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逢日落黄昏。
看着眼前的夕阳,于景景不禁去想,路晨阳口中伊德列的日落怎样的,青尼罗河上的日落又是怎样的……
应该会比现在的美吧。
她望着溶金般的落日,叹了声,心想着,如果当初她没有让路晨阳回去追寻自己的理想,而是自私地让路晨阳放弃理想,留在自己身边,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如此,自己也不会失忆,而路晨阳也就不会出现精神障碍问题。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一定会留住路晨阳,绝不会二次踏上伊德列的土地上,绝不会!
……
路晨阳很听医生的话,身体恢复得很好,脸色的气血也渐渐回来了。
于景景每天都陪着路晨阳,只要阳光好都会推着他出去晒太阳。
前几天是阴雨天,难得这日天空放晴,天气格外明朗,阳光明媚。
早餐过后,于景景就推着路晨阳到楼下去了。
医院住院部楼下的花园修得精致,假山层叠,流水潺潺,花树繁茂,灌木丛修得整齐好看。
今天的晴天让不少病人都出来花园散步,晒太阳。
于景景推着路晨阳沿人工湖的绿柳步道走,两人边走边聊天,说的都是一些过去的事。
大多是于景景问,路晨阳回答。
说着说着,于景景忽然停下了推轮椅的手,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路晨阳侧脸过来:“怎么了?”
于景景半蹲在路晨阳面前,抬起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说:“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去。”
“回去?”路晨阳诧异。
“嗯。”于景景点头,嘴角微扬,”我不找记忆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于景景,所以记得与不记得已经无关紧要了,反正不管怎样,你都会一直在我身边。”
路晨阳笑了笑,握住于景景的手,轻揉着她的掌心,温吞道:“好,听你的,你说回去那我们就回去,只要你想做的,我都会陪你做,不会做的,我也不会勉强。””谢谢你。”于景景由衷地说,“谢谢你能这样对我不离不弃。”
于景景眼神黯了黯,悠悠道:“我醒过来的时候,一个人都不认识,什么人都不记得,那时候我觉得我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记不起,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很压抑,让我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死掉而是这样忘记一切地活着……”
话到这时,她粲然笑起来,目光投向路晨阳:“是你的出现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活着还是有一点盼头的,我原来不是完全被世界所抛弃的,所以,真的好感谢你!”
路晨阳动情地抚摸着于景景的脸,心疼地说:“很抱歉让你醒来之后孤独了那么久,如果我早一点找到你的话,你就不用一个人去面对刚苏醒过来的孤独时光。”
于景景摇头:“没有,你没晚来,一切都刚刚好,真的!”
刚刚好,一点都不差!
……
路晨阳的伤将养了半个多月才差不多好全。
出院后,于景景就和路晨阳不多逗留滇城,直接回了漠河。
现在算算日子,从滇城回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月他们都住同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着,但还是保持着一定距离,还没有走到情侣同床共枕的地步。
因而他们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在一起合租的室友而非男女朋友关系。
于景景倒不在意这些,她觉得现在自己这样和路晨阳生活很好,很舒服。
当然,路晨阳也是不在意,对此不以为然,只要能和于景景在一起也就够了。
正想着,开门声传来,他看向玄关。
于景景抱着一束玫瑰进屋,手中还提着两袋子东西。
她将手中东西搁下,小心地将花插到花瓶里,摆在窗台,餐桌,茶几,给单调的房子添了一点温馨。
“今天路过花店看到了玫瑰,就买了回来。”
路晨阳笑容和煦:“很好看。”
“我也觉得。”
于景景静静地观赏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头从刚拿回来的那两袋东西里翻出一件黑色西装式呢子大衣。
“我在商场里看到这件衣服觉得很适合你,所以给你买了,到冬天的时候你就可以穿了。”
路晨阳眉间舒展开来,嘴角轻扬:“我很喜欢。”
于景景瘪嘴:“你都还没穿上身呢就说喜欢。”
“你挑的东西没有不合适的,我都很喜欢。”
于景景失笑,打趣道:“你还真会说话哄女生开心。”
“那也只是哄你一个开心而己。”
于景景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
“等冬天了,我穿着这件衣服和你一起去看极光。”
“极光?”
“嗯。”路晨阳缓缓道,“漠河是国内唯一一个能看到极光的地方,极光出现的时候,整片天空就像被一条光带萦绕,好看极了。”
于景景听着路晨阳的描述,满眼是向往的光。
“我从来没看过极光,我一定要看一次。”于景景笃定地说。
路晨阳微不可闻地唉了声:“从前你一直嚷嚷着要和我一起看极光,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带你去。”
“没事。”于景景捏了捏路晨阳的手,笑说,“现在也可以呀,从前有什么遗憾,现在都一一弥补回来不就好了吗?”
“你说得对,我们遗憾都是可以弥补的。”
“所以说嘛,你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事情想和我一起去做的,我们一起去把从前留下的遗憾都弥补了。”
路晨阳不由勾唇一笑,若有所思。
……
在极光来临之前,路晨阳带着于景景到了北极村。
座落在边陲地区的小村落,雪后有一种童话世界的感觉。
三角小木屋的屋顶都积着厚厚的雪,烟囱冒着一团团白烟,远观之下,像极了童话小镇。
到北极村时正好傍晚,天空一片樱粉色与黛蓝色渐变的晚霞,在白桦林中隐淹着,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看到这样的晚霞,于景景拉着路晨阳坐在雪山上,肩并肩地一起抬头望着这般风景。
“你说……伊德列的晚霞有没有这里的好看?”于景景忽然问。
“没有。”路晨阳没有作太多的思考。
“我一直以为伊德列的日落晚霞都是很好看的。”
路晨阳笑笑:“伊德列的晨昏相比于青桥的晨昏,微不足道。”
于景景不由看向路晨阳:“青桥?”
“嗯,”他点头,“你忘了,但我却一直记着,和你同桌那会儿,我们坐靠窗位置,青桥每一天的晨曦和黄昏,我们都会通过那扇窗看到。”
“我会永远怀念青桥的晨昏。”路晨阳淡淡说。
于景景沉思着:“那不如看完极光后,我们回青桥,我想回去我们曾经的学校看看?”
“可以呀,说起来,我也已经好久没回去了。”
“那说好了,我们下一站就是青桥。”
他微笑点头。
……
入夜后,于景景发现来看极光的人陡然变多了,一茬一茬的人都往高处走,企图占据高位观赏极光。
路晨阳牵着于景景,倒不着急抢位置,温温吞吞地走着。
于景景时而抬头望着星空,时而看着周围奔赴极光的旅人,不禁问道:”极光什么时候会来呀,我们会不会没有位置看呀?”
路晨阳不紧不慢地说:“你放心,我知道一个地方,能完美地看到极光,还没人能打扰到我们。”
于景景眼睛一亮:“哪里?”
“我带你去。”路晨阳牵着于景景往白桦林去了。
林间道路小而蜿蜒,但路晨阳走得轻车熟路。
他说自己以前回漠河老家看极光都是走条路来的,那个小山坡没多少人知的,可以说是一个独享极光的观景台。
上到小山坡,眼前视线豁然开朗,雪后童话般的小木屋尽收眼底,头顶上的星空仿佛离自己很近,近到几乎有那种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黛蓝色天幕上,繁星璀璨,在夜空中闪闪烁烁,静谧地俯瞰着漠河的夜色。
忽然在星星眨眼间,远处天空却轻柔地飘洒出一缕缕如彩虹般的耀眼光带。
“哇。”
眼前骤然被极光晃过,于景景禁不住低呼了一声。
那一道道极光像一团会发光的烟雾,摇曳不定,时动时静,又像一条发着光的薄纱巾,薄如蝉翼,在夜空中无风而舞动,似行云流水。
极光迷了于景景的眼,她低头缓了一会,再抬头时,游移变幻的极光已然化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光环,静静地萦绕在北斗星的周围,兀自变幻着。
萦绕天空与星辰的光环是带着绿森森的光,忽而光芒激增,光线几乎映得整片天空都是幽幽的墨绿色。
“你看。”路晨阳指着不远处那座山。
那座山后腾出一道淡紫色的光带,与绿色极光交汇,瞳孔间的色彩瞬间丰富起来。
极光交汇,光芒更盛,宛如宇宙星河铺在苍穹之上,最耀眼的行星泄下的光芒,映亮了整个原野。
彼时,目光所至之处,万物皆是清晰分明,形影可见。
“路晨阳。”
于景景侧眸看向身旁的男人,男人的侧脸清晰展现眼前,眼神中映着极光的色彩,让人感觉好看得不真切。
“我在。”
路晨阳偏过头来,二人目光相撞,视线交缠。
“很开心有你陪着我看极光,谢谢你带我看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极光。”
她情绪上来,一下子心中万般感慨。
路晨阳眼神柔情万种,嘴角微抿着轻笑。
下一秒,于景景踮起脚尖,双手拥抱着他,侧脸贴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上。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路晨阳有亲密的接触。
路晨阳回抱着她,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动作极致温柔,让人甘心沉溺其中。
那时候,星空中摇曳的极光照在他们脸上,忽明忽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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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旧时晨昏
在前往青桥的火车上,于景景发起了烧。
好在路晨阳是个贴心的人,出门常备一些药物。
吃了退烧药后,于景景在包厢里休息。
大概半夜的时候,于景景睡得迷迷糊糊,隐隐约约看到路晨阳从外面走回卧铺包厢。
她虚弱地撑开眼皮,包厢内的灯光有些眩目,她不自觉抬手挡在眼前。
路晨阳坐到她身边,轻声道:“我们换个包厢。”
说着,就见他起身将二人的行李都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扶着于景景起身。
于景景皱着眉:“怎么突然换包厢?”
“这里人多,不利于你休息。”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他们原来那个卧铺包厢确实人多,几乎住满了人,而且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
烟酒味,脚臭味,汗酸味,泡面味,各种味道混在一起让人作呕,整个包厢都被搞得乌烟瘴气,让人不愿多待。
起初路晨阳是想买高铁或机票,节省掉路途的劳累和烦心,但那时候于景景却坚持坐火车。
她说旅途中就喜欢在路上慢悠悠的的时光。
路晨阳随她心意,陪着她坐上了火车。
只是火车上的状况比他们来时想像的要多一些。抛开包厢里的人不说,就说这么突如其来的生病就让人,心烦意乱了。
路晨阳为了能让于景景有个好的环境休息,特地去去找乘务员,买了四张连着的卧铺票,等同包了一个卧铺包厢。
来到一个全新干净的包厢,于景景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起来,病痛都减少了许多。
路晨阳搀着于景景坐到床上,掖好被子。
“你好好休息,这里没人能打扰到你了。”
于景景靠着床头坐在床上,定定地看着路晨阳,忽然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要坐火车的是她,生病的也是她,最后还让路晨阳花钱重新买车票。
一下子,于景景心里泛起了万般自责的情绪。
“怎么了?”路晨阳眼尖,瞥见于景景眼神中那一抹不一样的光。
于景景强颜欢笑:“没怎么了,就是觉得好好的就病了,太耽误事儿了。”
“别这样说,没耽误什么事儿,就是你这样让我心疼。”他抚着于景景苍白的脸。”我会快点好起来的,我算过时间的了,我们到青桥的时候正是天刚亮,我们还能一起看个日出,然后下午我们就回以前的高中看日落,这样子,我们青桥的晨昏都看到了。”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快点好起来!”
青桥的晨昏仿佛是一种扼杀病毒的战斗力,于景景一想到马上要到青桥了就浑身精神起来。
下火车时,于景景已经退了烧,脸上也恢复了点血气。
彼时,天色灰蒙蒙的,黎明即将破晓。
于景景拉着路晨阳。
“你说去哪里看日出最好呀。”
路晨阳想了想:“不如是迎晨公园吧。”
“迎晨公园?“
青桥的迎晨公园是修在山上的一个公园,环境绿化什么的说不上极佳,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不过迎晨公园却是青桥看日出最好的地方,登上山顶,俯瞰整座青桥,日出全过程一揽无余。
由于迎晨公园是青桥看日出的最好地方,所以一大早缆车就会开,来看日出的人就不用徒步上山。
路晨阳和于景景将行李寄存在公园服务点后,就一起坐上了上山的缆车。
缆车缓缓上升后,于景景趴在缆车的玻璃车窗去看东边的天空。
灰沉的天色露出一丝金黄,颜色慢慢呈渐变开始变化。
路晨阳瞧着于景景像个天真的小女孩一样,不禁笑了起来,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样子。
每每看到这样的于景景,他心中的保护欲都会高涨。
他想要好好保护着这个女孩,让她可以一辈子可以肆意张扬地笑,一直天真浪漫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路晨阳想,就算自己拼尽全力,哪怕掉了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
日出后,晨曦普照着青桥,金光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