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后,她看看笔记看看书,默默拿起来藏到背后。
体温从脖颈烧了起来。
“江先生,你喜欢蓝色吗?还是红色。”
她快速转移话题,揪过来书包放在腿间,垂着脑袋,试图遮挡发烫的脸颊。
书包侧面口袋,拉开了一点缝隙,里面躺着两个木牌书签。
各自塑封一朵干花,红色滇山茶,蓝色爱丽丝。
池岛伸进去的手指蹭了蹭书签上的流苏。
保持神秘感,准备江承晦喜欢哪个颜色,就送哪个。
“蓝色。”
“哦,”她小声回答,举起手带出蓝色爱丽丝,想了想祝福词,“今天快乐。”
江承晦接到手中,雪青色流苏从指缝间淌下,凭白生出几分奢侈。
他语态从容,“还有另一个。”
池岛点头,又摇了摇头。
说什么也不把另一个拿出来。
心潮起伏有点隐秘的开心,有点小羞耻。
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手里的书签和江承晦的书签属于一对。
是礼物,也是她想用一个不同于旁人的物品和他联系起来。
可能有些自私吧,所以不愿走漏风声。
江承晦没有深究,他眼中的笑意淡了下去。
而经过很久之后,池岛才明白那背后代表的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空了,以后零点前更新。
感谢阅读。
第13章
雨渐渐小了,地域原因,天亮落起的雨很少见到会持续半天。
行人零星经过窗外,敞着兜帽,让小雨点接触到自己,全然不当回事。
池岛喜欢雨,下雨天同样是场好天气。
时钟走过十一点,她慢慢收拾好书包,将书放回原来的位置,该离开了。
磨蹭到蓝莹都打来两通电话,她挣扎了一下。
暗自长长屏住一口气,但比起吃药吃不喜欢的菜要期待得多。
心中有了底气,自然地提出来。
“江先生,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
看书间隙时,她将手机号码记在小纸条上,一直没找到机会,关手心里。
此时顾不上太多,放下小纸条,匆匆忙忙抱起书包,往出走。
突然手机响了两声,显示外地陌生号码。
池岛回过身,江承晦行将放下手机。
刚好一首钢琴曲走到了截点,四处腾起的嘈嘈私语纷至沓来。
边角一棵热带绿植叶片沉甸甸晃动,水珠闪烁着光,一两颗滚落。
池岛有了江承晦的联系方式。
比起电话,可以留出反应时间的短信更适合交流。
但她也不知道能发什么,该发什么。
一周过去,他们交换联系方式后和交换前没有区别。
非要说起来,池岛睡前醒后下课放学点进去,不到三天。
觉得自己能够流畅背出这串手机号码了。
不过她并不担心无话可说。
最晚等到二十号,谷雨,全国大部分地区雨量增加。
上天给的机会,可以提醒携带雨伞,添件衣物之类。
但契机要来得更早,发生在两天后。
池岛找到一处风水宝地,学校升旗台后面的榆树道。
中午太阳格外晃眼,照得石砖长椅亮堂堂。
她吃了整整一个三角饭团,餍足地快要在日光下化开。
“太好吃了吧。”
“当然了,”蓝莹瘫长椅上,打着饱嗝,“我妈这手艺绝了。
“要不是棍子抽得太狠,这届上届上上届皮猴们也不至于一口一个山药老妖。”
半天池岛才找回声音,“你是说白,白老师?”
“对啊,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吗?这么震惊。”
蓝莹乐得眯起眼睛。
还真没有。
而且这两人太不像了,根本不会有人联想到一起。
接下来两节课过去,池岛都还很意外,迟迟没有消化。
她打出大段大段文字,又想江承晦可能不感兴趣。
再次编辑,删删减减,最后发过去一句话。
-我今天遇到一件好奇妙的事。
上课铃响起,她放下手机,嘴角控制不住地弯起。
聊天过程中,她喜欢看到屏幕上冒出对方一条一条小气泡,
特别小又寻常的举动,感觉很可爱。
直到下了晚自习,池岛也没有收到回复。
她想江先生是不是在做空中飞人。
回到小姨家。
第二天醒来。
午休时间结束。
她再次看见白静峰像平常一样,不会再因为想到是蓝莹妈妈而感到别扭。
奇妙的事已经不觉得奇妙了,她长叹口气。
要怎样再去传达昨天的心情。
四月二十日,池岛等来了谷雨。
聊天界面至今停留在第二句,她隔天发去的。
-中午好。
心里知道要说重要的事。
但她察觉不到,生活中只是这些了。
关于谷雨时节的问候存进了草稿箱。
晚上十二点整,也没发出去。
池岛隐隐能明白什么,不去细想,只是有些不安。
想见于佳。
“你知不知道马上就要高考了。”
办公室里,白静峰看也不看请假条,专心批改作业。
池岛有些困,半醒着睁开眼。
“最后一次。”
她还是一身校服,背着书包,买上车票当天就去了。
没有提前跟于佳说。
火车穿过黑暗隧道时稍微犹豫了一会。
提前说,肯定会像以前一样被拒绝。
她没想做什么,于佳平平常常地工作就好了。
要是忙,她看一眼就离开,如果不忙,可以吃顿有鱿鱼丝的饭。
上次于佳寄来自己做的鱿鱼丝,池岛在书包里放太久,不知不觉变质了。
她一想起来总是后悔。
跟随地图指引找到服装厂的位置,池岛到的时候赶巧,职员们下了工。
她站在门口,一眼看到于佳穿着内敛的文员职业装走出办公楼。
天色黯淡,借着食堂前的灯光,直到电话拨出去,她才发现于佳左侧牵着一个小孩。
电话接通,于佳语气带笑,“怎么突然打来电话,我现在有点忙,一会给你回过去好不好……”
她话说到一半,话筒里掺杂进来周围的声音,
充满稚气,在叫妈妈。
池岛不记得怎样挂断了电话,现在走到了哪里。
她反复问自己,确实不太了解于佳现在的生活。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孩子,什么时候建立了新家庭。
那出现这种情况可以理解吗,可以。
陌生城市,灯火再繁华,看起来都只觉得惧怕。
这里不是能安心睡着的地方,回去也不是。
她努力撑开眼,熬夜的后遗症通通跑出来。
不想睡觉,但脑袋像被箍住,一阵又一阵,感到油腻。
路过公园,她面朝里侧在长椅上蜷缩着,不想再走。
等理智恢复,最终坐地铁回了火车站。
凌晨在候车室醒来,身上有些冷,大厅的夜间售票员问去哪。
池岛大脑空白,“山城。”
她可能没睡醒。
最早一趟车在四个小时后。
本来以为几年内都不会再到山城。
她故地重游出火车站,到书吧,点了一杯怀姜茶。
屏风后的位子坐了人,一个穿雪纺连衣裙的女人。
池岛过去,在另一侧坐下,喝着茶看窗外。
距离回程的火车出发还有四十分钟,能赶上。
“你没看到我已经坐了这张桌了吗?”
连衣裙扣下时尚杂志质问。
“看到了。”
“那你还坐?”连衣裙不能理解,“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需要看看医生?”
她的声音太吵了,池岛转过头。
连衣裙正冷笑一声,将杂志收起来要离开。
她从包里取出书签夹进杂志,木质的书签,塑封一朵蓝色爱丽丝。
一瞬间池岛手脚僵硬,那是她的书签。
血液都好像滚了起来,她用尽全力放松情绪。
“那是我的,你还给我。”
连衣裙莫名其妙。
“我的东西怎么就成你的了?说你病你还真病上了。”
有记忆以来池岛从没打过架,指甲划在身上感受不到疼痛。
几次抢夺,也只想要拿回自己的书签。
店员劝阻,旁人拉架。
即使她拿回书签也有无法改变的事情发生,很糟糕。
一直压下去的种种情绪都在这一刻引爆,又因为无法承担而彻底崩溃。
“江哥!”连衣裙突然朝门口大喊,“你快来帮帮我。”
池岛意识到江承晦来了已经是十分钟之后。
她手中拿着抢来的蓝色爱丽丝书签。
只想结束休息,什么都不在乎。
周围人散了,总是来来去去无声走动的店员也不知所踪。
江承晦扶起倒地的沙发椅,“过来坐。”
不知道是哪个通风报信,他领带都没来得及扳正。
池岛不想坐,但有点累。
只好坐下了。
“喝牛奶吗?”江承晦单手系上袖扣问。
原来扣子也没来得及系。
池岛摇头。
“喝奶茶吗?”
摇头。
“咖啡呢?”
“不喝。”
“花果茶?”
“不。”
“那气泡水?”
“也不。”
“行。”江承晦不问了,去吧台端回来一块棉花糖蛋糕。
他拆开甜品勺包装纸,摆在花朵图案的白瓷盘边,一同放到她面前。
“我不能阻止别人用同款。”
池岛已经冷静下来,明白是自己误会,过于冲动。
她看着精致的蛋糕提不起胃口。
一早过了上车时间,还是以此为借口匆匆别过。
走在路上回想,也知道是自己做错。
那时候太任性,太理直气壮了。
他应该指责。
她做不到反驳他,会安静听着。
第14章
又过第二周,学生们自发调整了一次座位,依次两两向左挪。
池岛上一回夹在过道中间,这一回就换到了窗边。
窗缝总溜进风,她是怕冷的,这效果胜过薄荷油,课上都比往日提神醒目。
多媒体前,老师难得给他们播放与讲课无关的视频。
加载出来,映入眼睑一段剪辑而成的多所知名大学宣传片。
她撑着额角移开视线,居然采取心理攻击。
教学楼外面的老槐树开了花,白白小小。
花期只有十几天,一晃就过,很多都会落在土里。
所以每次看见都觉得紧迫,快要来不及。
她没有想要考上的大学。
视频末尾,播到山城大学,格外看了几眼。
心里已经贴上[是江先生会出现的地方]这样的标签。
连带着一草木一石刻总是特别的。
那天离开,池岛回到北方小城,一下午在街巷走走出出。
想要买来和山城书吧同样的棉花糖蛋糕。
有一家糕点师傅听她口述,做了出来。
八成像,她什么味道口感都没有记住,只听见在巷口,放学的孩子下班的大人语笑喧阗。
盘子里空了,剩下点沾在上面的白奶油,之后回去学校。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下课后,池岛这样发给江承晦。
不是一条单纯的短信,向他借动力。
她拿笔填写宿舍申请表,交了上去。
女生宿舍有三层楼,属高三铺位紧张。
一早有同学为住得更近,节约下来时间复习,上学期就申请了,熬到前两个月才住进去。
白静峰提醒她,别抱太大希望,百分之一的可能。
池岛也知道,事情还没有着落,却松了一口气。
晚间的时候,她又看了看发出去的短信。
明明不久前才见过,但好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对面街角的停车位,经历了半个多月的占用,今天空着。
一旁生长得很好的松树投下斜影。
之前在办公室说最后一次请假,光顾着当下。
哪想到现在有多拘束。
睡前池岛抱着手机,页面停留在火车票信息。
距离始发时间剩余三十九分钟。
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屏幕还亮着。
傍晚时分的纽约街头灯火流明。
遥远哈德逊河边亮起一道纵长的明黄色岸线。
背后伫立成片建筑物,照亮了夜空。
江承晦出席今天第七场评审会议。
定下次月新增的艺人企划和不动产业务板块。
各部门实行进度安排明确启动计划,他进入电梯。
甄秘书按下楼层键,递来手机提醒。
“昨天收到的私人短信,需要我来回复吗?还是像之前一样。”
江承晦接过手机,拇指划开池岛的短信。
不是第一次发来,他当作无关紧要的文件复又交给秘书。
他们停止交集,不是池岛不好。
是人和人之间有一条线,超出这条线,需要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