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祁龄?你不是死了吗?”
“怎么姨娘不希望我回来?还是不希望我三天就回来,要不七天头上我再来看看您?”
“你这孩子,见到长辈也不行礼,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苏父大腹便便,坐在主位。气的两撇胡子都飞了起来。
“我以前啊,就是太知礼数了,才让这个庶出的丑妹妹欺负到我头上来。”
“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吵闹拌嘴那是免不了的,如果以前曼柳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姨娘给你赔不是。”
“既然要赔不是,姨娘也做出点姨娘的样子来,站着伺候吧。”
“你,嫁去了知府家涨本事了吧,女婿呢,玉瓷呢?”
“姨娘怕是消息太不灵通了,你那好女婿,今日上午被你那好女儿当街拿金簪刺了十几下,现在恐怕血流不止,断气而亡了。”
“放肆。你住嘴。曼柳,你来说,她说的可是真的?”苏父气的拍案而起,手指着苏祁龄。
“爹,娘,不是我的错,那肖玉瓷染了花柳病,现下,恐怕已经传给我了。她还打我,娘,你看看我这手腕。”
苏曼柳哭的梨花带雨,露出了带着红痕的手腕。
“我的儿啊,谁能想到,这肖家竟是这样的人家。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你去,你去认罪,说是你指使的,跟我曼柳一点关系都没有。”
“姨娘莫不是疯了说胡话不成。拉我下水有什么好处,不如姨娘去,认了这罪,顶上这人头,说不定肖家能放我们一马。”
“孽障,孽障啊,你说你竟然当街行凶,我那白花花的银子啊,几万两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没用,没用的东西。”
苏曼柳母子从来都是锦衣玉食,哄的苏父团团转,猛然间听见苏父发怒,两人都敢怒不敢言。
“现下,曼柳是不成了,只有你去,你求了那苏家老太太,不要赶你出门,只要你还是苏家媳妇,我的靠山就倒不了。到时,到时爹再给你添几副头面。”
“几副头面就把我打发了。那可是几万两?”
“你说,你还要什么?”
“我要的也不多,将我娘的坟迁出苏家墓地?”
“迁坟?迁出去她能去哪?在外面当孤魂野鬼?”
“难道让我娘眼睁睁看着你跟姨娘两人躺在一个坟冢欢欢喜喜吗?我娘生前就备受欺凌,不能死后也日日受委屈。”
“那死后的事情谁知道,还有好几十年呢。”
苏父支支吾吾,想起发妻,面上红一阵白一阵。
“生死谁能知道呢,说不定明日就暴尸街头了。”
“混账,哪有这么说父母的?”
“我又不是说的父亲与姨娘,我只是说的肖玉瓷,被金簪刺了胸口十几下,血流的呀。染红了肖家大门口。”
“行,只要你同意去肖家求情,我就允了将你母亲的陵寝迁出。”
“迁出就与你没关系了,麻烦父亲将族谱上名字也去了。”
柳姨娘听闻眼睛一亮,等了十几年,自己终于能上位了。满心欢喜。
“龄儿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牺牲,老爷,你就允了吧。”柳姨娘亲手盛了碗汤,放到了肖父面前。
“那,那族老不得嘲笑我连个女人也管不住。”
“等老爷财运亨通,也给老爷捐个官当当,到时候我们出钱给族里修了墓园,族里老小都得了好处,吃人的嘴短,只会更加奉承老爷,还能说老爷什么。”
“这,这捐官还早呢。”
“只要咱们那银子别打了水漂,老爷当官还不是指日可待?”
“好,允了你。”
苏父坐在太师椅上,满面红光,仿佛下一秒就变成了官老爷。
“那现在就拿族谱来,除了我娘的名字,再给我立个字据。”
“你这小妮子几日不见竟变得如此狡猾,那你也给我立个字据,回去向肖家求情,一定要留在肖家。”
“好呀。希望您言而有信。”
管家将族谱很快呈上来,朱红笔在苏祁龄母亲名字上轻轻一涂,变成了一团朱红色的墨迹。
“好了,我已信守承诺,明天就向族老禀明,你找个好日子将你母亲迁走吧。”
几个墨字在纸上涂涂画画,字不成句,句不成字,把笔一扔,“你写吧,我给你按个手印。”
“姐姐当真空有副皮囊,连几个字也写不出,还按手印这么土。”
“不如你皮囊没有,力气却一大把,刺了肖玉瓷十几下还不停手。”
“娘,爹,你快让她求求肖家,也放了我吧,大不了我赔银子。”
“银子?你有几个银子,你当你爹的银子那么好赚?”
“爹,那你也不能看着我被大官府抓走啊偿命啊。”
“你,再给她求求情,大不了,大不了我再赔肖家一笔银子。”
“你是你的人情,她的就得额外另说了。”
“你,你当真以为我动不得你?”
肖父气急,见苏亲龄的脸也面目可憎,伸手拿起汤碗扔了出去。
“孽障,还敢跟我谈条件?”
汤碗颇重,满满的热汤,「砰」的一声砸向了苏祁龄的脸。一只大掌挡在了面前,烫的皮肉通红。
四周静了一秒,随即尖叫连连。
“将军,将军您怎么来了。”
“这竟是歼灭鸮齐人的大将军?”
苏曼柳满脸惊喜,连眼泪也顾不得擦,柳姨娘紧张的攥紧了衣袖。
“有没有伤到哪里?看见碗来了也不知道躲?”
“这不是没伤到嘛?”
“你来干什么?”
“我不来,你就要让这群吸血的家人吃干抹净了。”
肖父颤颤巍巍的让出了上首的太师椅。
“这是族谱?”
“报告大人,不孝女想要将母亲的陵墓迁出我苏家墓园,小人百般阻拦不成,只能同意。”
“你那纸上写什么?”
伸手拿起苏祁龄面前带墨迹的纸,眉头皱了起来。
“小人与不孝女正在做契,省得以后出尔反尔。”
肖父恭恭敬敬的在一旁站着,一身肥肉抖的像筛子,豆大的汗珠从脸上落下。
“他让我回肖家求情,别让他那几万两银子打水漂,为了交换,我将我娘的墓从祖坟里迁出来。”
“肖家全家涉及人命,不是在大牢就是软禁在家,苏姑娘想要求情,无处可求。”
“这……”
肖父惊觉被坑,一张老脸气的如猪肝,不敢发作。
“倒不如来求求本王,抱上另一个大腿,比那肖家好用的多。”
肖父欢喜异常,油腻的脸上闪着惊喜的光,两手在身前,不停的搓。
“她不会写,我来帮她写。”
悬腕手书,行云流水,有几分风流倜傥翩翩公子的意思。
毛笔一扔,无遥拉过苏祁龄的手腕,拿一根手指蘸了朱墨,往纸上重重一按。
“你写了什么让我按手印啊,别不是把我卖了。”
“卖了你也不吃亏。”
“肖老爷,按契行事吧。”
无遥嘴角含笑,手指动了动,伸手想拉苏祁龄的手腕。
“哼,谁让你来装好人。”
苏祁龄眼神冰冷,抽走自己的手腕,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第6章
闺房
“苏祁龄,你去哪里?”
“我去哪跟您大将军有什么关系。”
“刚我还帮你,给你撑腰,这么快就忘恩负义。”
“你签了契让我按了手印,把我卖了。”
夜凉如水,月色照在苏府的湖面上,映着两个人的倒影。
“你家这景致不错。”
“我爹有钱,家里修的自然不错。”
“那看来我可以从你爹手里弄点军费。”
“随便,别坑我就行。”
望着苏祁龄的侧脸,嗓子没来由的有些干。
“苏姑娘不请我喝杯茶?”
“知府府衙有的是好茶,你回去喝啊。”
“那苏曼柳我可带走了。”
“走吧,我知道有个地方喝茶最是风雅。”
柴房后院;
无遥一踏进柴房,眉头就皱了起来。柴山堆积如山,挨着墙头摆放整齐。只见苏祁龄攀上柴山边缘,几步就跨上了墙头。
拍了拍手上灰尘,“来吧,上来。”
手里端着茶具,大步一跨,跃上了墙头。
月光皎洁,倒影在接天荷叶上,分外美丽。清风徐来,有阵阵幽香扑鼻。
“这里?果真景致不俗!”
“是吧,这里只有我知道。”
“为何?”
“因为那柴是我劈的,闲着没事我便把它们都摆成了迷宫,用柴的人只会取外面的,丝毫不会注意里面还有一个小空间,我有时候在里面取暖,有时候睡觉。”
“你一个富家小姐缘何在家里劈柴?”
“我娘去的早,那柳姨娘原来是我娘的洗脚婢,连个贴身丫鬟都算不上,就因为给我爹洗脚爬上了我爹的床,我次次见她眼里鄙夷,她也任由下人欺负我。”
无遥眼里又多了几分涟漪,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我以后必不让人欺负你。”
“以后就见不到了,你做你的大将军,我当我的苏神医。”
“我伤还未痊愈,你须为本将军负责。”
“你那卫兵行军打仗,十个有八个会换药,还要我做什么。”
“本王心疾还没痊愈。”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等你养好了身子我给你治,我说到做到。”
月光下苏祁龄的眼睛亮晶晶。脸上的绒毛像桃子一般鲜嫩可口,让人想咬上一口。
“不行!”
“行不行的你说了也不算啊,肖玉瓷惨死,我还上府衙干什么去?”
“那肖玉瓷不见了。”
“他不是死了吗?死人还能上哪?”
“卫兵将肖家众人软禁,再带着仵作来收尸时,尸体没了。”
“当时街上那么多人,一个也没看见?”
“据说当时街上刮起一阵旋风,迷了众人眼,等风过了,地上就只剩一滩血迹。”
“那估计是变恶鬼了,算算时间也该去找苏曼柳报仇了。”
“你说心口刺伤又出了那么多血还能活?”
“那得看伤到哪里了,如果只伤到皮肉,也会出血,内脏没事,缝合皮肉就行了。如果伤到了心脏,小损伤我也能治,不过别的大夫,我不敢说能不能治。”
“所以得带你回府衙。那里更安全。”
“我才不去,我有家。”
“在这你就睡柴房?”
“那也比孤男寡女跟你睡一个屋好。”
无遥的脸白里透红,像秋天树上熟透了的苹果。
“我会对你负责。”
“不用勉强,我虽然没在婚书上,但也穿过喜服,看过人家大婚,这样的惊吓来一次就够了,不用来第二次了。”
“你这女人,怎么冥顽不灵。”
“别又给我吊死,扔棺材里给我埋了,下一次就没有那么好命雷给我劈开了。”
“你,今日走也的走,不走也得走。”
大手一揽苏祁龄的腰往肩膀上一扛,大踏步走到门口,往马车里一摔,马鞭一扬,马车动了。
苏祁龄跌进马车滚了一圈,头撞到了马车壁,车内锦被软垫,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暖手炉跟水壶,跟来的时候不是同一辆。
“你这狗将军,生活还挺奢靡,一定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搜刮的都是你爹这样为富不仁的土财主,不用你担心。”
“那怎么不放点糕点,你不饿的吗?”
“我以为你们苏府饭菜糕饼俱全,没想到去了一趟,也不给饭吃。”
马车停下,有阵阵鲜香味飘来。“叔,来两碗馄饨。”
“你一个人能吃完两碗吗?分我点汤喝?”马车里钻出来一个小脑袋。
大手一拍,“快回去,外面凉。”
“给我喝点就暖和了,不用那么小气吧,回去就给你换药还不行吗?”
头靠在马车车厢上,两眼昏昏欲睡。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抱紧了暖手炉。
“把帘子掀开,一会馄饨凉了。”
无遥两手端着托盘,鼻子里呼出长长的白气。脸冻得通红,下巴长出了青青的胡茬。将托盘稳稳的放在了桌上,转身又要离开。
“你要去哪?不吃馄饨嘛?”
“你先吃。”
转身又端着一盘调料上了车,苏祁龄满脸通红,吐着舌头,嘴里不住的哈气。泪眼婆娑。
“烫着了?要不要紧,我看看。”
“没吹就吞了一颗,好烫。”
“你可真是,学医术就为了给自己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