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晨昏时——狐言先生
时间:2022-04-26 09:34:08

她包里已经没有食物了,一点都没了。
于景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对那些来讨要食物的难民说自己已经没有食物了,然后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不远处的路晨阳看不下去了,径自迈步走过去,三两下拨开那些围着的难民一把将于景景拉走。
于景景懵然地被强行拉走,拉走时还不忘回头去看那些刚刚围着自己的难民。
他们一个个都满眼失落地凝望着于景景,仿佛用眼神在说“为什么不给我们食物”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都穿透于景景的心,尤其是孩子的,让她压抑又痛苦。
回到车里,于景景无声无息地流下眼泪。
路晨阳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点火开车。
车子离开了斯布罗小镇,进入荒原大道上。
于景景情绪慢慢缓和了,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珠,用力吸了吸鼻子。
“好点了?”他问。
于景景带着鼻音哭了声。
路晨阳见她眼睛鼻头都泛着红,笑了出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于景景瘪嘴,哼了声,别过脸去。
“以后收起你那廉价的善良,你的这份善良,可能会害死他们又或者害死你自己。”路晨阳沉声劝诫道。
于景景愣怔,不由抿紧嘴唇,沉思着。
有些难民为了生存可能会不择手段,如果看到食物没给到自己,而给了别人。他可能会去抢别人的食物,也有可能迁怒于分食物的人。
这个道理,她知道,也很清楚。
只是当她看到那些小孩时,再多的理智也压抑不住那份怜悯的心。
看来,她还是不适合在这种工作生活。
路晨阳见她失魂落魄地靠着车窗,想开口安慰几句,却一下子组织不出语言,只好作罢。
他收回情绪,认真开车。
“砰砰砰”
枪声与子。弹打入铁皮车身发现的响声传到耳边,路晨阳和于景景都为之一怔。
于景景讶然问道:“是谁开的枪?”
她话声刚落,车后座的玻璃轰然中枪,瞬间迸裂。
是有人追车开枪!
路晨阳神经一紧,紧握方向盘,看着后视镜追着自己的那辆车子。
只见后头车子里的人从车窗探出头来,端起枪。支就扣机要开枪。路晨阳见状,立马打了方向盘,车子偏离了原本的车道,堪堪躲开了那一枪。
于景景吓得喘大气:“他们是谁呀。”
“应该是恐怖分子,看来我们是军用汽车要对我下手。”路晨阳踩尽油门,车子风一般驶去。
后头的车穷追不舍,死咬着不放,还不等地冲他们的车开枪。十分凶险。路晨阳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解决掉后面的人才行。
这时,路晨阳深蹙眉头,冷静道:“一会儿你帮我抓住方向盘。”
于景景怔住,惊恐问:“你要干嘛?”
“解决后面的人?”他咬牙道。
于景景不知道路晨阳想怎么解决,但这个时候又不敢多问,只能点头答应。
路晨阳目光紧紧盯着后视镜的车子,就在这一秒,他狠狠道:“抓方向盘!”
于景景一听到声音,迅速做出反应,牢牢握住方向盘。
在于景景做这一系列动作时,路晨阳已经握枪探出窗口去,砰砰就是两枪。
那两枪并不是打人而是打他们的轮胎。路晨阳开的每一枪都没有偏航,弹无虚发。
与此同时,后头车的人也向探身出来的路晨阳开了两枪。
杂乱的枪声过后,于景景看向后视镜,发现追车的人已经车子爆胎,被迫停了下来。
看到这样的情境,于景景粲然笑了出来。
路晨阳坐了回来,于景景随之松开了方向盘。
路晨阳闷声不吭,死死抓住方向盘,踩尽油门,驱驶车子迅速离开这条危机四伏的荒原大道。
“你太厉害了,枪法真准。”
于景景回想刚才的场景,觉得惊险又刺激,让人肾腺上素狂飙。
路晨阳没吭声。
于景景不由看他,就见自满头是汗,唇色发白,像是在忍着疼痛。
她感到不对劲儿,目光下移,陡然抽了口冷气,愕然地捂住嘴巴。
“你中枪了!”
路晨阳强忍着剧痛,兀自一声不吭。
只见他腹部的中枪口鲜血汹涌地冒着,他一只手捂住伤口,一只抓方向盘。
温热黏淍的鲜血不停地外冒,手掌根本掩不住,一个劲儿地从指缝冒出来,看着让人手脚发软。
于景景双眸霎时间被泪雾笼罩,眼前人趋于模糊。
已经开了好长一段路了,路晨阳确实周围已经安全后,这才缓缓将车子停下来。
停稳车到路肩,路晨阳仰头靠着椅背,紧闭眼睛,伤口疼得他大口地抽气,胸膛剧烈起伏。
于景景强忍着泪水:“我们怎么办,现在你怎么办……”
看到路晨阳这样,于景景大脑感觉快要炸掉了,就如同天地初开的混沌一般。
她真的觉得自己好没用,遇事情一下子就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眼泪还特别不争气地流出来。
路晨阳稍缓了片刻,开了车门,声音沉重地说:“一会儿你来开车,可以吗?”
“我……”
于景景的话还没说出口路晨阳就抢着说:“没驾照也给我开,我教你!”
于景景呆滞了一秒,弱弱地说:“我有驾照。”
“那你就别废话。”
“可是你这样……”她顿了顿,说,“不如我现在给你处理伤口吧,反正车里有工具和药。”
“别浪费时间了,我们的伤员已经拖太久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没事,能撑得住,赶紧走。”
于景景还想劝他,但转念一想,医疗队受伤的人和受伤的维和军人都还在等着他们回去,他们确实浪费不起时间,于是她哦了声,擦干了眼泪,乖巧地从副驾驶座坐到了驾驶座。
彼时,已经是黄昏了。
前方是一片金黄色的落日余晖,浓烈得像拉满了饱和度条。金色云层之上,圆圆的落日悬于正中,放射着一日之中最后的阳光。
夕阳铺洒在这段平直向前的公路,公路尽头仿佛延伸到天尽头,路上的车辆好像最终是要和日落一起沉寂于天的尽头。
 
第21章 结痂往事
 
车子开回发生事故和被恐怖袭击的黄土堆,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天刚擦黑。
这时,留守的维和军人连忙过来帮忙搬医疗用品下车。
于景景搀着路晨阳出来,他的战友看到了,紧张问发生了什么事。
于景景将已经痛到晕厥过去的路晨阳平放下地,简短地说:“恐怖袭击。”
说完,她回头冲医疗队的人说:“没受伤的,或者受伤不严重马上过来帮忙伤员处理伤口。”
话落,医疗队里没事的人纷纷拿了药和工具就给伤员处理,帮不上忙的军人则守在一边看。
于景景戴上手套,给路晨阳打了支麻醉,随后拿上剪刀,将路晨阳的衣服剪开,将伤裸。露出来,给伤口清洗消毒,再消毒过的刀小心地割开伤口表面,以使可是将镊子伸进去取出弹片。
旁观的维和军人见那腹部的伤口血肉模糊,不禁眉头深锁,不敢多看,偏过头去。
于景景却像司空见惯一样,神情冷肃,没有多余的表情,正聚精会神地在做这一连串动作,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心。与此同时,她还不忘一直监测呼吸和脉搏,担心会休克。
于景景手稳如泰山地用镊子将弹片取了出来,随即进行后继伤口处理,最后缝合伤口。当剪刀将缝合的线给剪断后,于景景才呼了口气出来,抬手擦了一声额头密集的汗珠。
他们一行人从天刚擦黑一直忙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入了夜才将所有伤员的伤势处理好。
看到伤员的伤势都得到后,大家不由松了一口气,但于景景却仍然紧绷着神经。
她说:“虽然我们已经给伤员取出了弹片,处理了伤口,但还是不全面的,带着很多隐患,所以我们还是要立刻把人送到医院去,以防感染。”
其中一名军人说:“接我们的车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于景景重重点头。
只要抵达了尼拉城,一切都会好的。
……
抵达尼拉城时已经很晚了。
在抬伤员下车的时候,于景景见昏迷的路晨阳神情痛苦,察觉有异样,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触手炽热,于景景脸色大变。
感染发烧了,
她惊呼:“大家快把伤员送到医院去,有可能感染发烧。”
闻言,大家都惶恐不安地将伤员送到附近的医院去。
深夜的医院灯火通明,四周混乱一团。
今天下午,极端恐怖组织在尼拉城附近进行无差别轰炸,同时,叛军趁乱向尼拉城开火,政府军殊死抵抗,战火已经波及到本该太平无事的尼拉城了。
虽然最后政府军守住了尼拉城,但人员伤亡十分惨重。
前线正源源不断将各种缺胳膊断腿的伤民伤兵送进医院,医院乱成一锅粥,病房已经不够用了,很多的病人只能停放在走廊边上,而医护人员都是白大褂沾着血渍,焦急地来回跑着去救人。
彼时的医院不再是安静无声的,而是人声沸腾,各种嚎啕大哭,悲恸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从路晨阳病房出来的于景景看到眼前那一幕一幕,内心蓦然感到无比的绝望。
她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的医生,但这个时候,她居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去救治他们。
因为救活了他们,还会有伤员送过来,源源不断,一直循环,好像不管怎样,最后这里的人都难逃战火。
她走到医院门口,透了口气,深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将凌乱的情绪整理好,重新回到医院去穿上白大褂,开始自己的工作。
忙至凌晨四点多,于景景将手头上最后一名伤员处理完伤口后,拿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靠着墙边阖了会眼睛,算是休息。
休息过后,她走出抢救室,准备去病房巡视伤员,就看见路晨阳的战友急吼吼地跑来。
“晨阳还是没退烧,一直高烧不退……”
于景景心脏一下子被抓紧,目光一滞。
“怎么办,医生,你快去看看呀!”
于景景沉静说:“走吧,去看看。”
他们一路小跑到路晨阳的病房。
路晨阳那个病房已经挤满了人,床与床之间的缝隙卡得很小,有些几乎没有,病房里人伤员,伤员家属,医生,护士都通通挤在那儿。
好在路晨阳的床在门口,于景景没费多大功夫挤进去。
路晨阳的发烧是枪伤带来的细菌感染导致的,所以一开始使用的是抗生素药物来进行控制感染,再就是使用对应退热药物。
前面的都是经验性的用药,针对性用药只有等药敏试验以及细菌培养的结果出来以后才能针对性使用抗生素药物。
只是细菌培养有规定时间才能出结果,现在只能通过物理降温了。
于景景交代守床的维和军人怎么给路晨□□理降温,然后疲惫地按着太阳穴走出了病房。
因为路晨阳要住院,他的战友把他的随军行囊带了过来,里面有路晨阳的衣物和私人物品。
战友看到于景景,欢天喜地地说:“看到你真好。”
于景景皱眉。
他将路晨阳的行囊放到边边的椅子上,说:“我记得你,你是晨阳的主治医生。”
“怎么了?”她看了眼行囊。
“这是晨阳的东西,你带给他,我还要去给其他受伤的战友送东西,拜托医生了。”
说完,他背上另一个行囊转身走了。
于景景撇撇嘴,弯身去将椅上的行囊提起来,却发现这行囊重得厉害。她刚提起来,不过几秒就脱手摔到了地上。
行囊摔到地面,拉链没有完全拉上,里头的东西洒了出来。有剃须刀,毛巾,还有钢笔和笔记本。其中滚出来的笔记本张开了反盖在地板上。
于景景忙去将东西捡回来,一样一样收好。
在她捡笔记本的时候,她无意看到本子内页里的字。
“于景景”三个字。
看到自己的名字时,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将本子翻开来看。
那是路晨阳的日记本,记录着他的所有事。
原来路晨阳从来没有谈过恋爱,那么多年以来,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自己,一直都是!
那是路晨阳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从不曾和任何人提过只字片语,
包括于景景。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的他刚上大学不久,他家里就出了事。
他外婆就生病住了院,并诊断出患有尿毒症,也许剩下的生命都要靠做透析才能维持着生命。
已过六旬的外婆得知自己的病情,豁达地笑了。
笑过后,外婆叹了声,悠悠道:“我都这把岁数了,已经活够了,晨阳,你放弃我吧,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金钱,你大把的青春年华,不要折有我身上……”
听到这话的路晨阳已经泣不成声了。
从小被外婆带大的他怎么会让外婆放弃治疗呢。
他固执地说:“外婆,我不会放弃治疗的,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会放弃!”
那一刻,路晨阳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外婆活下来。
从那开始,家里的积蓄全花光了,路晨阳也搬了家,申请了大学生贫困补助,另外自己每天都勤工俭学,赚取生活费,寒暑假更是想尽办法去赚钱。
那年情人节,青桥下起了初雪。
路晨阳推了一车的花到街上叫卖,生意还算乐观。
也是那天,他和于景景算不得久别的重逢。
于景景向他告白了。
天知道他有多开心。
那个向自己告白的女生,是自己苦苦暗恋了三年的女孩呀。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外婆,想到了自己的家庭,想到了自己……
现在的他,全心全意都在外婆身上,不仅没钱,更是一个长期病患家庭。
如果自己答应了于景景,和于景景在一起了,那么自己不仅不能给于景景带来什么恋爱的甜蜜和乐趣,而且还有可能给于景景带来很多烦恼与忧愁。
他不能自私地让于景景来陪他承担这些,更不想让于景景看到自己承受着家庭重担而不堪重负的样子。
所以,他狠下心来,对于景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喜欢的于景景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她应该属于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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