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关系户——猫腿子
时间:2022-04-13 07:33:20

  正此时,小玉提着裙子快步跑到门僮身边,掩着嘴朝他耳语数句。门僮听罢立刻将大门打开,说:“老爷请二位姑娘进去。”
  岳珈怔怔,门僮还未去传报,金老先生怎么就知道了?她旁边的宋漪面上顿时一热,倘若这金府背后的确是颂王爷,那便意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被他察觉。
  岳珈扶宋漪入府内,宋漪单脚跳着走,心中惴惴不安。她自以为足够高明,却忘了颂王的本事比自己大得多。若是因此惹了颂王不快,她怕是再难指望什么了。
  “金老先生仍在读书吗?”岳珈问小玉。她来金府十次有九次金老爷都醉心于遨游书海。
  “没,老爷请姑娘去小厅听曲。”小玉闪身过去搀住宋漪的胳膊,“这位姑娘就由我来照顾吧。”
  “有劳你了。”岳珈松开手,向宋漪说了句“保重”便往小厅去了。她一走,小玉的脸色立刻变了。
  宋漪深深吸气,这般明显的调虎离山她岂会看不出来。
  “老爷托我给送二姑娘带句话。”小玉沉声说话,老成中透着阴厉,与方才判若两人,“姑娘是个聪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理当自有分寸才是。”
 
 
第36章 要事
  “六月荷花香满湖,  红衣绿扇映清波”,六月正是赏荷佳期,长安香积寺的莲池里开了一朵并蒂莲。一茎双葩, 十载难见,一时间轰动长安。
  熙蓝心痒,又哭又闹央了肃王妃许久, 肃王妃才许她到香积寺来凑热闹。因担心香客拥挤冲撞,王妃让她将岳珈、明霜和玉露一并带上。
  香积寺里烟气熏人, 一年的香火也比不上这短短数日。即便是平日不礼佛的百姓也纷纷涌上香积寺,只为一睹这朵福瑞, 沾沾吉庆之气。
  岳珈她们清早便出了肃王府,肃王妃说, 上香不能晚,否则菩萨会觉得不够诚心。然而熙蓝这边厢答应了,出门后却是在集市里逛了好一圈才磨磨蹭蹭去了香积寺。
  她们到时暑热正盛,善信们高举腾着白烟的佛香,整座香积寺笼在檀香烟气里。香客们推攘着往寺里挤, 脸上没了礼佛的虔诚,你争我夺, 早将那禅经佛偈都抛诸脑后。
  明霜给熙蓝扇着风,岳珈和玉露开道, 几经辛苦才挤到了荷花池。
  不大的荷花池被盛开的莲花与舒展的绿叶填满,玉露率先找到了那朵并蒂莲, 兴奋地指给熙蓝看。熙蓝伸长脖子望去,果见两朵淡粉莲花紧紧相依, 共用着一根翠色花茎。
  赏荷本是件雅事, 然而在这般喧闹又呛鼻的环境里, 任那并蒂莲再如何圣洁美好,此刻也难免沾染了俗世的浊气。岳珈甚是失望,扯着袖子扇风,从檀香气里寻找一丝清净。
  熙蓝热得满头是汗,只看了两眼便要打道回府,明霜提醒她,肃王妃交代了要去前殿给菩萨敬香。
  “太热了。”熙蓝苦着脸,央说,“咱们只当已经敬过香了,不要告诉母亲。”她现在只想快马加鞭回王府去,躺在藤席上吃一盘冰凉香甜的酥山。
  “菩萨可不能糊弄。”明霜不肯答应,肃王妃千叮万嘱不可不敬神佛,要她将熙蓝看紧了。熙蓝甩着她的胳膊可怜兮兮说:“这里人这么多,我都快透不过气了。要是热晕过去,母亲不更不高兴了。”
  熙蓝娇生惯养,眼下满面涨红,汗水浸湿了鬓边的头发。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岳珈道:“要不你们与郡主先回府去,我代郡主去敬香。”
  熙蓝听了眼睛骤亮,捣蒜似的点头。明霜也知道自己劝不动熙蓝,而且她们出来有些时候了,回得晚了也不好向王妃交待。
  议定之后,岳珈便与她们分道而行,侧身挤着往大殿去。
  拜过菩萨,添了香油钱,岳珈又挤出了香积寺,离了人群顿觉神清气爽。擦去额上汗水后,正打算徒步回肃王府,碰巧遇见了宋漪的马车。
  宋漪是陪母亲在肃王府吃茶,从熙蓝那儿得知岳珈留在香积寺,又无马车接送,刻意过来撞她。一见岳珈出了寺,立刻让车夫将马车赶过去。
  问雅挑开了帘子,只露出宋漪半张脸,巧笑嫣然。她道了句“好巧”,又环顾了四周,明知故问:“只你一个人吗?”
  岳珈点头:“我陪郡主来敬香,郡主先回去了,我也正要回王府。”
  “走回去?”宋漪道,“我送你一程吧,日头猛,可别中暑了。”
  香积寺离王府甚远,即便是抄近道也得走上一个时辰,有马车送自然最好。岳珈道了谢,正要上车时,又一马车停在她身畔。
  驱车的是秋石,宋漪也认得,一看见他便皱起了双眉,双手握成了拳头。她两次想接近岳珈都被颂王发现,只怕颂王心里对自己的印象该更差了。
  秋石跳下车,恭恭敬敬朝岳珈说:“多福姑娘,王爷有事找您。”
  元荆找她岳珈并不意外,多半是突厥探子传回消息了。
  “既然颂王爷派人来接了,我便先走一步了。”宋漪笑得僵硬,给问雅使了眼色,让她将帘子放下,又吩咐车夫打道回府。
  岳珈坐上秋石的马车,瞬地凉快了不少。车内放了个牛皮水囊和一柄扇子,岳珈正热得口干舌燥,水囊里的酸梅汤实在及时。
  “颂王爷怎么知道我在香积寺?”岳珈挑开车帘问秋石。
  秋石专心驱马并没回头,毫不犹豫地答她:“听肃王府的人说的。”事实上,王爷昨日便从金府小玉那里得知岳珈今日会陪熙蓝到香积寺来,秋石一大早就守在附近了。
  他送岳珈到了肃王府,将马车丢给门僮,领岳珈往府内水榭去。
  水榭比别处凉爽,岳珈一入内便有丫鬟捧上一份甜瓜果藕。切成纸般薄片的果藕,与葡萄干、碎核桃仁等一同放在甜瓜瓤里,淋上酸甜的葡萄汁,冰镇过后才端上了桌。
  秋石咽下口水,道:“王爷还在衙门上,姑娘且在此稍候,若有什么需要直管差遣。”
  “多谢。”岳珈环顾水榭,清幽雅致,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谁知这一等便连晚饭也等了过去,直到岳珈吃过晚饭,倚在水榭的美人靠上赏月时,元荆才匆忙而来。
  元荆背着双手,眉头深锁,面色甚是凝重。岳珈的心不由悬起,莫不是突厥那边又出了什么变故?
  “随我来。”元荆只说了简短三字,便转身朝府门走。
  岳珈快步跟上他,他步伐急促,将岳珈远远抛在身后。待岳珈走出颂王府时,元荆已坐上了马车。
  元荆一路面色如铁,一语不发,周身透出的威严令人敬畏。岳珈心如火焚,却也犹豫了许久才敢开口问他:“是我哥哥出什么事了吗?”她的哥哥如今是突厥驸马,手握兵权。离成功越近,危险也就越近。
  “他很好。”元荆语调冷淡。
  岳珈松了口气,转瞬又觉疑惑,除了哥哥的事,还有什么要事会令元荆这般严肃。她正欲再开口时,元荆又冷冷说了三字——“别说话”。
 
 
第37章 话别
  夜色渐深, 马车内漆黑一片,岳珈看着闭目的元荆,耐心随着时间一点点消磨, 终忍不住质问道:“王爷带我来此究竟何事?已近宵禁时辰,若无要事我便先回肃王府了。”
  岳珈正要起身,元荆忽握住了她的手腕:“我明日要启程去讨伐突厥。”
  岳珈心头猛然一跃, 这么快就要与突厥决战了吗?
  元荆缓缓睁开眼,道:“突厥人还没能完全信任岳琛, 我得去打一场败仗,一场从未有过的败仗。”他是大数最善战的王爷, 更是未来的大数帝王,只要岳琛打败了他, 甚至令他重伤,突厥人就不会再怀疑岳琛的忠诚。
  岳珈默然,心中生了几分担忧。
  “你是在担心你哥哥,还是我?”元荆看出她眸中的忧虑,问道。
  岳珈忽觉背上一热, 心里霎时慌乱,忙将手腕抽回, 避开元荆如炬的眸光:“我自然是担心哥哥的。”声音细弱,如何能瞒过元荆。
  元荆淡笑, 挑开车帘瞧了眼天色,又是一笑:“差不多了, 下去吧。”
  元荆背手下马,狭窄的街道漆黑一片, 隐隐能听见铜铃的响声。岳珈只觉这墙头甚是眼熟, 走至门前方知这是香积寺。
  夜里的香积寺没了香客拥挤, 也不见僧侣诵经,静得似入了定一般。月尚未圆,稀薄光影在莲花池中沉浮。池中那朵并蒂莲正好开在最明亮处,花瓣粉嫩透亮,纹理分明,如蝉翼又如明玉。几只萤虫流连其间,萤光环绕,更显并蒂莲非红尘俗物。
  岳珈看得痴痴,元荆看她也看痴了眼。这一去突厥少不得数月不能相见,只能趁今夜多留些回忆。月影里的她比那并蒂莲更加出尘,他想伸手去捧,却怕打破这镜花水月般的宁静。
  “王爷为何要带我来此处?”过了半晌,岳珈才想起来自己是莫名其妙被元荆拐来的。
  元荆淡淡一笑,望着天上缺月,负手道:“此去突厥,有些话要交代于你。”
  有何事在王府里说不得,偏要深夜来此地说?岳珈暗暗想着,却不敢再追问,怕听见不愿听的答复,徒招尴尬。只道:“王爷有何指教?”
  “此去突厥归期不定,我不在长安,你需多加小心,若有人寻衅,肃王府又护不了你,只管去颂王府,偌大长安还未有人敢动本王的府邸。”事实上,元荆并不担心有谁会对岳珈不利,全长安都知自己心系于她,谁敢来得罪,不过是寻些话说罢了。
  岳珈应了一声,也未放在心上。元荆不在,最喜欢来寻衅的薛声也能消停了。
  “那个宋漪。”元荆又想起一事,“别与她太过亲近。”虽不怕宋漪会对她不利,但那等心思深重之人到底是远离为上,免得遭其利用。
  岳珈倒没瞧出宋漪有何不好,不过元荆说这话想必是他的道理的,听了也无坏处。
  见元荆良久不再言语,岳珈便道:“王爷若没旁的事情交代,不如打道回府吧。”已是深夜,若让人知晓她与元荆孤男寡女来这儿看并蒂莲,少不得又是一番议论。
  “你不喜欢这莲花吗?”元荆并不喜赏花,只是不舍有她在的良宵。
  “不过一朵花罢了。”岳珈故意道,“奴婢是个粗人,赏不来这些风雅。”
  元荆知她说谎却不拆穿,继续望着莲池一语不发。池里隐约能看见她的倒影,浅浅淡淡,似是栖在水中的仙姑。
  “王爷明日便要起程,还是早些回府休息为好。”岳珈一心想回王府,只得换了套说辞规劝他。
  元荆果然受用,抖了抖袖子抬起腿往回走了。即便知晓她并非真心关怀,这话听着到底暖心。
  第二日宵禁刚解,元荆的军队已悄然挥师北上。岳珈方从睡梦中醒来,惺忪睡眼望了碧空良久才起身洗漱,随熙蓝去王妃处请安。
  熙蓝惯了磨蹭,一路拈花惹草玩玩闹闹,短短路程走了许久。岳珈张望着前路,元照韫每日都会清早去王妃处请安,不知今日能否遇上。哪怕遥遥一望,也觉欢喜。
  耀眼日晖下,果真走出一青衣少年,带着和煦笑容走来,声音中满是宠溺:“百花争妍,开得最艳的却都被你采了去。”
  熙蓝笑着将手中的花别在发上,笑盈盈说:“这花不摘过两日也是要谢的,有什么关系。”
  “你有理。”照韫本是个惜花人,但与熙蓝相比,自是妹妹的笑靥更胜一筹,“母亲正等你呢,快些去吧。”照韫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岳珈身上:“今日风和日丽,正宜晒书,可否劳烦多福姑娘帮我去千竹苑搬书?”
  岳珈福了福身,她自是乐意的。熙蓝也未起疑,毕竟岳珈力气大又细心,她大哥最宝贝那些书了。
  繁花护道,一路暗香涌动,岳珈放缓脚步,只盼路再长些。
  “今日七皇叔秘密率军前往突厥。”照韫低声说话,事关机密本不该外泄,但毕竟也关系到岳琛,照韫觉得岳珈应当知道,“不过你不必担心,七皇叔此去是为了帮岳琛。”
  “我知道的。”
  照韫忽地停步,眸中露出一丝诧异。岳珈知情,必然是颂王相告。元荆平素行事谨慎,从不轻易信人,如今竟连此等机密之事也告诉了岳珈,想来他对岳珈当是真心无疑。照韫淡淡一笑,继续朝前:“那便好。七皇叔待你果真与别不同。”
  岳珈闻言立时心慌,怕照韫误会她与元荆的关系,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既是如此,岳姑娘便回去休息吧。”正好行至杏棠斋门前,照韫又再驻足。
  “世子不晒书了?”虽知晒书只是照韫寻她说事的借口,岳珈也希望能借此多与他相处一会儿,“难得今日天气好。”
  “书是要晒的,只是不该劳累岳姑娘。”照韫从不曾将岳珈当作婢子看待。
  “并没什么劳累的。”岳珈道,“我也希望那些书卷能好生保存。”
  既然岳珈也是惜书之人,又主动要帮忙,照韫便没拒绝,与她同去千竹苑,将书房内的千本书册抬出来见见日光。
  自元荆去突厥后,岳珈的日子风平浪静,消磨得极快,眨眼便入了秋。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最是繁华喧闹的长安城在这深秋里也显露了萧条模样,似是一位祥和的老者,静坐看流云。
  然而这份平静在将入冬时被一纸战报打破:颂王大军遭敌方埋伏,损伤惨重。
  元荆是大数第一勇将,几乎未有败绩,此番惨败令大数举国震惊。而岳珈丝毫不感意外,毕竟这是早已定好的计策。
  她的淡然在旁人看来便成了冷漠薄情,尤其是宋淇。
  康织与禄康伯世子的婚宴上,几位贵家小姐谈起了此事,连平素缺心眼的熙蓝也怏怏不乐,岳珈却依旧平静地帮熙蓝斟茶,宋淇忍不住啐说:“枉王爷待你那般好,如今出了这等事情,你倒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莫说元荆此次是佯败,便是真的打了败仗,她一个婢女急又有何用。岳珈不欲与她辩驳,而熙蓝这回难得地认同了宋淇的看法,也未维护岳珈,倒是宋漪开了口:“子非鱼,长姐又怎知多福不虑。”
  “你又替她说话!”宋淇起了怒气,自上回她在舟上献舞出丑后,整个怡国公府的人都看不起她。比之宋漪的万千宠爱,宋淇自然更厌恶这个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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