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长得很讨喜,我就要你一直看着我。”
渡源故意闭上了眼睛,五条见此气急败坏。
“你要是不看着我,我就亲你了。”
渡源没理会他。
“我真的会亲你的!”五条再次道。
渡源充耳不闻。
“所以你现在闭上了眼睛,是默许我可以亲你吧!”五条转而又道。
渡源睁开眼:“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五条的嘴角直往下撇。
“把你的手放开。”渡源道。
“我不放。”
“放开。”
“不放。”
见五条固执,渡源选择自己挣脱开他捧着自己脸的手,忽然,一柄小刀掉落了出来。
那是早前五条亲自造来送给渡源的小刀,刀在制造过程中被无意染上了五条的血,因此它是世间能够真实伤害到渡源的刀。
“你还随身带着我送你的刀,所以你喜欢我。”五条不由分说道。
“你这是什么逻辑?”
“你就是喜欢我。”
“不是。”渡源否定。
“就是。”
“不是。”
“就是。”
“我不跟你争论,放开我。”渡源道。
“我不放,除非你承认你喜欢我,并且回绝与禅院的婚事。”
“……我已经答应禅院要嫁给他了。”
“不是所有答应好的事都需要完成。”他不乐道。
“你已经有那个叫寻子的小姑娘了,别再来打扰我和禅院的生活了。”
“什么寻子不寻子的,我根本不想娶她,而且我与她的婚事已经延后了,不日就要取消。”
渡源看着他,没说话。
五条顿了顿,道:“你不是问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我最大的愿望不是什么百姓安康,而是娶你。”
渡源一抿嘴。
“渡源,我想要娶你,这是我最大的愿望。”五条认真道,然而他不知道这样的话说得未免有些迟。
“你这算什么?”渡源的声音放冷淡了一些。
为了五条那一句百姓安康,渡源付出了许多,几乎将自己的命与未来都搭了进去,然而现在的他却又来了一句想要娶自己。
“你把我当作什么了?”她难得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气。
她忽然的生气让五条一时不解。
“我一直将你看作是——”
“够了。”她冷然打断,“放开我。”
五条默了默,见渡源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后,他软下声:“你别生气,我这就放开你。”
他很快为渡源松绑,重获自由的渡源很快站起身。
“我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嫁给你,除非我死。”
渡源抛下那么一句话后就离开了这个地方,这是五条头一次见到向来平静的渡源那么愠怒。
虽然最后渡源安然回了神社,但她与五条的关系已经到了冰点。
如果谁能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就好了,如果彼此对彼此再信任几分就好了,如果早一点将所有的误会都解开就好了。
五条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浓厚的占有欲,而花晓院寻子也未曾停下做出伤害渡源的事。暗潮涌动下,神明渡源的名声开始向不妙的方向发展,被庇佑了许久,得到了许久安定的人们开始习以为常神明渡源对他们的付出。
人心开始怠懒,又逐渐变得贪婪。
许多的人都说神明渡源让好好的一个五条少爷变得疯魔了,说她插足了五条与花晓院寻子之间的感情,玩弄着禅院家的小少爷,说她浪荡不堪,说她恶鬼心肠,说她行事怀有私心,才不是什么大爱无疆。
曾被无数人高高捧起的神明渡源,又逐渐被许多的人说的一无是处。
事情发酵到一定的程度,终究会有破开伤人之日。
后来,在某一日,五条与禅院皆被派遣去了极远的地方祓除凶恶的咒灵,同一时期,某座城受咒灵侵扰,那些咒灵来势汹汹,若没有足够强大的术师前去,城里的无辜百姓无一不会就此死亡。
神明渡源去了。
她在前往那里时,路过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许多的人都被咒灵残忍吞食,还常有山狸掳人的事件发生。
那天,她撑着一柄红伞,在咒灵肆掠之时缓步在这座城里走着。
她救起了城里所有的人,着人将那把吃人的咒灵放进城里的贵族少爷押送回去,让高层的术师自行决断。
而后,她又去寻了那只会掳人的大山狸。
那只山狸好巧不巧便是她第一次正式与五条见面时救下的山狸。
小猫变成了大山狸,此刻正可怜巴巴地躺在山洞里,两只眼睛都盲了,甚是凄惨。
渡源走近它,将它身上的伤都治疗痊愈。
“渡源大人,您又救了我一次,谢谢,您不仅是人类的神明,也是我们咒灵的神明。”这只山狸如此对渡源说到。
“但我祓除了很多咒灵不是吗?”
“它们伤害了别人,自然要受到惩罚。我觉得,您是大善神。”
“我可不是什么大善神。”
“您救了很多的生命不是吗?”
“但我不是完全毫无私心地救起这些生命。”
“只要您做了好事,就算怀有私心又有什么所谓呢?”
“你倒是通透。”
“这些都是山一教我的。”
“山一?”
“对,山一,一个超级漂亮的姨姨,当然啦,渡源大人您是最好看的,她还给我取了个名,就叫狸狸子。”大山狸极为高兴。
“狸狸子?是个有趣的名字。你唤她为姨姨,就不怕她不高兴?”
“因为她长得就很姨姨嘛。”狸狸子小声嘟囔。
“你掳走了很多姑娘?”渡源问。
“啊……这个呀,因为那些姐姐们的家里人对她们不好嘛,我看不过,就将她们带走了,让她们到新的地方生活了。”
“原来是这样。”
“渡源大人,我这就带您去见见她们。”
“好。”
渡源跟随那只名叫狸狸子的大山狸去见了那些姑娘,她们真的生活得很好,存在一些想念家人的姑娘,见渡源是为她们的家人来寻她们后,有部分女孩选择回家看看。
那一次,是渡源与山一的第一次见面。
山一是个洒脱而又聪慧过人的女人,在那些姑娘里虽不是来得最早的,但是她是她们当中的领头人,虽年岁不大但瞧着的确像那狸狸子所说的,很像某家的姨姨。
山一曾悄悄跑回家远远看望过自己的父母与自己的妹妹,见她们安康无虞,她便选择悄悄离开了。
她向往着自由,一个不被当下规矩束缚着的自由,于是她作出了与自己妹妹不同的选择,她不想要结婚生子,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就这样一个人过完这一辈子,在这个时代她选择的道路注定是孤独的。她不是因为等待谁,也不是因为万念俱灰,只是想要这样做罢了。她很喜欢小孩,但是她没有结婚生子的念头,这倒也不冲突,也是她的选择。
山一便是那么一个人,她在瞧见渡源的第一眼时便生出了喜爱之情,那时她还不知道渡源神明的身份,半欢喜半玩笑地对渡源说——要不我当你的母亲吧?
狸狸子当即吓得嘴里的鸡腿都掉在了地上。
“好。”
渡源应声,竟也没有任何的恼怒。
狸狸子刚捡起的鸡腿又掉在了地上。
神明认了一个母亲,这位母亲是个年轻的人类女孩,这说出去谁会不惊讶呢?
那天,连日的奔波以及一路祓除了无数的咒灵,渡源早已疲惫不堪,谁也没有看出来,除了山一。夜里,山一为渡源编了一首歌来助她安睡,那首歌悠扬而带着浅淡的冷意。
“这首歌有名字吗?”
“它现在有了。”
“叫什么?”
“《渡源安睡曲》。”
“这个名字好普通。”
山一瘪嘴:“不普通,里面可是有‘渡源’这两个字呢!”
“好吧,是个很可爱的名字。”
“我也觉得。”山一如此道。
久违的轻松再次回到渡源的身上,她阖眼安睡,山一为她轻拢了拢被褥,而后才走出门将门合上离开回了自己的屋里。
谁也不会知道渡源神明有了一个母亲,而这个母亲名叫山一,不过这件事只用她们自己知道就好,也不需要有什么外人知道。
短暂的休息后,神明渡源再次踏上了远去的路程,她需要去救那座城里的百姓。离开之前,她同山一认真道了别。
“我在这里等你回家,小渡源。”山一如此对她说到。
小渡源,第一次有人那么称呼她。
神明渡源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母亲,有了自己的家。
“狸狸子也在这里等渡源大人回来!”胖乎乎的大山狸凑上来说到。
“好。”她嘴角浅浅的扬起,转身离去。
她没有说再见,因为她觉得自己总会与她们有再见之时,等她解决完那座城里的灾厄之后她就回来见她们。
那座城就是一个陷阱,一个只等着渡源到来的陷阱。
城里的百姓早被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给抛弃了,贪婪的人心想要让渡源神明臣服于他们的脚下。
这里是一座空城,一座充满着无数咒灵以及无数人类尸体的空城。
神明渡源被算计了,早在五条与禅院被派到很远的地方之时,控制甚至处决神明渡源的计划早已开始了。
渡源一路行至那座城,早已在路途中就已耗尽大量的精力解决途中凶恶的咒灵,而那座城里有难以计数的咒灵一波接一波攻向她,没有任何的停歇,随着她祓除的咒灵的数量增多,再次涌上来的咒灵的数量也随之增多,像是车轮战一般,只待渡源精疲力尽。
人们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来应对她,她过往曾相信着的,而今背叛了她。
渡源是神明,倒也不会那么轻易死去,让许多的人不由咋舌的是,那些不可计数的凶恶咒灵无一不被她祓除干净,而那些被同类抛弃的无辜百姓又被她逐渐救回。
神之强大,神之慈爱,皆在那刻凸显。
守在暗处的术师里不知是谁突兀地大声说着——“恶神渡源,我等奉五条之命前来讨伐你!”
渡源一顿。
有人帮腔:“归顺于我们,今后听从我们的命令,否则你即有一死!”
无数的术师涌了出来,带着咒灵将渡源团团包围。
“奉五条之命?”
渡源淡漠地看着他们,有不少人生出怯意,即使极为垂涎她的血肉的咒灵一时也不敢上前。
“对!”有人硬着头皮搭腔,“你若不选择归顺,五条会杀了你!”
“五条会杀了你!”
“五条会杀了你!”
“五条会杀了你!”
人言如利刃刺进渡源的心脏。
“恶神渡源,劝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什么叫好自为之?”渡源声音不大,但带着极寒的冷意,“你们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没人反驳她这句话。
“恶神渡源,休要在这里动摇人心!”有人大声嚷嚷,渡源淡然看去,那人气势弱了下去,转念又想如今渡源的状态已然不佳,他又为何惧之,于是他又放大声音,“看来你是不想要选择归顺了,大家,是时候处决恶神渡源了!”
“恶神渡源的死亡将是五条少爷送给花晓院小姐的新婚礼物!”有人又如此嚷嚷着。
渡源的神情冷了下去。
“处决恶神以证道!”这句话似口号一般被人大声喊了出来。
“处决恶神以证道!”
“处决恶神以证道!”
血液顺着渡源垂下的手臂流下,自她的指尖滴落在地,一滴一滴摔在地上像绽放的彼岸花似的正迎接着渡源生命的终结。
渡源淡然站在人群中央看着这乌泱泱的一群人。
透过憧憧人影,她瞧见了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
天边下起了细雨,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还是神像的那刻——她倒在泥浆里孤独地等待消灭,那道白色身影就是在那一刻出现的,而今他又再次出现了。
渡源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的愿望,庇佑众生,我帮你完成,还你扶起神像之情。”
难过的情绪迅速弥漫渡源的全身,她的心脏隐隐作痛。
“我不欠你了。”
她最后如此道,嘴角扬起极浅的笑容。
这是一抹惨笑,与她在春日祭上听见五条对她说“春樱很适合您尤其是那素淡的白樱”时第一次的展颜一笑尤为不同,充满了难过与失望。
那道白影想要冲向她,然而贪婪的人与咒灵海浪般扑向了她。
“渡源——!”
似乎有谁正撕心裂肺地大声唤了她的名字。
她着眼瞧去,是被人拦着的禅院,他浑身都是伤,衣襟算不上干净,一看就是日夜兼程赶到这里来的。
他好像在难过,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渡源想要为他抚平眉间,然而她没有任何动作。
浅光将禅院周身笼罩,在他错愕的表情下他身上的伤尽数痊愈。
禅院看着她,不可置信而又欲言又止,只张着嘴不知要说什么。
渡源最后对他说了一次话,依她做出的口型,那是——“抱歉,下辈子,我再来找你。”
她束了他的咒力,不让他使用任何的术式。
禅院挣扎着,不住唤着她的名字,只见神明渡源被人潮掩盖,原本湛蓝的天空灰蒙蒙的,染上了鲜红,最后属于神明渡源的黑暗降临,一切陷入死寂。
那抹白色的身影也很快消失不见。
五条在一瞬间回过神来,大喘着气一下子黑着一张脸将眼前的咒灵祓除得一干二净。
他盛怒,周身的气压低极了,一语不发地直往刚刚神思所见之处赶去,无人敢去阻拦此刻的他。
被束了咒力的禅院挣扎着仍旧想要靠近渡源,他不想要那些肮脏的人去触碰渡源,然而他被阻拦他的人敲晕,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