,才能把兴师动众的通缉,当成浩浩荡荡的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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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悠悠飞起,戚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仙界同垂花宗的交锋。
徐令懒懒地掀起眼皮看戏:“啧,这么多大门大派群殴一个半死不活的垂花宗,竟还磨蹭了这么久,三十三门的老家伙们丢不丢人。”
他打了个响指:“还得是我亲自动手。”
话音未落,一道通天的巨型火柱从寨中而起,那些像鱼鳞一样的吊脚楼全部烧了起来,一个个焦黑的影子倒入大火之中,沦为灰烬。
远在天边负隅顽抗的燕息愣住了,前来讨伐的三十三门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