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遥转身走出车厢,“快马加鞭,找个农户安顿一下。”
“将军,在捕兽坑中发现祥瑞,是一头白鹿。传闻寿星就骑着白鹿,有长寿之意。”
“你们一队将白鹿好生运上来,用马车将鹿运走,注意遮挡,别惊到沿路村民。我带苏姑娘先走一步。”
手里拿着盖毯走进了车厢,车内人已经哭的睡着,无遥拿毯子一裹,跨上白马,一眨眼,马就飞奔出了视线所及。
将军一走,卫兵们唠起了八卦。
“将军这小娘子挺烈啊,沾了一点泥土就又哭又闹的要洗漱。”
“要我说放以前,就将军那脾气,早就拿马鞭打一顿扔上床了。碰上了这小娘子,硬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不过这小娘子命挺好啊,去方便都能掉坑里掉出个祥瑞,进贡给陛下,封赏可少不了。”
“你羡慕啊,你羡慕也没有将军那个命啊。”
山野中,亮着灯的农户。
“大娘,你给她送几件衣服去,她脚崴伤了,行动恐怕不方便。”
“哎呦,知道了。你这小郎君倒是体贴媳妇,不过怎么这么黑还在赶路,还摔成这样,要不是我们深夜还点着灯做豆腐,你恐怕找不到人家洗漱。”
“我们去卫城,明日舞月公主定亲,府里上下忙不过来,我们与管家有亲,去帮几日零工,看看能不能多赚点赏钱。”
“快去炕上歇着吧,我一会准保将你那小娘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送来。”
想要解释她二人不是夫妻,却又无从解释起,孤男寡女深夜一起赶路更让人误会。
苏祁龄脚腕很痛,她有些纳闷,夜深人静是怎么找到这样一家农户的,大娘人殷勤又开朗,屋子里飘着淡淡豆浆的味道,妥帖人心。
一瘸一拐的被大娘扶着,一进屋,四目相对,两人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你们两个小夫妻有什么害羞的,乡下没什么好衣服,你们将就着穿,大娘给你们热豆浆去。”
大娘一走,相顾无言。静默了许久,两人同时开口。
“你……”
“口袋里有没有伤药,拿些出来我给你上药。”
“你们这不是不能看脚,看了就得娶?”
“我娶你就是,啰嗦什么,快拿药出来。”
一把将伤药拍在桌上。“我学医的地方女子裸露脚踝却再正常不过,将军不用勉强。”
“你脾气这么差,又爱干净沾一点脏都哭的停不下来,还有哪个男子能容忍你。”
“我开了医馆后再找个上门的女婿,卖肉的砍柴的读书的哪个不行?”
“你爹可是与我签了契。”手掌拍在桌上,砰砰作响。
“那我就一把毒死他,你要找他上阴曹地府找去吧。”
“我找他干什么,我找的是你。”
第10章
偏爱
大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喝了这碗豆浆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无遥脸色讪讪的,“大娘,我们这就睡,吵到你们睡觉了吧。”
“我们豆腐还没做完,今晚恐怕得晚点睡了。”
“那这么辛苦,没有儿子女儿帮你吗?”
“我儿早年打仗去了,便再也没回来,现在边关战事少,我们这豆腐生意也越来越好,银钱也够花。”
苏祁龄露出狡猾的微笑,“大娘,我这夫君最羡慕当兵的人家,你一说您儿子打仗去了,他更得给您干点活表示诚意了啊。”
大娘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们都是贵人,哪能干这粗活。”
无遥起身下炕,“娘子的话必当言听计从,你睡觉,大娘我来帮你干活。”
扶着大娘的手,掀了门帘出去了,只留下个高大的背影。
真是讨厌,十分讨厌,最讨厌的人,苏祁龄蹬着棉被,看着窗外月亮一点点升起来,终于也抵不住困意,抱着棉被睡着了。
卫城,公主府。
今日人流熙熙攘攘,都是来庆贺月舞公主定亲的达官显贵,也有诰命夫人、各家小姐,生生把定亲变成了卫城单身男女相亲大会,热闹非凡。
苏祁龄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卫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今日公主定亲,人流涌动,小贩们使出了浑身解数蹭喜气,一边喊“用了公主胭脂,人比花娇。”一边叫“公主喜饼,喜上加喜。”
左右看的不亦乐乎,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无遥走在前面牵马,回过头道,“就那么好看,笑的都出声了?”
久久见无人应答,马上人只直直盯着刚出锅的热包子。“想吃?一会公主府有宴席啊,你不怕到时候肚子吃不下?”
“这个包子是早饭,公主宴席当午饭。”
捧着两个脸大的包子,小脸埋在里面像仓鼠一样啃啊啃。
“味道怎么样?”
“味道,味道也就那样吧。”扁扁嘴,双腿夹着马腹不停催促。“快走快走,我想见公主。”
无遥大手一夹,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将苏祁龄从马上抱下,“到了?”
无遥脸一抬,“你看看匾额。”
伸出手指,念着匾额大字,“公主府!”心中一片欢愉,快马加鞭了一夜,终于到了。
门口有小厮迎了出来,“九王爷吉祥。”
“去传肩舆来,这位姑娘扭伤了脚,再去通报公主,给这位姑娘准备换洗衣裳。”
两名小厮应声而去,只留下一脸疑惑的苏祁龄蹬着眼,“你不是将军吗?怎么又是九王爷?”
无遥心虚的摸摸鼻尖,“在家行九,可不是九王爷嘛。”
“你这个人秘密也不少啊。”
“秘密其实不多,只是神医对我还不熟。”
“打住,我只对你的银子感兴趣。”
“肩舆来了,快去吧,公主会给你安排妥当,后面都是女眷,我不方便去,有何事叫小厮来唤我。”
“只要不出人命,就没有找你的事。”
肩舆一起,头也不回的走了。
九曲回廊,花团锦簇,难得在这么冷的天气,花还开的这么好,所见之处到处是莺莺燕燕,投来或嫉妒或好奇的目光。
舞月公主穿着滚金的长裙,上身是红色短衫,绣的仙鹤祥瑞,衬的整个人身姿挺拔,面容可亲。
蹦蹦跳跳的跑到苏祁龄面前,好奇的打量,“你就是我皇叔的心上人?”
“你皇叔是?”
“就是那个鬼面将军啊,公孙无遥。”
“心上人可不是,我就是个大夫。”
舞月公主想起今日是月圆之夜,又有可能腹痛难耐,表情一下变得惨白,两只手拿着帕子来搅去。
“我每到月圆之日,葵水来之前,都腹痛难耐,生生要了我性命,葵水走后,便不疼了。”
“那以前诊断的医生都说了什么?”
“无非就是说我爱贪凉,体质寒,说要多加调养,可谁也没说疼起来有什么办法。”
苏祁龄拉过公主的手,“那今日要是疼了,便来找我,我给你一颗药丸,吃下去立刻不疼可好?”
“你年纪不大,竟有如此医术?那真是比太医院的那些老顽固都医术高明了呢。”
“医术各有所长,我是正巧有药能治而已。”
“小嫂嫂今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怪不得九皇叔让我好好照顾你。”
“什么小嫂嫂,你可别乱说,我是苏大夫。”
“是,苏大夫,但今日我定亲,得收男方喜饼金定,所以委屈你做一天小嫂嫂,不然男方听闻我叫了女医来,该多想了是不是。”
舞月把苏祁龄推到凳子上坐下,铜镜中映出一张清丽俊俏的脸,长发如瀑,美艳异常。
“彩荷,给苏大夫上妆,今日必得给那些贵女看看,我九皇叔等了这么多年,可不是身体有问题,是她们配不上。”
彩荷按住苏祁龄要说话的嘴,“姑娘今日就乖乖坐着,剩下的交给彩荷。”一张俏脸涂涂抹抹,直忙活了半个时辰。
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眉心一枚花钿,头梳百花发髻,赤金步摇上镶了一颗拇指大的宝石。苏祁龄装扮好站起身,几个侍女眼里都露出惊讶神色。
“我看看,姐姐真是个美人,就是进宫当娘娘也毫不逊色,我九皇叔眼光真是好。”
“你为什么叫她九皇叔?”
“你还不知道?这个锯嘴的葫芦!当今圣上是他的亲外甥,我们见了他都得叫他一声皇叔。”
“怪不得,我听门口小厮见他颇为恭敬。”
“岂止是侍卫,连当今圣上见了他都得恭敬的叫一声皇叔。”
“那他当个位高权重的王爷就是了,去打什么仗。”
“我们公孙家是马上得来的天下,男男女女对于骑射都颇有建树,皇叔颇有军功,又怕皇帝猜疑,就当朝许诺说,绝不娶妻,一生都为朝廷效力。”
“不娶?”苏祁龄眉头皱了皱,若有所思,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了。
“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姐姐去前面参加宴席吧,那里人多,也热闹些。”
小侍女领着苏祁龄一路穿过蜿蜒的长廊,假山盆景、鲜花美人、美不胜收如进了世外仙境般的;
彩荷靠近舞月公主,“公主,陛下不是说了嘛,无妻无子未免寂寥,让九王爷遇见心仪之人,娶妻也可,生子也可,只是生了子送进宫给皇太后抚养成人就是了。”
“美是美了点,只是她什么身份,竟肖想嫁进我们公孙家当九皇妃,也太是痴心妄想了些,你去告诉汝阳郡主,就说九皇叔中意这位美人,看她怎么办。”
“是,公主。”彩荷领命而去,只留下红衣朱唇的舞月公主,满眼恨意,长长的指甲,紧紧攥住了帕子。
第11章
汝阳郡主
觥筹交错,衣衫鬓影,芙蓉锦绣。苏祁龄走过之处,众人窃窃私语。
汝阳郡主高傲的抬起头,斜着望了一眼,“套上华服也遮不住她那穷酸样,竟然妄想勾引九王爷,看我不毁了她那张勾人的小脸,九王爷还喜不喜欢她。”
旁边侍女道,“一会人多眼杂,我们只要在她身后一推,让她掉进了荷花池,都是女眷,跟她非亲非故,谁去救她。”
苏祁龄谁也不认识,独自坐在栏杆上看鱼,“这鱼可真肥呀,红烧也好,清蒸也罢,可惜都尝不出什么味道。”
自从吃了药,破坏了味觉,一般的时候都是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有偶尔能感觉到一丝咸味,好似舌头放了假。
长廊下,汝阳郡主侍女端着托盘,托盘里是一杯专为苏祁龄特制的茶。
“苏姑娘,请喝茶。”
苏祁龄从容不迫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面不改色的放下,“谢谢……”
怎么会,怎么会,这可是她特制的茶水,只盼她一拿烫手泼湿了裙子,或者喝一口太咸而吐在身上,这下可好,竟什么反应都没有。
侍女浑身颤抖的回到汝阳郡主身边,“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做不好。”手狠狠在侍女腰侧拧了一下。
侍女吃痛踉跄的撞到了旁边小几,正在吃乳酪的孩童,“呕……”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紧接着摔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一切来的太突然,孩童的娘亲跪在地上大喊,“清儿,清儿你怎么了,怎么了啊。”
孩童的脸憋的通红,痛苦的用手指抠喉咙。只剩下手足无措的孩童娘亲哽咽着大喊,“快,快去叫医生。”边用手用力的拍着孩童的后背。
众多贵女「呼」的四散开来,拿帕子捂着脸,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谁也不敢上前。
一个身影扒开人群,抱过了孩童,双手穿过肋下,双手用力,“一次,两次,三次。”
「呕……」一声,孩童吐出了卡住的乳酪,紧接着憋红的小脸「哇」的哭出了声。扑在娘亲怀里哭个不停。
事情转瞬即逝,众多贵女也都松了一口气,看向苏祁龄的眼神也都颇为和善。
太医拎着药箱急匆匆的跑来,见到孩童已经无恙,忙拱手。“见过吴国夫人,见过吴国世子……”
哭泣中的吴国夫人不怒自威,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扶起孩童,让太医诊治,“刚才卡住的奶酪已经吐出,劳烦太医再看看伤到了何处。”
什么?吴国夫人,吴国世子,今日公主定亲的人不就是吴国储君,是这个世子的长兄!
太医诊了脉回复道,“世子有上天庇佑,已无碍。”
吴国夫人整了整衣裙,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向前走了一步,“不知姑娘是哪家的贵女,今日救了我儿,理应当面致谢。”
苏祁龄不敢说自己是医女,只回了一礼,“夫人吉人天相,这等小事,不足挂齿。”
人群中汝阳郡主冷笑着道,“她怕是不敢说吧,这不就是早上九王爷带来的婢女吗,连个小妾都不是,衣裳还是早上公主看她可怜,赏了她的,谁成想,这个奴才还招摇上了,竟敢来蹭喜宴。”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均是一副了然的神色,“我说眼熟呢,早上还坐着肩舆入的府,怕不是王爷看她可怜路边救的。”
“公主看她可怜赏了她衣服,她却如此招摇,怕不是出来勾引男人。”
“姑娘侠义心肠,走到哪里都会好运的,不知方不方便,入屋内一叙。”吴国夫人长相虽凌厉,却语气和善,慈眉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