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几点?”
“还有三分钟12点啦!”辛亚急急问道,“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你设闹铃了嘛!”
“对,我跟宫哥请完假,是顺便设了闹铃来着。”陈斯新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手机,划开屏幕看了一眼,然后生无可恋地说:“我太困了,早上顺手给关了。”
“我也是。”辛亚后悔地扶额。她无论如何没想到,她本想做件好事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先别说这些了。”辛亚转身下床,“快起来。我给你找套洗漱用的,你快收拾一下。快一点还能赶上车。”
辛亚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陈斯新坐在床上,回顾了从昨天傍晚一步错步步错的历程,后悔地直拿手腕捶脑袋。
辛亚把一套崭新的一次性洗漱用品给陈斯新拿到客房。手忙脚乱中,听到楼下有人摁门铃。
她急匆匆下楼,不知道来的是谁,赶在这个时间紧迫的当口。
推开门,令辛亚没想到的是,来的是毫无关系的两拨人。
一个是来管她要陈斯新房费的简双,一个是知道她回明镇闻讯前来的三叔家的孩子辛星。
“姐!你回来啦!”辛星前几天刚剃了个新发型,他皮肤黝黑,眼神晶亮。一身运动服,看起来精神百倍。
“嗯,先进来。”辛亚心里对这个弟弟疼爱。从玄关里给他找了双干净拖鞋,让他先进了屋。
门外,简双探头探脑地努力往屋里看。
“咳,我来是想问,你们什么时候退房。”
“今天就退。”辛亚着急地看了眼腕表,“一会儿我带他去取东西,下午两点前你可以正常清房。”
越算,陈斯新赶最后一班火车的时间越不够。
“还有事吗?”辛亚催促道。
“哦,我就是想问那位先生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昨天走的匆忙,开了房,却一晚上没回来。”
辛亚答说:“没什么事儿。”不但没事,还活蹦乱跳,在她家睡了懒觉。
“那,他没回旅店,肯定没好好休息吧。如果需要的话,嗯……看在咱们两家的交情,下午三点我再给他办退房。让他中午在旅店睡一觉,休息休息。”
“不用了。”辛亚想都没想,“他昨天喝多了就让他在我家睡了。”
“哦~”简双眼中闪过即逝的轻蔑,眨眼间,神色便又如常道:“我就说嘛,怎么开房还不住,原来有地方住啊。
简双看起来人畜无害。她还觉得她对自己的表情管理的很好,可就算她表情到位,这两句意味深长故作姿态的话还是让辛亚无法不厌弃她思想的龌龊。
气愤到甚至不想用只言片语解释这个误会,辛亚冲着屋里大喊一声:“辛星!过来!”
辛星屁颠屁颠地从客厅跑出来:“什么事儿啊姐!”
“去她家旅店,把我的东西给我拿回来!”
辛星以前跟在辛亚屁股后面跟惯了,辛亚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什么东西啊姐?”辛星一看辛亚表情就知道辛亚生气了,虽说他不知道辛亚为什么生气,但是他知道这一行说不定非常重要。
至少能让辛亚早点消气。
“都有什么,跟我说说,我看要不要拿个袋儿什么的。”辛星就是怕他不小心落下点什么,让辛亚吃了亏,还不好意思当着简双的面直说,就想办法拐着弯儿地提醒道。
辛星这么一说,辛亚倒真的冷静不少。
“等着!我一会儿就下来。”
辛亚冷着张脸上了楼。辛星说得对,她替人办事总要让人知情。
回到客房,陈斯新正在洗脸。
辛亚站在卫生间门口,对他一摊手:“房卡!”
陈斯新满脸泡沫,他抹了一把脸,艰难开口:“什么房卡?”
“旅店。房卡。”辛亚吐字冰冷。
“我大衣口袋里呢,怎么了?”
辛亚心里发闷,她继续问:“你在旅店都落下什么了?我记得你拎了个袋儿来着,里面都什么?有贵重物品吗?”
“里面都是衣服,别的没有。贵重东西我都随身带着呢。”
“我想让我弟把你衣服取回来。你吃完饭,直接去火车站,省时间。”
“也行。”陈斯新顺口一问,“你还有个弟啊。”
“我三叔家的,不行啊!”
这句话一出,陈斯新突然琢磨出不对味的东西来。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辛亚意识到自己乱发脾气。懊恼自己把糟糕的情绪带到无辜的人身上,她放缓语气:“我去你衣服里拿房卡,快到该退房的时候了。”
“行,你看着办。”泡沫进到眼睛里,陈斯新紧忙冲了清水,冲着门外喊,“对了!辛亚!你算算路费旅费一共多少钱,我一起给你!”
没人回应,只余回声。
空荡的,剩他一人的房间中,陈斯新低头嘟囔:“听没听见啊。”
辛亚拿到房卡,交给辛星后跟辛星交待了几句就要关门回屋。
简双趁辛亚还没完全关门,扬声却装作不经意地问:“哎呦,星星真是长大了。自己能赚钱,还知道替你二姐付账买单。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弟弟就好了。”
辛亚打心眼里对简双厌恶透顶,她拉开门,神色疏淡:“我们家辛星自然不错,不过你也不用太羡慕我。简安还在上初中就知道替你们看店。宁可留出时间让你们跟朋友出去玩,她都不出去,就留在家看店,多懂事啊。那孩子记账记得也细,什么事都拿笔记下来,人那么小就知道做到心里有数。你回家可得好好夸夸她。哦,对了,顺便记得提醒她,把我给她转的钱收了。过24小时,可是会自动退回来的,到时候我未必能想起来再发一遍。”
说罢,辛亚伸手替辛星拍了拍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瞅你,在哪儿沾得那么多灰,晦气!一会儿把东西拿回来,姐给你把这衣服好好收拾收拾。对了,钱给过了,你只拿东西就行。”
简双尤其会听话。表面上的和善再也装不出来,她沉着脸,恨恨地看着辛亚。
辛亚和简双不对盘不是一天两天。辛星心里明镜似的,他声音不高不低:“我知道了。绝对不掏钱。”
这臭小子倒是机灵。辛亚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早去早回,我着急要。”
“好!”
辛星从辛亚手里接过房卡的时候还挺纳闷儿,他二姐明明有家还去旅馆干什么。可等他从旅馆回来,看到靠在厨房门框上那个有些邋遢却也帅气的男人时,他如同拨云见日却也存有那么几分震惊。
他这个二姐,虽然人缘超好,但确实头一次带异性回家来。
至少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见。
辛亚在厨房准备三人份的午餐。辛星进门的动静,陈斯新第一个捕捉到。
他看到辛星没有丝毫的拘谨。仿佛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相熟许久的老朋友。
“衣服取回来了?谢谢你。身上这身儿全是酒味,熏死我了。”陈斯新拎着衣服袋子,一边翻着一边想起什么似的,返身回来嘱咐辛星,“你姐在做饭,去看看你能帮什么忙?她嫌我碍事儿,不让我进去。”
“啊……啊!嗯!”辛星努力适应这种自来熟。
他望着陈斯新上楼的从容背影,心想,真不愧是二姐挑中的男人。
果真跟二姐一样,天生就有超乎寻常的亲和力。
辛星在心里好一顿敬佩陈斯新,就听话进了厨房主动提出帮忙。
“站那儿!”辛亚一见辛星进来,立马制止道,“我好久没回来了,什么都找不着。你站好了,别进来让我分心。”
“啊?哦!我就在这儿。”辛星手足无措地退回门口,“姐你需要我帮忙吱一声。”
“知道了。”辛亚绷着脸。
其实她有些生气。
昨天晚上来厨房取盘子装下酒菜的时候,她还没注意。今天真要做饭才发现,做菜的锅被人用过,残存的干菜叶还粘在锅内,锅底有汤汁干涸出成圈的印记,想必是很久之前用过但是却没刷洗。
不论是否故意,一想就知道谁那边的人干的,辛亚一时不免迁怒于辛星。
越着急赶时间需要做的事情越多。辛亚烧的热水一开,她动作麻利地给这顿饭要用的锅碗瓢盆挨个烫了个遍消毒。
面包牛奶,煎蛋火腿,还有在尚有余温的锅里简单煎了一分钟左右的绿叶蔬菜。
辛亚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她能做的最丰盛的饭菜。
陈斯新换了干净衣服后,看起来也算一表人才。辛星坐在饭桌旁,咧着嘴笑着试探了一句爽朗的“姐夫好!”
陈斯新愣了愣,坐在辛亚右手侧,挽了挽衬衫的袖子,欠兮兮地用手肘碰了碰辛亚的胳膊。
“你弟管我叫姐夫诶!”
辛亚忍不住拍了把辛星的后脑勺:“少胡说八道。快吃你饭吧!”
“不是啊。”辛星拿起筷子,讪讪地夹了一筷煎蛋。
陈斯新瞧着这对姐弟的互动,觉着好笑。可念及凌晨,辛亚哭着说的那些话,又无论如何再开心不起来。
辛亚察言观色,误会了陈斯新因为辛星的唐突不开心。
那就正好让辛星跑个腿吧。
她侧目问辛星:“开车了吗今天。”
“开了。”辛星点头。
“下午有别的事吗?”辛亚又问。
“没事了。下午他们卸完货还有别的活,我们明天再走。”辛星毕业后一直在一家公司跑运输,没货要运的时候时间还算充裕。
“待会儿,把我同事送到火车站。”
“嗯。”辛星默默低头吃饭。
原来只是同事啊。
吃完饭,辛亚收拾桌上的碗筷,悠闲从容。
陈斯新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调侃辛亚道:“我要走了,他二姐不送送我吗?”
辛亚浅笑说:“你这么大人,坐趟火车还用两个人送?”
“无情。”陈斯新站在那儿,似乎有点委屈。
类似这样的状况,她上一次见是郝西西想让她陪着一起去幼儿园。
“我总得洗个澡。”辛亚无奈,她指了指身上那套从醒来就来不及换的睡衣,“一身酒味,我忍半天了。”
陈斯新举起左胳膊闻闻,又举起右胳膊闻闻:“我也喝多了,我怎么没味儿?”
“怎么可能没味儿?”辛亚按照以往的经验质疑道,“就算换衣服也不可能完全没味儿啊。”
“不信你闻闻。”陈斯新主动靠过去。
辛亚以为陈斯新就是说说,心里根本没当回事儿。可当陈斯新袖子的布料真刮在她鼻尖,辛亚被迫嗅了口隐藏在清新衣物下的酒气。
一把将手里的抹布扔在桌子,辛亚用没抓过抹布的那只手捂住口鼻:“你烦不烦人啊!”
“哈哈哈哈!”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年龄不大的孩子,陈斯新前仰后合地,笑得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他的笑声和回音。
辛星就坐在客厅等,见证了辛亚和陈斯新两人全程的互动。
“真不是男朋友吗?”辛星纳闷儿地低声嘟囔。
陈斯新临走之前还断断续续,笑个不停。辛亚被他笑得心烦,直接把给他买的那袋吃的扔他怀里,就转身上了楼。
可就是这样的陈斯新,在坐上辛星的车以后仿佛变了个人。靠在副驾上,安安静静眯着眼睛不说话,让开车的辛星忍不住几次分神看他。
“哥,你不舒服啊。”辛星试图找话说。
陈斯新阖目,慵懒地说:“嗯。昨天跟你姐喝酒,没收住。”
“诶?我姐不太能喝啊?”
“是,所以都让我喝了,现在头还疼呢。”
辛星趁着等红灯,顺口说出自己的疑惑:“刚才看你和我姐说话还挺好的。”
陈斯新睁开眼睛。
他呆呆地盯着前方的斑马线,回忆着辛亚凌晨那种极度隐忍却异常压抑和痛苦的声音。
“我只是觉得她不开心。”所以想逗逗她,想让她暂时忘记心中的伤痛,想让她轻松一点。
辛星却会错了意:“可不嘛。爸妈忌日,谁能开心起来?”
“忌日?”陈斯新吃惊地侧过头去。
“对啊,明天是我二叔二婶的忌日,你不知道吗?”
陈斯新猛得回头,仿佛他回头就能看到辛亚似的。
“哥,你不知道啊!”辛星捕捉到陈斯新的反应后有些意外。
陈斯新默了默,才道:“我不知道,她没跟我说。”
“嗨!我还以为你知道。”辛星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我家这边的习俗是祭拜逝者最好提前于忌日当天那个日子,或者就是当天。只能提前,不能拖后。我姐本来和我爸妈约好今天早上去祭拜,但是昨晚突然跟我爸妈说改到明天当天。我看你去了我姐家,你们关系又不错,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陈斯新表情更加严肃起来:“我不知道。”
辛星陡然噤声,年轻的脸上显出自责的模样。都怪他,多嘴多舌。
陈斯新到了车站,在候车室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他满脑袋都是辛亚。
怪不得。她昨晚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酒,他还笑她看个动漫电影都能看得这般兴致勃勃,。原来是心中郁闷,借酒浇愁。
亏他还觉得人家女孩儿都这么爽快,自己喝个酒不能磨磨唧唧的,追上她的速度竟是喝了更多。
怀里的袋子沉甸甸的。他拨开仔细看,有香肠有卤味,有水有可以速热的食物,还有袋果冻和干果。想必是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就买了她爱吃的或者她认为他可能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