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大姑娘浪
时间:2022-05-23 08:28:19

"潘莺打断他的话,依旧微笑道:“您但得说出来,便又添后悔事儿一件。”
  龚如清噙起唇角低语:“是么?”
  潘莺“嗯”一声:“夫君待我一片真情意,我亦如是。旁的话儿就不多讲了。”起身开始遣客:“看这天色要落一场大雪,大人还是赶紧回吧!”
  龚如清只得起身,潘莺原想让太平送他出去,但因客是她迎进来,不得缺礼数,遂送他至门首前,还未说告辞的话两句,就见得常燕熹打马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俩。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壹陆玖章    龚如清官场之道     常燕熹柔了心肠
  常燕熹在他俩面前下马,太平过来牵马回院子。龚如清不爱搭理他,只点点头就打算离去了。
  常燕熹偏拱手问:“怎地我来你就走?”
  龚如清淡回:“我要往程大人府里赴筵,时辰已是赶不及。”
  常燕熹笑了笑:“急甚?去他那也是吃酒,不妨先与我吃几盏!且有话要与你说。”又朝潘莺道:“还杵着?不赶紧去备酒。”
  潘莺接过他的黑色大氅,抿唇问:“要回后院吃么?”龚如清道:“就在方才那处罢,我吃两三盏就走,临街来去便利。”
  常燕熹倒要看看方才那处是哪处,两人上了二楼,穿过绣娘桌子到底,阖上毡帘,桌面先前吃茶的锡壶和杯盏还在,春柳赶来收拾去了。
  他俩人相对落坐,常燕熹用叉杆撑开半窗,凉气扑进来,幸得桌下搁着黄铜大火盆,兽炭旺烧,脚足烘热,浑然不觉冷。
  夏荷拎来小炉摆桌面,内里贮的是烧酒,用烛火燃了,再顿上一壶酒,片刻便煨的热热的。
  夏荷在旁伺候,常燕熹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再斟一盏,龚如清一盏没吃完,不过抿了两三口,他先问:“常督主有何话要说?”
  常燕熹笑问:“你何时抵达的京城?”
  “回来不过两日。”
  “巡察两江官员可有何收获?”
  龚如清听问也笑:“我自会向皇上禀报,要你管的宽!”
  常燕熹也不恼,捏盏慢慢吃酒,觑那窗外天上飘飘洒洒,落起扯絮搓棉的瑞雪来,街道轿马来往,人迹渐疏,唯有尼姑和尚还在挨户化缘。他开口道:“你这数月不在京城,未知如今局势险峻,司礼监被太后操纵,外戚活跃,内阁半臣遭秦王党羽把持,皇帝位高权弱,苦苦支撑,三方拉扯已成剑拔弩张之态,稍有枝风叶雨,便会纵横离崩,且前时皇帝从翰林院回宫途中遇袭,显是太后外戚所为,其蠢蠢欲动,频加试探,野心昭然,年后六月国家大祭,秦王离藩地入京,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龚如清依旧面不改色:“常督主倒知道甚多,不过你讲与我听有何目的?我俩文武在朝,各司其职,虽非仇人相见眼红,却也话不投机半句多,交情浅薄如纸,你该去找常元敬才是,毕竟自家兄弟,好商好量,择强去弱,大树底下好乘凉,共取好前程。”
  常燕熹冷笑一声:“怪道我瞧你烦的很,就是这副阴阳怪气的腔调,心胸狭隘,性子多疑,凡谁诚心靠近都以为要害你一般。这便是你在朝中没朋友的根本。”
  龚如清喉咙一噎,这厮当面嘲讽他不止一两次了,他风度好不予计较,却愈发地蹬鼻上脸,遂阴沉沉道:“你这愚蠢的武夫,能懂什么!朝堂万变,人心多诡,权衡利弊,明哲保身,谈什么真情意,交什么朋友。”想起桩事来,噙唇讽笑道:“譬如你新纳的爱妾,其父姜仕英,五军都督府任佥事,五年前替其朋友谢将军鸣冤叫屈又怎地,反受牵连,落的家破人亡的凄惨境遇。前车之鉴,常督主可要每日三省吾身啊。”
  常燕熹道:“并不觉什么凄惨,生死不过时也命也!若有朝一日在我落魄之时,有人为救我命鸣冤叫屈、呼号奔走,纵是死也无怨。”目光炯炯看着他。
  这厮什么眼神,怪怪的!龚如清背脊莫名发凉,吃口酒定神,淡道:“勿要算上我一个。”
  常燕熹笑而不语,恰这时,春柳端了一盘烫面荷叶饼来,炒了一碗儿浓酱肉丝,一碟大葱丝,一碟白绵糖,一碟青瓜丝,道:“夫人说天晚冷寒,保不定老爷和大人饿了,亲自去灶房做的,莫要嫌弃,权当吃着耍子。”
  荷叶饼热腾腾的,肉丝也香,龚如清看来好奇,暗忖这怎么吃法,但见常燕熹拿起荷叶饼,挟一筷子肉丝夹进饼里,再夹几根葱丝,几根青瓜丝,洒些白绵糖,捏紧饼吃起来。和烤鸭吃法雷同,他也如法炮制,滋味香极了。想起从前也尝过她的手艺,不由感叹道:“潘娘子做什么都十分等样。”
  “什么潘娘子。”常燕熹不爱听:“那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常夫人。”
  龚如清有些讪讪:“常督主好福气。”这确是发自真心的遗憾。
  常燕熹笑道:“那是!她待我温柔小意,体贴顺从,十分的贤良。”
  在他这般大龄青年面前秀恩爱,真的好吗.........故意气他...这厮果然得志便猖狂!
  龚如清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吃罢一个,再吃一个,香茶漱口后,撩袍站起:“告辞!”径自下楼去,走出铺门,街道已银妆的世界,琼花迎面扑上身,逢着热气就化了,长随早守在檐前,打起帘伺候他入轿,恰潘莺撑着伞过来,怕常燕熹又疑心什么,给人家甩脸子,左思右想还是来瞅瞅情形,遂上前行礼送别,龚如清微笑颌首,并未多说什么,荡下帘子,轿夫抬起至肩,踩着厚雪嘎吱嘎吱,渐隐没于灯火阑珊之处。
  绣娘们收起刺绣棚子、针线笸箩,笑闹着下楼来要家去,潘莺和她们简单交待几句,便蹬蹬上楼,常燕熹独自一个坐着在吃饼,走上前故意问:“龚大人已走了呀!”
  常燕熹道:“装什么!我这往楼下看的分明。”
  潘莺面颊一烫,这人真不爱给人家脸皮。拿过小钟儿斟满酒吃,心口暖热起来,又问:“这饼夹肉可还好?”
  “咸了!”常燕熹吃着道。
  “有么?!”潘莺也拿起饼挟肉尝了尝,咸淡正适宜。这人真是,夸夸她会死啊。懒理会了,起身打算先回去,才走两步,就被常燕熹抓住手揽在怀里坐着。“做甚!要被人瞧去可羞!”她挣扎要起来,哪抵得过武将的蛮力。
  常燕熹浅笑打量她的神情:“生气了?”
  潘莺挣扎不动,索性算罢,撇过脸望向窗外落雪。
  常燕熹笑道:“你是不知,我在他人面前怎样的夸你。”
  “那有什么用呢!”潘莺嗫嚅地说:“我又听不见!”
  常燕熹微怔,稍默,再点头:“我知道了!”
  潘莺收回视线,手掌捧住他的下颌,低首垂眸看他:“你知道什么?”
  常燕熹觉得她的眼睛真美,如一面镜子,能摄人魂,嗓音也变得沉软:“你总是好的!”
  潘莺一下子感动了,鼻子发酸,他们前世里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总是那样的冷漠疏离,才会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凑头亲亲他的嘴唇,常燕熹伸手摁住她脑后的发髻,毫不犹豫地反客为主。
  模糊的话儿仍有:“你吃大葱了。”
  “谁让你摆了一碟葱丝端上来。”
  “可以不吃嘛!”
  “.......嗯,不吃就不吃!”
  窗牖“砰”的关阖,灯火昏黄,岁月静好。
  第壹柒零章     常燕熹雪夜会堂兄    二长随吃酒说闲话
  潘莺和常燕熹关了铺子,往家去,过二院,看见燕十三的房一片黑漆,显见无人,再朝里走,穿过月洞门,常嬷嬷从巧姐房出来,端盆泼水,春柳和夏荷站在廊前说话,西厢房窗纸昏黄,瞟见两个面生的丫头掀帘朝外望了望,又缩回去了,想必是丽娘买来伺候她的。
  常燕熹随潘莺回了房,一股暖意扑面,地央摆火盆,红炭旺燃,吊着铜铫在炖茶。
  潘莺坐在桌前嗑瓜子儿,故意问道:“二爷不去丽娘那么?”常燕熹瞪她一眼:“别拱火!”
  她噗嗤轻笑出声:“年关快至,各处都要使银子打点,二爷也把私藏钱给些我吧!”
  “我哪有私藏钱?”他有些莫名其妙:“银饷不都给你了?”
  潘莺把掌心一捧瓜子壳扔他:“你还赖!你昨儿给丽娘出手就是五百两银票,倒在我这里装清白。”
  常燕熹恍然,不察被她洒了满身,只道:“那银票是旁人托我给她的。你直接问就是,绕这些圈子做甚!”
  潘莺自知理亏,抿嘴轻笑,去拿毛刷来给他扫衣裳,他趁势抓她的手往怀里带,正闹着玩时,福安隔帘禀道:“安国府大爷使了长随来请老爷,说有要事相商,请一定要过去。”潘莺坐他怀里,抚了抚发鬓,看向牖外说:“夜雪大如斗,天冷路滑,谁还出门,明日去不行么?”
  福安仍道:“还是请老爷过府呢!”
  常燕熹凑近潘莺耳畔轻道:“十有八九为肖氏之事,我倒听他是什么说辞。你困了先歇寝,毋庸等我!”
  潘莺站起身来,伺候他披上大氅,想想说:“让太平也跟着你去,提盏灯笼照路,多点荧亮也好。”
  常燕熹晓她担忧,指骨抚抚她的脸颊,应承下来,转身往外走,也不骑马,吩咐福安备轿,太平提灯,冒着纷扬瑞雪往安国府来,一路闻见得:六街关户牖,三闹闭门庭,雪路行踪灭,万家灯火明,吠狗迎归主,挑帘接恩客,寒窗茅舍里,读书不绝声。
  到了安国府,福安叫开门,抬轿进来,穿过园子,路过蒋氏院门时,常燕熹忽让停轿,跟福安低语两句,福安领悟,上前拍门,半晌有婆子来抽闩,且问:“来的是何人呢?”福安答:“平国府二爷的长随福安。”婆子便让他进来,领到正房外,紫燕已经禀报过了,福安也不进去,隔着帘道:“二爷去书房见大爷,打夫人门前过,因天黑时晚,不便进院子,命我来给您问安哩!”
  蒋氏坐在床上玩牌,听得问:“二爷怎地会来?有甚急事,要择这样的天儿!”
  福安回话:“是大爷请二爷一定要来。”又道:“如今平国府那边只有肖姨娘在住,还得烦夫人多看顾着她些。”
  蒋氏没好气道:“我看顾有甚用!还得二爷自己上心才是。听闻又纳一房新妾,这也得一碗水端平呀!”
  福安陪笑不语,听她絮叨的把话讲尽,方才告辞出门去,轿夫见他出来,继续抬轿到常元敬的书房,福贵在门首守着,见得人来,忙命福旺去通传,常燕熹则吩咐福安太平:“你们去明间等着,说完话还要原路回去。”迳进房去了。
  福贵伺候茶水出来,命福旺在门前等令,自去明间,朝福安笑道:“天寒地冻的,走,随我吃酒暖身子去。”
  福安自然乐得,太平见他要走,也忙随上,福贵皱眉:“怎还有个脸生的?”福安不以为然道:“是舅爷身边的长随,舅爷进宫里去,就暂时搁二爷跟前使唤,是个哑子,耳朵也不太好使。让他跟着,不打紧。”
  福贵也就算罢,和福安勾肩搭背说笑走着,很快到他宿房,桌上放着一瓶酒,一盘熟牛肉,一盘熏肠子,一盘摊蛋。
  摊蛋凉透了,幸酒是温的,福安倒了盏酒连摊蛋递给太平,让他坐到窗前独自吃喝。
  他则和福贵掇条长凳坐在火盆边,福安低问:“肖姨娘的事可真么?”福贵吃着酒,眼睛却盯向太平,嘴里道:“自然是真,这府里但凡入得大爷眼的,统统都糟蹋了。”福安道:“大爷什么都能耐,就是好色,过了这些年也还没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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